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麵城牆下共有兩萬多百姓，即便夜裏，金人也不允許回城。

    此時正值隆冬，百姓們衣衫破舊，原先幾乎每日都有人凍死，到開飯時間，金人也隻是扔些凍得發硬的糜子饃饃。

    有受不了想要逃走，沒跑幾步就被金人用弩箭釘在地上，不少金兵以此為樂，當作獵殺的目標進行，不時發出得意笑聲。

    後來，意識到他們還不能隨意凍死他們之後，便扔下來一些加厚的冬衣，算是給他們的人形防線多加一層保護吧。

    當然，並非是善心發作，隻是想要防線能夠更加持久一些。

    此刻，城下活著的百姓表情隻變得更加麻木，默默啃著手中的食物。生死對他們來說不過是一個瞬間的事情，在強力的軍隊麵前，沒有人能把握自己的命運，甚至是想死都很難。

    虞允文和梁範交流幾句，看看天色，已經快到約定時間。

    此刻，他們也做不得什麽，隻有等待。

    等待的過程，最為漫長，也最為煎熬，全軍馬摘鈴，人銜枚，於各處靜靜候著。雖然是數九寒天，不少人卻因為心跳加速，反而時不時有汗滲出。

    緊張的氣氛並沒有持續太久，隻聽幾聲悶響，仿若地龍翻身，天搖地動。

    在夜色當中，是那樣的明顯，那樣的招搖。

    拱破地麵而出的火焰，對於金人是煉獄的死光，對宋軍來說卻是希望之光。

    汴梁外城有十餘處城牆坍塌，盡管挑選的角落地方，避開城下百姓，但掉落的木石仍是傷不少人。

    形勢如此，也隻能舍小為大。死傷幾十人，總比盡數倒斃在嚴寒或者冬日的街頭要好。

    全軍毫不猶豫，立即展開衝鋒。

    前軍將士拎著打造好木橋框架，按照白日裏演練的方法，迅速搭在護城河上，形成一溜平躺的梯子。

    後邊衝上的將士，每人攜帶一塊木板，一個挨一個的把木板鋪在腳下空格之上。

    局勢緊張，來不及太多準備，好在護城河雖然有五丈寬，但是深度並不大，並且由於是死水，大部分已經上凍，隻在一些部位化開。

    如此一來，重量已經足夠軍隊通過，木橋的作用是防止冰麵被踩踏太多，碎裂開來。

    後至士兵踏著簡易木橋衝入外城展開巷戰，金人毫無防備，全線處在被打蒙的狀態。

    整個外城的金兵全數陷入慌亂當中，原有的警惕，也被宋軍幾次故意失敗衝淡的一幹二淨。

    指揮係統癱瘓，根本來不及組織有效反抗。

    隨著戰事持續，外城中的漢人百姓也加入戰鬥，被當做人肉盾牌的都是外城百姓，已然恨極金人，下手當然狠，即便沒有趁手的兵刃，就是靠著一張嘴，也要咬下幾塊肉來，幾乎悍不畏死。他們嘴角帶血肉的情況，比之九幽冥域也不相上下。

    宋軍鋪天蓋地喊殺聲越來越靠近，金兵外城守將，徒單賽裏的心漸漸沉下去。

    眼看大好局麵瞬間逆轉，莫非今天要死在此地不成？

    此刻，沒有其他方法，隻有硬著頭皮上。

    他準備出手時，驀地，從內城方向，傳來馬蹄聲。

    內城和外城是兩道單獨的防線，此時外城突遭打擊，有些沒受影響的內城兵馬更好。

    果然，有人高喊，“援兵來了，莫要慌張！”

    徒單賽裏精神一震，就看遠處一隊貂帽正飛奔而來。

    帶頭的是一員大將，胯下西域駿馬，手持兩隻大錘，殺氣騰騰。

    還有些距離的時候，便聽到那人大聲喊著，“弟兄們不慌，大周仁來也……宋豬，受死吧”

    大周仁！？

    徒單賽裏對這個名字相當熟悉，他是渤海國王族後裔，是個能戰的將軍。

    眼見大周仁率部支援，不管是上級命令還是這廝自己所為，徒單賽裏都十分高興，拎著刀迎上去。

    徒單賽裏顧不上打招呼，眼前形勢已經緊張，隻見他大刀翻動，卷起重重刀光。

    隻見他經過的地方，一片片宋軍倒在血泊當中。

    ……

    宋軍這邊，也是猛不可擋，曹珍和張敵萬兩人相互配合，力戰為先，好似大蟲下山。

    後邊是曹珍的親衛，也是嗷嗷直叫，像是一群野狼。

    “金狗，休要張狂！”

    徒單賽裏殺得正是起勁，冷不丁，耳邊響起一聲咆哮。

    隻見一個大漢出現在麵前，掌中一把大刀，看見他以後，不由分說便砍將上來。

    徒單賽裏不敢大意，舉刀便擋。

    鐺！

    就聽一聲金鐵相交，兩人齊齊驚愕。

    徒單賽裏天生神力，一般人不是對手。但是宋將更加凶悍，遠非尋常人可比。

    而且徒單賽裏接戰過的對手更多，加之身上不少傷痕，氣力難免流逝。

    兵刃相交，徒單賽裏雖強行格開大刀，卻也虎口崩裂，鮮血淋淋。

    腳下噔噔噔連退數步，一腚坐在地上。

    宋將哈哈大笑，機不可失失不再來，隨即大步上前，舉刀再砍。

    後邊幾個親兵一看如此，搶身而上，一左一右擋在徒單賽裏身前，和宋將戰在一處。

    徒單賽裏被宋將砸得那一下，已然懵了，眼睛裏全是黑色，看不清分毫，耳朵裏隻是嗡嗡相聲，聽不真切，隻能坐在地上，動彈不得。

    就在這時，一隻大手突然抓住他胳膊，正是大周仁。

    見他厲聲喝道，“徒單賽裏，你他-娘-的，連宋豬也比不上！莫非要輸給他們？”

    徒單賽裏心中大怒，噌的一下站起來。

    大周仁把手中大錘遞給他，“你是外城主將，此處你來做主。”

    請將不如激將，話很難聽，但是徒單賽裏卻聽出言外之意，明明是關心。

    他瞪了大周仁一眼，接過大錘二話不說，又衝向宋兵。“弟兄們，拚了！”

    ……

    梁範已經踏入城門。

    當他入城門後，被眼前畫麵驚住了。

    城門空地麵積不大，卻是死屍摞著死屍。

    城門之後，金兵仍在死撐不退，梁範沒有遲疑，大吼一聲，便衝過去加入戰團。

    不斷有宋軍加入，近乎崩潰的金軍防線，徹底毀掉。

    梁範手持長刀，殺到陣前。（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