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喪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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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宗。”箜篌沒有想到她與桓宗的距離, 就隻隔了一個院子。她拎起裙擺小跑過去,跑到一半時停下腳步,仔細觀察幾眼, 確定這是真的桓宗以後,才繼續朝他跑去。
跨上台階,箜篌還沒說話, 桓宗已經伸出手, 輕輕的, 穩穩的拽住了她的袖子。
“我難受。”黑黝黝的眼眸看著箜篌, 裏麵似有無限委屈。箜
“怎麽了, 怎麽了?”箜篌扶住他的手臂,“是身體不舒服?”
桓宗緩緩搖頭,他低頭看著箜篌眼底的擔憂與焦急, 輕輕淺淺的笑了。
“難受還笑……”箜篌在收納戒裏找了找,取出一粒凝氣丹喂到桓宗嘴邊, “先把這個吃了。”
含住藥丸,桓宗聲音沙啞:“謝謝。”
“不客氣。”她看了眼四周, 大聲問,“秘境之靈,你還在不在,我們可不可以出去了?”
沒有人回應。
箜篌抬高嗓音:“秘境……”
“別叫了。”一身玄衣的秘境之靈出現, 帶著白色麵具的他,永遠是沒有表情的模樣,“公共場合, 不得大聲喧嘩。”
“可這裏隻有你我三人。”箜篌道,“算不得公共場合,桓宗也不介意我喊大聲一些,對吧,桓宗?”
桓宗點了點頭,龍吟劍在手中出現。
秘境之靈往後退了一步,冷聲道:“以你們的心境與能力,再留在我這個秘境中,也沒有什麽用處。”他一揮手,箜篌與桓宗麵前出現了很多塊玉牌,這些玉牌外形一模一樣,沒有任何差別。
“這些玉牌是很多寶箱的鑰匙,你們可以從中挑選一把。”秘境看著桓宗,“五百年後,你們不要再來了。”
箜篌順手挑了一塊玉牌,順口抱怨道:“我們也勉強算得上有朋友之誼了,你竟然如此無情。”
“我隻是秘境,不需要有感情。”秘境之靈不想跟箜篌多說,“選好了就走。”
“等等!”箜篌見秘境之靈又打算直接消失,連忙叫住他,“寶箱我可以不要,你能不能幫我一個小忙。”
秘境之靈轉頭看她。
箜篌雙手合十,眼巴巴的看著他:“你可是仙人留下來的秘境,比其他秘境厲害,心地也一定很善良,幫幫忙啦。”
“吹捧的手段對我沒有用,秘境是不會有感情的。”秘境之靈語氣冷淡,“你想要我幫你什麽?”
“我想知道某些藥材在什麽地方,還請告知。”箜篌朝秘境之靈行了一禮。秘境之靈身上有仙人留下的神識,肯定也就知道一些仙人才知道的東西。
“藥材?”秘境之靈看了箜篌一眼,這個人類女性身體健康,亦無暗疾,根骨心性也不錯,是個有仙緣的人。倒是她身邊這個男人,雖然根骨資質出眾,也有幾分仙緣,但是靈台卻出了問題,若有不慎,恐怕修為隻能止步不前了。
“對,這些藥材,您可知道它們在何處?”箜篌把藥方交給秘境之靈。
秘境之靈接過一看,這是幾千年前的藥方,用於修士心境不穩,靈台破裂。但是由於藥材太過昂貴,很多修士若是靈台被毀,就隻能等著壽元耗盡的那一天。
沒想到時隔這麽多年,這個藥方又重現於世。
上麵這些藥,在主人飛升之時,已經是舉世難尋,現在的修真界靈氣越來越稀薄,又如何長得出這些稀世藥材?
“放棄吧。”身為秘境,他學不會人類拐彎抹角的說話,“上麵很多藥已經滅絕,你找不到的。”
“不試試,誰也不知道結果。”箜篌道,“請告訴我它們曾經所在的位置。”
“我隻知道其中三樣藥材曾經的位置。”秘境之靈見她堅持,指了指其中三位藥材,“無妄海之南,聽風穀底,還有……”
秘境之靈頓了頓:“凡塵界。”
“凡塵界?”箜篌從凡塵界來,知道凡塵界靈氣有多稀薄,沒想到這味名叫蒼玉耳的藥,會在人間界,“在人間界什麽方位,我們要怎麽才能找到他?”
