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可愛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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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饒是平日時常冷漠對待商陸神的施長懸, 此時也不得不露出些微同情的神色, 輕輕喊了一聲:“靈涯。”

    謝靈涯也醒悟過來了, 不該說不該說, 他就是有點管不住這張嘴。

    “別哭啦,我說錯了。”謝靈涯把劍用力插進地裏, 捧住商陸神哄道,“我給你把手找回來好吧?”

    商陸神還在哭泣不休, 看起來一時半會兒發泄不完雙重暴擊帶來的傷心。

    謝靈涯回頭一看, 方轍在收那隻玄豹,對他這邊點了點頭, 示意自己可以處理, 於是打著手電筒往山坡下一照,琢磨把商陸神的手找回來。

    柳靈童卻幽幽道:“找不回來了,掉進冰縫裏。”

    “啊……”謝靈涯下意識去看商陸神,他現在離著一段距離,但從施長懸的神色來看,哭聲大概是更加大了吧。

    方轍“啪”一聲把魯班匣給合上, 貼上事先準備好的符, 用紅線纏了幾道,走過來道:“如何?”

    謝靈涯硬著頭皮道:“小可愛, 那個實在是撿不回來了,我們回去給你研究一個假肢吧, 帶關節的那種, 可好看了, 再設計一下反感,肯定拚得像你原來的手一樣。”

    方轍佩服地道:“木靈也可能安假肢麽,那怎麽匹配……”他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臉色不大好看了。

    謝靈涯:“對,就指著你琢磨了。”

    方轍:“……”

    方轍也是被迫,保證道:“無論是要一比一還願,還是升級版假肢,都,都做給你。”

    施長懸聽商陸神哭得都要抽過去了,含糊地道:“那樣還可愛麽?”

    其他兩人聽不見,施長懸嚴肅地保證:“可愛。”

    商陸神的哭聲小了一點,要求謝靈涯親自做保證,然後親親它,摸摸它。

    謝靈涯如此做完,商陸神才算是暫時稍微平息。

    這時,謝靈涯聽到幾聲野獸的嚎叫,同樣帶著沉沉死氣,趕緊道:“快走吧。”

    他們將罡單鋪好,要步罡出幽都之山,但那些玄獸頃刻間已到了近處,恐怕是被之前的動靜吸引而來。

    “我墊後吧,你們先進去。”謝靈涯正招呼著,卻見幾抹亡魂出現在一旁,邁著僵硬的步伐擋在那些玄獸麵前。

    這些雪山幽魂並非活人,因此不需要像謝靈涯他們那樣反踏罡鬥才能進入幽都之山。

    仔細一看,為首一個正是最早一個和謝靈涯搭話,讓他送信的唐兵。他比其他同伴多了一點思維,知道謝靈涯他們是來超度的,此時對謝靈涯一點頭,緩慢地道:“有我們。”

    他生前大概也是個小頭目,其他亡魂縱然意識不清,仍下意識聽從他的指揮。他一抬手,唐兵們一字排開,將陌刀沉沉一揮,刀鋒指著蠢蠢欲動的玄獸方向。

    這些竟是唐兵中的陌刀手。唐軍與邊外各國對戰,勝多敗手,以特有的兵器長柄陌刀對敵,敢擋者人馬立碎。

    這些唐兵人雖死,魂未散,仍帶著一千年前的誌氣。麵對如此魂魄,那些玄獸也不禁躊躇起來。

    謝靈涯也不再猶豫,對他們一拱手,放心地趁機離開幽都之山。

    ……

    海觀潮坐在帳篷中,一下趴著一下坐起來,不時探出腦袋看一看外頭的動靜,也不知道謝靈涯他們幾時能回來,心中焦急得很。

    今夜月色如霜,灑在雪山頂上,更顯寂寥。

    海觀潮呆坐半晌,忽然聽到一陣笑聲,尖細如女人,又帶了幾分非人的味道,搞得他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他心中默念著海綿精的名號,大著膽子把帳篷拉開一點往外看,赫然看到幾隻黃鼠狼正趴在外頭,其中一隻張著嘴,臉上也是一副冷笑的模樣。

    真是陰魂不散!海觀潮臭著臉想。

    原以為這些黃鼠狼都逃竄了,不知道它們什麽時候又摸上來,還找到了這兒。

    幸好謝靈涯知道他一個人待在這兒安全要緊,將帳篷布置得十分周全,海觀潮知道是什麽東西之後,害怕的情緒反而散去了一些。

    作,你們就作吧,等海綿精出來……

    海觀潮正想著,看到一隊唐兵亡魂頂著風走過來,竟然一揮刀,將那些黃鼠狼驅趕走了——或者應該說黃鼠狼們一看到他們,就害怕地溜了。

    真是橫的怕沒命的。

    眼看那些亡魂也注意不到自己,海觀潮坐回去又發了一會兒呆,忽然聽到一陣動靜,迅速出了帳篷,望過去後都呆了。

    方轍本就腿腳不便,此時一手按著自己胸口,另一手勾在謝靈涯肩上,一瘸一拐地從罡單上踏出來站穩。

    謝靈涯帽子都摘了,頭發有些淩亂,汗都凍過幾回了,肩上還並排放著兩隻耳報神,其中一隻赫然少了條胳膊。

    還有施長懸,除卻一樣有些狼狽之外,他懷裏抱著一隻雞,屁股上光禿禿的。

    海觀潮都呆了,這德性,淒慘得可以啊!

