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祭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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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因為你不曾用心聆聽。”

    道人朋友望著少年的背影,不由緊握拳頭,手腳不自覺有些發顫,就像遇到什麽凶獸一樣。

    “你若是能夠用心聆聽,就會發覺他已經將自己的信念融入歌訣之中。隻需要你能夠用心,自然而然就會領悟其中本意,就像是冥冥之間已經生而知之。好精純的道功,好徹骨的殺性,好深沉的境界,好生令人絕望的魔性,少年人的武功必然不凡,難怪敢自比是最高貴的神明。”道人回過頭,望向和尚,卻見和尚合十的雙手同樣發顫,和尚低語道:“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你眼前這人看似瀟灑,實則庸俗,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人生八苦一樣不缺。若是道長這般,致虛守靜之功,怎可能聽到那冥冥之聲,造化真意。”

    道人嗤笑,隨即針鋒相對念道:“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盈,音聲相和,前後相隨,恒也。”

    大俠露出不解,他望了望一僧一道,說道:“這不過是一位不足雙十的少年,至於將你們兩人嚇成這麽嗎?”

    “不可說,不可說。逆道佛敵,人間的大魔,此人不足雙十年紀,怕已近絕頂。若是再給他十年,怕是當世五大高手加在一起,也難以與之並肩!”

    道士苦澀,和尚悲苦,兩人皆是世間頂尖高手,居然畏懼如此之深,讓大俠深感好奇,他忍不住向少年露出探究的目光。那少年似有所感,隨即回過頭,露出好奇的目光。那目光清澈、淡然帶著幾分惡趣,配上稚嫩的少年容顏,實在看不出什麽殺意、魔性,讓大俠忍不住暗道,自己是不是被忽悠了?

    “你是何人?誰讓你來這裏搗亂的?”

    少年道人來者不善,宛如謫仙姿態固然震懾一時,但是也無法永遠震懾人心。大紅的棺材落在壽宴大廳,無比刺眼,雲泉道人輩分在主家之中屬於最高,是老壽星昔日的小師叔,也是徐成豪的師傅,他既已開腔,自然主持到底。他臉色難看望著少年,雖然驚歎眼前人風姿卓越,但是對於敢於在壽宴搗亂,也不會留下情麵。

    蘇澤伸出手,玉葫蘆從他的掌中墜落,拉直係在玉葫蘆的紅繩。他提著紅繩,將玉葫蘆提起,露出一絲追憶。四年之約已是久遠,昔日建造永劫魔界之前,便已經立下的約定,卻因為建造魔界的工期,一直拖到今日。

    “昔日有位官場失意的父親,三十得女,甚是疼愛,曾親手滔米洗淨,一粒一粒摘選,釀成美酒,深藏十六載。”

    蘇澤暖聲舒緩,緩緩的話語夾雜著宛如清淡的寒蟬般的冷音,似乎憐憫,似乎追憶,似乎哀歎,似乎悲憐,鏗鏘舒緩之聲,殺意漸漸泛起。他望向老壽星的目光,變得深沉而悠長,厭惡就像看到髒東西。

    “父親的半生祝福半生深愛,將女兒養大,將半生期盼注入美酒,盼望著女兒可以找到一個如意郎君,一生幸福,一生美滿。可惜天不從人願,一朝禍福莫名降臨,養在深閨十六載的女兒,不過是看一場廟會,居然再也沒有回來。”

    蘇澤殺意已經冰冷如刃,他的目光又冷又寒,看的老壽星忍不住膽寒,忍不住倒退幾步,跌坐在椅子上。

    “父親欲為女兒討個公道,他動用昔日的關係,逼迫著六扇門好不容易查出凶手是誰,但是仇人在江湖勢大,地位也不凡,或是畏懼仇人的力量,或是被仇人喂飽的銀子,六扇門的幾個草頭捕快,居然草草找個替罪羊,糊弄一下,便將其結案。父親畢竟混過幾年官場,官場也有熟識的人,怎會被幾個捕快欺瞞。父親心中痛恨賊人,一腔怒氣化作滿腔憤恨,發誓要為女兒報仇。”

    蘇澤緩步繞著棺材,逼近老壽星,冰冷殺意讓擋在前麵的黃山四友,忍不住稍稍讓開身體,徹底露出老壽星。

    “但是不過第二天早晨,他的長子的一隻耳朵,便出現在他床頭。仇人的爺爺親自找人門,若非父親昔日曾在官場呆過,隻怕早已經非命。既然如此,那仇人的家裏人,依然以全新性命相***著父親隻能忍氣吞聲。父親被逼迫忍氣吞聲,久思成疾,日漸消瘦,每當他望見昔日為女兒釀下的酒,便是刻骨的思念與仇恨,四載的思與恨,竟讓十六載的甘釀,變成苦酒,苦澀難耐。”

    蘇澤拔開玉葫蘆,抿了一口氣玉葫蘆之中的花雕,輕哼道:“果然,苦澀無比。”

