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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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沈清弦出手算很快了, 誰知顧見深竟然擋下了。
沈清弦道:“我看看。”
顧見深按著自己衣服說:“沒……沒傷的。”
沈清弦不信:“沒有的話你藏著幹嘛?”
顧見深還真答不上來。
沈清弦便道:“有傷沒傷我都要看看。”
十四五的少年, 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該懂得不太懂, 不該懂的似乎又懂了些……
總之顧見深心頭熱得很,因為他這話, 渾身都熱了。
他不願脫下衣裳,不願將自己醜陋的身體的暴露在他麵前。
可他越是躲閃, 沈清弦越是認定他身上有傷, 越是要扯開他的衣服。
兩人拉拉扯扯的……
“師弟,你在做什麽!”洪鍾似的厲喝響起, 沈清弦被嚇了一跳。
他十一師兄武振海一臉痛心疾首地走過來, 救下被師弟欺負的小雜役。
沈清弦:“……”他現在解釋是不是已經晚了……
顧見深見有陌生人來了,立馬低頭,按著衣服行禮道:“小的先走了。”說著他便快步轉身離開。
沈清弦也沒法再將他留下。
武振海轉頭看他,怒其不爭道:“你也是!堂堂築基修士,欺負那小仆做什麽?”
沈清弦真是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武振海還在訓他:“我知你喜歡那鮮豔顏色, 但那是人家的眼睛, 你要幹嘛?還能挖下來不成!”
沈清弦:“……”沒,真沒有, 挖下來成了死物,哪裏還會這般漂亮。
武振海見他不出聲, 還以為是說透了他的壞心思, 不由更氣道:“你再這樣胡鬧, 我要告訴師父了!咱們萬法宗徳禮兼行,哪怕那少年隻是個雜役,你也不該欺負他!”
沈清弦真委屈,超委屈了,他小聲道:“我是看他臉上有傷,想再看看他身上有沒有傷。”
武振海雖然隻瞥了顧見深一眼,但也看到了他臉上的鞭傷,他狐疑地看向沈清弦:“真的?”
沈清弦萬萬年後再怎麽脾氣大,可現在對著自家師兄也隻能耐著性子說道:“千真萬確。”
武振海又問他:“你幹嘛對個小仆這麽好?”
沈清弦默了默,小聲道:“他……的眼睛那麽好看……”
武振海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
沈清弦隻得把這個鍋背穩了。
不過好在總算安撫住了師兄,武振海又囑咐他道:“你啊,莫要太親近那少年。”
沈清弦愣了下。
隻聽武振海又道:“他是上德峰的,咱們兩峰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回頭讓人知道他一個上德峰的雜役和上信峰的弟子親近,指不定要被怎樣排擠。”
聽到此處,沈清弦驀地心涼了一大截。
武振海繼續說道:“ 你仔細想想,這萬法宗有多少人盯著你?十四歲的築基大圓滿,幾千年都沒出現一個,你已經夠惹眼了,所以做事要多想想。”
“你看中那少年的眼睛,與他親近,可別人不知道,那些想與你親近卻親近不得之人,是不是會心生嫉妒?”
“你莫要說什麽能護他周全,明箭易躲暗箭難防,當年師父都沒能護你萬全。”這是在暗指當年沈清弦年幼,被關在枯井的事。
武振海這一字一句全都戳到了沈清弦的心上。
他說得他全都明白,而且比真正的十四歲沈清弦更明白。
可真正讓他心底冷涼得卻不是這些,而是他隱約想到了一種可能。
這是幻境,卻是真實發生過的事。
當年的萬法宗上,顧見深是否也曾這般和他相遇過?
以他當時的喜好,看到他這一雙眼睛,又怎會不同他玩耍?
十四歲的沈清弦可不是現在的沈清弦,他也不會欺負顧見深,甚至會因為眼睛而待他很好,可卻沒有護他周全的能力。
也許那時候也有十一師兄這一番說道。
試想一下,聽到師兄這麽說的年少沈清弦,肯定會疏遠顧見深。
因為他太清楚被人排擠是什麽滋味了,也明白有再怎麽強大的靠山,隻要自己不強大,那就永遠要被欺負。
他的師父那麽強,他年幼時不也被關在枯井中體會到了真正的絕望?
人心的嫉妒,會滋生出非常可怕的事。
如此明白這個道理的年少沈清弦 又怎忍心讓這位紅眼睛的新朋友也品嚐這般痛苦?
