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第 17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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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4 孟庭鬆

    後來廠子裏發生的那些事,彭小茹也是聽她舅舅說的。

    許宏偉受傷後, 劉寡婦曾經作為受害者, 再一次出現在眾人麵前。

    她哭訴馬玉虎是個粗俗的男人,一喝酒就會動手打她。她也不知道, 那一天,馬玉虎身上怎麽就藏著一把刀子。

    她還以為兩個老爺們隻是打上一架呢, 也算不了什麽。劉寡婦說她打心底希望,有人能幫她收拾馬玉虎一頓。

    劉寡婦哭得特別傷心。可事發之後, 她卻沒有去醫院看望過許宏偉, 一聲道歉都沒有。

    據她自己說, 是沒臉再去見許師傅了。

    可是, 廠裏的那些工人又不是傻子。

    如果不是劉寡婦跟馬玉虎麵前說了許宏偉什麽,馬玉虎就來找許宏偉拚命了?

    許師傅那麽好的一個人, 之前一直幫襯劉寡婦, 可憐她的三個孩子。可劉寡婦這個掃把星, 卻害得許師傅變成了半個殘廢, 工作都保不住了。

    劉寡婦可倒好, 哭哭啼啼的, 反倒好像她遭了多大的罪一樣?

    她難道比許師傅還要慘麽?

    工友們冷冷地站在一旁看著劉寡婦演戲,可她哭得再慘, 也沒有人會相信她的話了。

    劉寡婦的名聲就這樣慢慢地越來越臭。

    廠子裏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私底下說幾句, 劉寡婦害許宏偉的事。還有人就算看見劉寡婦走過來, 也會毫無顧忌地大聲說出來。

    “劉寡婦是個白眼狼, 把人家的好心當成驢肝肺。許師傅那麽幫她,不說好好道報答人家,反而生了這種害人的心思。”

    “可不是麽,這種女人看上去再怎麽可憐,心腸也太歹毒了。往後誰還敢幫她,這不是自己作死麽?”

    可偏偏劉寡婦心虛,卻不敢反駁。隻能那樣硬生生地承受著。

    慢慢地,廠裏再有什麽好事,大家也不會因為可憐劉寡婦帶著孩子,就把那個名額給她了。

    就算劉寡婦再可憐兮兮地向別人求助,也沒人再同情她了。

    再怎麽說,做人也得有底線。

    像劉寡婦的所作所為,就是自己把路都堵死了。也怨不得別人不待見她。

    後來,劉寡婦的日子實在艱難。她也曾想過離婚改嫁,可馬玉虎就是死活不肯離婚。在監獄裏,也要拖著她,耗著她。還對劉寡婦放話,要是離婚的話,出獄後,他就殺了劉寡婦全家,再去自殺。

    劉寡婦實在惹不起這個混賬玩意,隻得默默忍了下來。

    再說了,她名聲那麽臭,也沒人敢再娶她了。

    不管劉寡婦願意不願意,隻能繼續煎熬著苦撐著。

    可偏偏她那麽自私,養出的孩子也各個都是吸血鬼和白養狼。動不動就想蹭別人家的東西,臉皮也都比城牆拐角還要厚。

    倒是也有那好心鄰居,曾勸過劉寡婦。“你倒是教教你的孩子們為人處世呀?這樣到處混吃混喝的以後長大了可怎麽辦?”

    劉寡婦卻一臉哀怨地說:“日子都過不下去了,眼看著都快養不活了,我拿什麽教他們?”

    鄰居被堵得啞口無言,按照劉寡婦這個說法,反倒是怪他們沒幫著她養孩子了?

    沒辦法,鄰居隻能再私底下歎道:“劉寡婦這幾個孩子,攤上那麽一個媽,大概也沒個好了。”

    親友就勸她。“你管他們呢,劉家都快成了賊窩了。以後,少沾染他們家就是了。”

    ——彭小茹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種樣子,大概就是惡人自有惡人磨吧?

