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罪是一個脾氣很不好的人。

    從他拉開朱亞後，想也不想地當眾吻上顧衍之的唇這點就看得出來，而且這家夥報複性很強，感覺到那股熟悉的氣息包裹自己，甚至帶著幾分凶猛和不講道理時，顧衍之眯了眯眼睛，卻完全沒有後退的意思，反倒立刻舒展開了身體，抱住嚴罪的脖頸，兩個人的身體瞬間緊貼在了一起。

    感覺到顧衍之的熱情，嚴罪微微一頓，伸手拉著顧衍之的脖子把人給推開了，一雙席卷風暴的眼睛盯著懷裏的人看了好半天，然後發出了一聲微不可聞的歎息，低頭在顧衍之的唇瓣上咬了一口後，直接把人按在懷裏，帶進了電梯。

    這家叫valentine的餐廳可以說是服務十分到位了，往上十層，就是一家情人酒店，嚴罪剛剛應該就是在這個樓層通過監控器觀察他們的，所以他這會兒前台都沒去，摟著顧衍之就直接進了房間。

    然後剛一進去，顧衍之就被人甩在了床/上。

    “嘖，”吹了聲口哨的顧衍之在自動感應的淡光照射下，好奇地看了四周一眼，一雙眼睛好像會發光一樣，他的西服領子被拉扯開了一些，露出裏麵精致又有點瘦弱的鎖骨，身後的落地窗外，是午夜繁華正好的城市，深呼吸一口氣，感受到空氣裏獨屬於某個人的味道，顧衍之眯了眯眼睛，回頭看了一眼，“這會兒知道忍不住了？早幹嘛去了？”

    他一邊說著，一邊貓似的伸了個懶腰，然後翻身看了眼外麵的景象，眯著眼睛感受著那份回到原本世界的安穩，有些感慨，“真不錯。”

    那頭的嚴罪沒說話，不過很快，顧衍之就感覺到自己身側的床榻了下去，身後的人用手摟住了顧衍之的腰，腦袋埋進顧衍之的脖頸處，咬了咬上麵因為沉睡在膠囊內多時而過分白皙的皮膚，“找我？”

    嘿。

    顧衍之挑了挑眉，他就煩這種明知故問的模樣，都已經耗了他一周多的時間了，之前指不定盯壞了幾個監控器呢，這會兒還非得假正經地這麽問。

    不過或許是愛人這一次實在的懷抱，和周圍安寧的環境給了他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所以他沒有跳起來直接抽醒嚴罪，而是伸手把嚴罪落在他腰間的手掌抓到了自己的麵前，在上麵輕咬了一下，看著並排的一對虎牙印，笑彎了眼睛，“是啊，你招惹我那麽多次，就沒想過會被人追債？”

    房間裏寂靜了一瞬，嚴罪又咬了咬他的耳朵，然後出聲，“那你追債的時候，有沒有想過你追的那個人，可能和你想的不太一樣？”

    多不一樣啊，顧衍之心想，說實話，不是他喜歡吹牛，他覺得這個世界上，奇形怪狀的經曆能比他還多的人是真的沒幾個，所以嚴罪再怎麽和想象中的不一樣，顧衍之覺得……是個人就行。

    不過很顯然，嚴罪這家夥躲著他這麽長時間，並不是因為對他沒感情，而是因為他心裏的芥蒂，而這個芥蒂，就是怕顧衍之失望，想到了這層，顧衍之決定不掃他的興，很配合地好奇問道，“多不一樣？”

    “……”愣是聽出了點壞笑意味的嚴罪頓了頓，好半天，才說道，“你不奇怪，那個從我小組裏跑出去的‘嚴罪’，為什麽能隱瞞這麽長時間才被政府發現？”

    顧衍之眨了眨眼睛，“這個啊，非要解釋的話，可以有很多種可能啊，政治權勢的交鋒，以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抱著看他能玩出什麽名堂的態度……都有可能造成多米諾實驗的進行，然後發現勢頭不對就關閉推鍋，這不是常用手段嗎。”

