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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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雲容側過頭去, 往木牆那邊看了一眼。
“不必看了, 船艙內有碩鼠。我們自說我們的, 一會兒他就消停了。”
宗承說著話, 再度請顧雲容坐下。
顧雲容沉默片刻,又朝木牆瞄了眼, 眸光微動, 略一思量,在宗承對麵落座。
她請他將方才那番話說得再清楚一些。
宗承不急著開口,先命小廝去端些細巧茶果來。
顧雲容搖頭婉拒:“我不餓, 多謝美意。”
“我要說的話興許有些長, 你一整日都沒正經吃過東西, 仔細一會兒話還沒聽完,先餓暈過去,”他將一碟鬆花餅跟一碟玫瑰糖糕推到她麵前,“我知道你愛吃這些,特意命他們做了給你備著。還熱乎著, 你嚐嚐看合不合口。”
顧雲容困惑道:“為何要選這兩樣點心?”
自然是打聽來的,知你愛吃。
宗承心裏轉著這句話,麵上卻隻是淡笑道:“上回在楊村, 看你在觀社鼓時手裏就拿著這兩樣吃食, 我揣度著你約莫是愛吃的。隨後便記住了,隻是此前一直沒機會拿給你吃而已。”
顧雲容緘默一下, 道:“請繼續前言。”
宗承大致陳說了白日裏桓澈跳海前後的情形, 顧雲容聽得心驚肉跳。
他居然單挑幾十個手持大刀又習過劍道的倭寇!
宗承道:“他也真是藝高人膽大, 武田那夥人雖然腦子不太好使,但劍術還是厲害的,他若是盡全力,我身邊的寧安也難贏他。”
“你尚未答我,”宗承諦視她,“他那一席話是何意?”
顧雲容未及開口,就又聽得側旁牆壁再度“咚咚咚”響起來。
她垂眸少頃,道:“若一定要論他哪裏對我不住……可能真有,還不少。因著那些事,我先前一直都不想跟他有甚交纏。”
宗承笑道:“既是這般,那何必執著於他,不如忘了他。橫豎他如今已經殉國。”
歙縣徐家。
顧淑鬱回了趟外家,問了外公,發現小妹仍未歸來,心中不免忐忑。
小妹先前說難得回來一趟,要去附近州縣的親戚家中走一趟,可眼下已經出門一個來月了,居然還沒回。
眼下外麵烽火連天,連應天府那邊都是一團亂,她擔心小妹遇上什麽麻煩。
她拉著走路一搖三晃的昶哥兒往外走時,迎麵碰上了徐婉月。
徐婉月先跟顧淑鬱打了聲招呼,隨後彎腰低頭,笑著逗了昶哥兒幾句。
顧淑鬱預備帶著兒子離開時,徐婉月忽然問:“王妃那邊可有音信?”
顧淑鬱看向她:“問此作甚?”
徐婉月道:“我看王妃許久不回,心下難免憂慮。隻是王妃一直也沒個音訊,我想問問王妃可給表姐來過信。”頓了頓,又道,“畢竟眼下倭寇未除,外麵兵荒馬亂的,我總是蹀躞不下的。”
顧淑鬱盯她片刻,笑道:“瞧不出你竟這樣關心兜兜。”
徐婉月低頭赧然:“先前我能化險為夷,想來王妃也出了不少力。況且王妃出閣前也對我頗多照拂,我心中對王妃是極親近的,隻是素日不善表露而已。”
“兜兜身邊有王府的護衛護著,穩妥得很,你不必操那些心,”顧淑鬱話鋒一轉,“不過,你既與兜兜姐妹情深,早前王爺送她來那日,你為何躲起來?大大方方來見個禮敘敘舊,不是更好?”
徐婉月捏著衣袖:“表姐也知我沒見過什麽世麵,聽聞王爺王妃蒞臨,我實是怯場,隻敢遠遠看著。”
顧淑鬱不置可否,客套一句,領著昶哥兒離去。
徐婉月才要回房,就被徐婉書叫住。
原是她母親劉氏叫她過去一趟。
徐婉書已經出嫁,今日是回娘家來探親的。她看自家妹子心不在焉,輕推她一把,小聲道:“快去吧,我聽說白日間有媒人來說親,說不得是撮合什麽錦繡良緣。母親約莫就是為此事喚你過去。”
徐婉月嘴角一扯:“什麽錦繡良緣,歙縣有頭有臉的就那麽幾家,說親還能說出花兒來?”
徐婉書眉頭微皺:“你這話說的,歙縣又不是什麽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小縣城,這可是徽州府治所,一州之繁華皆聚於此,好親事不少的。”
“阿姊認為什麽是好親事?咱們家如今已經今非昔比,那些尋常的殷實人家,根本配不上跟咱們做親。”
徐婉書被噎了一下,隨即道:“確乎如此,但徐家畢竟隻是王妃的外家,不過是順帶著沾個光而已,本身又不是甚勳貴巨宦之家。何況,你不去瞧瞧,怎知那親事不好?說不得男方是個龍章鳳姿的風流公子呢?”