    至於後麵的事,彭小茹也就沒再打聽過了。她和許宏偉都離開了廠子,劉寡婦也跟他們沒有任何關係了。

    彭小茹雖然心裏也恨劉寡婦害了她男人,如果碰見了,罵一頓是免不了的。也許彭小茹會上前去大嘴巴抽她。

    可說到底,過日子,就是他們兩口子的事。彭小茹也不會在那個女身上話太多時間。

    隨著許宏偉的廚藝慢慢恢複,他的信心也慢慢回來的。

    他們的小日子自然也過得越來越紅火。

    至於結婚擺酒的事情,他們打算等到來年三月再辦。

    到時候,他們兩口子定要配合著做一頓豐盛的飯,給親友們吃。

    彭小茹笑著對許宏偉說。“我呀,以後就是你專屬的刀工了。什麽時候,你一招呼,我一定跑到你身邊幫你切菜。”

    許宏偉拍著他老婆的手臂,一臉鄭重地許下承諾。“那我以後就是你的私房廚師,負責給你做最美味的飯菜。”

    說完,兩人相視一笑,萬千情意盡在不言中。

    就這樣,1988年慢慢地走過去,眼看著就到了尾聲。

    按照慣例,孟庭鬆也差不多該回家了,蘇秀秀也變得異常興奮。

    孟庭鬆在電話裏,也跟秀秀說好了。

    這一次無論如何都要一起去動物園,怎麽著也得出去正式約會。

    聽了鬆哥的話,蘇秀秀在電話另一頭,就一個勁地笑。

    最後,她也說道:“那行吧,隻要你回來了,咱們就去動物園。”

    孟庭鬆卻說:“如果你不喜歡動物園的話,咱們也可以去別處玩。”

    蘇秀秀臉都漲紅了,又小聲說道。“去哪裏都是其次,重要的是有鬆哥在我身邊。對了,我都想吃你做的飯了。”

    蘇秀秀聲音軟軟的,似乎有點小嬌氣。

    孟庭鬆聽得心頭一軟,自然就一口答應下來。

    “好呀,等我回去了。你想吃什麽,我給你做什麽。”

    “對了,還要一起去看電影。到時候,咱們也買點小零食帶上吧?”蘇秀秀又說道。對於約會,她似乎又有了很多憧憬。

    “好呀。”孟庭鬆在電話那邊,統統都答應了下來。

    就這樣,兩人一起對今年的假期,進行了詳細的安排。

    蘇秀秀雖然覺得他們的約會,似乎一直波折不斷。十有八九,未必能成行。可她卻很願意跟鬆哥一起討論這些事。

    秀秀甚至還打算寫一份詳細的行程安排,寄給鬆哥看。

    就這樣,兩人聊得很盡興,還說了很多關於未來的幻想。

    孟庭鬆甚至第一次說出了。“等將來我退伍了,也天天給你做飯吃。你也別再羨慕彭姐了。”

    蘇秀秀也笑著說:“好呀,那我可等著了。將來咱們家廚房可就歸你管了。”

    “就這麽說定了。”

    雖然隨口帶出來了,可孟庭鬆退伍這事,在他們看來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誰也沒有想過,孟庭鬆會中斷他的部隊生涯。

    後來,即便是掛了電話,蘇秀秀的心情仍然很好。

    有時候,蘇秀秀幹著幹著活,會突然哼哼起一聲歌,還是軍歌。

    不得不說,蘇秀秀唱歌大概有點小跑調。可她卻不自知,哼哼得很愉快。

    而且,蘇秀秀提前兩個月,就找金縷閣的大師傅們定做了秋冬款唐裝,已經送過來了。無論是款式和樣式都很好看。

    可蘇秀秀隻是拿出來看看摸摸,就收在櫃子裏壓箱底了。並沒有往身上穿過。

    寇小白覺得秀秀實在有些古怪,就忍不住問了姑媽一句,“這丫頭是怎麽了?最近幾天,她心情好到能飛起來。”

    寇婉茹衝著她擺擺手,然後小聲說道:“這不是小鬆快要休假了麽?秀秀是高興的。你可別跟她說什麽風涼話。小媳婦麵皮薄。”

    寇小白聽了姑媽的囑咐,就笑著說道:“您放心,秀秀也不容易。我哪裏還會嘲笑她?”

