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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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嚓”一口, 陳唐唐咬掉桃子上甜滋滋的尖尖兒, 心滿意足地咀嚼著這個汁水豐厚的桃子。
孫行者坐在一旁的石頭上,一手放在膝蓋處, 一手支著臉頰, 默默看著師父吃桃。
看師父吃的一臉滿足, 他心中也滿滿的。
“這桃子算什麽,我當年在天上看守蟠桃園的時候,仙桃仙果不知吃了多少,若是師父喜歡,我就立刻上天為師父偷幾個下來!”
天上的諸神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陳唐唐搖了搖頭:“這個桃子已經足矣。”
孫行者金眸有些暗:“師父可還是在怪我?”
怎麽會呢?
陳唐唐想要說出口,可是她嘴裏塞滿了桃肉, 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孫行者垂下頭, 被雨水打濕的金色碎發溫順地貼在臉頰上。
金箍棒小心翼翼地蹦躂過來,卻被孫行者一腳踹開。
金箍棒繞著他打轉,他也不理會。
“咳咳——”陳唐唐想要趕緊咽下果肉安慰他, 誰料,一個不小心竟然嗆住了。
丟……咳咳咳咳,丟人啊!
孫行者立刻搶上前來, 為師父怕打後背, 他天生神力, 生怕把師父拍出個好歹來, 隻得放輕了動作, 可是, 像貓拳磨蹭的動作哪裏會有效果啊。
陳唐唐咳嗽的更加厲害了。
孫行者一急躁, 正準備施法,陳唐唐卻已經將卡住的那塊果肉咽下去了。
陳唐唐拍了拍胸口,一臉驚魂未定。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佛主保佑,佛主保佑,若是她千裏迢迢去取經,中途卻被一塊果肉噎死了,那可真是鬧大笑話了。
孫行者四處看了看,低聲道:“我去給師父弄些水來。”
陳唐唐趕緊點頭。
孫行者躥到雲上一看,發現一處山澗,溪水清澈,看上去就很好喝的樣子。
怎麽就這麽巧?
孫行者撇了撇嘴。
從他發現大夏天還有熟透的桃子開始,就覺得這裏處處透著股詭異,就好像有誰偷偷跟著他們,為師父提供所需要的一切東西。
算了,還是師父口渴更為要緊。
孫行者跳下雲朵,對著陳唐唐苦口婆心地勸道:“師父,你在妖怪的眼中就是一道美味的菜肴,你可一定要多長些心眼兒,別隨便跟他們搭話。”
陳唐唐點頭。
他又扭頭數落起金箍棒:“叫你保護好師父,你就是這麽保護的?”
金箍棒委屈地蹭了蹭他的袖口。
孫行者曲起手指敲了他一下:“聽好了,不許讓任何人近師父的身,否則,我就將你大卸八塊了!”
金箍棒飛快地點頭。
孫行者又朝四周望了望,見沒有異狀,才一步三回頭冒著小雨離開了。
陳唐唐依舊舉著傘站在樹下,看這雨小了些。
為何去化緣的八戒和去買衣服的悟淨都沒回來?可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她正思慮著,突然聽到一陣腳步聲伴著竹杖敲擊地麵的“跫跫”聲響。
陳唐唐轉頭望去,這次金箍棒也沒有憊懶,一下子擋在了陳唐唐的麵前。
薄霧漸漸散開,一個身形孱弱的素衣男子手執青竹杖,慢悠悠地朝陳唐唐走了過來。
金箍棒抖了一下,那個素衣男子注意到了。
他慢慢轉過頭看向陳唐唐。
隻見他麵容蒼白如紙,隻有唇珠一點紅,他的眼角也有一顆小痣。
陳唐唐暗想:怕不是那兩具屍體的親人?
