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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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容五爺在回家路上就收到風聲了。
他也沒想到,許建章那畜生居然還敢來他家裏鬧事。一時間,他心裏又急又惱又懊悔,同時卻也暗中慶幸,幸好當時把蘇秀秀留下來了。
那小丫頭雖然性子偏冷,總是繃著個小臉,不討人喜歡。想不到關鍵時刻,她居然那麽大膽,豁出去也要保護五奶奶的安全。
也虧得她夠聰明,知道跑到外麵找街坊鄰居幫忙。
不然的話,容五爺實在不敢想,這一大一小兩個柔弱的女人,會被許建章那混蛋欺負到何種地步?
不說其他,一旦蘇秀秀受傷,五奶奶就算沒受傷著,心裏指不定得多難過呢。
容五爺單單隻是想想兩人孤立無援的情景,就驚出一身冷汗來。
他本來就已經認定蘇秀秀人品,經此一事,更是下定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收養蘇秀秀做他們家的女兒。
容五爺急匆匆地趕回家,進屋一看,蘇秀秀正張羅著給五奶奶上藥了。
原本容五爺也就隻聽了事情的大概,隻知道蘇秀秀的事,並不知道五奶奶一著急,就站起來走出去了。
所以,一見五奶奶的手也傷了臉也腫了,容五爺頓時就急紅眼了,嘴裏罵道:
“這該死的畜生,當初我就該趁著他小時候,把他扔進馬桶裏淹死算了。何苦養大這個沒心肝的孽種,反倒害你受了連累。那畜生到底打你哪兒了?可有受內傷麽?我這就背著你去醫院,給大夫好好診治診治。”
說完他又看向蘇秀秀,隻見蘇秀秀除了雙眼紅腫外,臉上倒沒有什麽傷。那容五爺也不放心,怕她傷在看不見的地方,就開口說道:
“你也去趕緊回屋做好準備,把那件羽絨服穿好了,路上別再凍著了。我帶你們娘倆去醫院拍片子,看看有沒有傷到骨頭。”
五奶奶一看他是真急了,連忙拍了拍他的手,安撫道:“我們沒有受傷,你這老頭先別急呢。那畜生剛剛倒是想對我動手來著,秀秀就拿著根棒子衝過來,狠狠地打了他,然後,又在院子裏罵他,把他給引出去了。
秀秀沒讓我受一點傷,倒是我怕她一個小丫頭會在許建章手上吃虧。一著急,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能站起來了。然後,我扶著東西磕磕絆絆地走了出去。這些傷都是我不小心碰的。
秀秀這些日子不是一直堅持給我治腿麽,沒想到還真恢複了。這也算因禍得福吧,老頭子,我又能下地走路了!”
她說得輕描淡寫,報喜不報憂,容五爺卻聽得無比驚心。
他老婆在床上癱了都好幾年了,那畜生居然敢近前打她。倘若不是蘇秀秀突然衝出來護著,很難想象他老婆會被打成什麽樣。那時候,就算他匆忙趕回來,也已經晚了。
再說蘇秀秀,體重還不足80斤的小姑娘,她怎麽就敢拿棒子打180斤的大胖子。可以想見,那胖子一巴掌就能把她骨頭打斷。她得鼓起多大勇氣,才能把他引出去。
小丫頭擔心五奶奶,五奶奶也是生怕小丫頭出了事,這才拚了命也要站起來,走出去。
容五爺越想心裏越是堵得慌,他實在後悔出事時沒能在家保護她們娘倆。
五奶奶也怕他想不開,隻得安慰道:“我就蹭破了點皮,也沒什麽大礙。秀秀也說了,我以後繼續恢複,再過一段時間,說不定就能行走自如了。”
蘇秀秀也接口道:“如果能找到趁手的工具,五奶奶現在就能下地走了。”
五爺被強行轉移了注意力,不得不開口問她:“什麽趁手的工具,拐杖麽,單手手杖,還是雙手架著的拐?”