    就這樣全家人基本都接受了,蘇秀秀的這些小改變。

    隻是跑調的歌聽多了,他們自己再想唱的時候,卻找不到正確的調子了。

    後來,寇小白在新年聯歡會的排練上還出了一回醜。

    她在大合唱時,突然跑調了,害的全班同學不得不停下來,一臉好奇地看著她。就好像她天生五音似的。

    寇小白很丟臉,連躲都沒地方躲。沒辦法,她隻得在心裏哀嚎。

    蘇秀秀唱歌實在害人不淺。

    可偏偏那姑娘高興的時候,就是忍不住哼那首《當兵的人》。

    這都是什麽毛病呀?

    *

    蘇秀秀等待著孟庭鬆的歸來,好心情根本就藏不住。

    直到某天晚上,蘇秀秀在噩夢中驚醒。

    原本她還以為孟庭鬆經過上次受傷,他的那道坎已經算是過去了。

    卻沒想到,命運還是具有一定的慣性的。

    在蘇秀秀的夢裏,孟庭鬆去執行最後一個任務了。完成這個任務,他就要放假回家了。

    可是,在緊要關頭,孟庭鬆還是義無反顧地撲倒了那個高大男人。

    那一刻,孟庭鬆似乎也知道自己可能會死,他對生活充滿了留念;他也對蘇秀秀充滿了愧疚。可他的身體還是下意識地保護了那個男人。

    這就是他作為軍人的本能。

    蘇秀秀在夢中,清晰地看到了那一切。最後,的一個場景,是孟庭鬆閉上的雙眼。他中了好幾槍。

    蘇秀秀以為他已經死了,在睡夢中硬生生地被嚇醒。

    可能是她跟著師傅學習的緣故,已經開始能控製自己的靈氣了。

    蘇秀秀最近已經很少做這種預言夢了。她在睡夢中,場景變得清晰了許多。

    她也不會毫無反抗能力地被拖進某個夢境的深淵裏。身不由己,隻能眼睜睜地看見那些事情的發生。

    至少這一次,她掙紮著,掙脫了夢境的束縛,清醒了過來。

    *

    蘇秀秀匆匆忙忙套好了毛衣,一看掛鍾,淩晨4點,她再也顧不得其他,急急忙忙就推開房門,準備去找師傅想辦法。

    容五爺想來覺輕,他聽見院子裏有動靜,自然也醒來了。他披上一件衣服,出來一看,他閨女正拿著手電往外麵走呢。

    容五爺跟過去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呀?大晚上的。”

    此時,蘇秀秀臉上也不知道是眼淚還是冷汗,她幾乎用哭腔說道。“鬆哥,好像出事了。爸,我夢見他出事了。我想去找師傅幫忙。”

    容五爺知道閨女有些異於常人的神通,連忙對她說道:“你先回屋去把衣服都穿好了。這麽出去,別再凍病了。五分鍾之後,我送你過去。”

