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珞珈山(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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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山尋寶的時間總共是十五天,這一行雖然獲寶無數,但在方淮心裏也留下了數不清的謎團。

    尋寶到了結束那一日,各家弟子從珞珈山撤離。尹鳳至自臥病之後就再沒露過麵,連結束時都是坐在轎中匆匆離開。

    還有那晚出現的神秘人,也再也沒露過麵。

    鍾離曇擔憂心上人,提出要帶手下弟子護送尹鳳至回五鳳台,但被拒絕了,隻能目送尹鳳至的車駕遠去。

    他身後,方淮走到鍾離曇身邊道:“佳人已去,鍾離道友還是不要牽掛過甚。”

    鍾離曇看都不看他,冷冷道:“來我這兒自討沒趣麽?我沒心思搭理你,”

    方淮道:“隻是有個問題想問問鍾離道友。”他亦望著在天空中遠去變成一個小點的車駕,“道友找我切磋的事,尹大小姐知情嗎?”

    鍾離曇不耐道:“我怎麽可能拿這種事來讓她煩心。”

    方淮“唔”了一聲道:“那麽你找我切磋,完全是出於自願的?”

    “廢話!”

    方淮想了想,又道:“可我的修為這樣低微,外麵傳言我連築基都沒達到,你就這麽跑來逼我跟你切磋,不怕被人恥笑麽?”

    “切磋是你贏了!”鍾離曇終於轉頭,滿眼怒火地瞪了他一眼,“你說這麽多廢話?是要跟我再比試一次?”

    他手中一握,儼然抓弓起勢的模樣。

    這位公子爺的脾氣,真是一點就著。方淮忙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覺得鍾離道友你光明磊落,不是會倚強淩弱的人。”

    鍾離冷哼一聲道:“你以為我屑於和一個築基的廢物當對手?是尹姑娘說,今時不同往日,你早就和傳聞中不同了,我才決定和你堂堂正正比一場。”

    “原來是尹大小姐說的麽?”方淮喃喃自語,複又笑道,“大小姐真是看得起我。”

    方淮連日趕路回了碧山。果然《逐蓮華經》的出現,成了眼下最受人關注的事情,昆侖、鍾離氏兩家已經為此吵得不可開交,峨眉、少林、太白一時還在靜觀其變。

    方淮去沉霧峰,向外公稟報了珞珈山一行來發生的種種,也說了尹氏聯姻一事。

    三春真人對《逐蓮華經》尚且抱觀望態度,倒是提起聯姻一事時道:“與尹氏聯姻,身為掌門自然樂見其成,不過淮兒,身為外祖父,外公還是要問你一句,你可真心願取尹家長女為妻?”

    方淮沉吟道:“孫兒既然是太白的第五代首席真傳,聯姻的責任無可推脫,但與尹大小姐的婚事,孫兒還要再仔細考慮考慮。”

    三春真人道:“哦?你是不喜歡尹家長女,還是……”

    方淮道:“孫兒總覺得,這些年知道的、接觸到的尹家人的一言一行,總有些太過殷勤了。”

    三春真人道:“尹氏一族的狀況,我近些年來也有所聽聞,隻是尚未公之於眾罷了。”

    方淮道:“即便出現那樣的事,但好歹數千年的地位超然,突然間把姿態放得這麽低,若隻是為了聯姻,未免得不償失。”如此的積極,倒像是在籌劃些什麽。

    還有尹大小姐在山中的種種異常,她把那侍女推出來認作暗算方淮的凶手,方淮卻沒辦法信她,問過鍾離曇之後,他更有種猜測,連他和鍾離曇之間的摩擦,也是尹大小姐刻意挑起來的。

    為了什麽呢?方淮可不相信尹大小姐那樣的家世容貌性情,會喜歡挑撥男人來為她爭風吃醋。和鍾離曇比試之後,他的龍鱗就不受控製地現形……

    三春真人撫須點頭道:“既然你有這疑問,不如親自去尹家看個究竟?”

