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世界和平法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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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陸神沒說話, 但施長懸仿佛都能感覺到它那份僵硬與無助, 他無動於衷地把別針按開, 取下商陸神放到謝靈涯手裏。

    商陸神:“!!!”

    謝靈涯把商陸神捧著, 靠得還是很近,“嗯?”

    商陸神頓時覺得木頭泡水了一樣酥酥軟軟的, 又是緊張害羞又是擔驚受怕,半晌擠出一聲哼唧, “嚶……”

    謝靈涯仰臉一笑, 樂了,“剛才不是挺大膽的, 還要守護我的清白, 怎麽這下又沒聲兒了。”

    商陸神哇哇大哭起來,“不是那樣的……嗚……不是的……”它哭著也覺得自己幹巴巴念叨這句話很蒼白無力,隻能哭著道,“施長懸太壞了!”

    居然把它送到謝靈涯手裏,放在以前它求之不得,但現在……

    施長懸漠然看著它。

    “你哭什麽, ”雖然沒眼淚, 這哭聲也夠淒慘的,謝靈涯在小木人腦門上摸了幾下, 看看其他人都在劫後餘生的興奮中,沒人注意到, 小聲道, “我又不是怪你, 隻是有點驚訝。”

    甚至驚訝後,覺得好笑、有意思呢。

    隨著謝靈涯的摸腦門,商陸神的哭聲才慢慢平靜下來,最後抽噎著道:“那我以後,還是小可愛嗎……”

    謝靈涯:“不,你是小痞子。”

    商陸神:“……”

    商陸神哇的剛嚎了一聲,謝靈涯又迅速道:“逗你的,你當然還是小可愛了。”

    哭聲被憋了回去,商陸神還有些呆,半晌才“哦”了一聲。

    看樣子一時半會兒回不過神來了,謝靈涯憋笑把它遞了回去,問道:“它一直這樣嗎?”

    “這樣”指的當然是“真實麵目”,施長懸點了點頭,商陸神在他麵前可沒收斂過,但他也為其解釋了一句:“也不是故意的,它見到你害羞。”

    “這麽喜歡我啊。”謝靈涯笑盈盈地道。

    雖然謝靈涯聽不到,但商陸神還是小聲“嗯”了一下。

    謝靈涯說罷就發現施長懸也在看著自己,恍然發現他剛才那句話就像是對著施長懸說的,頓時尷尬了,把頭撇開,“咳咳……哎呀,對了,我們家柳靈童應該不這樣吧。”

    他隻是胡亂找個理由岔開話題,柳靈童一直跟在他身邊,而且的確是真膽小。

    施長懸:“這種耳報神還是居少的。”

    商陸神:“……”

    先天木靈太少了,僅有的記錄裏也沒見過類似商陸神這樣的案例。不過,它和柳靈童跟在兩人身邊修行,得到的功德越多,人性、智慧也就越足。說不定,以後柳靈童膽子大了還能反殺鬼王,誰知道呢。

    這時候司機也恢複了過來,先前他往回開時整個人都是繃緊了,過完橋後心跳得極快,手也在發抖,這時候才鎮定了。

    “大、大師,那我就繼續開了?”司機請示兩人。

    “繼續吧,這回看清楚一點路。”謝靈涯說道。

    司機撓撓頭,“……我盡量。”

    他都不知道剛才怎麽的,就開到鬼路上去了。不過忽然想到謝靈涯讓他去求香,驚訝地道:“大師,你之前讓我去燒香,是不是看出來什麽啊,我沒事吧?”

    “你還好,”謝靈涯說道,“就是運勢有點低,去轉個運就好了。”

    難怪會上錯橋,司機心有餘悸,要不是車上有兩個大師,他自己完犢子,還得連累一整車的人。

    其他乘客從逃過一劫的喜悅中慢慢恢複,充斥在心間更多的就是對謝靈涯他們的好奇了,問起兩人是不是長樂觀的,畢竟這車往長樂山開。又想留個聯係方式,誰也說不準以後會不會遇到類似的事啊,沒有是最好,有的話心裏也有個底。

    大家心裏其實還有點忐忑,怕高人會不會非常玄乎地說一句日後有緣自然再見之類的話,然後飄然而去。

    但是當謝靈涯把手機拿出來給大家掃微信二維碼時,他們就徹底放心了。

    謝靈涯介紹了一下他不是省城的,兩人隻是來長樂觀參加法會,來自杻陽抱陽觀。

    “抱陽觀?我好像在網上聽過。”

    “對對,我也想起來了,杻陽那個……我的天啊,難怪看著有點眼熟,那當初你們是真的招來了仙鶴吧!”

