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樓上下來的時候, 已經上課了。

    陸暮沉把宋染送到他們教室門口，“進去吧。”

    宋染扁扁嘴, 依依不舍地望著他。

    “一會兒放學, 我來找你。”陸暮沉說。

    宋染一聽, 臉上才又露出了笑容，“好啊。”

    “進去吧。”

    宋染點點頭, 難得乖巧。

    轉身, 進教室裏去了。

    陸暮沉見宋染進去了，才回頭往自己教室的方向走去。

    也是巧了。

    回教室的路上，正好碰上秦帆從廁所回來。

    情敵見麵, 氣氛微妙。

    剛走了兩步, 秦帆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陸暮沉。”

    陸暮沉腳步微頓，回頭, 挑了下眉，“有事？”

    秦帆看著他，開門見山地問：“你喜歡染染？”

    陸暮沉：“是。”

    秦帆笑了一聲，“眼光倒是不錯, 剛轉來就把我們家染染給盯住了？”

    陸暮沉半缸醋剛喝完, 秦帆那句‘我們家染染’簡直是往槍口上撞，他眼睛微眯，渾身氣壓瞬間低了下來, 寒氣逼人。

    秦帆渾然不察, 繼續說：“不過, 喜歡我們家染染的人多了去了，你喜歡，可以，公平競爭啊。”

    話音剛落，陸暮沉麵無表情地回他一句，“是嗎？恐怕你沒有這個機會了。”

    秦帆一愣，“什麽意思？”

    陸暮沉眸色深沉地看了他一眼，卻什麽話也沒說，轉身走了。

    秦帆楞楞地站在那兒。

    半晌，側頭問旁邊的劉易，“我操，他什麽意思？”

    劉易摸摸鼻子，“嗯……難道他已經和染染在一起了？”

    秦帆：“……………”

    劉易：“帆哥，你沒事兒吧？”

    秦帆滿臉受傷，捂著胸口，“我日，老子心都碎了……”

    ……

    最後一節晚自習，沒有老師。

    教室裏，同學們都在安靜地學習。

    宋染回到位置上，開心得不行，臉上笑容怎麽都收不住。

    劉玲偏頭看她，“樂得跟朵花兒似的，撿錢了？”

    宋染衝她笑嘻嘻地眨眨眼睛，“比撿錢開心多了。”

    劉玲嗤笑聲，打趣她，“怎麽？你們家陸哥哥給你糖吃了？”

    宋染眉眼彎彎，說：“是呀，甜死了。”

    劉玲挑挑眉，手肘輕輕搗了下宋染，湊過去，滿臉好奇地問：“說說，你們陸哥哥對你做什麽了？”

    她還從來沒見過宋染這麽高興的樣子。

    宋染抬起眼，眼底曖昧，笑問：“真想知道？”

    “想啊。”

    宋染四下張望了一下，湊到劉玲耳邊，開心的，小聲告訴她，“他吻我了。”

    劉玲一聽，驀地瞪大了眼睛，滿臉震驚，“真……真的啊？”

    宋染低頭‘嗯’了一聲，高興，又有些害喜。

    “天啊，真看不出來，你們家陸哥哥還是個奔放派呢。”劉玲驚歎一聲。

    宋染：“……”

    奔放派？還婉約派呢。

    她彎唇笑，心裏甜蜜蜜的，滿滿當當。

    過了會兒，劉玲有些好奇，忍不住問她：“染染，接吻是什麽感覺？”

    宋染想了想，然後很認真地說：“形容不出來，就是感覺……比吃了蜜還甜。”

    陸暮沉吻她的那時候，她整顆心都快化掉了。

    劉玲想象不出來，但是看著宋染的眼神，有些羨慕。

    ……

    一節課四十分鍾，其實也不算太長時間，再加上宋染進教室晚了，也就隻剩下三十分鍾而已。

    可就是這三十分鍾，對今天的宋染而言，簡直太漫長。

    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出去跟陸暮沉約會了。

    又想起剛剛那個吻，她下意識地摸了下唇，隻覺得耳根又熱了起來。

    心想：什麽高冷男神，明明就是個悶騷。

    討厭。

    想著，嘴角又彎了彎，心裏真像打翻了蜜罐似的了。

    ……

    好不容易熬到快放學，宋染忙收拾好東西，鈴聲一響，就跟劉玲說：“我走了啊玲玲！”

    劉玲笑她，“行，去吧。”

    說著，還衝她曖昧地眨眨眼睛，“悠著點啊，染染。”