    方淮微微蹙眉道:“外公的意思是……”

    三春真人道:“尹家人與我們通了不少書信往來,你們還在珞珈山的時候,尹大小姐的父母就寫信給我,邀你回山後去尹家做客。”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方淮凝思過後笑道:“那自然不能辜負了前輩們的盛情。”

    “剛回來又要去尹家?”雁姑聽了方淮的話後道,“看來不光尹家,你外公也迫不及待看你和那尹大小姐成婚了。”

    “外公也是希望我不要後悔,不論娶不娶尹大小姐。”方淮坐在她對麵道,“他老人家其實也希望我娶個自己喜歡的女子。”

    雁姑道:“倒也是,看你爹娘就知道了,太白的天之驕女嫁給一名器修,誰看都覺得委屈了。”

    “我娘可不委屈。難道女子嫁人,非得找個能把她打趴下的?”方淮笑道,卻想到另一件事,“雁姑,世間可還有麒麟這種神獸存在?”

    “嗯?”雁姑詫異道,“你問這個做什麽?”

    方淮便把他在山中遇到那黑麒麟的事說了,雁姑臉色嚴肅起來,仔細問過方淮那黑麒麟的形貌,一下站起身來,“它還跟著你,現在何處?”

    方淮語塞道:“我……也不知它在何處,它總是在無人時出現,唯一不避開的就是小玉。我本想讓它來見見你,不過它似乎也不肯。”

    雁姑看向一旁啃著靈果的毓疏,後者眨眨眼道:“他有龍涎果。”

    他說出“龍涎果”三個字,好像一下使雁姑確信了,她坐下來,又忍不住看了方淮一眼道:“你這小子,難道什麽稀奇事都往你身上來?”

    方淮道:“它……當真是麒麟?”

    “未曾親眼見過,我也不敢確定。”雁姑道,“不過聽你說的,它渾身玉石一樣的麟甲,靈力強大,又恬靜溫和不喜見人,的確是記載中麒麟的特征。”

    方淮不由得沉思,雁姑看著他道:“既然小玉也不覺得它有威脅,你就讓它跟著你吧。就算不是麒麟,應該也不會害到你。”

    方淮抬眼笑道:“好。”

    於是方淮在碧山休息了十餘日,就應尹家人之邀,前往五鳳台。隻是趕到五鳳台後,卻是尹鳳至的族兄來接待方淮,她本人未曾露麵。

    “鳳至妹妹連日臥病,不能來見,真是怠慢了。”族兄道。

    方淮忙道:“豈敢,倒是大小姐臥病,我還上門來叨擾,心中十分不安。”

    “沒有這樣的事。鳳至妹妹和伯父伯母都盼著大駕光臨呢。”族兄笑道,“請。”

    方淮隨他登上五鳳台,數千年的世家所在,果然不同凡響。單看花圃中的靈花靈草,給一般門派都能當寶供著,到了這裏,也隻是成片的栽種供人賞玩罷了。

    族兄將方淮帶到準備好供客人住的小院,方淮先住過一夜,次日見了尹鳳至父母等人,言談間似乎已經定下他兩人的婚約,隻等著正式定親了。

    方淮隨身帶了貼身的兩個小僮,可樂和雪碧,等回了院子,可樂把窗前的竹簾子拉起來,一邊道:“公子,你真的要娶尹大小姐為妻嗎?”

    方淮笑道:“怎麽?你不樂意?”

    一旁雪碧倒茶來笑道:“他哪有不樂意,尹大小姐生得那麽美,從前到碧山來的時候,每回和公子一起都打賞他上等的金石,我看他是巴不得尹大小姐變成公子夫人呢!”

    可樂道:“呸呸呸,就你嘴碎,那些我不是都分你一半了麽,還記著!”