蘇秀秀卻說:“有那種四肢腿著地的架子助行器,要是有了那種東西,五奶奶扶著走路是再好不過了。”
“我還真沒聽過,等幾天,我先找人打聽一下,實在沒有的話,我找木匠做一個倒也使得。”
蘇秀秀卻說:“不要找木匠,還是鐵的更合適,最好是那種輕的。”
上輩子,蘇秀秀是見過拿東西的,製作原理也簡單得很,找人做倒也沒問題。
容五爺點頭道:“行,那如果買不到,你給我畫個圖出來,我找鐵匠做。”
“好。”蘇秀秀也應了。
就這樣,幾人都不再提許建章來搗亂的事。
當天晚上,容五爺特意親自下廚炒了幾個好菜,想給她們娘倆壓壓驚。
五奶奶和蘇秀秀也盡量配合他,一家人總算吃了一頓舒心的晚飯。
隻可惜,白天那事蘇秀秀耗費了不少精力,她身體又還沒補回來。所以,在飯桌上,她的眼皮就有點打架。而坐在炕上的五奶奶,也有些魂不守舍的。
容五爺見她們娘倆這樣辛苦,也不好再說什麽。
隻是在心裏盤算著,不如盡早搬家,遠離這是非之地,到了沒人認識他們的地方,一家人再開始新生活。
原本早幾年,他就有搬家的打算。隻可惜看了幾套房子,卻都不滿意。容五爺反倒是順手倒騰了一下房子,賺了不少錢。
好在去年的時候,他收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拿著祖上的房契,跑了好幾處地方登記辦手續。雖然麻煩了些,卻還是把祖上留下來的房子一一討要回來。
剛好十月裏,北三環的一套院子倒是收回來了,容五爺之前也過去看了,還找了師傅給重新裝修一番。現在,他就想著不如等明年開春,就搬過去算了。
隻是這事,他還得慢慢跟老婆商量。
好不容易吃完飯,容五爺看蘇秀秀這小丫頭沒精打采的,臉色也難看。就讓她回房休息,碗筷先放著,明天再收拾就行。
可蘇秀秀卻規矩得很,仍是堅持洗碗,收拾廚房。
五奶奶忍不住囑咐她:“別忘了用熱水洗,你都用了,我們等會再燒些就好。”
蘇秀秀點頭道:“您放心吧,我會照顧自己。”
她在廚房裏幹完活,又洗漱收拾利落了,隻覺得疲憊得厲害,幹脆早早就熄燈睡下了。
*
另一邊,容五爺老兩口子卻像平常一樣,坐在一起看電視劇。隻可惜,五奶奶始終都提不起興致來。就連平時最能打動她的哭戲,她也隻是幹巴巴地看著,一點反應也沒有。
容五爺抬頭看了一眼掛鍾,已經8點多了,一集連續劇剛好也完了,容五爺才開口說道:“我倒水去吧,今天咱們老兩口也早些睡吧。”
“嗯。”五奶奶隨口應著,臉上仍是沒什麽情緒。
容五爺打了水,又幫著五奶奶挽褲腿泡腳。這才發現她不止是手上碰破了皮,就連腿上也磕青了。
他一時不忍就開口問道:“你這腿都磕青了,身上還有不少傷吧?我拿藥過來給你擦擦。”
五奶奶連忙拉住他的手說道:“下午那會兒,秀秀已經給我細細檢查過了,你沒看那上麵已經擦過藥了麽。那小丫頭到事事都先顧著我,又怎麽會放著我身上有傷不管呢?”
