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再次將目光投向玄燭。

    玄燭莞爾一笑，說：“那便看看吧。”

    說罷，回頭看了江九歌一眼。江九歌會意，暗中撤掉了她身上浮空的術法。

    玄燭點足，身子一躍而起，輕巧地落在了朱培秋麵前，將手中的玉牌在他眼前亮了亮。

    眾目睽睽，她料他們也不敢對她怎麽樣。且隻要玉牌不離手，他們便沒有動手腳的機會。

    “朱前輩可還有疑慮？”玄燭問到。

    朱培秋突然冷笑一聲，招了招手示意蘇原上前。

    蘇原本就急得手心冒汗，被他這麽一招，就連背上也起了一層細細密密的汗珠。

    這兩方爭來爭去，誰都在理，可又誰都不在理。他一個小小的城主，兩方都不敢得罪啊！

    蘇原撇了撇朱培秋，又偷偷地瞧了江九歌一眼，最終還是挪了步子上前。

    “蘇城主，朱某自幼生在西方，長在西方。今日到東方九國實為客居他鄉，自然不如蘇城主了解東方之事。這玉牌，還勞煩蘇城主看看。”

    蘇原湊到玄燭跟前，將玉牌仔細打量了一番，蹙起了眉頭。

    “這……好像不太對……”

    玄燭見到蘇原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收回了玉牌，問道：“這確是師尊贈予我的玉牌，有何不對？這神物附有靈性，在場的各位皆有感知，難道還有假？”

    蘇原抬起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回答到：“這玉牌是神物倒是不假。隻是……”

    “隻是什麽？”

    “在下雖未曾有緣窺得神顏，也不曾見過析澤神尊的信物。但六界皆知，析澤神尊以祥雲為令，他的信物上，應當是刻祥雲紋。而這玉牌……”

    朱培秋冷笑一聲：“莫不是析澤神尊最近改了性子，想換個口味？”

    眾人皆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嘲諷。

    神尊怎麽可能隨意更改這信物的樣式？那就隻有可能，這玉牌是假的了。

    玄燭趕緊又掏出玉牌仔細查看。

    這玉牌乍一看確實是塊白玉，但細看之下，白玉中又有許多極細微的紅色絲線，看上去如同血絲一般，且似有流光在這絲線之中遊動。而玉牌上，雕刻的赫然是鳥紋，而非雲紋。

    玄燭心中大驚。

    不會吧，這便宜師父怕不是存心忽悠她，給個信物也不給自己的？

    朱培秋一步步朝玄燭逼近。

    玄燭心中大叫不好，準備拔腿便逃。可正在此時，忽然額間一痛，那種生長的撕裂感又出現了，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來的強烈，仿佛要生生撕開她的腦袋。

    玄燭一個踉蹌險些摔倒，卻在這時被朱培秋一把抓住。

    朱培秋一臉笑意地湊到玄燭耳邊，壓低了聲音，說道：“本隻是想將你的玉牌掉了包，沒想到天道都在幫我。小丫頭，你逃不掉了。”

    說罷，朱培秋手一揮，欲將玄燭扯過去。

    可玄燭站在原地絲毫不動。

    這小丫頭怎會有如此大的力氣？

    朱培秋心驚，複又八成力道，才將玄燭扯過來，示意屬下將玄燭綁了。

    此時，一名不起眼的小丫鬟悄悄走到程妃顏的身邊，往她手上塞了個物件。

    程妃顏用手感知那物件，忽然了然一笑。

    “朱長老”程妃顏的聲音已經恢複了平靜。

    朱培秋轉身望向她，朝她拱手作了個揖。

    “本來那丫頭讓我拿出信物之時，我已經吩咐了丫鬟去取。隻是她忽然聲稱自己也有信物，我當時心下還詫異，以為尊師又收了個徒弟。還好朱長老慧眼如炬，不然我還被她誆騙了去。”

    說罷，程妃顏將手中的假玉牌拿出，放入朱培秋的手中。

    這玉牌便是剛剛朱培秋吩咐弟子臨時刻成，準備用來掉包玄燭手中那一塊的。

    “朱前輩且看，這一塊真假與否？”

    朱培秋接過玉牌，假裝細細打量，實則偷偷將一絲靈氣灌入玉牌之中，半晌後，又裝作拿不定主意的模樣，將玉牌交給了蘇原。

    蘇原惶恐地接過玉牌，細細磨搓，忽然一股暖流從指尖直擊心中，恍若醍醐灌頂，周遭一片清明。

    再看那玉牌上的雲紋，竟似祥雲流動，細看還泛有霞光。

    “這……這似是真的。”

    聽到蘇原的肯定，程妃顏巧笑嫣然地上前，將玉牌收入懷中。

    蘇原的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場的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接神台下，百姓雖都伏地而跪，但麵色上卻沒了之前的恭敬，大多都皺著眉頭，眼神裏透出懷疑。

    許是剛才謾罵程妃顏的人說出了眾人的心聲，這會兒眾人皆覺得，若是台上那個纖弱的小姑娘才是神尊徒弟該有多好。

    程妃顏可不管這些。那些匍匐在她腳下的人，她皆視為螻蟻。她翻手便讓他們生，覆手便讓他們死。

    程妃顏方才有多恐懼，現下便有多得意。她走到玄燭麵前，一巴掌甩在玄燭臉上。

    “你不是很得意？你不是還嘲笑我？今日我教教你，這世間高低貴賤的倫常，告訴你，有些人便是一個呼吸，便能掌握你的生死，是你不可得罪的。”