“我不知道。”秘境之靈道,“據傳這味藥是是一位帝王,為了拯救他心愛的女人,日日用帝王之血灌溉,最後養出來的花。我不曾見過,腦子裏有關這味藥的消息,就是一千八百年前的人間界。”
“一千八百年前……”箜篌快速推斷一千八百年前是什麽王朝。
一千八百年前是西鳳朝的天下,帝王桑羽對發妻情深義重,發妻病逝以後,便沒有再娶。深情的男人少有,從一而終的帝王更是難尋,所以盡管過去了近兩千年,仍舊有無數女子提起這位帝王。
越是難得的東西,就顯得越珍稀美麗。
對於後宮女人而言,桑羽的行為就像是一個夢,一個屬於其他女人的夢,她們都是觀夢人。知道夢有多美,卻永遠碰觸不到。
“多謝告知。”箜篌朝秘境之靈行了一個大禮,秘境之靈往旁邊避了避。這個女人身上有龍氣與仙緣,他受不了她的大禮。
“你們走吧。”秘境之靈道,“五百年後,你們兩個不要來了。”
箜篌走了幾步,停下腳步轉頭看秘境之靈:“我們走了以後,你要獨自一人在這裏待五百年嗎?”
秘境之靈側身而立,沒有看她亮晶晶的雙眼:“我不是人,也不懂你們人類的寂寞。”
“可是當你擁有人的身體,學會了人類的語言,知道退讓與懼怕以後,與人又有什麽差別?”箜篌無法想象,在一個空蕩蕩的地方獨自待五百年是什麽樣的感受,“要不要……出去看看?”
“現在的修真界與幾千年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變化,你不好奇麽?”箜篌覺得,一個懂得思考,還會在桓宗強大武力下選擇退讓的秘境之靈,已經與人無異了。
“我很好奇。”秘境之靈用沒有起伏的語氣道,“可是我是主人留下來的意誌,我想幫他看到下一個飛升者出現。等你們修真界有了新的飛升者出現,我會出來看看的。”
“可是……我們淩憂界已經一千年沒有飛升者出現了。”箜篌有些不忍,“你要一直等下去嗎?”
秘境之靈很認真的點頭:“一千年沒有,那就等兩千年,兩千年沒有那就等五千年,隻要淩憂界不消失,我就不死不滅,沒有關係。”
看著秘境之靈戴著麵具的臉,箜篌竟在白白的麵具上,看到了幾分堅持與可愛。
“也許一百年後,就會有人飛升,到時候你就自由了。”箜篌朝他揮了揮手,“那……下次見。”
秘境之靈看著她,就在箜篌以為他會說出什麽不舍的話時,他開口了:“修真界現在的女修,都像你這般聒噪麽?”
箜篌:“……”
“告辭,不送。”箜篌轉身拽住桓宗的袖子,往外走出。
秘境之靈也不動怒,看著她與桓宗離去,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結界之後,站立的姿勢也沒有變過。風吹起他的頭發,彈指間整個秘境被細細密密的雨水籠罩。
一場花雨,算是他為這個“朋友”送行?
走出結界,外麵是巨大的金殿,金殿上漂浮著許多散發著金光的箱子,這大概就是秘境之靈所說的寶箱?
手中的玉牌不受控製地飛了出去,與中間某個寶箱重合在一起,寶箱打開,一件散發著五彩霞光的法器掉在箜篌手裏。
法光閃耀過後,箜篌才看清這竟然是一把極其漂亮的傘。
傘不知用什麽製成,似煙似霧,傘柄上刻著“斂息”二字,她撐開傘,傘骨瑩綠舒適,幾乎沒有女子能夠抵擋它的美。
隨後她就發現,她周身的氣息被收斂住了,此刻的她看上去與凡人無異。她扭頭朝桓宗看去,發現桓宗手裏捧著一條法氣四溢的飛仙裙,裙子漂亮得讓她移不開眼,但是……男修開出這種裙子,能有什麽用?
“給你。”桓宗把裙子交到箜篌手裏,“我用不了這個。”趁著箜篌不注意,他把右手背在身後,把一件並不太起眼的普通法器放進了收納戒裏。
“那你的師妹師姐……”箜篌覺得自己還是要假裝矜持一下的。
“我沒有師姐,師妹們又都沉迷於劍道,對這些東西並不感興趣。”桓宗溫柔一笑,“與我最親近的女修,就隻有你了。”
“桓宗,你、你……”箜篌收起傘,拍了拍胸口後捂著臉,“你別這麽笑。”
再這麽笑下去,她怕自己控製不好兩隻手,會往桓宗臉上蹭。自己怎麽會是如此厚顏無恥的女人,簡直愧對老姬家列祖列宗,對不起師父師兄的教導。
“是我這樣不好看?”桓宗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失落道,“抱歉,下次我會注意。”
“不不不,你沒懂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你這個笑太好看了。”箜篌見桓宗垂眸哀愁的模樣,哪還顧得上自己是不是厚顏無恥,“很好看,超級好看,我怕其他女修沉迷於你的容貌之下。”
“不會。”桓宗牽住她的手往殿外走。
在秘境中為了不猜錯陣法,箜篌經常被桓宗牽著手,現在再被桓宗牽著,她連一點排斥都沒有,跟在他身後乖乖走著:“為什麽不會?”