容五爺這才稍微放下心來,卻又說道:“我看你和那丫頭精神不好,要不然咱們明天還是找車去醫院看看吧。哪怕讓大夫給開點安定心神的藥呢?那丫頭才多大,別再嚇著她。”
一聽他這麽說,五奶奶忍不住哭了起來。
“你是不知道,今天可把我嚇壞了。那小丫頭拿著棒子就從外麵竄進來了,拚命打許建章那個畜生,就是不讓他對我下手。
她根本就是一個小孩呢,又那樣瘦小,小胳膊小腿都跟小棍子似的。我當時真怕許建章搶了她手裏的棒子,反手給她那麽一下,她要挨上那麽一下,這輩子就完了。我有心上前幫她擋著點都做不到。”
她說完又忍不住捶自己的腿。
容五爺拉住她的手,坐到她身旁,拍著她的脊背,輕聲安慰道:“那丫頭機靈著呢,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五奶奶卻說:“她機靈什麽呀?真要是機靈的孩子,早就扔下我自己逃跑了。她倒好不止沒跑,還把人給我引出去,就怕那畜生對我動手。”
容五爺隻得說道:“這……那孩子倒是真心實意的待你。”一邊說著,又拿了毛巾給她擦臉。
五奶奶又哭道:“可不是麽,我倒寧願她不麽真心實意。許建章是個什麽爛嘴吧,你也是知道的。他在外麵又罵秀秀,又威脅的,可是小丫頭就是不肯退讓。要不是鄰居們看不下去,她真要被打死了。”
容五爺聽了這話,微微抿了下嘴唇並沒有說話。
五奶奶卻繼續說:“那丫頭還跟許建章說,以後咱們老兩口什麽事都用不著他。將來她會照顧咱們,還給咱們倆老家夥養老送終!”
容五爺心中大驚,連忙又問道:“真有這檔子事?”
五奶奶抹著眼淚,又說道:“可不是麽,她當著街坊鄰居的麵立下重誓,要管怎麽。你要不信去胡同裏打聽打聽,所有人都聽見了。”
“這……那她是真的不嫌棄咱們?願意跟咱們一起過?”
一時間,容五爺心中五味雜陳,也不知如何反應。
他自己有底氣想要收養蘇秀秀,一來是因為他自己做買賣,這幾年賺了不少錢。二來是因為祖上留下的房產都還回來了。他們家雖然不是大富大貴,卻也是小康之家。
可蘇秀秀那丫頭剛來他們家才兩月,並不知道他們的家底。連一件鴨絨棉襖都不敢要他們的;平日裏買菜錢做飯,總是算得仔仔細細,幾分幾毛零錢也都省下來;這個月他本來要給她漲到二十塊,可那丫頭卻不肯要,隻說她都沒地方花,一個月十塊錢就足夠了。
她是把他們當孤老看待了,卻還願意盡心盡力的照顧他們。
看來這次,他們兩口子總算沒看錯人。
這時,又聽五奶奶說:“她自然是不嫌棄了,還知道幫我洗刷汙名呢。她當著鄰居們麵說,許建章他們誣陷咱們,毀咱們名聲。還說,咱們老兩口在她走投無路時收留她,給她個安身之所。她這輩子都記咱們的恩。”
“……”容五爺聽了這話,更是沒有言語。隻是他心裏卻又熱了起來。
五奶奶又流著眼淚說道:“五爺,你看看,這世上也不都是狼心狗肺,無情無義的畜生。這不是也有心裏幹淨,懂得感恩,溫柔又貼心的好孩子麽?”
容五爺這才開口問道:“五奶奶,那你的意思是你願意收養秀秀了?”