    謝靈涯糾正道:“不是,那個真的是動物園逃出來的。”

    眾人:“……”

    他們激動的心情一下被打下去一點,不過仍是有些興奮的。

    “媽呀,說真的,我回去要是和人說今晚發生的事,肯定沒人相信。”有人喃喃說道。

    其他人也感慨,可不是麽,他們也沒什麽證據,信的人會信,不信的人大概就當個故事聽了,類似的都市怪聞從來不少。

    但不管別人怎麽想,包括在座的人以前怎麽想,今天之後他們的思想多少會改變了。

    還有半個小時車程了,也有乘客趁機問一下謝靈涯和施長懸,“去年我買了房子,裝修的時候有人跟我說,我家陽氣不足,要在家裏多種太陽花。但我實在不是養花的料,死了好幾盆了,小師父,有沒有什麽辦法啊?”

    謝靈涯差點噴了,“陽氣不足就種太陽花?師兄,你聽過嗎?這是哪門哪派的說法啊。”

    施長懸也無奈,“江湖騙子,和吳量以前那師父一樣。”

    什麽陰兵開飛機,種太陽花補陽氣,一聽就荒謬無比,但還真有人會信。一則局限於自身的知識,二則有的騙子做戲做得的確好。

    乘客不認識什麽吳量的師父,但江湖騙子是聽懂了,一拍大腿道:“我還給了他三百塊錢,居然是騙子,回頭我要找他算賬去。對了,小師父,要是找你看家宅怎麽算呢?”

    “我在這方麵研究不多啊,你要真想看,以後微信聯係,我介紹人給你吧。”謝靈涯指的是方轍,他主修的道術、符籙,旁的什麽太素脈、相麵也研究了,風水接觸得比較少,施長懸倒懂一些,但他也不是主修,而且替人看陰宅、布風水局比較多。這位房子都買好了,倒是讓方轍這個《魯班書》傳人去看看,專業很對口。

    就這麽半個小時,謝靈涯替車上好些乘客答疑解惑,最後下車時,所有人又給他們道謝,還有說以後要特意去抱陽觀上香的。這兩位大師的本事他們看在眼裏,更難得的是謝靈涯還平易近人,有問必答,救了人也不要報酬。

    “哈哈,要是去旅遊順便看看歡迎大家來。不去杻陽平時想燒香,在省城的道觀也行,推薦府城隍廟。”謝靈涯最後說道。

    “小師父,”司機叫住他,“為什麽是府城隍廟,不是長樂觀啊?”

    長樂觀曆史悠久,供奉的主神又是太乙天尊,也很有名。

    至於府城隍廟,其實建造也很多年了,城隍分為都、府、州、縣四個等級,府城隍廟算是第二等級的城隍廟。但是,比起長樂觀似乎還少了點什麽。

    何況,這兩位不是衝著長樂觀去的嗎?

    謝靈涯哈哈笑道:“我也隻是推薦一下,別問我為什麽。”

    眾人還以為裏頭有什麽門道,自個兒解析起來,什麽縣官不如現管之類的。

    其實哪有那麽多理由,推薦府城隍廟當然是順手給他舅舅拉點香火啦!

    ……

    因為半路上了陰橋,他們比預計要晚了一會兒抵達,施長懸的師兄在景區門口接他們,免得謝靈涯還要買票。

    施長懸的師兄就是他父親的弟子,道名是遲青蘊。這次省道協辦的法會,廣邀本省道教界人士來參加,自然也包括施長懸家。

    而長樂觀作為一個名勝古跡,很早就和政府合作,開發成了景區。

    “怎麽晚了這麽久,路上遇到什麽事了嗎?”遲青蘊問罷,又和謝靈涯抱拳行禮,他們雖然沒見過麵,但謝靈涯的名字在鵲山省道教界可是響亮得很,連帶著把抱陽觀的名聲都抬起來了,何況施長懸還拜了謝靈涯的舅舅為先生。

    施長懸隻搖了搖頭,示意沒事。既然已經解決了,也不是什麽大事,沒什麽好說的。

    謝靈涯看他這悶葫蘆樣,代為解釋道:“大巴車司機開上陰橋了,折騰了一下才回來。”

    “謔,這司機夠厲害的。”遲青蘊又問,“那你們可累著了吧,師父都已經睡了,我帶你們去休息吧,你們是睡賓館,還是道觀裏頭。”

    施長懸他爸習慣早睡早起,沒等到他們就休息了。而因為法會來了那麽多道教界人士,一處肯定是安排不下的,相比起賓館,道觀裏麵條件估計沒那麽好。

    謝靈涯又說道:“就道觀裏頭吧,還方便一些。”

    遲青蘊又問了幾個問題,也全都是謝靈涯在做主,他覺得挺有意思的,施師弟雖然冷了點,但不是沒主意的人,反倒是謝靈涯看著隨和一些。可真正問起來,什麽都是謝靈涯決定,有的甚至不用問施長懸的意見。