    方淮道:“好了,事情未定之前,別在人前胡說,別冒犯了人家。”

    小僮們都應了。至晚間,方淮讓他們各自去休息,自己獨坐在房中,打坐調息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睜開眼,目光在房內逡巡。

    視線轉了一圈,一回頭,卻見麒麟蹲坐在床榻裏側,一雙眼幽幽地望著他。

    方淮不禁向它伸手笑道:“怎麽不過來了?”要換做往常不用他喊,麒麟就自己過來坐在方淮懷裏了。方淮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它坐習慣了,它不在時一個人打坐,懷裏總是空落落的。

    明明這瑞獸連話不能說,但方淮總覺得和它投緣,那一雙獸瞳,比人眼還要深邃溫柔。

    麒麟抬了抬前蹄,慢吞吞地走過來,窩在方淮懷裏,隻是不同往常總要和他親昵廝磨一會兒,這次隻是挨著他,把腦袋埋在他懷裏。

    方淮不免詫異,伸手抬起它的下頜道:“怎麽了?不高興?”他一點沒察覺到自己口氣有多寵溺。

    麒麟一雙眼還是幽幽的,像上等的瑪瑙一樣泛著微光,方淮不知怎的從裏麵看出一點委屈來,不由失笑,頭低下去和它平視道:“你這是怎麽了?按理說小玉不在,你也見不到人才對,誰惹你不開心了?”

    麒麟和他麵對麵對視著,忽然頭往前,舔了他那開合的嘴唇一下。

    方淮一愣,下意識摸摸自己的嘴唇,還有些濕潤。麒麟趁他發愣那一下,又舔舔他的臉。

    方淮忙直起腰來,按住麒麟的腦袋道:“這可不行。”

    麒麟便又用腦袋蹭他的衣襟,方淮此時就穿了一件裏衣,被它頭蹭一蹭就散開了,露出散布著勻稱肌肉的胸膛腰腹,包裹的一層肌膚更是光潔。

    方淮和它這樣玩鬧多了,不以為意,見它恢複如常,也就放心了,攏了攏衣襟,撫了撫麒麟的角道:“我要冥想,你先自己玩一會兒。”

    說著閉上眼接著打坐,麒麟咬了咬他裏衣的襟邊,就那麽在他懷裏坐著,抬頭看他寧和的麵容。

    等冥想結束,方淮再睜眼,麒麟還是那個姿勢坐著,除了尾巴左右擺動,幾乎一動不動。

    方淮又和它玩鬧一會兒,自己也奇怪,以前他也沒這麽沉迷於貓貓狗狗之類的寵物,誰知身邊多了個麒麟,就變得跟前女友養貓一樣了。

    或許是這瑞獸的雙眼太通人性了吧。

    盡管修士不需要凡人那麽長時間的休息,但必要的睡眠還是需要的。到了時辰,方淮便揮手滅了燭火,隨即睡下,麒麟也爬下來,仍舊窩在他懷裏。

    方淮平定心緒,很快進入了夢鄉。

    明月當窗,一地清光。榻上的俊雅青年睡得正熟。而他懷裏的“麒麟”又化作黑霧,凝結成男子修長健美的體魄,側臥在他身邊。

    餘瀟伸手摟過方淮的腰,先低頭吻了吻方淮的眼皮,讓他睡得更沉了。而後嘴唇順著挺直的鼻骨向下,在鼻尖一點,吻上那薄紅的嘴唇,現在這雙唇不會再躲開他了。

    吮吻唇瓣,撬開牙關,靜謐的室內響起水聲,伴隨曖昧的囈語。

    方淮還在睡夢中,但男人的手似乎在對他實施某種懲罰,青年雋雅的五官皺了起來,在親吻的間隙呼出熱氣。

    正道修士一旦築基後,為避免精|關不固,一般都是清心寡欲,方淮自然不例外。像這類“指頭兒告了消乏”的事,他也就在天|朝時做過,更別提現在還是在睡夢中被迫。

    他大口喘著氣,白玉般的清雅麵容也布滿了紅暈。看著這樣的方淮,餘瀟心頭怒火稍平,低頭叼住方淮的喉管,用牙齒輕輕磨了磨。

    訂婚?成親?他要這樣看著他娶一個女人擺在房裏,看著他們顛鸞倒鳳耳鬢廝磨?

    一想到這些,心頭就如潑了滾油般,又熱又痛。可他即便力量能搖山振嶽,此時也隻能像竊賊一樣地窺探者,眼睜睜地看事態發展下去。

    餘瀟伸手撫摸著方淮的側臉,他本該早就忘了怎麽流淚,但為何此刻臉上和心頭盡是酸脹感?

