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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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於秋一眼便看到跟袁珊珊走在一起的弟妹, 盡管隔了不少年沒見麵, 大家的麵容都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可依舊第一眼便能認出來, 那就是嚴靜香。
鼻子不由有些發酸, 以前大家還年輕, 可這一次見麵,卻都染上了鬢霜, 孩子都這麽大了, 又經曆了那麽些事,他們這一輩的人, 能不老嗎?
大步走過去,飽含感情地喊道:“靜香, 你可終於來了,咱妯娌兩人有多少年沒見麵了。”
許母也忙丟開袁珊珊的手,快步走過去,雙手抓住對方伸出來的手:“嫂子,大哥, 是我不好, 沒能回來多看看你們, 你們也老多了。”
身在省城的時候,想到京城就會有諸多不平, 然而現在一見到他們夫妻, 心裏卻有著諸多的釋然, 對雙方來說, 原本在記憶裏已顯得陌生生疏的人,在重逢的這一刻,卻喚醒了多年前的記憶,迅速拉近了之間的距離。
許大伯看弟妹的眼睛都紅了,伸手安慰地拍了兩下她的肩:“回來就好,其他的不用多說了,這些年你跟著老二也吃了不少苦頭,先回家。”
“對,回家。”於秋親熱地拍拍許母的手,轉身又招呼後麵三個小的,回家再說話。
這一回許母是主客,第二回來的袁珊珊隻需要當個聽客便可以了。
許母和於秋妯娌兩個仿佛有說不完的話,說這些年各自身邊的經曆,以及下鄉改造的那段艱難歲月,說到動情處兩人都落淚了。
許言州三個起初看得有些無措,這是要安慰呢還是不安慰?隻是後來也看明白了,長輩需要的不過是個渲泄的渠道,都發泄出來了反而是好事,因而袁珊珊和許言森索性接過了忙飯菜的事,讓長輩說話去,許言州隻能打下手。
妯娌兩個哭過一場,洗了把熱水臉,於秋拿了自己的雪花膏讓許母塗臉,看著廚房裏的身影說:“還是言森聰明,早早相中了小袁這樣的好姑娘,又是在你眼皮子底下長大的,你可算事事如意了,不像我,老大那邊我也沒辦法掌眼,他信裏說好,我也能信他的了,老二你看看,到現在還沒個定性。”
甭說,有於秋這麽一對照,許母也覺得圓滿了,安慰道:“等過年了,讓言濤將他對象帶回來給你們看看,言濤那孩子,我記得向來挺穩重的,眼光不會差的,你看珊珊那丫頭,其實也是言森自己相中的。言州這孩子,那年在我們那邊待了不少時間,我看著也是個好孩子,你現在看著急,指不定明天就能給你領回一個了。”
於秋被逗得一樂:“他要真這麽幹,我反倒不安心了,就這麽隨便領回來的,能是安生過日子的?”
許母到底年紀不小了,火車上待了兩日,過來又哭了一場,明顯流露出了疲色,所以也不講究,早早吃了晚飯,先讓許母休息,房間得到消息後就收拾出來了,被褥全部大太陽曬過,袁珊珊和許言森也要告辭。
“珊珊你等下,言森你先別急著走。”許母想起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忙回了趟自己房間,又急急出來走向袁珊珊,抓住她的手,一個紅包塞進她手裏,拍拍她的手說,“原該等你們回省城了,讓言森先去見見你爸的,隻是沒想到出了點岔子,以前的歸以前,隻不過這一回不一樣,這個是伯母和你伯伯應該給的,等下回,我們再給你補個正經的。”
這是他們許家造成的結果,所以在出發前她就和許父商量好了的,而且在夫妻倆看來,因為小姑弄出來的事,也讓袁珊珊受了委曲了,所以得替他們兒子安撫一下袁珊珊。
“這……”袁珊珊有點不好意思,不過也知道這就是種風俗,儀式,推辭了一下下,還是在幾位長輩與許言州打趣的眼神中收下了,許母滿意地笑了,又拍了下一旁光知道笑的傻兒子,以前怎沒覺得兒子有這麽傻兮兮的一麵?
許言州開車將兩人送去京大門口,將兩人一放下就等不及地揮手離開了,再跟兩人待下去,他也要忍不住找個對象談談了,堂弟居然絲毫不考慮對他這單身狗造成的心理傷害,自己還給他當司機,沒天理了!
袁珊珊看許言州迫不及待地逃走了,忍不住發笑,許言森得意:“伯母早就要幫他相看了,是他自己不同意。”
袁珊珊給了他一拳:“少幸災樂禍的,走吧,今天請假,你的事情肯定積了不少吧?”