    “十六載期盼、四載仇怨、四載沉澱。”蘇澤一揮手,大紅染料刷紅的棺材蓋飛起,露出棺材內部。隻聽蘇澤冷聲道:“正所謂,有仇當償,有恩當還,昔日種下的惡果,也到了該了解之時。這壇花雕,就差這最後一道手續,以你的命終結,為劣者祭酒,釀成這壇花雕酒。”

    蘇澤冷聲細語,驚的周圍眾人脊骨發涼,他的殺意之利,震懾老壽星心驚膽寒,失語無聲,癱坐在椅子上。黃山四友聽完蘇澤的故事,也是心底發寒,鏗鏘有力言辭,讓他們不免遲疑,遲疑間並未繼續出頭。

    “胡說八道。”徐成豪終究是一方大佬,他望見自己四位師長遲疑樣子,頓時意識到不能讓眼前少年繼續說下去,立刻一拍桌上,近一個甲子的內力激蕩,震得大廳眾人,胸口發悶。他從人群站出,殺意凜然的眼神直勾勾盯著蘇澤,咬牙切齒道:“小娃娃,你在這裏造的什麽謠?胡亂嚼舌根可是要下拔舌地獄的!我的老父親出身黃山派,與現任掌門是師兄弟,名門正派。雖然出師後,在這裏成家立業,但是處事向來問心無愧,坦坦蕩蕩。你可知道城裏都多少人家受過老父親的恩惠?你居然在我老父親的壽誕之上,造謠生事,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今日你若是不拿出證據,說出個三六五來,我豈會與你罷休?”

    “劣者既不是要主持正義,亦非懲惡揚善,要什麽證據,講什麽三六五?劣者之所以說這麽多,也不僅僅說給你們聽,也是說給我手中這壇花雕聽。是為了讓你的老子與這壇花雕,彼此知道緣由,才能了解這段恩怨,完成最後的工序,釀成這壇老酒。所以,用力掙紮吧!你的命途已定!”

    蘇澤一揮袖,停在大廳的棺材頓時一激,筆直射向老壽星。

    “好膽!”

    徐成豪頓時大怒,抬手一掌拍在棺材邊緣,將大紅的實木棺材底層,生生壓入地麵。棺材的底部本就極寬,作為大廳的地麵,更是青磚墊著結實的泥土。徐成豪一掌將棺材生生壓入地麵,可見內力深厚,讓大廳祝壽的各大名門,不僅麵帶驚色,露出讚歎,深感其不俗。

    但是一掌將棺材生生壓入地麵的徐成豪,卻臉色極為難看。因為蘇澤送來的棺材,並不是一副空棺材,它裏麵還躺著一個人,一個年輕的人,一個熟悉的年輕人。老管家發現徐成豪的臉上異樣,不由伸出頭望向棺材裏麵,頓時嚇的大驚失色,驚恐的叫道:“不好了,裏麵是……小少爺!”

    “什麽?”癱坐的老壽星臉色再次變色,紅潤的臉色變的慘白,悲劇之間幾近昏厥。黃山四友臉色變得鐵青,本來稍稍讓開的身影,再次站直,苦修一生的劍意,鎖定蘇澤。那麽徐成豪則悲從心來,憤然說道:“好!好!好!好一個既不是要主持正義,亦非懲惡揚善。你的這份大禮,徐某人見識了。敢問貴客,尊姓大名?”

    “魔尊,蘇澤。”

    蘇澤伸出左手,手中《太亙六論》無風自動,宛如流光的天地之力以肉眼可見的姿態,流入書中,隨即書冊緩緩打開。隻見蘇澤右手輕抬,對著書冊反手輕扣,頓時劍意蘊生,緋紅龍影從書冊升起,隨著蘇澤右手畫園,在他麵前盤旋著形成一麵圓盾的旋轉龍影。

    黃山四友臉色微變,迅速擋在徐成豪麵前,隻因這手真氣外放顯然超乎四人認知,他們不是沒有見過真氣外放的奇功,也不是未見過劍氣縱橫的狂野,但是以狂野迅猛的劍氣化作龍影,宛如真氣外放般操縱,卻是聞所未聞。蘇澤雙臂張開,緋紅龍影形成圓盾漩渦旋轉加快,強大劍意隨著蘊生而出,頓時在場眾人的刀劍武器,收劍意激蕩生生作響,功力淺薄著更是感覺駭然壓迫,幾近無法呼吸,大廳匾額與房柱受不了劍意逼迫,紛紛裂開縫隙,劍氣入木七分,強大至極。

    黃山四友受到劍意逼迫,不由自主拔出隨身寶劍,宛如銀光乍現,便已經結成劍陣,合四人之力驅動劍氣外放與蘇澤劍意相抗。兩種劍意,一種為先天所成的太虛劍意,一種為黃山四友以甲子修成劍意合力成劍陣,合計四甲子的劍道元功進行抗橫,頓時相抗劍意外泄,劍氣大盛,頓時大廳眾人隻覺得頭皮發麻,宛如死亡的危機逼命而來,嚇的他們紛紛逃出大廳,緊接著就見巍峨徐府正廳,牆壁紛紛開裂,房梁、青瓦紛紛崩裂、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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