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看他一眼, 韓喬聿臉上的表情是一貫的認真, 伸手碰了碰他的頭發，湊的很近，但是沒敢再多靠近一點, 像是在顧慮什麽。陸鳴笑了一下, 湊過去親了他唇角一下，又含笑繼續畫圖去了。

    韓喬聿正兒八經坐下跟人聊天的時候, 嘴還是挺甜的。

    陸鳴心想。

    韓喬聿被親了一下, 哄的高興了一上午，一直坐在那邊陪著陸鳴畫完。

    偶爾小聲跟他說幾句，他們身邊沒有人, 韓喬聿說的自然也就不是那些什麽鑒賞評論的話，在陸鳴耳邊小聲道：“你剛才親我了。”

    陸鳴“嗯”了一聲。

    韓喬聿又道：“不怕被別人看到？不過剛才我注意了, 旁邊沒人……”

    陸鳴道：“沒關係。”

    韓喬聿看向他, 問道：“我以為你挺在意這個。”

    陸鳴也看了他，道：“你怕嗎？”

    “不。”韓喬聿笑了一下，道：“這對我不算什麽困擾, 我能解決, 而且我可以……”

    陸鳴伸出手去握了他的，笑了道：“那我也不怕。”

    韓喬聿後麵那句話在喉中沒有說出來，他的手被陸鳴握著, 心也像是被溫水撫慰過一樣, 忽然就覺得後麵那句承諾說不說出口也無所謂了。他抬手把陸鳴的手背放在唇邊親了親, 笑道：“這算是給我一個名分了嗎？”

    陸鳴道：“你還來, 過年那會兒就鬧的厲害，都什麽年代了，怎麽對這個這麽執著啊。”

    韓喬聿道：“我心裏不踏實，要不你寫份保證書給我。”

    陸鳴：“……要不要我再按個手印，蓋個章？”

    韓喬聿小心問道：“可以？”

    “你想的挺美。”陸鳴拿畫筆敲在他額頭上一下，道：“別煩我，剛對你好一點就這麽鬧騰，讓我畫完這幅畫。”

    韓喬聿就安靜下來繼續陪著，偶爾抬手給陸鳴拿一下顏料工具，大多時間就這麽看著他，像是要把之前不能見麵的時間都彌補回來。

    中午吃飯的時候，廟裏的小和尚跑來後麵叫的陸鳴，大概是昨天得了那個拓包很喜歡，一口一個哥哥的喊著。韓喬聿在陸鳴身邊一站起來，就把小和尚給嚇了一跳，往後退了兩步，鼓足勇氣道：“請、請去吃飯，這位叔叔也一起去吧……”

    韓喬聿低頭看著也就到他大腿那麽高的小孩，擰起眉頭。

    陸鳴去收拾畫板，轉身的功夫就聽見小和尚“哇”的一聲哭了，一抽一抽的在那哭著又重新喊了一遍“哥哥請吃飯”。

    陸鳴回頭去看，就看到韓喬聿蹲在那跟人家小和尚說話，嚇得孩子臉都白了，他說一句“別哭了”，小孩肩膀抖的厲害眼瞅著都快不會喘氣了。

    陸鳴哭笑不得道：“你惹人家小師傅幹什麽！”他把小孩帶到自己身邊，牽著他的手又塞了一塊糖給他，三兩句就哄好了，就是韓喬聿再過來的時候，小和尚嚇得立刻抱住了陸鳴的腿，躲在後麵露出一隻眼睛來看他。

    陸鳴彎腰道：“這位叔叔是好人，糖也是他給我的。”

    韓喬聿插話道：“你血糖低，就那麽兩塊糖還分給他……”

    陸鳴輕踢了他一腳，韓喬聿閉上嘴。

    陸鳴又對小和尚道：“他就是長得麵相凶，以後你就知道了，他挺好的。”

    小和尚讓陸鳴牽著手，將信將疑，但是陸鳴說完那句話之後，小孩確實再看韓喬聿的臉上就明顯能看出他在高興，唇角挑起來一點，也沒那麽凶了。

    陸鳴低聲對韓喬聿道：“你以後別欺負小孩。”

    韓喬聿道：“隻是跟他說兩句話，他自己哭起來了。”他頓了一下，又有點不滿道，“我就比你大幾歲而已，沒有那麽老吧……”

    兩個人說著話走回前院，進了飯廳一起用餐。

    今天到的人比昨天多一些，兩張木桌上都坐滿了人，孫院長招呼韓喬聿坐在自己對麵，陸鳴正想去找位子坐下，就被韓喬聿拽著挨著他坐下來。

    陸鳴看了一眼對麵，是孫博賢。

    許圖帶著其他師兄弟坐了另一張木桌，一起熱熱鬧鬧的吃飯，他喜歡講笑話，人又熱情周到，幾個人很快就低聲說笑著，氣氛十分活潑。

    陸鳴他們這一桌要嚴肅的多，孫院長再和藹可親，那也是長輩，孫博賢一貫遵守禮節，在外對他這位父親尊重多過親近，低聲說話的時候也帶著認真。孫院長跟韓喬聿聊了幾句，但大多也是聊的韓喬聿父親的事情，韓喬聿對答的客氣，陸鳴低頭吃飯，沒有加入話題的意思。