……後來他應該是疏遠了他。
沈清弦實在想不起與此有關的事了,因為真的過去了太久太久,而那時他和顧見深可能也隻是幾麵之緣,聽了師兄的話,疏遠他之後也就慢慢淡忘了。
再後來,他又聽到了顧見深的名字,那時他已經成為了上德峰的天驕,而他已經去雲遊四海。
兩人就此錯過,可也許……顧見深還一直記得?
這心魔幻境從這裏開始,是因為顧見深對這段經曆有心結嗎?
那時候他的疏遠仍是對他造成了傷害嗎?
沈清弦有些難受……
這些已經發生的事,隻有幫顧見深破除心魔,出去後問問他了。
雖然沈清弦覺得,這事十有八九是真的。
武振海見他出神,又有些心軟,拍拍他肩膀道:“好啦,師兄明日下山,回來定給你帶個好東西。”
沈清弦回神,對著師兄笑笑道:“嗯。”
武振海也不是特意過來“抓奸”的,他還有正事:“算算日子師父也快出關了,你這陣子莫要憊懶,好好修行,師父肯定要考校你的。”
沈清弦還是很慫自家師父的,認真應下道:“我明白。”
他和武振海聊了幾句後,心倒是放寬了些。
執著於已經發生的事沒用,他既然入了這幻境,便該好好解了顧見深的心結,讓他這段殘酷的記憶變得溫暖些。
等他日後再回憶,也無需那般痛苦與糾結了。
當年的少年沈清弦沒法護住顧見深周全,但如今的沈清弦卻是可以的。
別看現在的顧見深沒有靈田,但他一定是可以修行的,而且大有作為,沈清弦琢磨著,應該是他體質上有些問題,畢竟這紅眸還是極不常見的。
他要盡早幫他找到緣由,然後助他修行。
隻要顧見深強大起來,便沒人能欺負了他。
沈清弦繼續去師父的書房裏翻騰。
他白日的事一點兒不敢耽擱,隻得晚上去,如今這身體還做不到不眠不休,所以上午的悟道課就成了睡覺課。
虧了七師兄是個一心好學的,聽課聽得全神貫注,根本沒發現自家師弟已經睡得香噴噴了。
今日顧見深來得比平常要晚很多,沈清弦一點兒也不急,等得還挺開心。
大約兩刻鍾後,敲門聲響起,沈清弦連忙來開門。
顧見深麵上的傷已經好了七七八八,他喘著氣道:“等久了吧?”
沈清弦讓開身道:“快進來。”這次他反手把門鎖好,省得再被哪位師兄闖入。
顧見深進了屋,將食盒放在桌子上。
沈清弦打量著他,看他額間全是汗,不由心疼道:“你不用著急,慢慢送,我等你便是。”
顧見深道:“平常也這樣的。”
沈清弦才不信,他肯定是怕他等急了,所以跑得飛快,用最短的時間過來了。
這般想著沈清弦心裏就軟乎乎的,要不是顧見深必須拜入上德峰,他早就把他要到上信峰了!
送個勞什子餐?直接到上信峰,他給他找修煉的辦法,再拜他師父為師,當他的小師弟,豈不美哉?
可惜這心魔幻境最大的心結是在上德峰,所以顧見深必須拜入上德峰。
顧見深為他打開食盒,說道:“快些吃吧。”估計餓壞了。
沈清弦卻心不在吃,他嘴角含笑,聲音溫柔:“今天你可跑不了了。”
顧見深一愣……
沈清弦已經撲過來扯他衣服。
顧見深:“……”
沈清弦道:“有傷就得盡快處理,留下疤怎麽辦!”
這次可沒人打擾了,他就不信脫不了他的衣服。
顧見深還是本能地擋了擋,可見他如此執著,他心裏直冒著熱氣,攔得就很不堅持了。
沈清弦終於“得償所願”,這一看,他心揪了一下。
果然……鞭子不是隻落在臉上,身上也是……
青紫縱橫,落在細白的肌膚上,實在刺眼。
沈清弦起身道:“等我。”
顧見深一把拉住他手腕道:“別浪費藥了,已經不痛了。”
沈清弦道:“藥本來就是用於治病的,談何浪費?”
顧見深輕聲道:“應該治該治之人。”
沈清弦瞪他:“你就是!”
顧見深薄唇動了動,還欲說話,沈清弦便堵他道:“莫要妄自菲薄,你以後必定大有可為,我信你!”
顧見深忍不住抬頭看他。
沈清弦滿目堅定,真的是打心底裏信著他。
怎樣算大有可為呢?他真的能……
顧見深不願讓他失望,彎唇笑道:“嗯。”
沈清弦麵色立馬放晴,他溫聲道:“等我會兒!”