徐婉月不以為意:“阿姊可見過何乃真正的龍章鳳姿?世上哪來那麽些子淵檀郎。”
徐婉書將小妹拉到一旁:“你這是怎麽了?”
徐婉月低頭不語。
徐婉書想了一想,忖著妹妹大約是因著先前婚事不順,對說親之事心下抗拒,這便緩了聲氣,安撫她幾句。
徐婉月安靜聽著,突然問:“阿姊覺得我跟王妃像麽?王妃體軟音嬌,舉動曼妙,我雖貌不及她,但身上是不是也有幾分江南女兒的嬌柔?”
徐婉書一愣,含笑點頭,很是誇了妹子一通,聽見丫鬟來催,忙忙推著妹子往劉氏房裏去。
徐婉月挑簾入內之前,抬頭望了一眼漆黑的夜幕。
她總覺得顧雲容不是去會親戚了,而是去尋衡王去了,雖然這個想法十分荒謬。
不過不論如何,眼下仗打了一半,衡王跟顧雲容年前應當能回來。
屆時到了年關,兩人怎樣也要在徐家盤桓一陣子。
顧雲容眼下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她先前惶遽過度,後來逐漸覺出不對來。
宗承話裏其實有漏洞,桓澈若當真溺死了,哪還有機會胡言亂語。
這也是她願意坐下來詳詢究竟的緣由之一。
至若那怪異聲響,自她進入這間船艙,就沒有斷過。
顧雲容又朝木牆睃了眼。
宗承看她容色不再似從前那樣蒼白,知她已經發現了他話裏的端倪,一時心頭倒是滋味萬端。
他原本可以偽造得天衣無縫,讓她認定衡王就是死了。但臨了,還是不忍心。
他害怕顧雲容信以為真之後會崩潰,害怕看到她哀哀墮淚的模樣。
他覺得他八成是沒救了。
他一個海寇,竟會這樣心軟多思。
想想便覺荒唐。
顧雲容輕籲口氣,問桓澈現今被安置在何處。
宗承看向桌上那幾碟一口未動的點心,道:“你先把這些吃了,我再告訴你。”
不多時,寧安進來,在宗承耳畔低語一陣。
宗承眉目不動,擺手道:“讓他們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
寧安應諾,回身出艙。
顧雲容隱約聽見寧安跟宗承說,武田等人的殘部前來尋求庇護,問他如何處置。
她猶豫一下,問道:“你既是不願跟武田等人同流合汙,為何不幹脆將他們斬殺?他們的手下雖有幾萬之眾,但也應當不敢尋你報複吧?”
“他們是不敢找我報複,但他們會在幾個寇首死後分崩離析,然後各成一體,繼續劫掠濱海。這樣便需要各個擊破,不如集兵群滅來得好。我覺著衡王那個畢其功於一役的點子甚好,所以一直作壁上觀。”
顧雲容一怔:“你知道他的計較?”
宗承笑道:“那晚確認你二人的身份之後,我就猜到了。”
兩人一問一答,顧雲容似乎已經將那咚咚聲拋諸腦後。
於是它又響了起來。
經久不息,餘音繞頂。
顧雲容抬起頭,忽而對宗承揚聲道:“你不告訴我便罷了,我今兒就先回了。回頭讓他的手下來將他領回去。”
咚咚聲突然急促起來。
“我忽然覺得這個人確實可惡,不想管他了。”
咚咚咚……
“你說得對,我也不必太傷心,他是為國殉難,死得光榮,算是死得其所。他這人簡直越想越可恨,好氣。”
咚咚……
“殉情是不會殉情的,我是絕不可能殉情的。讓他在下麵做鬼還打光棍不是也極好,他有本事就去勾搭個女鬼去。你且好生存著他,我先走了。”
咚……
顧雲容起身,當真跟宗承作辭,往外麵去。
宗承會意,隨之步出。
胡桃木門關上,艙內恢複闃寂。
桓澈聽到隔壁在一聲闔門聲後,當真沒了聲息,慢慢放下砸牆半日的拳頭,對著眼前的木牆沉入沉默。
宗承那廝根本就是故意的,簡直見不得顧雲容跟他好!