    父親的眼光堅定而又溫柔。使得原本有些慌亂無措的蘇秀秀,在那樣有些強勢的注視下,慢慢地變得平靜下來。

    蘇秀秀還是順從地回到房間裏,把衣服都穿好了。這才走到了院子裏。

    此時,容五爺也把那身在家裏的棉襖棉褲都穿上了,還加了一件肥大的外套,帶了毛線帽子和大圍巾。他手裏也拿著五奶奶昨天剛指出來的小花圍巾。

    一看就是五奶奶也起來了,為他們父女準備的。

    “我媽也被吵醒了?”蘇秀秀下意識地感到很歉疚。她其實並不想打擾爸媽休息。

    容五爺卻罵道:“這時候,還有心思想這個呢?你不是快急死了麽?還不趕緊走著。”一邊說著,一邊把小花圍巾圍在寡女的脖子上。

    蘇秀秀這才反應過來,抱著圍巾,她突然感覺到原本失去感覺的身體,好像突然又被溫暖過來了。

    爺倆出了院子,小心地關好了大門,就拿著手電出發了。

    沒走兩步,蘇秀秀下意識地像抓著容五爺的大手,可她碰到的是一隻毛線手套。

    蘇秀秀後知後覺地發現,拉父親的手,是幾歲的小女孩才幹的事。她都活了兩輩子了,不該這麽嬌氣才是,就想把父親的手放開。

    可容五爺卻握住了她的手,帶著她哭得稀裏糊塗,卻有點傻乎乎的閨女,往瞎婆婆家裏走去。

    *

    北京的十二月,已經正式進入了冬天。往年這時候,甚至都已經開始飄起了雪花。這一年的冬天,卻仍舊幹冷幹冷的。

    淩晨四點鍾的時候,蘇秀秀裹得像一個肉球,帶著一條母親新織的花圍巾,被她父親拉著一路往前走。

    偶爾吹過一陣北風吹過,刮得蘇秀秀的臉生疼,她沒辦法不流眼淚,臉大概要扇了。

    容五爺幹脆停下步子,把她脖子上的花圍巾裹在她的臉上,隻留下兩隻眼睛。

    都弄好之後,才拉著寡女繼續往前走。慢慢地,蘇秀秀也變得平靜下來,她也開始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很快,就到了瞎婆婆的家。

    蘇秀秀拿著鑰匙,慌亂的無法對準鎖孔。

    容五爺幹脆拿過鑰匙,打開了院門。爺倆這才急匆匆地走進了小院子裏。

    由於瞎婆婆要招待一些客人,她幹脆就把主屋騰出來,接待客人用。自己則住在東邊的房間裏。

    一聽見院子裏進人了,瞎婆婆這才披著衣服從東屋走了出來。

    到了院裏一看,蘇秀秀哭得眼睛都腫了,就連忙把這孩子讓進屋裏坐。

    容五爺知道她們師徒倆有些重要的話要說,他在場或許不太方便,於是,幹脆就進了主屋裏坐著。又拿出杯子,倒了熱水給自己喝。

    瞎婆婆關好了房門,秀秀這才說道:“我夢見鬆哥出事了,看得特別清楚,鬆哥為了救前麵那個人……”

    說到這裏,蘇秀秀突然就說不下去了。

    她平日裏一股的冷靜和從容,在這一刻已經徹底崩盤了。

    她甚至不知道,如果沒有了鬆哥,她回來還有什麽意義?

    蘇秀秀一臉茫然無措地看著師傅。

    這時的瞎婆婆卻異常冷靜,她看了看天色,雞還沒有叫。於是,連忙對秀秀說道。“你冷靜些,事情或許沒有那麽遭,最後是你能再看看。”

    說著,她就把蘇秀秀拉到臥室的桌子前麵坐了下來。又親自給她沏了一杯茶,又點上了一枝香。

    蘇秀秀喝了茶,才勉強安穩住心神。這時又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氣。

    蘇秀秀就覺得她的身體似乎不由自主地放鬆了下來。

    這時,師傅又溫聲說道。“你困了,倒不如先躺床上休息一下。”

    蘇秀秀本來想說,“我不困,我不想睡。”

    可是,她的眼皮卻已經不受控製地耷拉下去了。

    很快,蘇秀秀就感覺到有一隻手正輕輕地推著她。

    蘇秀秀很順利地再次進入了那個她不敢看的夢境。

    再次看見孟庭鬆為了那人擋槍,蘇秀秀不顧一切地抱住了鬆哥的背。

    她閉上眼睛,大聲地喊著。“鬆哥,你別死,你千萬別死。”

    孟庭鬆似乎聽見了什麽,想要回頭。

    蘇秀秀隻覺得那隻手在她背後一推,下一刻畫麵又變了,戰友們把孟庭鬆送到醫院。

    隨著漫長的等待,手術室的大門終於打開了。

    背著孟庭鬆過來的男人急切地問道:“他怎麽樣了?”

    帶著眼鏡的醫生一臉嚴肅地說:“命是保住了,隻是他的腿……”

    那個男人馬上就急眼了,抓著大夫手臂說道。“他可是我們最好的兵。”

    醫生卻拍開他的手,一臉嚴肅地說道。“就算是你最好的兵,他的腿也不行了。恢複好了,走路或許可能看不出異樣。可他以後沒辦法再進行高強度訓練了。”

    蘇秀秀這才稍微放心些,鬆哥還活著呀。

    緊接著突然聽見了一聲雞叫,蘇秀秀隻覺得被狠狠地震了一下。她這才緩緩地睜開眼睛,側頭一看,天剛蒙蒙亮。(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