他轉身走了,顧見深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真好看,他生氣的時候像冰上最美的景象,可一旦微笑,便是冰雪消融,春回大地,讓人心情都跟著好了起來。
顧見深想要捂住胸口,因為那裏麵的東西跳得實在太快了。
沈清弦把自己的傷藥都到騰出來了……一溜的紅盒子,也不知道是為了藥還是為了盒子而收藏……
總之現在沈清弦要用這藥。
他打開蓋子聞了聞,挑了些最適合的,他說道:“你忍下,我得給你清理下傷口。”
顧見深點頭道:“我不怕疼。”
殊不知這話最讓人心疼。
什麽人會不怕疼?隻有沒人關懷亦或是疼慣了的人。
無論哪種,都太招人疼了。
沈清弦沒再說什麽,隻小心地用熱毛巾給他處理著傷口。
兩人雖然同齡,但約莫是顧見深這“職業”很鍛煉身體,所以他這身體長得可真不錯。
瞧著和他一般高,卻比他結實很多。
沈清弦也沒多看,一心給他擦拭著。
弄後背的時候顧見深看不到,等他來到前頭,他便看得心尖發酸了。
哪有人對他這般好過?哪有人這樣擔心過他?哪有人……像他這樣好。
顧見深嘴角忍不住揚起,紅眸像海上落日,深深淺淺,明明滅滅,溢滿了悲傷與感動。
沈清弦給他擦完後又到:“要上藥了,大概會有些疼……”昨天那藥量不夠,身上隻能用次一等的。
雖然效果還是很好,但用起來會有些痛。
顧見深又道:“我不怕。”真的不怕,一點兒都不怕,別說是給他上藥,哪怕有人捅他一刀,他都會微笑。
太美好了就像夢,而夢裏哪有痛苦。
沈清弦忙活了好半天,終於給他上完藥,眼看著傷口在一點點愈合,他笑道:“身材不錯嘛。”
顧見深:“……”下一瞬,一股邪火在他血液裏橫衝直撞。
沈清弦竟又說道:“下半身有沒有受傷?”
顧見深連忙道:“沒……沒有!”
沈清弦狐疑道:“真沒有?”
顧見深臉都紅透了:“真沒有。”
沈清弦道:“脫了看看,騙我的話我就捶你。”
顧見深道:“我……”
沈清弦不聽他廢話了,這就去解人家褲子。
十四歲的少年,哪裏受過這刺激?
顧見深臉紅心跳,誓死不從。
沈清弦非要看個究竟,這一來二去的……顧見深竟然硬了。
這下他更是打死不肯了,也不知哪來的力氣,他蹭地起身,拿過外套便落荒而逃。
沈清弦不滿道:“跑什麽,又不會吃了你。”
可問題是,再不跑的話有人就要吃你了啊尊主大人!
不過沈清弦覺得他腿上應該沒事,畢竟是個跑腿的活計,他們懲罰也不會弄到他的腿。
沈清弦看看桌上的菜,頓覺胃口極好,正經吃了頓。
飯後他繼續摸進師尊的書房研究。
紅發紅眸……身體素質比普通人強很多,但卻沒有靈田……
他根據這些線索不停地翻找著,隻可惜藏書極多,這特征又太模糊,所以一時間還真不好找。
第二日,顧見深又來了,沈清弦眉開眼笑道:“快進來。”
顧見深看他這這笑顏,心熱身體熱渾身血熱都滾燙滾燙的。
明知道不該胡思亂想,但總忍不住……
沈清弦引他進屋便要去脫衣服。
顧見深趕緊道:“我自己來。”
沈清弦笑道:“早這樣多好!”
顧見深哪裏敢出聲,他慢騰騰脫了衣裳,沈清弦已認真看向他的傷口。
瞧他這樣關心他的模樣,顧見深便為自己的齷齪不齒。
沈清弦一心為他著想,他怎能這樣……
顧見深輕籲口氣,努力平複著心情。
沈清弦說道:“恢複得還行,來,咱們繼續上藥。”
顧見深道:“我……我自己來吧。”
沈清弦道:“你自己夠不到的。”
顧見深退而求其次道:“前麵我自己來。”
沈清弦說道:“瞎折騰什麽?我手法好,保證你很舒服。”
這話……顧見深沒想多,真的不想想多,可是……
沈清弦毫無所覺,已經開始給他上藥了。
舒服嗎?顧見深不知道。
他的傷口在愈合,本就麻癢得很,感覺到他微涼的指尖,他隻覺得更癢了。
他離他很近,好聞的氣息繞在鼻尖,幾乎讓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不知不覺便上完了藥,沈清弦挺開心的:“還行,再來兩次應該就可以了。”
隻有兩次了嗎……顧見深竟覺得有些失望。
沈清弦瞄了瞄他的腿。
顧見深立馬道:“我腿上真沒傷。”
“好啦,”沈清弦不逗他了,他招呼他道,“來吃飯!”
