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鳴揉了鼻尖一下, 道：“不知道, 我沒跟他說，要是賣不出去多丟人啊。”

    程葉笑笑，拍了拍他肩膀真誠道：“不會的, 你畫的多好啊, 而且賣畫也講究緣分，這是緣分還沒到呢。”

    門口停著的車閃光燈不客氣地閃了幾下, 沒出一點聲音也能覺得開車的人脾氣不好。

    程葉連忙道：“我得走了, 我哥等我呢，等我回學校跟你說啊。”

    陸鳴跟他道了謝，等他走了才進來。

    韓喬聿還在慢條斯理地吃著粥, 見他回來問道：“認識的朋友？”

    陸鳴道：“嗯，美院的老師, 叫程葉, 一起開過幾次會。”

    韓喬聿“哦”了一聲，半垂著眼睛繼續喝粥，像是沒有聽到他們剛才的對話, 又或者聽到了也沒有開口詢問的意思。

    陸鳴坐下陪著他一起吃完了, 然後起身去買單，這次韓喬聿並未阻攔，隻是對老板道：“再要一盒梅子酥餅, 打包帶走。”

    陸鳴道：“還沒吃飽？”

    韓喬聿搖搖頭, 道：“帶回去給你吃, 可以當明天的早點。”

    飯館老板手腳利落地收拾了一盒新出爐的餅, 帶著一股酸甜的梅子味兒，一看就是甜點，“這兩天的梅子醃的有點酸了，要是想再甜一點，就沾點蜂蜜吃。”

    韓喬聿眼睛都不眨的接過來，向老板道了謝。

    陸鳴看他一眼，韓總神色平淡，穿著一身手工定製正裝提著一盒嫩黃的酥餅站在小飯館裏違和感十足。不知道怎麽的，陸鳴就忽然想起韓喬聿前幾年陪他去玩具店的時候，好像也是這樣在他身邊站的神情坦然，不在乎地點。

    兩個人走了一會，散步消食。

    身邊有很多大學生，窄小的街道上很熱鬧，有人小情侶嬉鬧著跑過去不小心撞了陸鳴一下，下一瞬間就被韓喬聿單手扶著肩膀護在自己身邊，低聲道：“小心。”

    跑故去的女孩子也察覺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笑著道：“對不起啦！”

    陸鳴笑了一下，道：“沒事。”

    走過去之後，韓喬聿拍了拍他的肩膀，像是要彈掉剛才女孩碰來時擦上的香味似的，微微皺了眉頭道：“你對女的脾氣都很好。”

    陸鳴道：“女性需要嗬護對待。”

    韓喬聿又道：“對你外甥也很好。”

    陸鳴哭笑不得：“你跟小寶爭什麽！”

    韓喬聿沒再說話，隻是神色平靜地牽住了他的手，陸鳴手指動了動，韓喬聿沒鬆開。陸鳴也沒放棄，繼續動了幾下到底還是韓喬聿略微放鬆了力道，陸鳴就把手指插進他的指縫裏，與他十指交纏，握的比剛才更加親密一些。

    韓喬聿低頭看他一眼，瞧見陸鳴在路燈下笑出一點小酒窩，輕聲道：“你有的時候，也多信我一點啊，不會鬆開的。”

    韓喬聿眼底帶上暖色，略微點了點頭：“好。”

    ****

    人藝劇院的演出非常成功，慶功宴的時候宋老師還特意給陸鳴打電話，喊他一起去。陸鳴笑著推辭了，道：“真不用了，宋老師您掛心了，我這邊還有課，走不開呢。”

    宋京秋嗔道：“小陸你怎麽還跟我客套，不是跟你說了嗎，以後就喊我阿姨！”

    陸鳴道：“宋阿姨。”

    宋京秋一哄就高興了，答應了一聲，也不再強求他：“那阿姨就把這頓飯記下來了，等你什麽時候有空了，阿姨跟你單獨吃頓飯，給你補上！”

    陸鳴謝了她，宋女士那邊也挺忙，叮囑他照顧好身體就掛了電話。

    陸鳴旁邊的年輕老師笑嗬嗬地輕輕敲了一下他的餐盤，道：“有人請吃飯也不去，看來陸老師真是心係食堂，今天做的鐵板燒是不是特別合你胃口？”

    陸鳴給他夾了一塊道：“程老師客氣了，來來，給你嚐嚐！食堂的大師傅真不簡單，估計今天又一氣兒打死倆賣鹽的，齁鹹。”

    程葉已經吃到嘴裏去了，被鹹的直抿嘴，但還是慢慢嚼了咽下去。

    陸鳴挑嘴，吃了三分飽就放下筷子，隻喝一瓶礦泉水。倒是旁邊的程葉程老師一點點把自己飯菜吃的幹淨，陸鳴有點好奇：“你那份好吃麽？”

    程葉搖頭道：“不好吃。”他把飯菜吃光，又喝了大半碗湯，好脾氣道：“我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習慣了。”

    陸鳴笑道：“我以為學玉雕的都很有錢呢，巴掌大點的玉料就要上萬了吧？”