“沒事,我能處理的。”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向學校內走去,與最初相比,如今兩人之間的距離大大縮短,手臂挨著手臂,隻是簡單的摩擦,就叫許言森心情蕩漾,等到了無人的陰影處,則牽上了袁珊珊的手。
這時候的風氣說開放也算不得太開放,至少被保守的人看到了,會大叫一聲耍流氓,特別是到了晚上,許言森也不想鬧出一些不好的影響。
可今天的氣氛格外不同,袁珊珊今晚接下了許母的紅包,這代表兩人的關係又進入了一個新的台階,如果袁家就在京城,那麽許言森也將會以新的身份登袁家的門,他們的戀愛關係正式得到了長輩的認可,沒有意外,不久的將來就會組成他們的小家庭,並得到長輩的祝福,隻可惜袁家不在這邊,許言森隻能耐心地等到放假回去的一日。
許言森與袁珊珊十指相扣,腦子裏反複出現的是那晚珊珊主動親他的一幕,這晚的月亮一直躲在雲層後麵,這個時間大部分學生不是在教室就是圖書館看書,路上行人少,陰影處就更是隻聽到他們的腳步聲,連對方的呼吸聲都清晰入耳。
許言森忽然停下腳步:“珊珊……”
袁珊珊抬起頭,看向黑暗中的他,對方的緊張與期待清晰入眼。
無聲代表了一種默許,許言森情不自禁地伸手,抱住了身邊的人。
與黑暗相比,麵前的一雙眼睛卻特別的亮,袁珊珊伸手回抱住他的腰,踮腳碰了下對方的唇,那雙眼睛更亮了,等袁珊珊離開時,唇便落了下來,生疏而笨拙,卻傾注了全部的熱情與虔誠。
那一刻,仿佛聽到了耳邊春花綻開的聲音。
***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許母便又精神抖擻起來,許言州這回又充當了信差,往小姑家送了個口信,二嬸來了,在家請他們吃飯去。
於秋笑話道:“以前從來沒發現你是這麽個急性子,一天都等不得了。”
嚴靜香笑:“以前她欺負我,我還能忍,可欺負到我兒子和珊珊頭上,我卻不能忍了。何況現在遠水解不了近渴,再說就是二老回來了我也不怕,不僅不怕我還要問問老爺子呢,他是不是隻有一個閨女,大伯和我家老許都不是他兒子了?”
於秋覺得弟妹與以前相比,性子變得強多了,或許因為離得遠了,在家全部自己當家作主,這性格總會發生了些變化,也可能是老的真的老了,在小輩心目中沒有以前那樣的威嚴了,反而是他們,這些年通過自己的努力,在一點點的往上爬,地位的上升帶來的便是心態上的改變。
於秋心裏歎道,二叔其實也是個要強的,沒依靠老爺子,不也走到了今天的地步,比處處依靠老爺子的小姑和她夫婿強了不知多少倍。
許蘊淑對於這個二嫂的印象還停留在沒離開京城之前,甚至可能更差一點,在她想來,京城外麵有什麽好地方,再說又蹲農場改造了好幾年,不知被搓磨成什麽樣了,所以從不將這二嫂放在眼裏的許蘊淑,不僅自己來了,還將張家的姑娘也帶來了。
看到小姑帶著張家姑娘大咧咧地跑過來,於秋覺得這小姑再次打翻自己對她的認知,她到底哪來的自信,覺得可以把這姑娘帶到弟妹麵前?
也是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了,許蘊淑居然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得意地看了眼於秋,依舊當自己是過去許家受寵說一不二的姑娘,揚著下巴對嚴靜香說:“二嫂,不要說我這當小姑的不為侄子考慮,你們離開京城多少年了,還是我想到了給侄子找個京城姑娘,看看曉雯有哪點配不上二哥家的孩子。”
張曉雯扭扭捏捏地就要過來叫人,路上嬸子可跟她說了不少有關她二嫂的事情,她以為有嬸子出麵,這樁事情肯定能成,不過她話還沒出口,嘴巴就驚得合不攏了。
“啪!”
嚴靜香衝過去就扇了許蘊淑一巴掌,聲音響亮之極,把於秋和許言州看得都驚呆了,更別說當事人許蘊淑了,不敢置信地瞪向怒氣洶洶的嚴靜香,簡直懷疑這殼子裏麵是不是換了個人。
臉上的痛意喚回她的神智,伸出手指著嚴靜香,尖叫道:“你敢打我?”她娘老子都沒打過她,居然今天被她向來瞧不上眼的女人給打了。
“我就打你怎麽了?”嚴靜香沒想到這小姑居然還將張家的姑娘帶到自己眼前來,跟珊珊丫頭一比簡直一天一地,氣得她何止想打人。
“啪!”