    “如果都不是呢？”

    “嗯？”

    “顧衍之，我不是人。”嚴罪似乎決定攤牌了，他突然伸出一隻手跨過了顧衍之，把自己撐了起來，盯著顧衍之的雙眼看了一會兒，“不是和你一樣的，人。”

    那四個字吐出來的時候顧衍之都快笑場了，然而看見嚴罪這麽認真的模樣，顧衍之還是硬生生地給憋了下去，等到對方說完之後，才揚眉，“生化人？”

    嚴罪一愣。

    “聽見了。”顧衍之眯了眯眼睛，伸手點了點對方心髒的位置，“跳動不正常。”

    雖然好想氣氛很不恰當，但嚴罪愣了一瞬之後還是忍不住說道，“我的假體心髒是經過4589次模擬做出來的，沒有出問題的時候，應該是一切正常的才對……”

    “不正常。”顧衍之笑眯眯的，“你吻我的時候心跳沒有加快。”

    嚴罪被他說的一愣。

    “就因為這個嗎？生化人？”顧衍之勾住了對方的脖子，溫柔地親了親嚴罪的臉龐，“然後你覺得我接受不了，所以不出來？”

    “當初和多米諾實驗基地簽下合約，不允許他們監控你的身體和你進去後主神世界裏發生的事情，就是為了遮掩你生化人的身份吧，所以如果不是擔心我接受不來，也有可能是不信任我？”顧衍之一個字一個字說著，那雙眼睛裏帶著幾分危險的顏色。

    “不是不信任。”嚴罪飛快地否定掉了這個說法，“我知道你最擔心什麽，你想要安定的生活，我……可能給不了。”

    “比如呢？”顧衍之轉過身，摟著嚴罪，在那家夥硬邦邦的胸膛上蹭了蹭，“公務很多，實驗會很忙，因為保密協議很多事情都沒辦法告訴我，一年都不一定能留太多時間來陪我？”

    “不。”感覺到顧衍之依戀的觸碰，那種溫熱的感覺，讓嚴罪忍不住把人摟緊了點，“公務實驗可以推，保密協議可以加你的名字，去哪兒都可以帶你，所有的實驗室都可以錄入你的指紋和虹膜，不是這些。”

    靠的很近的時候，顧衍之可以清楚的聽見這人心髒跳動的聲音，過於規律，過於平穩。

    “不是這些……是生化人的實驗，並沒有開始太久，我是第一個成功的特例，我身上發生的一切變化都是沒有曆史可尋的，每一個細胞的改變都可以錄入生化人全新的記錄，換句話說就是……我不知道我能活多久，我不知道我什麽時候會突然死亡，甚至不知道我的大腦，能不能始終保持成這個樣子。”

    “或許有一天，我的身體會毫無預警的失去控製，也有可能會突然腦死亡，甚至有可能因為細胞的替換，成為一個全新的人，連你都沒辦法記住。”

    嚴罪的聲音有些沙啞地說道。

    “寶貝，這和你最害怕的生活……沒有區別。”

    顧衍之盯著他看了會，思考道，“你覺得我最害怕什麽生活？”

    嚴罪抿了抿唇，“沒有規律，無法安定，到處都充滿了冒險……”

    “這樣的生活難道不棒麽？”顧衍之突然笑了，“我最害怕的不是這種生活，我最害怕的是毫無目標卻無法停下的生活，你忘記了你能把我從主神係統帶出來，就是因為給了我個目標，一個想要追隨你，想要和你永遠在一起的目標麽？”

    “那都不是事兒，你在我身邊，才是最重要的。”