    “有錢的都去買玉雕了，人家不學這個。”程葉笑嗬嗬道，“這兩年玉料價格還穩了點，前年漲了好幾倍，幸虧我哥幫我囤了點，不然真是練手的都找不到了。”

    陸鳴問了幾句，知道程老師的哥哥也是經商的，好奇道：“你雕出來的擺件，也是拿到你哥那邊去售賣嗎？”

    “一半一半吧，”程葉抬頭看了陸鳴，眨了眨眼睛道：“上回我跟你說的那家畫廊，就是我師哥介紹的那家啊，老板今天已經把你的畫掛出去了，他挺欣賞的，還讓我一定邀請你抽空過去坐坐。”

    陸鳴來了點興趣，道：“好啊，我這兩天課都不多，你看什麽時候有空，咱們一起過去吧？”

    程葉道：“那就等今天下課了我帶你過去看看，不過小陸你一定記住，如果以後遇到我哥千萬別跟他提起這家，我哥和這家老板有點小過節……”

    陸鳴忙道：“如果你不太方便，我自己過去也成，或者換一家，沒事的。”

    程葉連忙道：“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自己的玉件也偷偷擺了幾個放那邊寄售呢！”他想了想又有點不好意思道：“我哥那邊情況有點複雜，其實他也有一家玉器古玩店，能收點山水畫什麽的，但是生意不太好。”

    陸鳴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那聽你安排吧。”

    程葉推薦的這家店是一家挺有名的老字號，主營是玉器行，老板是做玉料采買的，開這麽一家畫廊純粹是個人愛好。走進來就瞧見店內裝修的古樸大氣，前台依舊擺著不少零碎的金石玉器之類的小物件，代為寄賣。

    胡老板瞧見程葉他們來了還挺高興的，把他們請到二樓坐下喝茶，親自倒了一杯道：“新得了一包君山銀針，也巧了，你正好就來了。嚐嚐看，上回不是說喜歡這個味道？”

    茶芽上下沉浮，三起三落，緩緩墜在杯中，茶色明豔透著清香，確實是好茶。

    程葉卻沒什麽心情坐在這品茶，喝了一口，給他們介紹了道：“這是我們美院的老師，陸鳴。”又指了指旁邊這位戴著眼鏡氣質斯文的男子，對陸鳴道：“這位是胡楊，胡老板。”

    胡老板笑道：“我比你們虛大幾歲，就喊你一聲小陸了。你上回讓程葉拿來的那兩幅都挺不錯的，我個人很喜歡，就是我這雖然也是畫廊，還是比不上漱石齋那些專業，可能出手的慢，如果你不介意的話，盡管放在我這裏就行。”

    陸鳴笑道：“不介意，其實之前我也自己聯係過其他畫廊，那邊評價不高，應該是胡老板你不要介意才是。”

    “新人總是要慢慢曆練的，有些時候也要看運氣。”胡楊看了陸鳴，笑的溫和道：“我這裏一向運氣不錯。”

    胡老板人性子溫和，說話也頗有趣，給他們講了一些去南邊進玉料的故事，隻是茶還沒喝到一半，程葉就已經開始不停的看手表了。

    胡楊低聲問道：“怎麽了？”

    程葉估計也不常做壞事打從進來就有點緊張，神情還沒有陸鳴放鬆，支支吾吾道：“我來的時候，沒跟我哥說，我怕他去學校找我……”

    胡楊看他一眼，道：“那就讓他等會，你都多大了，這點自由還沒有嗎？”

    程葉又看了一眼手表，道：“抱歉，我真該走了，小陸你跟胡老板再聊一會吧。”

    陸鳴自然也起身跟上，笑了道：“不用，我也想起來家裏有點事，正好一起走。”

    胡楊有點無奈，但他跟程葉多年朋友，從不拗著他性子來，隻能送了他們去樓下。臨走的時候胡楊給程葉一個信封，道：“上次那個平安扣的錢，這是尾款，全部結清了。”

    程葉有點驚喜，連聲道謝，把錢放在口袋裏還捏了捏，笑的眼睛彎彎的。

    陸鳴跟他走了幾步，好奇的打量了他這一身，雖然看起來挺低調的，但是程老師身上看似不起眼的一件單品都價值不菲。他問道：“程老師，你現在缺錢嗎？”

    程葉點點頭道：“缺啊，我工資都上交的。”

    陸鳴更加不能理解了，道：“交給你哥？”

    程葉笑著點點頭，道：“對，我們家裏的錢都放在一塊花，但是我想存點私房錢。我哥快過生日了，我想給他買件禮物，不太想讓他知道，往年都是送玉牌，送那麽多他也帶不過來啊。”他低頭踢了腳邊一顆小石子，笑的有點傻氣，也挺可愛的。

    陸鳴也跟著笑了。

    程葉又問道：“你呢，把畫拿來寄售也是想買什麽東西嗎？”

    陸鳴想了想，道：“不是，我就想看看自己到底行不行。”

    程葉有點沒聽懂，陸鳴也不跟他多解釋了，拍了拍他肩膀笑道：“跟你差不多吧，也想偷偷做件事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