    “你們兩個到底誰是師兄,我看都是謝師弟在安排啊,長懸,你可是對長樂觀熟悉一些。”遲青蘊稀奇地問道。長樂觀還是省道協辦公室所在地,施長懸沒少來。

    以前光是聽說施師弟終於有朋友了,可沒想到是這麽個相處法,難怪連放假都心甘情願留下來給人幫忙。

    謝靈涯一愣,隨即不自然地道:“在抱陽觀安排慣了,師兄脾氣好,讓著我,好顯得我有領導範兒嘛。”

    脾氣好?遲青蘊不禁幹笑了兩聲,但還是道:“那施師弟還真是為你考慮,我給你們安排睡一間真沒錯。”

    “……”謝靈涯也幹笑,狐疑地看遲青蘊兩眼,心想媽的施長懸沒有跟他家說他倆的事吧。

    遲青蘊把他們帶到地方了,謝靈涯一看,雖然是單間,沒有和其他道友擠,但裏頭就一張雙人床,還不是特別寬敞的那種。

    謝靈涯嘴角抽了一下,看看遲青蘊一臉正直的樣子還不能說什麽,“……謝謝。”

    “那你們好好休息啊,明天早起別睡過頭了。”遲青蘊招呼一聲便走了。

    謝靈涯鎮定地把背包放好,去試了試熱水,謙讓一番後,由他先洗漱完,施長懸再去。

    施長懸洗澡的時候謝靈涯就趴在床上,把兩個耳報神並排放在枕頭上,看著它們發呆,然後長籲短歎,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歎氣。

    商陸神大著膽子道:“別歎氣啊。”

    “施長懸還可以。”

    “你知道什麽啊。”謝靈涯頓時失笑了,收拾了水果給它們供上,“吃你們的,別胡說八道啊。”

    謝靈涯躺回去玩手機,過了會兒,便聽到施長懸從浴室出來的聲音,還有用毛巾擦頭發,他睡在內側背對著外麵,隻聽到動靜而已。過了會兒施長懸走近,身旁一沉,是他上來了,好像還能感覺到身上的熱氣。

    雖然也不是第一次一起睡了,但自從施長懸搬去租屋後,即便後來再與他同住,也是在屋裏有其他道士的情況下。單獨睡,到底是告白後的第一次。

    謝靈涯聽著聽著就發現自己手指很久沒按手機了,屏幕燈都暗了。

    施長懸也以為謝靈涯已經睡著,他撐著床起來一點,輕輕地從謝靈涯手裏把手機抽出來,放在了床頭,然後將燈一關。

    謝靈涯手裏一空,因為施長懸這個動作心裏也有點空一般,隨即眼前一黑,感覺到施長懸又把手伸過來,在他冰涼的耳朵上摸了摸,將空調毯拉上來蓋住。

    謝靈涯忽然一下便又不空落了,閉上眼睛安心地睡著。

    .

    第二天一大早,整個長樂觀都蘇醒了。

    這一場世界和平法會將持續三天,分為兩個部分,一是祈福,希望世界祥和,各國和睦,二是追薦,祭奠為維護和平犧牲的戰士、群眾亡靈。

    設立法壇,香花燈果供養,現場有上千名信眾,以及來自各個宮觀的上百名道士。

    謝靈涯和施長懸在其中,所遇到的每一個道士都對他露出友善的笑容……

    謝靈涯有點想往居士那邊站,施父和施母一下把他拽住,施長懸的父母都是道士,倆人拿了件法衣出來,說這是施長懸的,他們特意帶過來,讓謝靈涯穿上。

    謝靈涯窘迫地道:“不合適吧……”

    來之前也沒和他說,現在臨時叫他上去,難道是怕他拒絕。他又沒法說自己沒準備,不然以他的名聲,人家可能讓他現場學一下。

    “不穿才不合適,到時候大家都看你一個人。”施父說道,這是非要謝靈涯也上台了,“你不一同主法,豈不是……”

    “我去我去。”謝靈涯趕緊道,不然好像他對祈福和度亡一點都不積極,其實他是很尊重的,隻是感覺又被摁頭做道士了。

    “祭酒道士……”施長懸在旁小聲說了一句。

    “祭酒道士也不必上去吧,都沒人揪我身份。”謝靈涯無語地道。

    他展開施長懸那件舊法衣,與施長懸身上正紅色的不同,這一件是飽和度很低、淡淡的鵝黃色,色調比起來要低調得多,但仔細一看,尤其是迎著光時,就會發現上麵用金絲銀線繡著星辰日月、龍鳳麒麟,遍布吉祥花紋,而且仿佛是手工刺繡,十分精致。

    法衣是道士們齋醮法事等正式場合穿的,又叫天仙洞衣。

    謝靈涯披上之後,霎時間也多了幾分仙風道骨。和施長懸站在一起,的確賞心悅目。

    法會有十數名道長,主法的高功是長樂觀的觀主,也是省道協的會長戴丁榮道長,謝靈涯之前來領獎的時候還見過一麵。

    既來之則安之,謝靈涯和戴道長打了招呼,與施長懸一起站到隊列中。

    謝靈涯看到壇上好似還有許多牌位,小聲問了施長懸一句:“那些是什麽人的?本地英烈嗎?”