    烏雲蔽月,屋內稍暗。男子輕輕地將毫無知覺的青年抱在懷裏,交頸而眠。

    方淮次日起來,總覺得身上不大對勁,要說哪裏不對勁,又說不上來。

    反倒是小僮端水來給他洗漱,驚訝道:“公子,你的嘴唇……”

    他去拿了一麵銀鏡來,方淮一看,隻見嘴唇泛著不正常的緋紅,好像還腫了?

    小僮擔心地問道:“公子,是不是枕頭不好枕啊?”

    方淮道:“怎麽可能是枕頭的緣故。”他想到昨晚麒麟舔他臉的情景,難道是……

    他不免黑線,一邊洗漱一邊心想,要警告警告麒麟了,這是能舔著好玩的嗎?

    到尹家已有兩日,尹家仆人來稟報說,尹鳳至的病已經好些,請方淮去她的院子裏見一見。

    方淮自然應允,隨仆人來到尹鳳至住的院子,精致秀麗自不必說。

    侍女在門口稟報道:“大小姐,方公子來了。”

    方淮跟著進去,隻見小院裏種了幾株棠梨,尹鳳至就在樹下,倚桌坐著。

    方淮上前道:“尹大小姐。”

    尹鳳至回頭和他對看一眼,方淮不免一怔。尹鳳至往日和他相見,總是一絲不苟的大家風範,衣裳連一絲褶皺都不會出現。但這時卻鬆鬆地挽著發髻,坐在樹下,人麵海棠相襯,又是病中稍顯憔悴的臉色,愈發惹人憐惜。

    這個樣子,倒讓他想起以前前女友工作累倒了,在家讓他照顧的時候。

    尹鳳至笑了笑道:“方公子從碧山趕來看我,我卻老在病中,真是過意不去。”

    方淮道:“沒有這樣的事,大小姐養病為上,是我叨擾才對。”

    尹鳳至請方淮坐了,又閑談了幾句,聊到婚事上,尹鳳至望著方淮道:“方公子不會覺得我們這樣著急提婚事,有些趕著獻殷勤吧?”

    “怎會。”方淮笑道,“能得大小姐青睞,兩位前輩垂憐,是方淮的福氣。”

    “那……”尹鳳至伸出手拈起桌上的靈果,低頭用素色的指甲一點點剝開道:“方公子的決定呢?”

    “事關兩個門派。”方淮道,“還是得聽從長輩們的商議。”

    尹鳳至笑道:“也是。”

    傍晚剛過,掌燈時分。方淮在房中冥想過後,盤坐在榻上,還在考慮和尹家的婚事。

    為大局著想,他應該答應這門親事,但尹大小姐乃至整個尹家的種種令他懷疑的舉動,都讓他在這件事上斟酌再三。

    讓一個滿腹心思你不知的女人睡在枕邊,無疑是件危險的事。況且一旦聯姻,盡管聯手對外是變強了,但尹家的勢力也會漸漸滲透到太白來。凡事總有兩麵。

    看來這門婚事還是不該答應。方淮想到他被暗算的那天晚上,第二天清晨在草地上醒來,渾身充斥的乏力感,好像和人惡鬥過一場一樣。後來問過尹大小姐,她隻說被打傷後就昏迷了,什麽都不知。

    如果他真的和人打鬥過,那人多半就是暗算他之人,潛伏在四周等著他中針那一刻,這個人會是誰?若說是那個現身的神秘人,則前後言行相矛盾,說不通。假設神秘人並無惡意,那麽他話說到一半就消失,也許正是為了躲那潛伏之人。

    如果這樣推斷,也許神秘人的目的的確隻是想提醒他,因為他身邊有人心懷不軌。

    那這樣的話,尹大小姐的嫌疑就更大了。高高在上、地位超脫的尹家,會做出這種暗施偷襲的卑鄙之事嗎?

    麒麟臥在方淮的腿上,他低頭摸了摸它的鹿角和玉質般溫潤的背脊,慢慢梳理頭緒。

    忽然外麵院門有人扣響了門,這個時辰,沒有急事不會有人來道擾。方淮聽見門敲響的同時,感覺到手底下麒麟的背脊僵硬了一下。

    外頭可樂去開了門問道:“誰呀?”說著門吱呀一聲,可樂的聲音透露著驚訝道:“尹……尹大小姐?”