果然,那名孱弱男子,依靠著青竹杖,輕聲問:“見過這位長老,請問長老有沒有見過我的弟弟妹妹。”
你的弟弟妹妹都拿去填池子了。
“阿彌陀佛。”
那人似乎沒有了力氣,歪著頭靠在青竹杖上,整個人顫顫巍巍的宛若風燭。
他修長的手指在青竹杖上抓了一把,卻因為竹杖沾了雨水變滑,他的手滑了下來,臉頰撞在了竹杖上,白雪般的臉頰老鵝抹上了一層胭脂。
他垂眸輕輕“嘶”了一聲,低聲喃喃:“我身子骨不好,一向是我弟弟妹妹照顧我,沒想到兩人竟都不見了蹤影,唉——”
說著,他整個人往下溜,一副要倒在地上的模樣。
陳唐唐上前兩步,準備扶他一下,可她的衣擺卻被金箍棒扯住了。
陳唐唐無奈回頭:“沒事的。”
鑽進她衣擺裏的金箍棒擺動著頭。
陳唐唐心裏歎息一聲,伸出手拍了拍金箍棒大概是腦袋的地方。
金箍棒顫了幾顫,戀戀不舍地從她衣擺中鑽了出來。
陳唐唐立刻扶住那名病弱的男子,她的手與他的手接觸的那一刹,她幾乎要被凍傷了。
好冷。
“施主的手好冰。”
病弱男子低頭苦笑:“大概是我命不久矣了。”
陳唐唐搖頭:“不如等會兒貧僧的徒弟歸來,貧僧讓徒兒帶你去看看郎中。”
哎?這句話似乎有些耳熟,貧僧是不是說過?
男人的眼皮重重一跳:“不,不用了。”
陳唐唐疑惑道:“你的額頭怎麽出了這麽多汗?”
“我、我體虛!”男子口不擇言。
“體虛……”陳唐唐若有所思。
假扮成男子的白骨精立刻就後悔了。
啊啊啊!他怎麽又搞砸了,見鬼的體虛,不,我不體虛啊,要我一夜七次我都能啊!
陳唐唐:“施主真不容易。”
白骨精:“……”
不,我可以的。
他正糾結後悔,突然道:“我本想找到我的弟弟妹妹,可眼下人還找到,我的舊疾便複發了。”
他朝她看去,眸中一片淒然:“不知道長老能否送我回去?”
他露出苦笑:“我眼下怕是一人走不了了。”
“阿彌陀佛,這個忙,貧僧自然是能幫的。”陳唐唐連忙道。
可剛答應完,她突然響起了徒弟叮囑的話——那位色~氣滿滿的小哥是個妖怪,這樣推算的話,豈不是眼下這個也是個妖怪?
陳唐唐停住了腳步,側頭望著他。
他正歪著頭,將腦袋枕在她的肩膀上,一雙水眸瀲灩,溫柔的不能再溫柔。
“長老?是忘了什麽東西嗎?”他抬眸問。
陳唐唐還沒來得及答話,背後卻突然傳來一聲冷哼:“是忘了取你這個妖怪的狗命!”
那個剛剛還孱弱的連路也走不了的男人猛地跳開,讓孫行者一棒揮了個空!
孫行者冷笑一聲,將師父擋在身後,正麵對上這位素衣男子。
男子眼中閃過一道火光,恨聲道:“又是你!”
“妖精,納命來!”說著,孫行者就揮舞著金箍棒衝了過去,男子左右騰挪躲閃,不知道從哪裏抽出一把白骨劍,那劍雖然看上去像是用白骨磨成,可金箍棒砸在上麵竟發出沉悶一聲響,骨頭連開裂一下都沒有。
兩人且戰且行,都怕戰火會殃及到站在一旁的陳唐唐身上。
金箍棒與白骨劍相擊,金光與白光相交,天昏地暗,風雨交加。
兩人從地上打到天上,又從天上打進水裏。
最後,還是白骨精力不從心,節節敗退。
孫行者正要一鼓作氣了斷這小妖精的命,誰料,他竟虛晃一槍,掀起一股妖風,帶著陳唐唐便奔著遠方去了。
孫行者駕雲追去,一雙金眸幾欲流火:“妖怪,今兒個我非要你魂飛魄散!”
白骨精渾身一震,他的法力本就不如齊天大聖,能夠幾次從他手下逃脫也是使了些看家本事,他再看孫行者糾纏不放,一副要將他大卸八塊的樣子,幾乎要嚇破了膽。
要不……還是別惹她這麽凶惡的徒弟了。
白骨精想著,便低頭看了一眼正被自己打橫抱在懷中的陳唐唐。
即便遭遇這等突發狀況,懷裏的和尚依舊沉著冷靜,帶著一股不與世俗同流合汙的高冷,隻是她的臉頰被天上風掃過,刮出了淡淡的胭脂色,襯著她白嫩的肌膚越發顯得勾魂了,連眉心的那點朱砂痣也越發紅豔了。
陳唐唐察覺到妖怪的視線,便抬起頭看去。正巧一陣風刮來,將孫行者為她罩上的紅披風吹了起來,紅披撩到了她的頭上,擋住了她一半容顏,她睫毛輕顫,恰似羞紅的美人臉隔著紗簾相看。
原本清雅聖潔的人露出嫵媚的一麵,才是最讓人受不了的。
白骨公子周身的骨頭都忍不住“科科”作響,簡直愛進了骨子裏,後麵別說是齊天大聖了,就算是玉皇大帝追來,他也要死不回頭了,真可謂是色壯慫人膽。
美色誤人!美色誤我啊!