    今日這朱紅丸子似是一點都不安分，仿佛汲取了許久養分的種子，終要破殼而出了一般。玄燭被這疼痛擾得有些分心，絲毫沒有注意到程妃顏的這一巴掌。

    這一巴掌程妃顏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道，打得玄燭腦子裏嗡嗡直響，一絲血腥味從嘴裏彌散開來。

    玄燭感覺自己的神識越來越混沌。

    這是怎麽回事？

    玄燭用力咬住自己的舌尖，想要使自己清醒一些。但片刻的清醒後，卻是更混沌的沉淪，像塊破布一樣地倒在了地上。

    程妃顏似是很喜歡看她這般模樣，一腳踩在玄燭的腿上，用力碾了碾。

    “怎的？這就受不了了？剛剛你可是很得意啊。”

    玄燭突然輕笑了一聲。

    還真是孩子氣，與她額間的刺痛相比，這樣的疼痛真如撓癢癢一般。

    程妃顏見她還能笑得出來，有些氣惱，狠狠地朝她肚子踹了一腳。

    “你放心，我下手有分寸。今日絕不會讓你死在這裏。我有千萬種方法讓你生不如死，到時候我會將你帶回槐江山，一種一種的讓你試個遍。”

    玄燭額間的刺痛越來越強烈，甚至有蔓延至全身的跡象。她現在隻覺得有千萬條巨蛇在自己全身遊走，每一條筋脈都被撐的隨時都會爆裂一般。

    而程妃顏的那一腳，更是加劇了這種疼痛。

    玄燭忽然想起了江九歌。

    玄燭恍若求救一般地朝江九歌的方向望了一眼，卻見江九歌遠遠地望著她滿臉凝重，然後趁著眾人未注意到他，轉身離開了。

    玄燭苦笑了一下。

    不過是個認識了兩天的人，說是同伴，但天地萬物，生靈萬種，誰又不惜命？誰還真會為了不相幹的人枉送性命？

    就像炙羽，朝夕相處三月，音信全無三月。她在城主府傻傻的等，怕是他已經將她拋至九霄雲外了。

    而台下眾人，雖認了程妃顏這個神尊之徒，卻對她如此暴行極為不滿，紛紛低聲議論。

    程妃顏還想再在玄燭的肚子上踢一腳，卻被朱培秋伸手攔住了。朱培秋向她使了個眼色，示意她當眾不要太過分，祭天還要繼續。

    程妃顏隻能收了腳，又略微整理了一下衣角，這才吩咐到：“將她帶過來。”

    兩名男子聽命，架著玄燭跟在程妃顏身後向前走了幾步。程妃顏對著台下眾人朗聲說道：“今日在此，你們因妖物蒙蔽而亂了心神，懷疑我的身份，我不怪你們。但你們要知，妖邪狡詐，斷不可再被迷惑。”

    隨即，她轉身麵向：“你這妖女，拿著一塊玉牌充當我師父贈予我的信物，仗著無人見過信物便想蒙混過關。我見你這玉牌也非凡物，你背後定有指示之人。”

    程妃顏抽出一把長劍，架在玄燭脖子上：“快說！你幕後之人是誰？這玉牌又從何而來？”

    玄燭伸出舌頭舔了舔嘴角的血，隨後又衝程妃顏笑了笑：“我的幕後之人……不就是你嗎？”

    又是一陣刺痛襲來，玄燭晃了晃腦袋，接著說道：“程妃顏，你一個玄機門的弟子又什麽時候拜了我師父為師？朱培秋不是你師父嗎？我一想到你和朱培秋苟合的時候，那一聲聲師父喊得，我聽得骨頭都酥了……怎的現在又改口叫朱長老了？”

    眾人聽了玄燭的話，皆是一驚，議論四起。

    程妃顏與朱培秋更是臉色深沉得可怕。

    “你……你放屁！”程妃顏再也顧不得她神尊之徒的儀態，一劍刺在她的胸口上。傷口立刻汩汩地開始往外冒血。

    玄燭打的便是這個主意。

    隻要她受傷，便可激發機體的自愈能力，皎獸的氣息四散，定會引來六界覬覦之人。

    她現在隻要拖時間便可，隻要她不殺她，哪怕是斷了她的手腳，挖了她的口舌，她也還有機會。

    “怎的？神尊之徒的儀態不要了？我看你不是裝得挺開心嗎？現在髒話都說出口了？”

    朱培秋眉頭緊蹙，撚了個決直接封住了玄燭的嘴。

    玄燭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怎麽也發不出聲來。

    程妃顏得意地笑了笑，說道：“今日我不管你說什麽，背後有什麽陰謀，指使你的人有多大能耐，更不管你這假玉牌的主人究竟是誰，我都要在這接神台上，讓你這妖邪知道什麽叫做天道。”

    程妃顏抽出刺入玄燭胸口的劍，抬手正準備再刺一劍。

    突然，空中一個清冷的聲音響起。

    “那如果，她背後之人，是我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