五奶奶哭道:“自然是願意了,我老早心裏就願意。可之前,我總覺得我不配給她當媽媽。直到看見秀秀肯為我拚命,在她心裏我這條老命可值錢了。我這邊還矯情什麽勁。”
容五爺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又說道。“行,那我去打聽打聽,秀秀今年剛過十五,也不知道還能不能入咱們家戶籍?對了,這事是你跟她提,還是我跟她說?要不咱們先跟小鬆打個招呼,通過他向秀秀先透個口風。你也知道,秀秀最信服小鬆了。”
“行,你就看著安排吧。”五奶奶說完又補充一句。“不過,那孩子要是打心裏不願意,咱們也別逼她。總之,孩子高興怎麽樣就怎麽樣,隻要她願意留在咱們家裏,就是咱們老兩口的福氣了。”
五爺卻小聲道:“看她在你身邊的樣子,可不像是不願意的。要我說,她老早就把你當媽看了,要不也不會為你這麽冒險。”
五奶奶抹著眼淚,罵道:“這不正經的老頭,又開始胡說八道了。”
隻是她嘴裏雖然這樣說著,心裏卻變得美滋滋的。
*
不管這老兩口心裏如何糾結,蘇秀秀那邊倒是睡得挺安穩。
她還做了個夢,夢見孟庭鬆退伍回來了。這一世他腿沒瘸,還跑過來跟她求婚了。蘇秀秀自然是高高興興地答應了。
他們結婚擺酒的那天,自然要請容五爺和五奶奶。那時候,五奶奶已經能正常走路了,她穿著一套傳統中式碎花禮服,滿臉都是喜氣。
可奇怪的是,五爺和五奶奶居然坐到娘家主桌的正位上去了。
蘇秀秀還沒來得及弄清楚,就驚醒過來了。
再一看窗外,天已經蒙蒙亮,也到了該起床收拾的時候了。
蘇秀秀很快換好了衣服,整理好床鋪。
走到門口一開房門,一股冷氣撲麵而來,凍得她直打哆嗦。
蘇秀秀蹦了兩下,雙手用力地搓了搓,就往廚房走。她正想著不管怎麽說,先燒點熱水,收拾利落了,再去做一家人的早飯。
剛好這時,容五爺也掀開門簾子,從正屋走了出來。
他正好看見蘇秀秀在那兒蹦呢,就開口說道:“今兒個五奶奶想吃餛飩了,我去外麵買早飯,你再回去睡會吧。”
蘇秀秀卻說:“不然,還是我去買吧,您在家裏歇著,也順便陪陪五奶奶。”
容五爺難得沒拿話堵她,隻是說道:“五奶奶還沒起呢,我想趁著大早上出去溜達一圈,這事你就別管了。”
說著,他又走近了看了蘇秀秀一眼,皺著眉說道:“看你臉色這麽難看,應該是沒睡醒,小孩家覺多,你再回去歇歇吧。”
蘇秀秀隻得答應了,又轉身回屋裏去了。
她隻覺得短短一夜之間,容五爺好像開始對她敞開心扉了。也不再說一些別別扭扭的話,掩飾對她的關心了。
*
到了吃早飯的時候,容五爺沒敢給五奶奶盛得太多,隻盛了小半碗。倒是給蘇秀秀連湯帶餛飩盛了滿滿一大碗。
這都不算完,還想塞給她半張蛋餅。蘇秀秀自然沒伸手去接,隻是說道:
“我眼大肚子小,這碗餛飩都未必能吃下去,餅就更吃不下了。”
容五爺又從碗裏倒出一些,撇撇嘴說道:“他們家這餛飩也算是京城老字號,皮薄餡大,用雞湯熬得餛飩湯。咱們家也不經常去買,你先盡量多吃點。不夠的話,回頭再給你留點。”
蘇秀秀隻得接過那隻比她臉還大的碗,悶頭吃了起來。
容五爺雖然變得婆媽了,卻並不會硬逼著別人按照他的意思行事。所以,蘇秀秀並不會感到反感,反倒對這種特殊照顧有點喜歡。
等到一家人吃完早飯,蘇秀秀就起身收拾桌子洗碗。
容五爺又趁機囑咐五奶奶:“你在家好好養傷,腿雖然好了些,也不急著下地走路。別再摔著了,反倒不美了。那丫頭有心自然會好好幫你調理著,多早晚你也能下地,像正常人一樣走路。”
五奶奶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倒是你昨天一夜都沒怎麽睡,要不今天在家歇一天,就別出去了?”
容五爺卻說:“我這精神好著呢,昨天都跟人家都約好了,自然得過去照一麵,等下午我就回來了。”
老兩口又互相囑咐了對方幾句,容五爺這才掀簾子出去了。
隻是還沒在院子裏走幾步,他又翻身回來了。
五奶奶抬頭問道。“你還有什麽事麽,難不成忘帶東西了?”
