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朕的皇位呢(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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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餘天賜是個聰明人, 而且絕對不是那種會自作聰明的聰明人。

    他幼年貧窮, 甚至最窮的時候當過一陣乞兒,但困苦的生活並未束縛他的野心,他想當人上人,為此他不惜突破內心的底線。而在終於成為史彌遠的弟子後, 餘天賜成功了。

    他雖未功成名就, 但已經比許多身穿官服的人走得更高, 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宮, 可以幹涉皇家秘事, 甚至他可以做到幹預當今的選擇……內心滿足的同時, 他腳下的路也越來越窄。

    是什麽時候開始意識到的呢?不記得了。

    餘天賜的眼前一片血暈,望著高高豎起的城牆,本該肅穆的景像因他額前滲下來的血水變得火光一片, 恍惚中他已經看到了不久的將來這裏將是屍山血海難以描摹,而這一切……皆是因他所起。

    太難受了, 掌心被血水模糊,但餘天賜已經難以忍受眼前的景象, 甚至更直白些來講——他難以接受在史書上隻留下個通敵叛國的罪人形象!

    他不要,所以他還不能死!隻要找到小皇帝, 小皇帝手中還有可以翻盤決勝的機會, 隻要……

    “哎——”是誰的低聲一歎, 餘天賜抬頭, 隻看到一個略顯熟悉又十分陌生的臉孔, 他難得瞪大了眼睛, 卻忽然從瞳孔深處迸射出了一絲亮光。

    是了是了,他早該想到的。

    “何必呢?”

    餘天賜滿身血汙匍匐在上,爬過的地上都染著暗紅,譚昭有些難以想象一個瘦弱的文人可以堅強的這個地步,這種傷就是普通的江湖人都挨不過的。

    “唔……你……”

    譚昭聽不清楚他要說什麽,但看人脖子上青筋繃起像是要交代遺言就知道不好,直接出手點住他周身大穴,又掏出從係統購買的保命藥喂下去,看著呼吸漸漸平穩的人,譚昭擦了擦虛汗,有些苦惱該怎麽把人弄回去。

    這副樣子,也當真是蠻慘的。

    最後潔癖突然發作的譚昭還是用披風將人裹吧裹吧摔在肩上將人扛回去,好在此時已經入了夜,否則他可能直接會被當做可疑人員抓起來也未可知。

    因是扛著個重傷病人,譚昭直接一個輕功效仿老友陸小雞翻窗進的房間,趙昀正在房間等塑料大哥,窗戶哐啷一聲被人踢開,嚇得他大喊:“誰敢闖小爺的房間,不怕小爺一刀剁了你嗎!”

    譚昭:“……你可以試試。”

    ……人生為什麽會這麽艱難qaq!

    趙昀決定告訴自己剛才什麽都沒發生,他十分機靈地幫譚昭將肩膀上的東西卸下來,一碰才發現……“臥槽大哥,你這是去殺人放火了呀?你你你你……”

    氣得譚昭一巴掌就糊了上去:“你什麽你,好好看看這是誰!不過既然你在,就替他梳洗一番好了。”

    趙昀少年郎哪見過這般血刺拉花的人,嚇得差點沒站住,哪還會清理什麽傷口,隻他隱約看到熟悉的側臉,不禁低呼:“這這這……不是餘先生!他怎這般狼狽!”

    “對呀,你家餘先生,要不我把他撿回來,這會兒他恐怕已經斷氣了。你說我是不是去殺人放火了~”譚昭調侃他,眼睛裏帶著玩味。

    “……”

    最後兩兄弟一個沒見過場麵,一個愛潔,還是路過的郭靖聽說恩公有些小事要他幫忙,麻溜地就過來幫忙了。作為初出江湖就屢有奇遇的少年,包紮傷口之類的小事郭靖做得駕輕就熟,又快又好。

    “今日當真多謝郭少俠了。”

    郭靖隻覺得自己辦的是小事,撓了撓頭,搖頭:“譚先生客氣了,之後要是有什麽事,譚先生可以再叫我,我必不會推辭的。”

    倒是真實心眼真憨厚,譚昭點頭:“那就有勞郭少俠了。”

    當真是個讓人如沐春風的人,郭靖心中不由有些嫉妒,倘若他能像譚先生這般從容有度,黃島主就不會那般嫌棄他了:“不用,先生可以直接叫我郭靖,少俠聽著怪別扭的。”

    大概是和陸小鳳李尋歡這般的聰明人相處久了,譚昭自然而然就學到了一些如何與人交流的法子,當他想要與人交好時,郭靖這樣的愣頭青還真不會察覺:“那好,郭靖,聽黃姑娘說武穆遺書你已參悟許久,可有什麽收獲?”

