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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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春以前,是農村人必須要殺年豬的日子。

    還沒有到過年的時候,板橋溝就忙活了起來。

    今年和往年不大一樣,有著曹剛一家子,毛豆豆並沒有去湊熱鬧,在家裏和毛小丫一起帶曹旭,讓毛大柱和曹剛一起去祠堂那邊殺年豬,分糧食。

    毛小丫讓毛豆豆和曹旭坐在床上玩兒,自己則做起了大掃除。

    毛大柱家是個小平房,一個客廳,三個小臥室,一個廚房,一個衛生間,並不算大,也就八十平米,可活兒也不少。

    毛小丫忙得滿頭大汗,耳邊聽著毛豆豆給曹旭念著課本裏麵的小故事,什麽坐井觀天,什麽小貓釣魚,什麽小馬過河,什麽烏鴉喝水……毛小丫居然覺得內心很寧靜。

    毛小丫覺得很奇怪,毛豆豆的聲音似乎有一種魔力,能夠很大程度的影響情緒。

    當她吟詩的時候,尤其如此,抑揚頓挫之中,情緒很到位,讓人能夠隨著她的身影,身臨其境之感。

    不一會兒,曹旭就被她的聲音給哄睡著了。

    毛豆豆給曹旭蓋好被子,跳下床,陪著毛小丫一起做起了清潔。

    毛小丫看著毛豆豆,笑道,“豆豆的聲音真好聽,讓人心情很快就能平靜下來。”

    毛豆豆哦了一聲,沒有接話。

    心裏卻大吃一驚,自己還是隱藏失敗了嗎?

    她雖然是一個心外科的醫學博士,可她的心理學也是很不錯的,雖然沒有參加催眠師的考試,沒有那個證,可毛豆豆相信,隻有自己願意,是可以考上的。

    人,難免有職業病。

    學了心理學,不免會下意識的聲音動作讓人更舒服,看到病人也會下意識的分析一下病人的微動作……

    現在,哄孩子睡覺,自己都會職業病發作嗎?

    毛豆豆不免自我檢討起來。

    雖然如此,手裏的動作卻也是沒有停的,一個接一個的碗盤,規規矩矩的從毛豆豆手裏經過,被她手裏的絲瓜布洗涮一遍,再幹幹淨淨的被疊成一摞。

    這速度,引得毛豆豆都側目不已。

    感覺到毛小丫的視線,毛豆豆這才慢了下來。

    嚶嚶嚶!又露馬腳了!今天這是怎麽了?

    毛豆豆低頭垂目,不敢直視毛小丫的眼睛。

    毛小丫沒有看出個所以然來,又開始忙碌起其他事兒來。

    不一會兒,毛大柱和曹剛帶著今年的口糧過來了。

    一年到頭,毛大柱一天到晚的辛苦勞作,也就換來了一百六十塊的收入和一老一小的口糧,還是粗糧多,細糧少的那種。

    就這樣,毛大柱還是眼角眉梢都是歡喜的意思。

    今年隊裏殺了兩頭豬,毛大柱除了照例的一牙豬肝,還分了一點子豬板油。

    毛小丫熬了豬油,把剩下的油糟,拌了糖,一股腦的塞到毛豆豆的懷裏。

    毛豆豆沒有吃獨食的習慣,一人一顆的分著喂給大家。

    毛豆豆這一年長了一頭,衣服已經小了不少,毛大柱開始跟毛小丫商量著換一點布票,給她做兩身衣服。

    一家子聚在一起,熱熱鬧鬧的,突然就有了一點點過年的意思。

    毛豆豆看著這一切,眼眶突然發熱,有一種熱淚盈眶的衝動。

    毛豆豆默默的放下空碗,閃進了臥室,看著曹旭的小臉平複情緒。

    曹旭安靜的睡著,一點醒的意思都沒有,恍若一個天使。

    毛豆豆看著他的臉,心慢慢的沉下來。

    晚餐果然有豬肝,為了彌補上去年毛小丫沒有吃上的遺憾,泡椒豬肝擺在了毛小丫的麵前。

    毛小丫看著自己麵前的豬肝,笑容裏麵既有感動,也有尷尬。

    每個人碗裏都夾了一大筷子,自己才開動起來。

    曹旭這個無齒之徒接受了特別待遇,獨享了一份豬肝粥。

    一頓飯,大家都吃得高高興興。

    吃完了這頓飯,年味兒就越來越濃了。

    今年冬天,臘月二十三的時候,隊裏組織去清溪河裏麵撈了一次魚。

    毛大柱家分到了一條四兩重的鯽魚,毛小丫用一個木盆養著,卻成了曹旭最喜歡的玩意兒。

    毛豆豆陪著曹旭看了七天的鯽魚,那條魚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變成了一碗鯽魚湯,進了曹旭的肚子。

    這樣也好,應了年年有餘的好話。

    小孩小孩你別饞,過了臘八就是年。臘八粥,喝幾天,哩哩啦啦二十三。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掃房子,二十五、炸豆腐,二十六、燉羊肉,二十七、殺公雞,二十八、把麵發,二十九、蒸饅頭,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雖然南方不用炸豆腐、燉羊肉、發麵蒸饅頭,可毛大柱還是殺了一個大紅公雞,稱了瓜子花生,熱熱鬧鬧的過了年。

    初一的時候,曹剛和毛小丫去給曹剛的爹燒了紙錢,就回了板橋溝,把個擎等著曹剛和毛小丫帶著曹旭去拜年的方翠翠氣得夠嗆。

    方翠翠有心去板橋溝鬧上一場,卻被曹剛的大伯娘給攔住了。

    大伯娘一句“你們家曹毅還找不找媳婦了?”順利的把方翠翠留在了曹家莊。

    可大伯娘知道,攔得住一次兩次,攔不住一輩子。

    大伯娘大年初二回娘家前,特地來板橋溝找了曹剛和毛小丫一趟,把這事兒跟曹剛和毛小丫說了一遍。

    曹剛和毛小丫大好的心情頓時煙消雲散。

    曹剛和毛小丫初三就走了,毛大柱歎息一聲,把兩人送去了車站。

    大年初六,曹毅跑到板橋溝,說是要曹剛陪他去相媳婦。

    毛豆豆笑嘻嘻的說道,“相媳婦可是大事兒,曹毅叔叔好好看。

    我曹姑父知道,肯定也會陪你去。可曹姑父,初三就回學校了……”

    曹毅一聽這話,心裏有一句p想要破口而出,看著毛豆豆的小臉,艱難的咽了下去。

    他就是搪瓷廠的一個非正式的工人,一個月二十四斤的糧票,還不夠他自己吃用的。

    本來想著,找上曹剛,無論如何都能編排上一點啥。就算沒有錢,衣服總有一套吧!

    誰知道,曹剛初三就走了。

    讓他去哪兒找人去?

    省城嗎?

    他兜裏車費都沒有!

    再說了,今年必須去女方家裏呢!

    好不容易有個女的知道他有個這麽厲害的娘,還會同意相親,曹毅怎麽可能錯過?

    思考再三,曹毅這才憤憤不平的走了。

    毛豆豆看著曹毅的背影,忍不住啐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