殿門打開,外麵百花飛舞,細雨霏霏,漫天的花雨就是最美的畫卷。
“我隻笑給你看,她們就看不見了。”桓宗回頭,微笑著看箜篌,“這樣好不好?”
他的眼神很暖,像是融化了的春雪,帶著花枝頭上的晨露,亮晶晶的還帶著幾分香與甜。麵對這樣一雙眼睛,無論他說什麽,箜篌大概也隻會說好。
“好。”她怔怔點頭,桓宗背後那美麗的花雨世界似乎已經朦朧虛無,隻有眼前這個俊美的男子才是真實。
《修仙記》中說,主人翁白衣勝雪。長身玉立,持劍站於山峰之巔,日月星辰仿佛都踩在他的腳下,天地為之無色。箜篌一直想象不出,什麽樣的人才能讓天地無色,現在她終於明白,什麽樣的人,可以讓天地變得黯然失色,讓世間所有變作陪襯。
花雨卷起兩人身軀,再睜開眼時,已經是秘境入口外。
守在秘境外的宗門弟子見有人出來,都往這邊張望,發現是琉光宗的桓宗真人與雲華門箜篌仙子,他們紛紛擠過來行禮,想要詢問有關秘境裏的事。
箜篌回答了幾句,以為這些人還要繼續問下去時,這些人便眼神怪異地走開,就算有人準備繼續問下去,也被其他人按著肩膀拖走。她疑惑地看桓宗,“桓宗,他們怎麽了?”
進秘境一趟,又沒有毀容,這些道友沒必要把氣氛弄得這麽不友好吧?
桓宗語氣平靜道:“不知,修士的個性難免怪異些,不必放在心上。”
“師叔。”上次以琉光宗代表的孝棟在秘境外守了好幾天,看到桓宗終於出來,忙上前行禮道,“孝棟見過師叔。”
“孝棟,你怎麽在此地?”桓宗問。
“回師叔的話,半個月前元吉門給宗主傳消息,說您與箜篌師叔進了秘境,宗主便讓晚輩過來守在密室入口。”見師叔終於記住了自己的名字,孝棟很高興,“現在見你平安出來,晚輩就放心了。”
“有林斛在,我不會有事,你讓宗主不要擔心我。”桓宗望了望天,“天色不早,你該啟程回去了。”
孝棟:“……”
所以盡管被記住了名字,師叔還是很冷漠。
“那晚輩便先……”孝棟拱手作揖,禮行到了一半,突然僵住,目光死死盯著桓宗與箜篌中間。
“練劍要緊,不要耽擱時間。”桓宗掏出一件法器給孝棟,“一件小玩意兒,拿去玩。”
“謝、謝師叔。”孝棟結結巴巴道謝,再站起身時,卻不敢再看。難怪他剛才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原來師叔與箜篌仙子竟然牽著手站在一起。
手牽手……
手牽手……
抱著法器跳上飛劍,孝棟失魂落魄的飛遠。
“孝棟師侄這是怎麽了,踩在劍上飛得歪歪扭扭,也不怕出飛行事故?”箜篌可聽說過不少修士飛行忽然相撞的事,雖然築基期以上的修士們撞一撞摔一摔不會鬧出人命,但是堂堂劍修連飛劍都駕馭不好,傳出去多丟琉光宗的臉。
桓宗是琉光宗的人,琉光宗丟臉,等於丟了桓宗一半的臉。這麽一想,箜篌覺得這些小輩們需要好好教育才行。
桓宗長得這麽好看,舉止這麽優雅,人又這麽好,怎麽能在這種事情上丟臉?
等林斛出來的時候,看到公子與箜篌姑娘坐在樹蔭下擺著一張小桌子喝茶吃點心,倆人說說笑笑好不愜意,要不是他們還留在這裏,他幾乎要懷疑,這兩個人已經遺忘了他的存在。
朝兩人走近,他聽到箜篌輕笑出聲:“桓宗,沒想到你小時候也做過這種傻事。那時候我為了偷偷看妙筆客寫的話本,把書藏在二師兄的洞府中。”
“你小時候很可愛。”
“我知道你想說我小時候很調皮。”
“我不騙人。”
林斛:“……”
不過是去了一個秘境,公子這是失了魂?