容五爺卻正色地說道:“我思來想去,還有個事跟你商量一下。咱們家不然也養條狗吧?你一向不好貓兒狗兒的,這些年咱們都沒養過這玩意。可咱家現在這情況,倒不如抓一條能看家護院的好狗來。
以後我不在家的時候,再有不招人待見的人過來,就就讓丫頭放狗出來,把那些人趕走就是。有條狗看著門戶,旁人也不敢進來,咱們也能安心些。”
五奶奶覺得她老頭說的話有些道理,就開口道:“這倒也是個辦法,隻是秀秀那孩子也不知道怕不怕狗,她要是不怕的話,咱們家就養吧。你找個能看家又能護主的好狗來。”
五爺點頭道:“行,那我去廚房問問那丫頭。”
說完,五爺又掀簾子出去,直奔廚房而來。
蘇秀秀那邊剛洗完碗,正處理藥材呢。
五爺一進屋,一眼就看見她手上的凍瘡了,臉上頓時就多了幾分嫌棄之色,嘴裏說道:“我上回拿回來的膏子,你沒往手上擦呀?你可別舍不得用,用完我再買就是了。看你這手一點沒見好。”
蘇秀秀解釋道:“我擦了,每天都擦。可我這是陳年老凍傷,每年十一月份就起來了,不容易除根。”
容五爺說:“仔細養養就好了。”
他本想說搬家之後,再找個真正的保姆過來幫忙,到時候蘇秀秀就不用幹這些粗活了。可又一想,到底還沒跟她說想收養她那事呢,於是又把這話吞回到肚裏。
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對了,你怕狗麽?咱們家要是養條狗看家護院,你覺得怎麽樣?”
蘇秀秀也知道這老爺子被昨天那事嚇壞了,生怕許建章他們再跑來鬧事。
她自然有的是辦法對付那些下三濫,隻是為了安這老爺子的心,還是點頭道:
“養條狗也好,頂大用呢。我小時候和我媽媽兩人過活,家裏養了兩條大狗。平日裏風吹草動的,他們就一個勁地叫,半夜裏都沒人敢靠近我家那塊兒地。隻可惜,後來連房帶狗都給了別人家。”
容五爺怕她想起傷心事,又連忙說道:“你要喜歡狗,我找好了賣家,到時你就跟我一起去挑吧。你喜歡的就抱回家裏來,想多養幾條也行。”
蘇秀秀就覺得容五爺語氣太過溫柔和氣了,倒有點像是縱容小女兒的老父親。
一時半會,她也沒想明白這其中的緣由,隻得點頭答應了下來。
“行,那到時候我跟您去抱狗。”
容五爺得了她的準話,這才轉身離開家。
*
當天上午,蘇秀秀又給五奶奶檢查傷口擦了藥,除此之外其他仍如往常一樣。
隻是蘇秀秀讀書時,五奶奶總是在幹活間隙偷眼看她。
有時候,她的目光會戀戀不舍地留在蘇秀秀身上很久。
這樣偷看的次數一多,蘇秀秀一抬眼就抓了個正著,五奶奶這才倉促地移開眼睛。
蘇秀秀就上前問道:“五奶奶,您有什麽事麽?是不是身上哪裏不舒服?我幫您檢查一下吧?”