白骨公子色膽包天,伸手將一個白骨製成的牌子塞進陳唐唐的手中,口中道:“我知長老你一心取經,心性高潔,定然看不上我們這些妖怪,你也別惱我,要惱便去惱月老,誰讓他胡亂拉扯紅線,非要讓我對你一見鍾情。”
他簡直恨不得將自己的骨頭砸開讓她看看,她與他的紅線定然都埋進了骨髓中。
“你的徒弟委實太厲害了,我這條命恐怕真就要搭在這裏了,唉,可憐你我這輩子怕是做不成夫妻了。”
你這妖精好不要臉!
“阿彌陀佛,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施主早早醒悟吧。”
白骨公子盯著她,突然道:“要不然長老親我一個,說不定你親我一下,我就醒悟了。”
呸!無恥!
白骨公子勾起嘴角笑了起來:“你看,連長老你都不肯渡我。”
白骨公子回頭望了一眼正一臉凶象盯著他的孫行者,柔聲道::“你我這輩子做不成夫妻,那就下輩子吧,長老可要記好,無論你成佛成魔,可都欠了我一份因果。”
陳唐唐猛地出聲:“你要做什麽?”
“做什麽?”他凝視著她,唇角含笑,低聲道:“我什麽也不做。”
“我隻想讓長老你看著我的喜歡。”他低下頭,似乎想要吻她。
陳唐唐寒毛直豎,金光纏上手掌,正要給他一掌,他卻突然停下了動作。
他輕聲喃喃:“斷絕七情六欲真的那麽好嗎?”
他輕輕蹙眉,幽幽歎息。
手卻在陳唐唐的臉上輕輕一抹,陡然間,陳唐唐覺得似乎哪裏不對勁兒的樣子。
白骨公子卻笑了起來。
“我雖然法力不及旁人,但這一手改頭易麵的本事卻是一絕,一般的神仙都發現不了。”
白骨公子又回頭看了一眼孫行者,低聲道:“雖然他能看出來,不過恐怕他見不到你了,如果那人說的沒錯的話……”
陳唐唐沒有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白骨公子卻一個閃身鑽進了雲彩裏,孫行者也跟了上去。
孫行者沒有追多遠,就雲中趕上了那個妖怪。
他當頭便是一棒,隻聽一聲骨頭脆響,那個妖怪化作一攤白骨直直朝地麵墜了下去,連帶著懷裏的陳唐唐亦墜落下去。
孫行者雙目赤紅,追隨而去,想要在師父落地之前接住她。
這時,他耳邊突然傳來“哢嚓”一聲。
接著,他的大腦一片空白,他的動作也緩了下來。
怎、怎麽回事?
他的記憶重新恢複,哦,對了,去救師父。
他急急追去,然而為時已晚,師父從幾千丈的高空墜下,已經摔成一攤肉泥了。
孫行者繞了那攤肉泥看了幾圈,想著如何是好,可奇怪的是他居然連悲傷的感覺都沒有,就好像他師父跟他原本就是陌生人。
孫行者摸了摸心髒的位置,嗤笑一聲:“我還真是生了一顆石頭心。”
算了算了,還是將這件事跟他們幾個說說,他們幾個早點散夥好了。
孫行者轉身就走,突然一股疼痛從那顆石頭心傳來。
他下意識捂住,眼中卻一片茫然。
奇怪,為何他總感覺好似丟掉了什麽似的?