    蓉兒竟然告訴別人武穆遺書的事情了?郭靖一心微微有些酸澀,但他不懂什麽叫做試探什麽,他娘說譚先生是好人他就十分順遂地相信了,很實誠地開口:“是看了很久,還抄錄了一遍,隻我天生蠢笨,這精妙的兵法到我手裏,便如珍珠蒙塵一般。”

    ……黃蓉不會是玩心計太累了,所以覺得找個憨厚人過日子比較簡單?

    譚昭覺得自己不猜中也絕對相去不遠:“又何必妄自菲薄,少俠不必過謙。”

    趙昀這個時候竄出來,也不知安的什麽心,隻點頭附和:“是啊是啊,你武功這麽厲害,怎麽淨說自己蠢呢!”

    “……”談不下去了。

    **

    餘天賜是在第三日的旁晚醒過來的,這日襄陽城天氣難得地晴好,像是春日終於要降臨在這座邊城一般,一大早黃蓉就帶著傻姑出去了,郭靖不放心就跟了上去,最後莫名其妙趙昀也去了。

    最後,隻有年紀輕輕就被拋下的譚昭坐在臨街的包廂喝茶。

    係統:宿主,你說你年紀輕輕,不說風流倜儻那也玉樹臨風,怎麽就提前過上這種老年生活了呢!

    [……你這麽痛心疾首,要不你來當?]

    絕殺!係統瞬間安靜如雞,也是此時郭母急匆匆過來敲開了他的門,說是床上的病人醒了。

    郭母是個閑不住的,又在得知譚昭要請人照顧餘天賜後就自動請纓,幫恩公照顧病人義不容辭,怎麽說呢,郭靖這個性子倒也算是一脈相承。

    譚昭走進房間,就看到餘天賜斜斜地半靠在床上,臉色依然煞白,死氣卻已經盡皆散去,看到他走過來還略略挑了挑眉,似是在算撥什麽。譚昭倒也不怕他算計,畢竟小命都攥在他手裏,他還真不怕這個,便道:“餘先生,多日不見,現在可好?”

    直直白白的諷刺,不摻假的。

    故人相見,卻是這般模樣,彼時對方狼狽不堪,而現在他一身是傷,像是完美詮釋著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這句話一般,餘天賜輕咳的一身,這才開口:“竑太子客氣了。”

    稱呼很令人玩味,世人都知道趙竑死前就已經不是太子了,而是什麽勞什子濟國公,餘天賜這是在示好啊,聰明人就是聰明人,譚昭都忍不住為他鼓掌了:“餘先生當真能屈能伸,你身中三刀兩箭,三刀皆在腹部,而一箭貫穿大腿,一箭擦過心髒,你能活著,當真是奇跡。”

    “太子又何嚐不是!”

    譚昭一楞,繼而大笑:“確實確實,我突然遺憾,倘若你當初不追殺我,你我興許能成為朋友。”

    有野心的人其實並不討厭,討厭的是有野心而不知道收斂的人。

    餘天賜絕非好人,甚至為了某些事情可以越線當一個十足的壞人,但他卻懂得自己有所不為,這樣的人當朋友太可怕,當一把鋒利的利刃卻是剛剛好。

    “……或許。”

    一個人,竟然可以隱藏得這麽深嗎?餘天賜看著麵前溫潤而強大的男人,很難想象這樣一個人竟然和記憶力那個空有容貌的蠢材是同一個人。如果是偽裝,這人未免也太過可怕,但如果不是……他瞳孔微縮,隻覺得兩種猜測都不是什麽好想法。

    他及時守住了猜想,問了一個他醒來就很想知道的問題:“為什麽救我?”如果是他,絕對不會救一個想要殺他的人。

    “好問題。”譚昭給了一個十分任性的回答:“我高興,我樂意,不行嗎?”

    “……”這位先太子脾氣好像有點古怪:“那某就多謝竑太子救命之恩了。”

    禮儀到位,但餘天賜卻並不相信所謂的高興樂意之言,更多的……他眼神微暗,說明他現在活著還有價值,或者說對方還有所圖謀。

    再次出現的趙竑已出乎他的預料,如果對方無所求,那他的處境就會很危險。相反,如果有所求,他也並非不能改換門庭。

    譚昭亦能猜到幾分餘天賜的所想,但這些他都不在乎,他來到這個世界,閑著也是閑著。既然身在皇室,幫塑料弟弟一把也無所謂,很多事情執著太多反而掣肘,不如率性而為,經曆了兩個世界,算是他一點兒小心得。

    “是該多謝我,為了救你,廢了我一個回魂丹,你說吧,要怎麽感謝我啊?”

    “……”這個先太子,怕不是有毒?!(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