他倚靠在牆麵上,忽然感到自己方才的作為實在幼稚,他的當務之急是恢複體力,而非鬥一時之氣。
但他聽見顧雲容的聲音,聽見宗承胡扯八道,聽見兩人之間的問答,就是忍不住。
他想告訴顧雲容他就在間壁,告訴她他好端端活著。
他挪向睡榻另一側,才闔上眼,就聽得外間腳步聲起。
他倏地坐直身子,緊盯著落了鎖的艙門。
門扇開啟,光亮透入,一道纖瘦身影立在明暗交錯處,一對眸子宛若兩泓幽洌清泉。
他嘴唇翕動少刻,終是沒能說出話來。
他因為溺水,眼下喉嚨火燒火燎地疼,之前還咳出血來,顯然是傷了嗓子。
也正因如此,他才一直沒開腔,隻是專一砸牆。
隻是思及此,他不免冷眼看向宗承。
若非宗承,他焉能受這份罪!
顧雲容走至近前將他打量一番,見人確實無甚大礙,俯身道:“你總不至於告訴我,宗承那些話都是胡編的吧?要不你來跟我說道說道你哪裏對我不住?”
桓澈沉默一下,嘶啞著嗓音道:“有甚事回去再說……”
顧雲容聽見他這把破鑼嗓子,愣了愣,問他這是怎麽了。
桓澈低了低頭,忽然掙紮著、好似拚盡渾身氣力,艱難挪到榻邊,仿佛抓住最後的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抱住顧雲容的細腰,嗓音越發破碎不堪:“你也看到了,宗承那廝將我關在此處,就是想要折磨我。我原本早就可以回去的,但因他趁人之危,強行撈我過來,這便與你們失了聯係。我如今喉嚨腫痛,又咳血,連水也沒得喝,你再晚來一會兒,我怕就被他折磨得連抱你的氣力都沒有了……”
他說著話,還給她看了他砸牆砸得通紅的拳頭。
顧雲容本是來質問他的,但聽了這番話嚇了一跳,連初衷也忘了,忙扶住他,低頭問他目下狀況。
桓澈一麵將頭埋在顧雲容懷裏用支離破碎的嗓音訴苦,一麵隔著顧雲容袖下縫隙用略帶挑釁的目光看向宗承。
宗承立在門邊,對上他的目光,眼中神光幽微。
桓澈說的其實也不算錯,他的確是趁人之危。
握霧雖未來接應他,但桓澈本身是個穩妥人,另外安排了一隊人馬以備萬一,不然也不會當機立斷跳入海中。當時跳海之後,那隊人已經朝沉船這邊疾駛過來。但他故作不見,派人強行去撈桓澈,桓澈那會兒已不剩多少氣力,但還是硬撐著與他的手下在水中打鬥,這就吃了不少苦頭。
隨後,他強行將已近虛脫的桓澈帶回了他的船隊,繼而給顧雲容去了信。
隻有將桓澈握在手裏,才能引顧雲容過來。
不過若當真氣力缺缺,方才又如何將木壁砸得山響?也就是欺顧雲容關心則亂,一時不及深想而已。
桓澈在顧雲容腰間蹭來蹭去,她極是難為情,但小聲斥了他又不聽,隻好硬著頭皮轉頭問宗承能否行個方便,去通知桓澈的手下過來接他們。
宗承卻是對著他二人看了須臾,道:“既然殿下如今又是咽痛又是咳血又是脫力,那最好還是不要奔波。不如今晚就姑且留在此處,我去命人倒一桶水來與殿下喝,免得殿下說在我這裏連口水也喝不上。”
一番忙亂,直是折騰到四更天。
等桓澈喝了水吃了東西,顧雲容這才舒口氣,卻又被宗承一句話點醒,她還沒審問桓澈。
但等她轉回頭打算開始鞫問時,桓澈居然已經酣然入睡,幾喚不醒。
顧雲容惡狠狠瞪他一眼,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次日,桓澈直睡到日上三竿,但仍因喉嚨痛甚少說話。
用罷午膳後,顧雲容再行坐到了他麵前,沉著臉問他可是想起了從前的事,是就點頭,不是就搖頭,不用多說話。
他不住搖頭。
“那麽那些話是怎麽回事?”