    宋染害羞地搗了下她肩膀，“煩死了你。”

    說著，就轉身，出了後門。

    剛下課，本來以為陸暮沉還沒過來，哪知一出教室，就見陸暮沉已經站在外麵了。

    單肩掛著個黑色的書包，背靠在走廊欄牆上，隨意地站著。

    宋染一見他，頓時就笑開了，跑到他麵前，“怎麽這麽早？”

    “嗯，提前出來了。”

    “那我們走吧。”宋染開心地拉了下陸暮沉的衣袖，說。

    她本來想拉他手的，可這會兒放學，走廊上好多人，她有點不好意思。

    陸暮沉將她的小動作看在眼裏，不動聲色地勾了下唇。

    心情很好。

    從教學樓下來，陸暮沉側頭問宋染：“要去走走嗎？”

    宋染倒是很想和陸暮沉去走走的，但想到爸爸還在醫院，不放心他一個人。

    於是說：“改天吧，我爸爸住院了，我得去醫院照顧他。”

    陸暮沉聽言，立刻問：“叔叔怎麽了？”

    宋染搖頭，說：“沒什麽大事，就是心髒不太好。”

    “那要按時吃藥啊。”

    “一直都有吃藥的，隻是我爸之前沒按時吃，就發作了。”

    陸暮沉拉住了宋染的手，“走吧，我讓李叔送你去醫院。”

    宋染看著他，“可以嗎？”

    “為什麽不可以？”陸暮沉奇怪地問一句，牽著宋染的手就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路上，陸暮沉一直握著宋染的手。

    他掌心溫熱，宋染隻覺得自己的心都跟著溫暖起來了。

    偏頭，看著他，忍不住問：“陸暮沉，你不怕家裏人發現嗎？”

    他老是讓她坐他們家的車，就不怕家裏發現他談戀愛嗎？

    “不怕。”陸暮沉說。

    宋染有些驚訝，“你不怕家裏人發現你早戀？”

    陸暮沉說：“我媽巴不得我談戀愛。”

    宋染眼角一抽，“……”

    半晌，“你媽媽……真開明……”

    陸暮沉側頭看她，眼裏幾分笑意，‘嗯’了一聲，說：“我媽是很開明，她以前就跟我說，談戀愛可以，隻要不影響學習，能承擔自己的責任就好。”

    宋染第一次聽說這樣的家長，不禁有些羨慕陸暮沉，“你媽媽真好。”

    陸暮沉微微笑了下，說：“可能因為她自己是高中時候跟我爸在一起的吧，所以覺得沒什麽。”

    宋染聽言，下意識地問了句，“你爸媽感情很好嗎？”

    陸暮沉點頭，“嗯，是很好，幾乎不吵架。”

    宋染看著他，滿眼羨慕。

    她又發現自己和陸暮沉的一個差距了。

    他有一個完美的家庭，她沒有。

    從學校到醫院，開車半個多小時。

    到了醫院，車子停在外麵的停車場。

    車停穩，陸暮沉從車裏下來，拉開車門。

    宋染彎著身子下車，跑到前麵駕駛座，滿臉笑容地跟李信道謝，“李叔叔，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李信忙笑著擺擺手，“不謝不謝，染染快進去看你爸爸吧。”

    這段時間，宋染經常坐陸家的車，李信都跟她熟了。對宋染印象非常好，愛笑，又很有禮貌。

    宋染微笑著，跟李信揮揮了手，“李叔叔再見。”

    “哎，再見。”

    陸暮沉走過來，“走吧，我送你過去。”

    宋染點點頭，跟著陸暮沉一起往住院部大樓走。

    到了大樓下麵。

    宋染看著陸暮沉，說：“那我先上去了，你也回去吧，明天見。”

    陸暮沉沒應，說：“我上去看看叔叔吧。”

    宋染聽言，心頭一跳，下意識地搖頭，“不……不用了！”

    陸暮沉微微擰了下眉，問她：“為什麽？”

    宋染忙說：“我……我覺得……現在見家長，太早了吧……”

    陸暮沉聽言，不由嗆了一下，看著宋染的眼神，頗為無奈，“我是說，以同學的身份。”

    “也不行啊，我爸爸會問的。這麽大晚上的，一個男同學專門跑醫院來探望他，不奇怪嗎？”