“沒有不舒服,也不用檢查。”她停頓了一下,才猶豫著開口道:“我就想看看你傷著沒有。”
“連點皮毛都沒傷到,我跑的快。”蘇秀秀一邊說著,一邊坐到五奶奶身邊來,任由她細細驗看。
同時,還安慰五奶奶說道:“昨天那事其實也就看著凶險。許建章這人雖然貪婪自私,可實際上腦子卻不太好用。您放心,我有的是辦法應付他。下次他再敢來鬧,照樣讓他有來無回。”
蘇秀秀很信任五奶奶,索性連自己的本性都在她麵前釋放出來了。
偏偏五奶奶根本就不信她的說辭,反而難過地說道:“都怪我沒用,難為你這小小年紀的,還得絞盡腦汁應付他。”
蘇秀秀卻說:“我並覺得不難為,許建章那樣的蠢人,多來幾個我也照樣應付得來。您也別把這事放在心上,許建章就是個垃圾,並不值得一提。
我隻覺得人與人之間總要講究緣分的。許建章本來就是個壞的,您和他結下的自然也就是惡緣。
他就像是個地溝裏的老鼠,時不時就竄出來,給您搗亂。
對待這種惡緣,也不必留情麵,一棒子往恨了打,打得他知道疼了,下次也就不敢再來了。等這惡緣過去了,善緣總會來的。”
蘇秀秀並沒別的意思,隻是想寬慰五奶奶。
可五奶奶卻覺得,這丫頭還真是說到她心砍裏去了。這不是他們老兩口子正想著結下她這個善緣呢?
昨天晚上,五爺連夜給孟庭鬆寫了信,今天一早就寄出去了。
這事五爺都安排好了,她自然也不能提前跟蘇秀秀說。不然自亂了陣腳,反倒耽誤正事。
五奶奶想著,輕輕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臉,到底把心事壓了下去。隻笑著說道:
“你這說話的口氣還真像五爺。他原話是為了打死一隻招人煩的老鼠,折損一個玉瓶他也認了。”
蘇秀秀卻笑道:“倘若是我的話,先想辦法護住玉瓶,再把老鼠往死裏打。”
五奶奶看著她這小模樣就想笑。“你這小鬼精靈,將來保不齊比五爺還精明呢。”
蘇秀秀卻隻笑笑,並沒有再接話。
娘倆把話說開了,很快就恢複成往常的樣子,一個在桌邊看書,一個坐在床上織毛線。偶爾歇會聊上幾句知心話,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
另一邊,容五爺這一早上卻很忙。他先是找了三兩個熟識的老鄰居,把昨天發生的事詳詳細細地都問清楚了。
不管在哪個鄰居口中,蘇秀秀都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孩子,還真是為了五奶奶什麽也不顧了。
容五爺聽著他們複述經過,心裏仍是感動不已。隻是他問這些事卻不是為了蘇秀秀,而是準備抓把柄,找許建章算賬。
之前,他也狠狠地治過許建章、趙建紅好幾回。
到現在,那兩畜生見著他就發抖,可他們卻雞賊得很,總是趁著他不在家的時候,跑到家裏欺負五奶奶。
五爺思來想去,這次還是再下一次狠手。
找街坊們都問清楚了事情經過,他又去找了孟庭鬆的戰友小詹了解詳情。
可惜隻是治安拘留,許建章幾天就放出來了。
那畜生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容五爺就暗自盤算,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他狠狠地關上幾年?
小詹卻是個實心眼的正派人,骨子裏帶著一股浩然正氣。
他在部隊時跟孟庭鬆關係很好,對容五爺自然也很好。
小詹雖然也不恥許建章的作為,可唯一能幫著容五爺的地方,就是經常往大碗胡同那邊轉轉,發現許建章過去鬧事,就把他帶回派出所。
至於往別人身上亂扣罪名的事,小詹是萬萬不會做的
容五爺也了解小詹的為人,也就沒跟他提自己的打算,問完許建章的情況就離開了。
一路上,容五爺的臉色沉得厲害。
他可不相信許建章那個眼高手低,不務正業的破落戶就沒做過一件違法亂紀的事。
容五爺回來這些年,就沒讓許建章從他們手裏摳走一分錢。
許建章又是個隻會花錢,不會賺錢養家的,靠著他在效益不好的醬油廠那點工資,怎麽可能維持一家人的花銷?