又一個響亮的巴掌甩上去,伴隨著嚴靜香的怒聲:“我打你,是讓你醒醒腦子,你算個什麽東西,敢作我兒子的主,我這個當媽的今天就告訴你,就是老爺子在這兒,我也照打不誤,有本事你就把老的叫回來逼迫看看!”
媽啊,於秋和許言州心裏都一抖,沒想到多年(一年多)不見,弟妹(二嬸)變得如此彪悍,母子倆一起悄悄挪了腳步,好準備隨時保護弟妹(二嬸)。
張曉雯完全沒想到嬸子的嫂子會如此凶悍,嚇得就往後退了幾步,差點被門檻絆個跟頭,要早知道是這樣的情況,她哪敢跟過來,這情形一看就知道她嬸子將她二嫂得罪得夠嗆。
許蘊淑被打得耳朵都嗡嗡作響,向來被人寵的她哪裏受得了這麽大的委曲,頓時炸了:“好你個姓嚴的,你竟敢打我?我跟你拚了!”兩手伸出來就要抓撓嚴靜香。
果然要打起來了,於秋趕緊去攔許蘊淑,許言州正等著這個時候,抓著的東西往二嬸手裏一塞,嚴靜香低頭一看,是掃地的掃帚,來得正好,這個侄子太稱她的心意了,因而揮起掃帚劈頭蓋臉地打過去:“嫂子你讓開,我看她怎麽打我,我這口氣憋了多少年了,早等著好好揍她一頓。啊!敢看不起我兒子?當張家的姑娘是天上的天仙不成?我兒子就算找不到對象打一輩子的光棍,也不會看上你張家的人,你就給我死了這條心吧……”
於秋早被她兒子拖到了一邊,於是就捂著嘴巴看著弟妹揮著掃帚追著小姑打,小姑根本挨不到弟妹的邊,尖叫著抱著腦袋拚命躲,而那張家的姑娘早縮到角落裏去了,驚恐地看著這一幕,想必過了今天,這姑娘再也不敢生出那樣的心思了吧。
許言州看熱鬧不嫌事大,無聲地替他二嬸喊加油,於秋已經說不出話來了,眼前這一幕就跟她在下麵改造時看到的潑婦打架差不了多少,沒想到弟妹在外麵將這本事都學上了,不過看到小姑狼狽不堪的模樣,轉念又一想,其實對付她小姑,還是這樣的手段來得直接利落吧,因為這人本來就是講道理都講不通的。
於秋心裏也生出一股痛快,打得太好了,恨不得親自上陣,好歹顧忌著多年來的形象,做不出這樣的舉動,終於冷靜了不少,在邊上佯勸道:“弟妹消消氣,有話坐下來好好說,別氣著自己身體。”
這話讓許蘊淑聽了要氣吐血了,沒看她被打反而勸這瘋婆子別氣壞身體,到底站在哪一邊的?
“嫂子你別勸我了,”嚴靜香邊追著打還邊回話,“我知道嫂子你和大哥這些年在京城也受夠了她的氣,今天做弟妹的就替你和大哥好好出口氣,這種女人,什麽時候把我們當哥和嫂子敬著的?她早把自己當成張家人,還把手伸進許家做什麽?老爺子將她當寶,在我眼裏她就是一坨惡心人的狗、屎……”
於秋聽得直抽嘴,弟妹在那邊到底過的什麽日子,這樣的粗話也說得出口,許言州同樣刮目相看,隻可惜言森不在,不然看到他媽這麽彪悍的一幕肯定也得嚇呆。
嚴靜香打累了,許言州趕緊過去攙扶,嚴靜香讚賞地看了侄子一眼,喘著氣用掃帚指著披頭散發的許蘊淑說:“給我滾!從許家滾出去!”
“你……你給我等著……”最後許蘊淑放了狠話哭著跑出去的,張家姑娘當然也是灰溜溜地跟著跑走的,當然許母也沒將她當回事,等想起來有這麽個人時,四下已看不到了。
“消消氣,快扶你嬸子過去坐!”於秋忙著安撫弟妹,“你看看你多大年紀了,要是把自己氣壞了,我跟你大哥可怎麽向二弟交代?”
嚴靜香休息了好一會兒,看著麵前的母子倆,忍不住噗哧一樂,說:“就她那樣的,我一個打兩個都沒問題,也不想想她許蘊淑這些年在京城好吃好喝,老爺子的事也沒影響到她,可咱們呢?在下麵地裏的農活可沒少幹,那可不是白幹的,手上的力氣是她許蘊淑能比的?”
