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心中所想是一回事，表麵是另外一回事，他的心思可不想表露，臉上依舊是一副雲淡風輕和顏悅色模樣。

    聽完顏耶魯說完，白彥敬沉痛的做出惋惜的表情。

    “完顏將軍，我不曾想到會發生此種事情，那宋軍仍舊是占領潁州那些？我受命之後，便匆匆趕來。剛出汴京，便聽聞你已經兵發郾城，於是便急忙趕來。沒想到，還是慢了半拍……按道理說，以您的能力，宋軍如何是對手？”

    這話不說則已，一提及，完顏耶魯便換了一副陰森可怖的麵道，“還是宋軍手中的火器厲害，不但威力驚人，更是聲勢駭人。若非如此，我那統領將士們的侄兒也不會喪命，更不說眼前，興許已經拿回郾城，將那些宋豬殺得一幹二淨。”

    完顏耶魯罵完，才冷靜下來。

    白彥敬仔仔細細的聽著他關於穎水之戰的敘述，半個細節都不曾落下，開始，白彥敬神色如常，看不出什麽，但是聽著聽著，臉色便的嚴肅，陷入沉思當中。

    宋軍有火器，他自然知道，撤軍之前也見識過，但僅僅因為宋軍的火器，便造成如此大傷亡，對心理的作用更超過實際。

    曾經，宋軍的火器也不少，霹靂炮也好，突火炮也罷，使用起來的效果更像是簡單的添加些熱鬧，沒多少時機作用。

    可現在他們使用的新式火器，卻打破白彥敬對宋軍火器的認識。新式火器分兩種：一種攜帶方便，靠人力便可以投擲使用；一種威力巨大，依靠馬車運輸，使用起來也並不複雜。

    有了此類裝備，金人和宋人交戰時，不管是鐵浮屠之類的重騎還是拐子馬一類的精銳，都會受到直接威脅。

    白彥敬是第一次詳細的聽取關於宋軍火器在作戰當中的應用效果。當然，由於完顏耶魯的添油加醋，造成他對火器的威力，又多了幾分的高估。

    正是他這一番話，生生的導致白彥敬做出了錯誤判斷，平白加強了宋軍的戰鬥力。

    原本，他建議乞石烈克寧南下，是因為看穿宋軍銀樣鑞槍頭的本質。以宋軍戰鬥力，幾乎無法和金軍對抗，隻要打敗這一支造成金國大敗的軍隊，便可以再度威脅建康。

    不曾想，麵對一支能夠熟練使用新式火器的宋軍，卻是如此的難纏。

    完顏耶魯諢名傳遍天下，但治軍一等一的嚴格，莫說是白彥敬，就是完顏元宜麾下的重騎，也不能與之相提並論。

    然而，就是這麽一支軍隊，卻敗在了幾聲無關痛癢的火炮聲當中。

    宋軍的威脅，已經不僅僅是實質上的戰力，更多是精神上的戕害。

    白彥敬沉吟許久，隨後喚來一名士兵，吩咐道，“立刻前往汴京，請留守張官人派人發動建康府和臨安府探子，打探這一支宋軍的底細，主帥又是何許人，順便看看有無火炮的情報。”

    士兵領命而去，白彥敬又回到大帳，安慰完顏耶魯。

    “將軍以為，按照目前的局麵，是應該繼續南下，還是說暫駐許州，等待大都督前來？”

    完顏耶魯更加猶豫不決，思忖片刻之後道，“而今宋國情況不明，不知他們有多少大軍北上，還是等細作摸清狀況，再出擊不遲。”

    穎水一戰，已使得百戰名將完顏耶魯心生忌憚。

    那宋軍的神秘火器，他心中有了陰影。

    當然，作為一麵旗幟，他自是不會說害怕之類，同樣把皮球踢回給了白彥敬，反正後者是新生力量，身後更有大都督幾萬兵馬，有著足夠的實力。

    白彥敬低頭思索時，忽聽外邊傳來嘈雜聲，眾人還來不及呼喝。便有一名探馬衝了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跪在地上，“將軍，探子回報，南岸大火焚天，宋軍焚毀渡口，正朝南退卻。”

    “什麽？”

    占據優勢的宋軍，竟然退了？

    白彥敬腦中快速的做出決斷，馬上下令，“傳令，拔營啟程，衝擊宋軍，天亮前攻下郾城！”

    他回過身，對著完顏耶魯說道，“完顏將軍，你的人馬剛剛奔波回來，此時不適合再出動，讓將士們好生休息，我等去敗了那些宋人。誓要為你報仇雪恨！

    眼見白彥敬如此說，盡管完顏耶魯仍舊想派出些人馬，但是最後還是咽了回去。

    做好安排，白彥敬不再猶豫，他走出大帳時候，人馬已經在候著了，一聲令下，兵馬再度啟程，冒著凜冽寒風，朝渡口方向趕去。

    白彥敬一走，大帳上再次變得冷清起來。

    完顏耶魯目送白彥敬離開，感歎好一支強軍，軍容比他還要整齊不少。即便如此，依舊不能滿意，輕輕歎了口氣。“莫非，大金已然奈何不得宋人？”

    大帳中的氣氛，更是讓人鬱悶。十餘名將佐都低著頭議論，說話都是輕聲細語。

    白彥敬來臨，他們也被召喚前來，但是在與白彥敬接觸時，都不敢說話。

    光是白彥敬那對如刀削一般的眼神，已經讓讓他們戰戰兢兢。

    雖然當中不少是女真人，但是比起白彥敬的凶名，那什麽都不是。

    論武力，一人可搏熊貔。論戰術，更是威名冠絕大金。

    現在連著完顏耶魯也覺得環境實在不友好，太過壓抑，難以讓人待得下去。

    盡管帳外寒風瑟瑟，確實令人心情開闊，不過稍微待片刻，便被吹的發須潔白。然而，便是如此，那穎水依舊未能結冰。

    思來想去，不喜歡太動腦子的完顏耶魯告別寒風，回到大帳之中。

    走進去後，那種壓抑感隨之再來。

    也不知是人帶來還是環境帶來，他走到座位上，原本不過稍微輕鬆的心情一點點消失無蹤，完顏耶魯正想讓眾人散了，卻見將官們竊竊私語，掩飾不住的喜色。

    “何事？”完顏耶魯坐下後問，“我出去一番，可有何喜事？”

    “沒……沒有……”

    副手馬上換上嚴肅表情，遞過來公文，語氣也變得很是沉重，“剛得消息，葛王陣斬三千紫茸軍，狼主大敗，退守大興府！東京路轉運使張玄素，戰敗而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