    他很快反應過來,把保溫杯拿出來:“喝點熱水,受傷了嗎?成功沒?”

    “抓回來了。你給方轍看看,徘徊在吐血的邊緣。”謝靈涯指了指方轍,自己一下坐在石頭上,喝起水來,之前那番纏鬥累得他夠嗆。

    海觀潮一邊給方轍把脈,一邊說道:“過兒這是怎麽了?”

    謝靈涯也是頓了兩秒才反應過來海觀潮什麽意思,歎了口氣道:“我們的好同誌商陸神,被陰物偷襲,將胳膊永久地留在冰川啦。”

    海觀潮嘴角抽了兩下,又道:“……山雞,還活著?”

    山雞雖然叫不出聲,但是托福,它還真活著。雖然說此時此刻,它的屁股已經凍上了。

    謝靈涯拿毛巾給它把屁股捂上了,山雞哥翅膀和屁股上都有傷,又剛剛脫離險境,任他作為,不知道是否清楚自己九死一生,逃過一劫。

    “這也是咱們的功臣。”方轍唏噓地道,算是見識了生命能有多頑強。

    海觀潮想起來回頭謝靈涯超度亡魂,可能又要癱一個。

    這可不是虧得他來了,他要不在,施長懸一手一個都不一定扶得過來。然後仨人要是在山上通知人來救援,搞不好還得上新聞,驢友私爬未開發雪山被困緊急營救,然後被網友噴到狗血淋頭……

    海觀潮越想越窒息,後怕地道:“早點下去吧,千萬別再出事了,剛剛那些老鄉又來了,幸好被士兵趕走。”

    謝靈涯告訴他剛才他們在幽都山,也是唐兵幫他們擋住了幽都陰物,眾人一時有些唏噓,隻一等天亮就下山,趁著湖水還沒餓退,抓緊趕到湖邊。

    ……

    天邊一線金光刺破了黑暗,雪山頂被鍍上一層金光,漸漸的光亮遍灑大地,盡顯光明。

    此刻四個人隻小憩了片刻而已,急忙背上行囊,伴著不時的雞鳴聲下山。

    待到了湖邊,在此前的營地繼續駐紮,謝靈涯先抓緊時間休息了兩個小時,又與領頭的鬼商量,將這些四處遊蕩的亡魂都招齊,方才拿了食物出來,先化食給亡魂吃。

    “冷冷甘露食,法味食無量。騫和流七珍,冥冥何所礙。受此法飲食,升天登紫薇。福德高巍巍,供食令清淨。”謝靈涯和施長懸念咒,將食物化為甘露,然後一化千百,撒向鬼群。

    原本木木然的鬼魂察覺到食物時,甚至是有點難以置信的。

    此處人跡罕至,他們又常年在湖底,親人也早已不在,已經千年沒有嚐過食物的滋味了。

    鬼群中響起低低的嘈雜聲,隨即這些鬼都伸出手,抓住灑向自己的甘露,捧在手中吃起來。被加持過法咒的甘露,流淌進他們冷硬的喉嚨,溫飽了腹部。

    僅僅是吃東西,就讓這些亡魂欣喜若狂。

    他們幾乎快忘了“吃東西”是什麽滋味,相比起來,流竄人間的鬼至少還能在中元節時混到一點施食。

    凍死、千年沒吃東西的鬼魂吃相可不好看,然而正因如此,四人看了更為感慨。至於山雞哥,它都已經麻木了,麵對眾多亡魂,圓圓的雞眼睛裏一片平靜。

    四人又用有限的黃紙疊了一些寒衣,燒給他們,等日後回去了有條件,他還要再多燒一些,好給為數眾多的凍死鬼取暖。

    化過食後,謝靈涯看到鬼魂臉上少了一些麻木,多了一些滿足,心中歎氣。他能喂飽這些徘徊世間千年的幽魂,卻無法滿足他們內心的願望,令他們回到故土。

    也許有些遺憾,是任他再有本事也挽回不了的,這些亡魂隻能帶著對故土的思念上路了。

    謝靈涯本就心有所感,因此無需過多調節心情,先用心印把陰廟力士喚來,“我已準備好,今日就要超度了,請力士準備好接引亡魂。”