嚴靜香會隻憑著一股子氣就去打人?當然要先保證打得過才出手,“你們不用擔心,就算他們一家子全部上,我還有言森跟珊珊呢,不對,就珊珊一人就能把他們全部解決了,現在想想有個力氣大的兒媳婦,挺好的。”
“珊珊力氣大?多大?一人能解決全部?”於秋吃驚地問。
許言州哈哈笑,嚴靜香也不好意思地笑起來,解釋起來:“嫂子你別看珊珊丫頭看上去像是嬌養大的,那孩子啊,可是常上山打獵的,下鄉插隊的時候,也一直拿的全勞力工分。其實之前我心裏有點疙瘩的,這樣的姑娘當閨女養多好,可當媳婦的話,我擔心以後言森被欺負打不過他媳婦怎麽辦?可是現在想想,除非言森做了對不起珊珊的事,否則小兩口和和美美的,哪裏會發展到那種程度,而且關鍵時候還很頂事,嫂子你不知道,言森插隊的時候碰上一樁事……”
嚴靜香說的是當初七溝村被暴民圍困的事,兒子可是說了是珊珊丫頭衝過去救了他們,一人擋住了十幾個村民手裏的家夥,要不是珊珊丫頭護住了她那傻兒子,還不知道要傷到什麽程度呢。再比如今天,相信有珊珊丫頭在,根本用不著她這老媽親自上陣,就能叫那許蘊淑動彈不得。
“真的?!”於秋覺得自己在聽天方夜譚。
“媽,當然是真的,我可是親眼見識過的……”許言州終於忍不住將袁珊珊手劈磚頭嚇走一群小混混的事說了出來,由不得於秋不信了,可從麵上卻一點看不出來。
於秋笑話道:“原來弟妹你今天這手是從珊珊身上得來的經驗?”
“哪裏,其實早想這麽幹了,隻不過以前放不開,顧忌這顧慮那的,現在反正年紀也大了,誰要笑話就笑話去吧。”嚴靜香坦白道,將許蘊淑打了一頓,她隻覺得痛快極了,多年積攢的鬱氣也散了,頭也不暈眼不花,渾身舒暢。
下班回到家的許大伯,聽老婆說了弟妹白日發威的事,也是聽得目瞪口呆,這還是他印象中性情溫和的弟妹嗎?當年受了那樣大的委曲,也不過是忍氣吞聲遠離了京城,以此來表達她的不滿。
身為大伯,他無法置喙弟妹的做法,但他要說:“蘊淑早該讓人好好教教了,否則也不至於落到如今這地步,就是小輩也比她一個長輩懂事得多,老爺子這麽寵著她,也不知道是愛她還是害她。”
有老爺子在,這事他也管不了,因為後媽的枕頭風實在厲害。
許大伯過於震撼,不能光自己一人受著,轉身就給二弟打了個電話,將他媳婦的表現如數傳達給他,果然電話那邊也被他媳婦震得說不出話來了。
最後許父還是哭笑不得地給予媳婦支持的,說有什麽事由他兜著。
有許言州通風報信,許言森和袁珊珊也知道了許母的彪悍壯舉,袁珊珊覺得挺好的,對付許蘊淑那樣的自以為是的人,動手遠比動嘴容易解決問題,隻是許言森有些吃驚,他媽在他麵前可向來是慈母,從來沒見過他媽動手打人的場麵。
反複問過堂哥他媽的身體情況,知道沒出岔子才沒立即刻下手裏的事情跑去一趟,不過等到了周六課程結束,立即騎上自行車跑過去了,看到他媽跟大伯母在家裏有說有笑,臉色也紅潤,才安心些。
“就你一人過來了?珊珊呢?”許母看到兒子隻有一人,不滿意道。
許言森哭笑不得:“珊珊明天帶彬彬一起過來,還有一起的鄭學軍,我先過來看看媽的,媽,明天珊珊來了,讓珊珊給你把把脈吧。”
“把就把吧,把過你就知道媽的身體沒問題了,就是什麽事都找珊珊,顯得你太沒用了。”許母嗔道,又轉頭對於秋說,“明天就借嫂子你的地方用一用了。”
“說什麽話,用得著你借?讓你當這裏就是自己的家。”於秋怪道。
話是這麽說,許母也沒真太過隨意,這兩天兒子與珊珊上學要緊,她就由嫂子與侄子陪著,逛了逛京城,將買房的事就托給了侄子與大伯,有大伯出麵,這事應該很快能落實,到時在自己家裏,做什麽都會更方便些。(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