桓澈要來紙筆,在紙上寫了兩行話,大意是說,他當時極度虛弱,意識又不甚清明,大約說了幾句胡話,他不明白她所謂想起從前之事是何意。
顧雲容盯他半晌,又問他些旁的,但他寫著寫著就喊累,丟了筆睡中覺去了。
顧雲容對著麵前忽然嬌氣起來的人,陷入沉思。
最終考慮到眼下還在宗承的船上,兼看在他確實有傷在身的份上,決定暫將此事壓下。
她今早又跟宗承提了知會桓澈手下過來接應的事。宗承昨晚讓她一人前來,她交代握霧派人在後麵遠遠跟著,也好知曉她的大致去向,但至今都無人來接,約莫是跟丟了。
宗承拒絕了她的離開之請。他說武田與何雄一幹人等已經覆滅,但附近卻還有人等著伺機而動,桓澈如今身體虛弱,回去後就要應敵,恐怕很難支應。倒不如在他的船隊裏休整一番,他的船上也有大夫,可幫桓澈診治。
宗承所言其實也是顧雲容所憂。她想了想,跟宗承表示,她會盡力敦促桓澈籌開海禁之事,算是對他的酬謝。
其實她能看出桓澈也是想開海禁的,隻是不肯在如今跟諸王相爭的時節分心而已。
宗承卻是輕聲道:“我的人情你是還不完的,我早說了,還是欠著好。”
顧雲容先前指派了一隊兵士往左近海域一處荒廢的避風港去查看一下,她覺著那裏很是適合掩藏,若有人躲在暗處打算趁虛而入,那很可能匿在那裏。
隔日,宗承的手下帶回了幾個重傷的國朝兵士,正是她當時派出去的那一撥人。
據那撥兵士說,避風港內藏著數千人的船隊,是一支雜牌軍,各國海寇都有,前頭襲擊握霧的很可能就是這群人。
宗承出麵問了那批海寇的頭領,得知是有人雇傭他們來啟東這邊,他們隻是收了錢,依令辦事而已。
事已至此,桓澈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這又是某個親王辦的好事。他若當時死在倭寇與佛郎機人火並的海戰中,非但難究死因,還會成為一樁說不得的事,極易被人潑髒水。
桓澈休養了三五日,身子大抵恢複。
他康複後,跟宗承密談了一回,提出可以帶他秘密回一趟歙縣,看望孔氏。
他料定前陣子傳出孔氏病重的消息,宗承也是知曉的,隻是因著多有不便,無法前去探望。
宗承聽罷他的提議,哂笑出聲:“我跟殿下回歙縣?還隻帶幾十隨從?殿下確定這不是誘捕?”
“我如今沒有理由拿你。先前即便是皇命在身,我也沒有當真拿你。而今我的使命隻是督戰,我為何要給自己多添麻煩?”
桓澈目帶譏諷:“別太把自己當回事,我隻是不想讓容容總覺得欠了你的,還個順水人情而已。你再三援手,甚至幾番幫我,都是為了多添幾筆人情債,好讓雲容記住你,你當我不知?”
“你可以選擇不應,我是沒甚所謂的。”
宗承沉默迂久,終究道:“我答應。”
桓澈回歸水師之後,隻用了幾日工夫,就領兵將武田與何雄等部的殘寇一網打盡。
至此,倭寇主力徹底覆滅。
武田與何雄等一幹賊首俱已伏法,或死於炮火,或死於沉船,溺與海中。國朝水師中有不少人家眷為倭寇所害,凡見逆首屍身,皆聚眾鞭屍泄憤。
剩下那數百人的倭寇援軍,桓澈料想對於拏雲等人來說應當不成問題,但回到嘉定後,才知原來前方戰況不容樂觀。
那群倭寇精銳,竟然輾轉數縣,轉戰近三千裏,周流深入。這幹賊寇原已掠至南京城外,若非南京城城門緊閉,此刻說不得已遭戰火。
這撥倭寇此刻已經穿過武進縣,往無錫惠山寺進發。
桓澈聽戰報聽得滿麵陰鬱。
不過幾百倭寇,進攻留都,中間居然遇關過關,遇城破城,此事聽來簡直匪夷所思。
那些與這撥倭寇精銳對戰過的兵士居然還說,國朝守軍引弓射之,賊寇悉手接其矢,諸軍相顧愕貽,遂俱潰。
徒手接箭矢,何其誇張。
他沒有多做猶豫,就調集了數千精兵,趕赴無錫擒賊。
顧雲容被他派人強行送回了歙縣,這回沒得商量。
顧雲容覺得那批倭寇很是邪門,戰力剽悍,膽子又肥,居然孤軍深入內陸,在南京城外試探了一番。
這件事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傳到禦前去大做文章,還不曉得皇帝會作何想。
畢竟被幾百人一路攻到了留都,這怎麽聽都像是督戰不上心。
不過她的使命是暫時結束了。
回到徐家後,顧雲容好生洗了個熱水澡,倒頭睡了個囫圇覺。
這一兩月間,她身心俱緊繃,時刻擔憂身份暴露,實是疲累。
她回來第二日,徐婉月便過來拜見她,送來好些近來時興的胭脂水粉並花樣子,又很是噓寒問暖一回。
顧雲容沒收她的東西,她還直道顧雲容見外。
顧雲容對著她打量片刻,倒繼續留她說話,問起她的婚事來。
徐婉月佯作羞赧,意欲岔題,顧雲容卻是笑道:“橫豎我眼下暫有餘暇,不若去找舅母說說話兒,順便看能否幫你參謀參謀婚事。表姐妹一場,你可千萬別見外。”
徐婉月低頭,嘴唇緊抿。
撚指大半月過去。
冬至前一日,桓澈終於歸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