    陸鳴正在認真吃著碗裏的青菜，忽然被人碰了碰腿，很輕的碰撞了一下，膝蓋蹭過。

    陸鳴愣了下，看了一眼身邊的韓喬聿，那人還在跟孫院長說話，並沒有看過來。陸鳴不知道他是什麽意思，勺子送進口中的速度慢了下來，狐疑的看著他，但是又有點茫然——這人太過高大，或許是真的坐不開？

    很快旁邊這位又碰了一下，比第一次曖昧的多，停留的時間長，大腿也貼近了一些帶著燙人的溫度。

    是故意的，陸鳴想。

    夏天穿的本來就少，韓喬聿穿了長褲，但是陸鳴貪圖涼快隻穿了運動短褲，被他柔軟布料貼著蹭過的時候，跟被摸了一下沒有什麽區別，桌下又窄，就算想躲也沒別的地方可以躲開，陸鳴很快就紅了耳尖，把碗筷放下，道：“我吃飽了。”

    韓喬聿看了一眼，道：“不鬧了，我去給你再添一碗粥，多吃一點。”

    這話是他說給陸鳴聽的，他不跟陸鳴鬧著玩兒了，但是聽進別人耳朵裏就變成讓陸鳴不要鬧，多吃些飯了。

    又被強迫吃了一碗粥的陸鳴：“……”

    孫院長也看了他們一眼，笑道：“喬聿，怎麽，你跟陸鳴之前就認識嗎，一直也沒聽你提起過。”

    韓喬聿道：“是，在國外碰巧遇到，我也沒想到他就在美院。”

    孫院長道：“是舊相識吧，看你們相處的不錯，之前我還怕陸鳴一直待在學校裏時間長了出校園適應不了呢，有你陪著我也放心了。”

    韓喬聿點頭說是，陸鳴就在旁邊默默吃自己碗裏的粥，聽著韓喬聿在那胡編。

    下午的時候，陸鳴去幫孫院長，留下韓喬聿自己四處看看。

    韓喬聿抽出點時間處理了一些公司的事情，跟韓三聯係了一下，韓喬野聽見他二哥的聲音眼淚都快下來了，一疊聲的問他什麽時候回來。

    韓喬聿看著眼前的山石樹木，道：“明天晚上吧，應該就能回去了。”

    韓喬野痛心疾首道：“二哥你再不回來，那幫人快要把我吃了！”

    韓喬聿笑了一聲，道：“不會。”

    韓三不太樂意的哼哼兩聲。

    韓喬聿道：“你骨頭那麽硬，扛得住。”他也不等弟弟抗議，又道，“基本流程你也清楚，差不多就是走一個過場的事兒，搞搞形式主義罷了，改動總是要有的，這麽多年了也該動動筋骨，徹底更換一下。”

    韓三沉默了一下，道：“我知道，爸上回也跟我說了。”

    韓喬聿道：“爸跟你說什麽了？”

    韓三道：“他說大哥是搞科研的，也不想插手這一塊，他讓我聽你的，跟著你幹。”

    韓喬聿對他道：“跟著我幹什麽，你也不是能安穩下來的，等畢業先去玩兒兩年吧，回來以後有你受的。”想起他們家裏那個規矩，又難得關心了一下弟弟，“想好去哪兒沒有？”

    說起這個韓喬野就來了點勁頭，笑了道：“早就想好了，去非洲啊，我相機都買了好幾個了，大哥還送我一個他以前用的鏡頭呢！特帶勁兒！”

    韓喬聿道：“好，到時候需要什麽跟我說。”

    韓喬野吭哧道：“二哥，那什麽，你能不能先把我的卡給開了……上回你說就停一個月，現在過去好長時間了……”

    韓喬聿應付了弟弟，許諾他再堅守一天就把卡給開了，韓喬野這才心滿意足的掛了電話，鬥誌昂揚的繼續開會去了。

    韓喬聿又聯係了自己助理，吩咐了幾件事，做完這些，就把時間空下來四處轉著看了看。大概是陸鳴就在他身邊的緣故，這些山石都看起來有些趣味，也不枯燥。

    陸鳴留在山上主要是跟著孫院長，韓喬聿冷眼旁觀，倒是也沒看出什麽端倪。陸鳴更像是孫院長手把手帶的小徒弟，在老師身邊幫忙，基本上閑下來的時間很少，別說孫博賢就是跟許圖那些師兄弟也說不上幾句話，也就吃飯的時候聊上幾句，開個玩笑。