    方淮不由驚詫,可樂已匆匆走到房門前道:“公子,尹大小姐來了。”

    方淮應了句“好”,便要起身,衣擺卻被扯住了,回頭一看,麒麟咬著他的衣角不讓他走。

    方淮道:“你在這裏稍等,說不定有急事。”

    麒麟和他對視一會兒,鬆開了衣角,方淮看它的模樣,似乎有些失落,雖不明所以,卻也俯身摸了摸它的頭頂,溫聲道:“我去去就來。”

    於是離了床邊,稍整衣冠,走出臥房,隻見院子裏石桌邊坐著的,不正是尹鳳至?

    方淮上前道:“尹大小姐,深夜造訪,不知……”

    尹鳳至倏地站起來道:“方淮!”

    方淮還從沒被她這麽直呼其名過,況且那聲氣,那語調,完全不像從前的尹鳳至。

    這邊尹鳳至盯了他半晌,見他一臉懵然,氣餒道:“也是,你怎麽可能是他。”雙手握了握,又一咬牙,朝方淮逼近兩步道,“方……方公子,我看你白天的神色,你也懷疑尹鳳至吧?”

    會有人用這種口氣直呼自己的名字嗎?方淮看她的目光頓時有變。

    尹鳳至道:“我告訴你實話,我不是尹鳳至,我叫白……”

    “小白?”方淮脫口而出。

    尹鳳至瞪大眼睛道:“你!”她一步上前,抓住方淮的手臂道:“是你?”

    “是你?”

    兩人“你”“我”了半天,從彼此的目光裏證實了自己的猜測。

    尹鳳至看他的眼睛登時紅了,直接上來把他抱住,哭腔想憋都憋不住:“真的是你啊……”

    屋簷下站著可樂和雪碧,呆呆地看著院子裏一對男女相擁。畫麵是很美,就是想不到尹大小姐哭起來居然這麽奔放。

    方淮先任她抱著哭了一會兒,然後雙手按著她的肩膀,低聲道:“你是什麽時候來的?”

    小白用寬大的袖口抹了抹鼻涕眼淚道:“不到一個月吧。你呢?”

    “我?”方淮苦笑道,“我來了有幾十年了。”

    “啊?”小白破涕為笑,“幾十年?難怪一臉的仙氣。都認不出你來了。”

    兩個人都笑了,於是在石桌邊坐下。兩個小僮在場,她便用稍隱晦的語言把自己的事說了。

    她是半個月前發現自己的靈魂寄居到了尹鳳至身上的,剛開始的時候根本沒有控製身體的能力,後來好不容易掌握了一次主動權,卻被尹鳳至的侍女發現異常,給她灌下丹藥。後來她就學乖了,躲在尹鳳至的神識裏尋求機會,隻是她未必能一直保持清醒,一天也有大半時間完全和外界隔絕。

    尹家人一直沒有察覺到她的存在,還以為是尹鳳至體內的鳳凰血又異變了。

    方淮聽她斷斷續續講完,道:“你眼下出來沒事嗎?”

    小白道:“這次應該不會被發現,從知道你要來我就一直暗中做準備。不過我得趕緊回去了。”

    “好。”方淮拍拍她的手,“事情都交給我,你安心吧。”

    小白和他對視,其實分手後兩人都沒聯絡過,怕尷尬。但此時被“他鄉遇故知”的喜悅一衝,彼此間既沒有尷尬,也沒有從前那些旖旎之情,倒像是多年沒見的老朋友。

    幾十年的光陰,一下子縮短了,一切恍如昨日,方淮還有很多話,比如他車禍後的事,朋友親人都怎樣了?但都來不及問。

    送走了小白。方淮深吸一口氣,揮手散退了兩個僮兒,命他們絕不許把尹大小姐來訪的事說出去。

    他回了房中,坐在榻上,對著燈火出了會神,忽然發現麒麟不見了。

    他左右看看,喊了兩聲,都不見它的影子。(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