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毛小丫和曹剛要帶毛豆豆去廢品回收站淘課本，毛大柱四個兜裏麵一陣掏，勉強湊了三塊七毛錢，一股腦塞到曹剛手裏。

    曹剛本來不想收，可看著毛大柱堅持的眼神，曹剛想想自己被眾所周知的淨身出戶，勉為其難的收下了。

    放學的時候，曹剛就騎著自行車，帶著毛豆豆去了鎮上的廢品回收站。

    守門的老李頭有個和毛豆豆年齡差不多大的孫女，看著毛豆豆板寸似的頭，和那個不算小的傷口，聽說這姑娘是來淘課本，讀書的，老李頭同情心泛濫，直接把小姑娘放進去了，反倒是拉著曹剛說話。

    曹剛也順勢留了下來。

    李老頭大字不認識幾個，心思卻活泛。

    在他的思維裏，毛豆豆一個豆芽菜似的小丫頭，做不出什麽幺蛾子，隻要拉住曹剛這個大人，小丫頭也興不起什麽風浪。

    李老頭卻不知道，裏麵那個營養不良的小丫頭，芯子裏麵卻是個十成十的大人，還是個老奸巨猾的大人。

    毛豆豆進了廢品回收站，就跟老鼠進了糧倉似的。

    她沒有金手指，分辨不出什麽古董字畫，卻是個人精，從小學到高中的課本，完完整整的挑了一套，順便夾帶著一些孤本。

    選出來以後，那也是重重的一大摞，毛豆豆壓根搬不動，隻能探出個腦袋，對著曹剛傻笑，“曹姑父，我選得有點兒多，你能幫我搬一下嗎？”

    老李頭看著毛豆豆那小樣子，忍不住好笑。

    到底是個豆芽菜，一點課本都搬不動。

    可當老李頭看著曹剛拎出來那一大摞書的時候，也忍不住嘴角抽抽，“小姑娘，咱們說好的，隻選課本啊！”

    毛豆豆點了點頭，嗬嗬一笑，“李師傅，我也沒選別的啊！就是課本，我從小學一年級讀到高三的課本，都在這兒，可能省不少學費呢！”

    李老頭吞了口口水，說不出話來。

    他活了半輩子，倒是被一個小姑娘挖的坑給埋了！

    毛豆豆演了黑臉，曹剛立刻演白臉，打圓場，“李師傅，你消消氣，別跟小丫頭一般見識。

    我們家這丫頭，從小到大，沒別的追求，就愛看書。

    這年頭，不違禁的，除了紅寶書，就這課本了。

    我也不虧了你，你看著怎麽算吧！”

    李老頭搖搖頭，“哪有你這樣寵孩子的哦！”

    曹剛歎了一口氣，“沒法子，這丫頭的爹，早早的犧牲了。

    消息一傳來，娘也跟著去了。

    我們當長輩的，再不心疼一下，可不得被人給欺負死了！”

    李老頭看著毛豆豆頭上的傷，砸吧砸吧嘴裏曹剛剛遞過來的煙，下了決心似的，開了口，“書你們帶走，可不能說是我這兒買的。

    我也不獅子大開口，你就給我一塊錢，我今兒就當眼瞎了。

    出了這個門，我們全當不認識。”

    曹剛一聽這話，頓時鬆了一口氣。

    毛豆豆看著那一摞書，笑著點點頭，“成！”

    曹剛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遞了一張一塊錢的紙幣，把書用舊報紙包好，塞毛豆豆懷裏，帶著毛豆豆就回了家。

    李老頭別過頭去，隻當沒看見。

    毛豆豆低著頭，看著懷裏的報紙，嘴角不由得勾起。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還不知道怎麽跟毛小丫提這一茬，沒想到機會就擺在了眼前。

    毛豆豆點著報紙上麵的豆腐塊，心裏活泛了起來。

    那塊豆腐塊的占比不大，內容卻極端重要，《人民日報》的頭版頭條刊發了新華社稿件《高等學校招生進行重大改革》，其中提出當年高考招生範圍為“工人、農民、上山下鄉和回鄉知識青年，複員軍人、幹部和應屆高中畢業生。”具體要求是“年齡20歲左右，不超過25周歲……對於實踐經驗比較豐富並鑽研有成績或確有專長的，年齡可以放寬到30歲，婚否不限。”

    上麵還寫著正式恢複高等學校招生統一考試的製度，並在報上公布。

    政策規定，凡是1946年9月1日以後出生的中學畢業生，都可以報考。

    因為時間緊，各個省市自行組織報名、命題、考試。

    這個消息在別的地方，隻怕早就掀起波瀾了。

    可木香這個窮鄉僻壤，領導幹部不重視，宣傳不給力，時間都過去了一個月，卻是波瀾不驚。

    想著廢品回收站的平靜，想想自己手裏的那一摞書，毛豆豆找到了最好的解釋。

    自行車很快抵達了學校，毛小丫和毛大柱站在門口，翹首以盼呢！

    看到毛豆豆懷裏那一大摞，毛大柱嚇了一大跳。

    家裏的毛大誌和毛小丫都是讀過書的，書本費多貴，毛大柱大概有些概念。

    “唉呀媽呀！這麽多書，得要多少錢啊！”

    曹剛安撫的拍了拍毛大柱的肩膀，“爹，書不貴，也就一塊錢！”

    毛小丫一聽這話，柳眉倒豎，“一塊錢不是錢？”

    曹剛頓時閉上嘴。

    毛豆豆看著曹剛那慫樣，忍不住笑了。

    毛小丫瞪了一眼幸災樂禍的毛豆豆，惡狠狠的說道“你也脫不了幹係！說吧！你們誰選的書？”

    毛豆豆弱弱的舉起手，“報告毛老師，是我!”

    毛小丫壓根不相信，瞪著曹剛，“好啊！選了書，浪費錢就算了，還讓小孩子頂罪，你膽子大了啊！”

    曹剛一副見了鬼的表情，讓毛豆豆笑得更厲害了。

    毛豆豆一邊笑，一邊拉住毛小丫的手，“姑姑，真是我自己選的。

    當然，我這麽選，也是有原因的！”

    毛小丫瞥了一眼毛豆豆，“是嗎？什麽原因？”

    毛豆豆指著包皮上麵的報紙，點了點其中一個豆腐塊似的文章，笑道“就是這！”

    毛豆豆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那報紙，表情卻在下一刻變了。

    曹剛被毛小丫這番變化嚇了一大跳，“小丫，咋了？你可別嚇我~”

    毛小丫不敢置信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後拉過曹剛的手就是一掐。

    曹剛疼得吱哇亂叫，毛小丫這才鬆了一口氣，“感情，我不是在做夢？”

    曹剛摸了摸毛小丫的額頭，笑道“什麽做夢不做夢的，是不是迷瞪了！”

    毛小丫拍了拍曹剛的手，笑罵道“你才迷瞪了呢！”

    說著，把曹剛拖到報紙前，指了指毛豆豆隻給她看的位置，“你仔細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