既然小詹那些派出所的同誌需要有理有據,才能依法辦事。那他幹脆就找人把許建章的老底挖出來,攤開在他們麵前。
容五爺性格果決,說幹就幹。
他年輕時是個京城老紈絝,走雞鬥狗什麽都幹。那時,他家境也富裕,又是個豪爽俠義的性子,所以結交了不少的朋友。
幾十年下來,有些朋友把他徹底忘了;有的見他落魄了就扭頭走開,裝作不認識他,見他發達了,又湊上來笑嘻嘻地叫他一聲“五爺”。這些人他自然不會深交。
可有些朋友卻是過命的交情,他有錢時不會湊上來說他好話,他落難時卻總想著幫趁他渡過難關。
孟庭鬆父親算是一個,帶著一幫小子倒騰票的老馬頭也算一個。
五奶奶一直以為當初是街坊給她送糧食和藥。可實際上,卻是老馬頭暗中叫人一直照看她。
隻是那麽個年月,老馬頭自己幹得也不是正經行當,也不好公開露麵。
可就單憑這些,五爺就記他這份情。
他回到京城後,也曾想過要報答他,可老馬卻擺手說道:
“五爺,您可別寒磣我了。早年間,要不是您不把我扛回家去,我這小命早就沒了,還哪能有現在的日子呀?您現在要是跟我說要報答我,純粹就是打我臉呢。”
兩人都不是矯情的人,自此私底下的往來就越發密切了。
五爺每次弄到什麽新鮮玩意,總會想著給這位老朋友稍一份。
老馬頭也從不拒絕,隻是每次五爺那邊遇見麻煩,他定是會想辦法幫他解決的。上次,許建章被人套麻袋爆揍了一頓,也是老馬頭下的手。
幾年下來,這倆老兄弟感情越發深厚了。
如今許建章又跑來鬧事,容五爺自然是過來找老馬想辦法。
老馬聽了許建章又幹出這種混蛋事,頓時就氣不打一出來,他湊到五爺耳邊說道:
“不如這樣,我找人直接把那畜生的兩條狗腿給卸了,看他以後還怎麽上門鬧事。”
容五爺麵色微變,攔著他說道。
“可這終歸不是什麽解決問題的好辦法。依那畜生的尿性,就算他兩腿瘸了,也敢厚著臉皮爬到我們家口來討飯吃。再說了,咱們老兄弟做的事都不太體麵,平日裏還是謹慎些為妙。”
“那五爺您說這事咱該怎麽辦?趕也趕過,打也打過,派出所也關過,可這小子臭不要臉,像狗皮膏藥一樣,抽不冷子就往您家裏去。難不成您真的打算就此搬家了不成?”老馬沉著臉問。
五爺歎了口氣說道:“依我看,咱們也不用找人去收拾他。那畜生本來就是個上不了台麵的下三濫,他臉皮厚、膽子大、人也蠢,平日裏他也做不了什麽正經事。你幫我劃拉劃拉,看看他留下什麽尾巴沒有。隻要有了他犯事的證據,到時候,再找人去派出所報案。他這次就別想出來了。”
老馬一聽這話倒是有理,把老鼠往死裏打,還傷不著玉瓶,五爺這招倒是高明。他自然也就同意了。
老馬沒讀過多少書,在掃盲班裏學會了寫字。平日裏,他有什麽事拿不定注意就會詢問容五爺。
容五爺為人精明機警,他這輩子既見過大場麵,又遭過大罪,人生起起落落都經過了。這些年下來,他的性子早就被磨得差不多了,自然不再像年輕時那樣反骨。他又有老婆要照顧,所以行事起來低調謹慎了。
平日裏,他沒少給老馬出主意,也勸他行事不要太過張揚。
老馬很多事都會聽他的。
說完打老鼠的事,老哥倆幹脆就聊起了最近各自買賣上的事,聊著聊著就說起了老馬家裏的小兒子。那孩子剛剛十歲大正是活潑可愛的時候。
五爺就笑著說:“不管怎麽樣,你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你媳婦和小兒子打算吧。以後行事千萬別那麽衝動。你想呀你倒騰票子就算被抓起來,沒幾天也放出來了。要真是打架鬥毆,再傷了人指不定判幾年呢。”
老馬點頭道:“你說的是,我這也五十多了,也該想想後路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