    那力士還以為他們已經分配好了,在旁邊點點頭,還把鎖鏈拿出來,隻覺自己一個就足夠了。

    下一刻,謝靈涯肅然端舉三寶劍,麵對著黑壓壓的人頭,心生感悟,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三寶劍金芒大作,從近至遠蔓延所有亡魂周身,將他們從苦難之地拔除,解脫魂魄。

    在這短短一瞬間,謝靈涯看到他們臉上似悲似喜的表情,心頭也有感悟,收劍之後,一下跌坐在地,表情仍是怔怔的。

    比他還怔的就是那名陰廟力士了,他親眼看到謝靈涯一劍度萬魂,有種“我是誰,我在哪,發生了什麽”的感覺。

    說好的分人分批操作呢,這位法師你到底是誰,為什麽一下全超度了啊!

    謝靈涯回過味來,覺得心境似又有增長,看到力士還愣著,說道:“你還沒考慮好從哪引起嗎?”

    力士狂汗,連連搖頭,用一種有點敬畏的眼神看著謝靈涯,“法、法師高義,小人這便叫同僚來一同開始。”

    他之前叫謝靈涯法師是客氣,看在提舉城隍司印的份上,現在倒是心悅誠服了。

    陰差聚集,將這些滯留在此的亡魂牽引至陰間。

    謝靈涯眼角餘光瞥見什麽一閃而過,他轉頭看去,黑夜中一抹小小的影子掠過,拖著一條長尾巴。

    黃鼠狼?

    謝靈涯盯著黃鼠狼的身影,心中隱隱有預感。這黃鼠狼見了他用三寶劍超度亡魂,恐怕是不會再來騷擾了。

    ……

    施長懸將謝靈涯抱到帳篷中休息,他比以往修為深了一些的,不至於完全癱瘓,但剛結束這會兒走路也比較勉強。

    施長懸坐著,謝靈涯便靠在他胸口,掙紮著抬起下巴吃他喂到嘴邊的巧克力棒,生出點身殘誌堅的感覺。

    雖然謝靈涯身無殘疾,但自從兼職做半仙以來,就不時體會一番,對意誌倒也算一種磨練。

    “小可愛,我陪你一起,我也動不了了。”謝靈涯還沒忘了安慰一下商陸神。

    隻不過一天不到的時間,商陸神已經完全恢複了元氣。

    謝靈涯覺得主要還是他和施長懸施食超度,又是一筆功德,商陸神和柳靈童都很開心。

    商陸神哇哇叫著:“把我抱過去,我要親親謝靈涯!多柔弱啊!”

    施長懸捧著謝靈涯的臉,在他腮邊親了一下。

    商陸神:“……”

    施長懸從腮邊密密親到唇上,含著謝靈涯的下唇,兩人悄無聲息地親了一會兒。

    商陸神快氣死了,“太過分了。”

    “我都殘廢了。”

    “施長懸的尊敬隻有二十四個小時不到嗎?”

    謝靈涯低笑,也偏頭親親商陸神,又親施長懸,小聲道:“你們一個是大可愛,一個是小可愛,好不好?”

    施長懸摸了摸謝靈涯的臉,露出一點笑意,不語。

    商陸神羞澀地道:“我雖然小,但是可愛得比較多。”

    “那你是不是要改名叫可愛多啊。”謝靈涯正說完,忽然聽到隔壁有咳嗽聲,不禁住口,側耳聽動靜。

    他本以為方轍和海觀潮已經休息了,怎麽還沒睡嗎?

    施長懸左右看看,指著帳篷示意他看影子。

    謝靈涯恍然,他這裏打了燈,還挺亮,隔壁的家夥,剛才不會看到他們親嘴的影子了吧。

    謝靈涯為了讓大家好接受一點,一直若有似無地鋪墊,即便他們不信,但是長此以往,之後總不至於太吃驚。

    所以這會兒,謝靈涯倒不是特別驚慌,隻是若有所思。

    不過隔壁也沒聲音再傳來了,謝靈涯又疑心自己弄錯了,不過巧合而已,又癱了一會兒便被施長懸塞進睡袋裏睡覺了。

    ……

    隔壁的方轍久久無法入睡,他看到旁邊帳篷裏奇怪的影子,就讓海觀潮。

    海觀潮教育他,這不就是錯位麽,那麽小的帳篷,施長懸還要照顧謝靈涯,身形交疊有什麽奇怪。

    雖然海觀潮自己以前還調侃過他倆,但是每逢此刻,他反而是最正直的:“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情調侃人家‘好基友’啊?”

    方轍:“……”

    他鬱悶地閉上眼睛,好吧好吧。

    .