    陸鳴人緣不錯，心思通透，孫院長也不藏私，而且是有真才實學的，老爺子拿到什麽物件都能跟學生們講上幾句，對陸鳴格外有耐心，看的出眼中的期許。

    孫博賢和許圖他們已經把拓片做好，開始幫孫院長帶學生們去寫生，他們兩個年紀大一些，尤其是孫博賢原本就在油畫係任教，基本功紮實，帶學生做些速寫足夠了。韓喬聿偶爾去找許圖攀談的時候，也看過孫博賢的畫，確實有才氣，隻是也帶著一股傲氣。

    不過他父親是大畫家，又是雅寶胡同那一幫美院子弟出來的，自視過高也正常。

    許圖道：“博賢平時都挺好的，就是不太喜歡資本運作什麽的。”

    他說的委婉，韓喬聿卻聽的清楚，直接道：“那就不要掛去畫廊裏賣，既然是給人看的，就要聽的起批評。”

    許圖半隻腳是站在孫博賢這邊的，他也是搞了多年的創作，現在不溫不火，歎了口氣道：“叫好又賣座的誰不想啊？但是畫家都死了才出名的也多了去了，你把畫往外一掛，好麽，說什麽的都有，豁達一點的也就聽聽算了，接著畫自己的；遇到的鑽牛角尖的，心裏一亂，還得先跟自己心裏煎熬半天——能經得起批評的都是聖人呢，我聽見那些不懂行的說我瞎畫都想跟人打一架了。”

    韓喬聿道：“這跟資本沒有關係，是自己的問題。”

    “我也就跟你這麽吐槽幾句，”許圖跟他擺擺手，招呼他坐下分了一支煙給他，自己抽了一口，歎了口氣道：“我剛開始沒認出來，不過博賢一說漱石齋我就知道你是誰了。你也別怪他對你有偏見，去年你們捧的那幾個人，五個裏頭廢了三個吧？”

    韓喬聿手指捏著煙放在鼻前聞了下，不置可否。

    “我知道你們是想不拘一格挑人才，要不然也不會從外麵挖沒進過正規院校的新人，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經得起捧。”許圖倒是對韓喬聿抨擊的那位老前輩畫家沒提半句，隻是皺著眉頭道，“你們可能更多的是看帶來的效益，但是畫不太一樣，它不完全是一個商品……怎麽說呢，畫它的人其實需要更好的環境，我給你舉個例子，就拿陸鳴來說吧！”

    韓喬聿眉頭跳了一下，看向他。

    許圖道：“你看啊，除了把持本心之前，要畫品進階還得再脫兩層皮，一層是我們圈內人自己看的、評的，再來就是送出去看所謂商業價值了，第一種還好說，第二種基本上就看運氣了，跟扒了皮站那讓人評頭論足似的，陸鳴太小，別說博賢，我都有點舍不得。”

    韓喬聿笑了一下，道：“你們怕我對陸鳴做什麽？”

    許圖咧嘴笑道：“哪兒能這麽說呢，陸鳴畫的好，老師想收他當關門弟子培養呢，推出去也是早晚的事兒。隻是現在我們大家都舍不得，想留下他多參加一些比賽，鋪墊一下。”

    “你們是？”

    “老師，博賢，我……”許圖指了指後院，笑道：“老爺子寶貝陸鳴的厲害，比親兒子還護的緊呢！”

    韓喬聿笑著搖了搖頭，道：“我不會，我聽陸鳴的。”

    許圖也就是來敲個邊鼓，聽見他這麽說也放心了，又稱兄道弟起來，瞧見韓喬聿一直拿著煙不動，問他道：“你不抽煙？”

    韓喬聿眼睛落在上麵，揚了揚唇角道：“不是，怕我對象聞到不高興。”

    許圖道：“真想不到，你家教這麽嚴格啊。”

    韓喬聿點頭道：“對。”

    許圖道：“說起來，陸鳴最近也談了個對象，以前還經常跟我們來打牌玩兒，現在整天抱著手機發短信，也就這兩天跟在老師身邊忙的厲害，還像樣點。”

    韓喬聿漫不經心道：“哦？什麽樣的？”

    許圖想了一下，道：“還真沒見過，就聽說身體挺火辣的，應該是個大美人吧。”

    韓喬聿：“……”

    他們兩個聊的不錯，陸鳴找來的時候，許圖還對陸鳴道：“正好說你呢！這裏忙活的也差不多了，有我和博賢在幾本可以搞定，你跟老師說說啊，韓先生既然正好過來，你就跟著回去吧，反正順路。”

    陸鳴看了韓喬聿一眼，又看向許圖奇怪道：“他都跟你說什麽了？”

    許圖道：“說你對象啊。”

    韓喬聿道：“對，聽說你有一個相處的非常好的對象，回去看看也好，年輕人太長時間沒見了，感情容易出問題。”

    陸鳴：“……”出你妹的問題，昨天晚上就不該慣著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