    話是這樣說，但她其實不擔心爸爸知道她談戀愛的事情。

    她隻是……隻是暫時還不想讓陸暮沉了解她的家庭情況。

    關於她的家庭，是她內心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不想暴露在人前。

    陸暮沉不答，目光深深。

    宋染見他不說話，往他跟前走了一步，拉住他胳膊，撒嬌似的晃了晃，漂亮的眼睛水潤潤的，望著他，“別不理我呀，陸哥哥——”

    一聲‘陸哥哥’，喊得陸暮沉心都柔軟了，瞬間破功。

    “行吧。”陸暮沉無奈地應。

    宋染笑了起來，“那我就走了。”

    “嗯。”

    “明天見。”

    陸暮沉點頭，“明天見。”

    宋染彎眼笑，這才開心地轉過身，往醫院裏麵跑去。

    陸暮沉看著宋染的背影，站在那兒半晌沒動。

    心裏頗有感慨，他怎麽就被宋染給收服了呢？原本真的從來沒想過要在讀書的時候談戀愛的。

    回家的路上，坐在車裏，他又忍不住想：宋染這麽多花招，就算現在不淪陷，早晚怕也是要淪陷的。

    大概這就是……緣分？

    是他的總會是他的。

    陸暮沉心情很好。最明顯的就表現在臉上。

    他素來性子冷，大多時候都是麵無表情的樣子。

    但今天不一樣，即使已經很克製自己的情緒了，但開心就是開心，眉眼間多少有些收斂不住的笑意。

    以至於一回家，陸媽媽一眼就感受到了，微笑問：“喲，今天是怎麽了？這麽開心？”

    陸暮沉在門口換了鞋，進屋，故意繃著臉，“有嗎？”

    陸媽媽見他故意繃著臉，忍不住笑，“你這孩子，開心就開心嘛，藏著掖著做什麽？你以為你故意繃著臉，我就瞧不出來了？”

    兒子打小不愛笑，林芸姝對此很是無奈。性子穩重是好事，但自己兒子這性子，也太穩重了吧？

    總是一派老成的模樣，沒點少年人的心性。以至於，每次見著別人家那些愛笑愛鬧的小孩兒，就特別羨慕，恨不得把自己這兒子扔出去。

    她是想好了，以後兒子找女朋友，一定要找個活潑的、愛笑的姑娘。一個悶一個開朗活潑，正好互補了。要是兩個人都悶，那將來家裏的氣氛可不無趣死？

    ……

    宋染推開病房門的時候，爸爸坐在床上，沒睡。

    頭朝著窗外，不知在看什麽。

    宋染一笑，輕手輕腳地往床邊走過去，想從背後嚇爸爸一跳。

    然而，沒來得及出聲，視線卻落在爸爸手裏拿著的一張照片上。

    那是一張泛黃的老照片，全家福。

    爸爸、媽媽和她。

    照片裏的她隻有三歲，媽媽抱著，爸爸站在媽媽旁邊，摟著她的肩膀，笑得滿臉幸福。

    那時候一家人有多幸福，現在就有多諷刺。

    宋染看著那照片，心裏驀地一陣緊縮，像被什麽銳利的東西在心上重重地砸了一下。

    “爸。”

    宋大海聽見女兒的聲音，肩膀一顫，下意識地想把照片藏起來。

    “別藏了，我都看見了。”

    宋大海渾身一僵，半晌，終於慢慢地回過頭。

    眼睛紅著，像是哭過。

    看著女兒，聲音顫顫地開口，“染染……”

    宋染伸手將他手裏的照片拿過來，“這種女人，你還記著做什麽。”

    往事又浮現在眼前。

    宋大海心裏很痛，像被刀子在心上一刀一刀割著。

    他說不出話來，喉嚨像被火燒著似的，酸脹得厲害。

    “爸，扔了吧，行嗎？”宋染將那照片拿在手裏，聲音淡淡地說。

    “染染……那畢竟是你媽媽。”

    “媽？”宋染忽然笑了起來，眼裏酸脹得快掉出淚來，“爸，您糊塗了？我哪裏有媽？”

    宋大海滿眼悲痛地看著她。

    宋染深吸一口氣，強忍住快掉下來的眼淚，“從十年前，她拋下我們父女倆的那天開始，她在我心裏，就已經死了！”

    “染染……”

    “爸，你也別想著她了，就當她死了吧。”

    “……”

    說完，便轉身，往病房外走去。

    走出病房的那一刻，眼淚終於還是忍不住掉了下來。

    她順著牆壁蹲到地上。

    眼前又浮現出十年前的場景。

    南方是很少下雪的，可是那一年，雪下得特別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