    因為謝靈涯和方轍的身體狀況,他們延遲了一整天才抵達山腳,頭一天謝靈涯幾乎都是被施長懸背著的,海觀潮還讚道,這才是真漢子啊,背個大男人一聲都沒吭。

    到了下麵,謝靈涯看到他聯係的培訓人員老大,他蹲在山下抽煙,看到他們便鬆了口氣,“我這兩天不時就來看看,想確認你們沒事……你們受傷了?”

    雖然謝靈涯沒請他這麽做,但他也惦記著這幾個人第一次上雪山的人。他隱隱知道這些人上山不隻是像一般登山愛好者,而是有別的目的,見他們受傷,隻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更令他驚訝的是,這些人自己受傷了,卻把那隻公雞帶了下來——雖然不是毫發無損,屁股毛沒了!

    “沒什麽大礙。”謝靈涯這時已經能自己走幾步了,好在對方開了車來,搭上車直奔旅店,休整一天後再出昆侖,去機場。

    臨走前,旅店的老板又攛掇謝靈涯他們把雞賣給自己,說這雞忽然跟著上山待了幾天不死,真是隻好雞,他想留下來再找隻母雞配種。

    謝靈涯拒絕了,賣給旅店,然後呢,配完種後,指不定哪天缺菜了,就把它宰了。何況知道這裏還有黃鼠狼出沒。

    謝靈涯看著傷痕累累的山雞和大黃,做了一個決定,他要把這兩隻雞,一個戰鬥英雄雞和一個英雄後備雞,帶回杻陽!

    隻有這樣,才能保證它們壽終正寢,度過完整無憂的一生。

    雖然這樣做得耗費時間幫活物托運手續,但是其他人都讚同,山雞哥可是救了大家一命,帶回去照顧不為過!

    於是,謝靈涯將兩隻雞托運,跟著他們的航班,一道回了杻陽。

    在機場落地之後,謝靈涯拿著單據去領雞,上頭備注著“雄性黃雞兩隻”,機場的工作人員看了一臉古怪,把航空籠給他拿來。實在不知道,這兩隻有什麽特別的,小哥不遠千裏空運回來,光是空運費和前期手續費,都夠買好多隻雞了。

    謝靈涯一看,大黃不安地籠子裏叫,山雞哥則處之泰然,蹲在角落裏。看來,經過了雪山一戰,山雞哥也升華了,心境與同伴再不可同日而語。

    這趟遠門出了近半個月,四人再次回到抱陽觀,大包小包,施長懸還提著裝了兩隻雞的航空籠。

    觀內等候的人一見他們,便趕緊將東西接過去,把人簇擁到後院,“辛苦了辛苦了。”

    謝靈涯讓施長懸把籠子遞給張道霆,說道:“道霆,找點米喂一下。”

    張道霆看看兩隻雞,認真地道:“謝老師,不見殺,不聞殺,不為己殺,這個你要是想燉湯補身體,還是送到旁邊的飯店去做吧。”

    謝靈涯:“……你想太多了,這雞是我們的救命恩人,我特意從昆侖空運回來的,以後給它們愛的供養。”

    張道霆:“??”

    謝靈涯現在才有空,坐下來好好給他們講了雪山上的經曆,尤其是黃鼠狼報仇,湖邊露宿那兩節,聽得人心驚膽戰,也特別理解為什麽他們會把雞帶回來了。

    “我就說這雞屁股都禿了。”小量憐愛地摸了一下雞屁股,“你們看這雞,好像隨時都能飛升,充滿了平靜。”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確實有點那個意思。

    張道霆把山雞和大黃放在院子裏,因此還把菜地周圍用竹竿和繩子攔了起來,免得雞跑進去把菜都給啄了——雖然作為謝老師的救命恩人,它們要吃點菜不是什麽過分的事,但也不好胡亂糟蹋嘛。

    ……

    除此之外,便是商陸神的事了。

    在謝靈涯的囑托下,方轍潛心研究,用槐木做了帶球形關節的義肢,給商陸神安上,又要念咒以溝通渾身靈氣,使之融為一體。

    外頭穿上衣服,看上去天衣無縫,隻是兩隻手有些微色差而已,畢竟是不同材質。商陸神勉勉強強接受了,自知《魯班書》後人的手就是再巧,也不可能完全一模一樣。

    施長懸為融合商陸神與“義肢”,日日念咒,夜晚將商陸神放在枕邊溝通靈思。

    過了七日,謝靈涯一夢醒來,隻覺臉上有點異樣地觸感,轉頭一看,商陸神那隻原本擺在手邊的義肢,不知怎麽抬了起來,戳在他唇角。

    ——這隻新安上去的手因為帶有關節,能夠任意拗出姿勢。

    謝靈涯還沒睡醒,盯著天花板迷迷糊糊地想,這是施長懸晚上擺弄的嗎?我們師兄這麽有童趣的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