“林前輩,你終於出來了?”箜篌注意到林斛,笑眯眯地朝他揮手。
“公子,箜篌姑娘。”林斛走到兩人身邊,桓宗放下茶杯,指了指旁邊的座位:“坐。”
林斛收起劍,在桓宗身旁坐了下來。
桓宗給他倒了一杯茶,茶水的熱氣冒出,茶香四溢。
“公子,你的心情似乎很好?”林斛端起茶抿了一口,仔細觀察著桓宗的臉色。
桓宗眼波流轉,對箜篌笑道:“我與箜篌有了天地雙修的機緣,自然心情好。”
“對哦。”箜篌才想起這件事,“桓宗,今後我們有機會就一起打坐修行,這可是事半功倍的好事。”
“好。”桓宗站起身,彎腰把手伸到箜篌麵前:“我們先去馬車裏試試,若是可行,日後在路上也能增加修行。”
“對哦。”箜篌一把拽住桓宗的手,“那我們快點。”
“公子……”
“你留在這裏守著,等其他修士出來以後,代我與箜篌向他們道一聲別。”桓宗轉頭看他,“可明白?”
林斛:“……”
嘖,腮幫子有點疼。
孝棟一路連飛帶跑回到宗門,甚至顧不上其他師弟師侄給他見禮,匆匆往山峰上跑。
蒼海看到徒弟腳步匆匆跑了進來,皺了皺眉:“為何如此驚慌?”
“師父。”孝棟給蒼海行了一個大禮,“師叔已經從秘境出來了,並未受傷。”
“這不是好事,你如此緊張是為何?”蒼海起身去拿茶壺,“身為劍修,若是連最基本的情緒都不能控製,又如何成就大道?”
“可是師父,師叔他與雲華門的箜篌師叔有了男女之情。”
“什麽?”蒼海手中的茶壺砸到地上,他有些失態地看著徒弟,“你說師弟他對女子動了心?”
“是的。”孝棟道,“師叔從秘境出來,便與箜篌姑娘牽著手,箜篌姑娘說話的時候,還對她微笑……”
“這不可能,他那個人在平日裏,能少說一個字就絕對不多開一次口,更別提笑著看人,我跟他認識三百年了,也沒見他對我笑過幾次。”蒼海在屋子裏走了一圈,讓自己冷靜下來,對孝棟道,“這事你跟我一起去匯報宗主。”
蒼海是鬆河峰主的徒弟,與宗主見麵並不是難事。所以一路暢通到了主殿,他進門看到師父與宗主都在,行禮後道:“宗主,師父,孝棟已經回來了。”
“你們兩個坐下說。”金嶽和顏悅色道,“方才你師弟傳了飛訊符回來,把秘境發生的事情跟我說了一遍。”
“那他……有沒有跟你提箜篌姑娘的事?”見宗主心情甚好的模樣,蒼海想,師弟心境已是不穩,宗主不怕他與女修生了情,大喜大悲之下,心境更加受影響?
“提過了。”金嶽麵帶喜色,自從徒弟出事以後,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輕鬆的表情了,“雲華門的這位箜篌姑娘,實在是個大福星。你師弟遇到她,真是事事如意,吉祥連連。”
蒼海:“……”
這跟他預想中有些不一樣啊。
“你同意他倆的事?”身為一個修煉了近五百年的劍修,蒼海的表情難得如此複雜。
“這種大好事,怎能不同意?”金嶽道,“世間這麽多修士,能有多大的機緣得遇天地雙修的造化?有了箜篌姑娘與他天地雙修,你師弟的心脈會慢慢得到溫養,就算不能痊愈,我也不用擔心他哪一天靈台破裂,修為散盡。”
“天地雙修?”蒼海怪叫一聲,“真的是天地雙修?”
鬆河皺眉,他這個徒弟向來是個穩重性子,今天這是怎麽了,說話行事竟像毛頭小夥子一般。
金嶽也覺得奇怪,天地雙修多好的事,為何蒼海師侄表情卻如此怪異?
“宗主,箜篌姑娘,今年多大?”
“她尚年幼,骨齡不過十七歲。但他們兩人又不是要結為道侶,何必在意年齡?”金嶽擺手道,“雲華門上下都非常不錯。雖然她現在修為低微,你師弟與她一起天地雙修,對她更為有益。但天地雙修對她是可有可無的事情,對你師弟卻很重要。萬萬不可拿年齡、修為說事。”
雲華門送他們鮫人鱗已是天大的恩德,沒想到徒兒與箜篌還有這等機緣,他與徒兒可算是欠了天大的因果。
蒼海沉默下來。
師弟難道是為了能與箜篌長久的天地雙修,才故意誘她動心?
箜篌姑娘才十七歲啊,師弟竟然喪心病狂的做出這種事?
作者有話要說: 蒼海師兄:禽獸!喪心病狂!劍修之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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