顧見深:“……”
沈清弦道:“你以為我為什麽點了這麽多?昨晚你跑得那麽快,我自己哪吃得了?”
顧見深又不知該說什麽好了。
沈清弦去拿了一雙碗筷,放到他麵前道:“嚐嚐吧,你們李大廚其他菜真挺一般的。”
他覺得一般,顧見深卻覺得是人間美味了。
他暗自決定著,自己一定要努力,要做得比李大廚好吃才行!
幸虧沈清弦不知他這心思,要不又得犯愁。
這家夥能不能別老想著當廚子!
吃過飯,顧見深道:“時候差不多了……”
他該走了,送餐是有時間限製的,他不能久留。
沈清弦略微收拾下道:“走吧,帶我去你那兒玩玩。”
雖然這是說好的,但顧見深還是很緊張:“真的要去嗎?”
沈清弦問:“不歡迎我?”
顧見深連忙道:“歡迎!”隻怕唐突了他。
沈清弦便牽著他手道:“那就走嘛。”
顧見深手都僵住了,還有種熱氣外湧,要出汗的感覺。
沈清弦又道:“你手可真熱乎。”
顧見深:“……”
沈清弦對他笑道:“我最怕冷了,真好。”
顧見深這一路就像踩在雲朵上,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回去的。
他雖然在上德峰打雜,但卻沒資格住在上德峰。
萬法宗各峰的山下都有雜役處。
因為宗裏待遇好,所以雜役的住處也不差,有些類似於子午觀那外門弟子的小院。
沈清弦看著後還挺懷念的,他道:“你自己住?”
顧見深應下:“嗯。”
沈清弦展顏道:“那可真是太好了。”就不用擔心被人看見了。
顧見深以前覺得不好,小院是雙人的,但沒人願意和他住,他自己孤零零的,總不愛待在裏麵。
如今他覺得開心極了。
沈清弦跟著他走進去,看了看後說道:“很幹淨嘛。”
他昨晚打掃到大半夜,還拿攢了好久的積蓄去買了些東西。
當然……他知道這些肯定入不了沈清弦的眼。
的確是入不太了沈清弦的眼,不是東西好壞,而是顏色……
最討厭這披麻戴孝的顏色了。
沈清弦暗自決定,明天就給顧見深改裝一下。
兩人待在屋裏,顧見深有些不知該說些什麽,他這一沒吃的二沒喝的,窮酸得可憐。
沈清弦卻自在得很,他問他:“你平日裏都做些什麽?”
顧見深道:“會研究下菜譜。”
沈清弦:“……”怎麽才能讓他放下當廚子這個理想!
沈清弦想了下問他:“你想不想修行?”
顧見深一愣,但很快他低頭道:“我沒有靈田。”
沈清弦道:“我知道個沒有靈田也能修行的法門。”
顧見深眼睛陡然一亮。
沈清弦笑道:“想學嗎?”
顧見深的喉嚨發緊:“我……我能學嗎?”
沈清弦道:“當然!”
沈清弦這法門是當初教給小皇帝那個的改良版。
修行了不僅能耳聰目明強身健體,還能循循漸進地解開一些禁製。
雖然還弄不清楚顧見深的體質問題,但若是早年被人強行壓製了靈田的,這套法門卻可以慢慢地激活它。
長此以往,自然就可以修煉了。
顧見深本就是個勤奮性子,沈清弦教他,他學得極快極認真,這讓沈清弦也極其欣慰。
兩人這一相處便是大半個月,沈清弦教他那法門沒起什麽效應,他自己倒是在師父書房裏翻到了可能的真相。
紅發紅眸,萬血之軀,靈田隱於血液。
原來如此。
不是沒有靈田,而是因為他的靈田形態不同。
尋常人的靈田是藏於經脈深處,可大可小。
顧見深的靈田卻是身體的血液,它們不停流轉,循環往複,進而生生不息。
這很奇妙,但細想之下卻又非常厲害。
難怪會是未來的天之驕子……
有這體質,他真正修煉起來,速度哪是普通人可想的!(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