    施長懸看了一眼道:“……可以這麽說。長樂觀建觀千年,每逢戰亂,開門收留百姓,放糧賑濟。觀內道長還曾下山抗敵救人,觀內最少時一度隻剩三個老弱病幼的道士,這便是那些道長的牌位。”

    那些道長們大多屍骨無存,鮮有回山的,但道觀一一記載了,無論繁榮衰敗,隻要觀內還有人,便年年供奉,為他們的亡魂、為他們的來世祈福。

    謝靈涯有些動容,道觀修建在深山是為了更接近天,但修行從來不隻在山中,紅塵即是大道場。這些前輩的修行不在山中,或許連念經的時間都沒有,但誰能說他們沒有明道。

    這時,戴道長也開始發言了,下麵還有記者拍照,“今日正值xx年初秋,各方高道大德,雲集長樂山,一同為世界和平祈福,追薦英靈……”

    念完之後,謝靈涯本以為要開始念經了,一臉肅穆地準備。

    隻見戴道長舔了舔下唇又道:“today eet in the autumn of xx at chanountains with distinguished guests……”

    謝靈涯:“…………”

    他有點懵了,半晌才轉頭道:“……戴會長口語,不錯啊。”

    這個世界和平法會,雙語主持,好像也沒毛病。

    施長懸也小聲道:“自學的,戴會長還自學了法語,一直在嚐試自己翻譯經典。”

    謝靈涯一時間好像有點理解那些被他打破氣氛時人的心情了,等到戴道長用流利的外語又念了一遍後,才重新調整心情。

    來自全省各著名宮觀的法師,一同誦經祈福。

    今日的禱文據說還是施父主筆的,現場人雖然多,但十分安靜,隻有祈禱之聲,最後,主法的道士們與參會的百餘名道士,一起齊聲高誦:“願世界和平,萬邦和睦……願此功德,普及於一切眾生!”

    焚香,將禱文祭與蒼天諸神。

    待到了追薦度亡法會時,便更從容了,長樂觀的主神是太乙天尊,太乙天尊主救度,但凡度亡科儀,都會請太乙天尊加持。對於主法的戴道長來說,這是最本行的了。

    在此之前,還要告城隍,請來陰廟神夫力士協助,做點搬運之前之類的工作。

    謝靈涯在旁協同念經,隻見幾名穿著差服的力士到壇前來聽令,他睜大了點眼睛,看來今天日子選得好,感應很強啊,沒開眼都見到陰差了。

    那幾名力士看到他,也微微頷首表示問好,大家雖然從未謀麵,但謝靈涯身上有提舉城隍司印,他們也知道這是大老爺的親戚。

    其中一名力士忽而走到壇上來,繞到牌位旁。他看起來臉孔很年輕,不過十六七,但單從外貌可不能確定陰壽。

    謝靈涯便盯著他看,一旁的施長懸碰了一下他,還以為他走神了。

    謝靈涯微微搖頭,繼續看著那力士,不知道他要幹什麽。

    隻見力士手結陰陽,竟是上了一捧心香,隨即好似察覺到謝靈涯的眼神一般,回頭對他一笑,指了指其中一個牌位,有些調皮地道:“這個是我。”

    謝靈涯霎時間又感動又想笑,對那邊悄然拱了拱手。

    施長懸瞥見他的動作,也若有所思,不提什麽了。

    ……

    法會要持續那麽久,中途大家暫停輪流吃飯,謝靈涯還抽空給耳報神喂食。

    戴道長把謝靈涯叫過去一會兒,給他介紹一個虔誠的外國信眾,謝靈涯這才發現還有外國人參加法會。

    好險謝靈涯為了考研沒落下英語,能聊一聊,就是對方說及道經,他還得在腦海裏想想怎麽翻譯,不像戴道長,談笑風生,自如得很。

    沒講幾句謝靈涯就找借口脫身了,“英語太不可愛了,我從小到大學得最艱難的就是這門,怎麽辦,以後咱們道觀要是也來外國遊客……”

    商陸神討好地道:“me,adorable。”

    謝靈涯一驚,看到是商陸神說的,一時被萌壞了,把它抱起來便親了一口,“看把你給能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