孫行者看著手中微微發顫、似乎留戀不舍的金箍棒,聳聳肩,將金箍棒變成金針塞進了耳朵中。
孫行者好不容易找到幾個師弟,發現八戒正茫然地站在山林中,手裏還端著熱氣騰騰的飯菜;悟淨則拿著幾件衣物在市集上毫無目的地走來走去;敖烈則在治完腿後,跑到人家郎中房頂躺著,還怎麽叫都不肯下來,將老郎中氣得夠嗆。
孫行者將師父變成肉餅的事情對他們說了說,四個人便準備分行李,各自離開,可師父的衣物和法器全都在悟淨懷裏。
悟淨突然跳了起來,一言不發地飛奔而去。
三人追著他,隻見他跳進河裏,轉眼不見了蹤影。
他居然一個人將師父的遺物都貪了!
孫行者他們三人明明都不是貪圖財物的東西,但不知為何,此刻卻難受的要命,似乎不把東西搶回來,連睡覺都不會安穩似的。
孫行者抱著胳膊冷冷道:“咱們分散開去抓吧,誰搶到就算誰的。”
八戒和敖烈互相看了看,點了點頭,同意了他這個分法。
三人在河邊就地散夥,各奔東西。
這時,河邊的草叢突然抖了抖,跳出一隻青蛙,青蛙看了看他們幾人離開的方向,在原地打了個轉兒,變成了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男人。
男人嘴角翹了翹,舉起自己的右手,隻見他手裏正捏著一把金色剪刀,而他的左手則握著四根紅線,他將紅線隨意扔掉,化成一股淡煙離開了。
再說另一邊,陳唐唐被那妖怪抱著鑽進雲彩。
在孫行者沒有追上來的時候,那妖怪弄暈了她,等陳唐唐再睜開眼,卻發現自己正躺在地上,周邊是枝葉茂密的樹木,頭頂的鳥兒在啾啾亂叫。
陳唐唐摸了下自己的腦袋,卻猛地愣住。
她順手一撈,低頭看去,漆黑的長發如一匹上好的絲綢。
頭、頭發!
貧僧不是和尚的嗎?
陳唐唐猛地跳了起來,拉扯著衣服一看,身上哪裏還有什麽袈~裟,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輕薄漂亮的緗色的齊胸襦裙,外麵則是一件紅色團花的大袖衫,行走間,衣袖拂花,好似神仙妃子。
她下意識地將手按在胸口,然而,一片平坦。
陳唐唐:“……”
啊,這應該是她自己的身體吧?
陳唐唐在林中一頓亂走,終於找到一處小溪,她提起裙擺,在溪邊蹲了下來,低頭朝小溪裏望去。
清澈如許的溪水中正倒映著一個又清又豔的女人,她雙眸明亮沒有一絲霧靄,眉心貼著梅花花鈿,烏雲似的三千青絲被綰了個鬢,插著金玉步搖,步搖鳥口銜珠串,一行一動一搖曳。
陳唐唐“啊”的一聲捂住了臉,又輕輕移開。
雖然倒映的女子很貌美,但這的的確確不是她的臉。
她的臉呢?
陳唐唐細細摸著自己的臉頰,卻像是摸在自己的肌膚上,不知道那個妖怪究竟使了什麽妖法,將她變成了這副模樣。
她的徒弟們不知都去了哪裏,也不知道她還能不能變回來……
陳唐唐拉開大袖衫,露出一側的鎖骨,鎖骨上的一隻金蟬印記顯露出來,她又擼起自己的袖子,因為不方便,她幹脆將大袖衫脫下一側,另一側則堪堪掛在肩膀上。
她白皙的手臂上果然帶著三個亮閃閃的金箍兒。
身子是她的身子,臉卻不是她的臉了?
陳唐唐歎了口氣。
真可惜,那妖怪有如此本事,為何不幹脆幫她將胸部也弄出來呢?
她走了一回神兒,又開始悉悉索索穿衣服。
輕薄的袖子一甩,掉出一個白骨牌子。
“這是……”
啊,她想起來了,這就是那個妖怪送給她的。
她的手遲疑了一下,慢慢覆上去,將白骨牌子翻轉過來,隻見上麵用紅色的字跡寫著“白骨公子”四個大字。
這紅色看上去並不像朱砂,陳唐唐湊到鼻尖嗅了嗅,隻聞到了淡淡腥味。
這是……血?
他為什麽要將這個牌子給她?
陳唐唐完全不明白,隻得捏著牌子對著陽光仔細觀察。
那個白骨牌子周邊圓潤,瑩瑩的材質就像是上好的羊脂白玉,陽光為這塊牌子鑲上了一道金邊兒。
這時,一道骨節分明的手突然穿過金沙似的陽光握上了陳唐唐正拿著白骨牌的手。
陳唐唐一怔,不由得仰頭看去,隻見到一張逆光容顏,其軒昂俊美,容止閑暇,竟不能用言語描述一二。
那人見她也是一怔,眼中似有曙光與星空。
陳唐唐立刻反應過來,掙了一下自己的手,卻沒成功。
他笑著握緊她的手。
居然敢對貧僧無禮,貧僧……
啊,對了,貧僧現在不是和尚了。
陳唐唐又扭頭去看溪水中的容顏,溪水中的女子仔細看來倒是與她有幾分相似。
徒兒沒了,她又變了一番模樣。
她在心裏歎息一聲,勉強接受了這樣的處境。
不接受還能怎麽樣呢?
不管變成什麽樣,西天還是要去的,若是變不會來,她就拿刀再把頭發剃光也是一樣的。
幸好,雖然所有物品都交給悟淨安放,但是文牒還是在她手裏拿著的。
既來之,則安之。
阿彌陀佛。
陳唐唐正胡思亂想著,那個貌比潘安的男人突然輕輕喚了她一聲:“小娘子。”
陳唐唐打了個哆嗦。
不行不行,貧僧真是聽不習慣啊。
那人卻以為她是怕了自己,立刻縮回了手,柔聲安撫道:“你不必怕,這裏沒有好人。”
陳唐唐:“……”
你還真是誠實。
那人這才反應過來,忙道:“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是這裏沒有壞人。”
他星眸中蕩出柔和的笑意:“我一見你容顏,就有一種感覺,我們上輩子或許是見過的。”
陳唐唐:“……”
這樣搭訕的方式也太老套了吧?
而且,你們現在都流行一見鍾情的套路嗎?
“啊,抱歉,我,我實在太激動了。”男人甩了甩袖子,撓了撓鬢角,露出一絲尷尬的笑容。
貧僧看出來了。
陳唐唐目光沉靜道:“阿彌……”
那人奇怪道:“阿彌?”
糟了,說順嘴了。
陳唐唐立刻改口:“阿彌……呃,你、你是……”
那個男人眼睛一轉,笑答:“我是碗子山波月莊人士,眼下正與幾個家奴出來打獵,無意中跟家奴失散了,我跟著一頭渾身雪白的鹿來到此處,沒想到竟然真的見到了神仙妹妹。”
若是平常女子聽了這話非得麵紅耳赤,心也起了波瀾,然而,對於在和尚堆裏打滾,打小在寺院裏長大,又被拗斷了情根的陳唐唐來說,他說的話她是一個字兒也沒聽進去。
陳唐唐點了點頭,不再多言。
男人頭上的雀尾冠動了兩下,像是怕嚇到她一般柔聲問:“不知道小娘子你家住何處?不如我送你回家?”
你這像是哄騙小孩兒的語氣以為貧僧會上當嗎?
陳唐唐抿了一下唇,淡淡道:“麻煩了。”
嗯,貧僧就是上當了,來,且讓貧僧看看你究竟想要做什麽。
男人嘴角上揚,露出一個喜不自勝的笑容:“太好了,不知道該如何稱呼小娘子你?”
陳唐唐盯著他的眼睛:“那郎君呢?我該如何稱呼郎君?”
他想了想,溫聲道:“小娘子若是不嫌棄喚我木郎便好。”
陳唐唐低頭想了想,便真的喚了聲:“木郎!”
他當下一個激靈,就好像聽到了魂牽夢縈的一個聲音,而那個聲音正是他下凡的目的。
他的雙眸亮如繁星,急切道:“小娘子還沒有說你的名姓?”
陳唐唐眼下無徒弟在側,自己又變換了容顏,便想著先與本地人打好關係,再借著關係去西天。
她想了想,貝齒咬著紅唇,聲音依舊冷淡:“貧僧……”
男人疑惑:“貧僧?”
又說漏嘴了!
陳唐唐神色鎮定道:“是,我叫顰生,顰蹙的顰,生子的生。”
他的眼眸深黑處竟藏有一絲青,此刻竟像是被微風吹皺的春水,他輕聲念道:“果真好名字,十分配你,一顰一笑百媚生,顰生,好個顰生。”
陳唐唐:“……”
佛祖快看,這裏有個膽敢調戲貧僧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