    ·

    顧家宣布破產的時候，顧衍之是到場了的，而且因為顧家死的死，進監獄的進監獄，不方便的不方便的緣故，這會兒能出麵的竟然也隻剩下他了。

    那場發布會，可以說是空前的驚天地泣鬼神，本來牽扯到多米諾最後一個醒過來的實驗體顧衍之，就引來了不少記者，再加上豪門糾葛這樣的大標題，熱度長期隻增不減。

    而在新聞發布會開始的那一天，顧家的確給了一堆緊趕慢趕跑來參加的記者一個驚喜，那就是顧允文。

    顧允文衝到現場的時候，顧衍之正在悠悠然地和記者交代著顧家倒閉之後，各個部門會分別被拆入哪些企業，那副漫不經心的態度，看上去一點也不在乎顧家如今落魄的模樣。被問到明明有能力救活顧氏為什麽無動於衷時，顧衍之露出了一個極其輕蔑的笑容。

    “顧衍之！”沒等那個記者詢問出顧衍之的答案，就被一個尖銳的聲音給打斷了。

    隻見顧允文突然衝進了發布會現場，他身著穿著西裝，但麵色卻憔悴難看到讓人認不出來---這竟然會是昔日備受寵愛，甚至被評為天之驕子的顧家二少。

    坐在主座上麵的顧衍之支著腦袋看著顧允文氣得麵色漲紅的樣子。

    “顧二少？”下麵的某個記者率先認出了顧允文。

    “顧允文？”

    “顧二少來了！請問二少，對於之前傳聞您和顧先生關係不和這件事情，您有什麽想說的嗎？”這一次的發布會主場是顧衍之，大部分記者之前也是收到了信號的，他們麵對顧衍之時，並不敢采用太過分的追問。

    但是顧允文，就不同了。

    “是呀是呀，二少，請問都說朱亞當年劈腿於你，等顧先生回來後又放棄了你這件事，是不是真的？據說顧家到今天，顧先生連一分股份都沒有留給你，是真的嗎？”

    麵對記者們一個接一個的問題，顧允文的麵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在劇烈的鎂光燈下，他就像一個跳梁的小醜一樣，死死地瞪著顧衍之。

    是到今天，顧允文才知道，顧衍之堵住了他所有的後路。

    先是母親入獄，然後是朱亞離開，然後是顧衍之站在他麵前，神情淡漠地告訴他，他母親的債雖然還的遲了點少了點，但總歸是還了的。

    顧允文不懂，他也不想懂，他對顧衍之簡直恨之入骨，報複讓他根本就沒辦法理智思考，甚至不惜去找嚴罪，不就是男人？他的身體，會沒有顧衍之的身體好看？那家夥病懨懨的，做起來肯定沒有他舒服才對。

    顧衍之敢搶他的男人，憑什麽他不能去碰嚴罪？可是顧允文卻怎麽也沒想到，當他想盡辦法站在嚴罪麵前，當著他的麵脫/光自己的衣服後，卻被那人想也不想地讓保安丟了出去。

    嚴罪的眼神，都沒有在他身上多停留一秒。

    而那之後，顧衍之原本已經停息了的報複行為，又開始了，他徹底壓垮了顧家，一丁點活路都沒有留下，這種壓垮，不是宣告破產這麽簡單，整個顧家現在負債累累，顧允文賠的連套房子都沒有，身上還背著價值連城的債務，而他最大的債主，就是顧衍之。

    捏緊了拳頭的顧允文深呼吸了一會兒，他看著顧衍之洋洋得意的樣子，看著對方的高高在上，拚死壓住了洶湧在眼眶裏的憎恨，在一個個鏡頭麵前，強行憋出了眼淚，嘴角往下拉，一副受盡委屈的樣子正要發作，就聽見他身後的地方，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顧允文一愣，怔怔地扭過頭，然後在所有記者的驚叫中，看見了嚴罪。

    那一刹那，顧允文發現，原本還會落在他身上的鏡頭，在頃刻之間扭轉地一幹二淨。

    他看見嚴罪在眾人的目光中走到顧衍之身邊，看著嚴罪用十年如一日的冷漠聲音宣布發布會結束，看著對方把顧衍之裹在懷裏，用一種保護性寵溺感十足的姿勢為顧衍之擋掉了所有的攝像頭，看著那人徑直把顧衍之帶了出去，然後看著一眾本來想采訪他的記者紛紛跟上。

    而至始至終，那兩個人的目光都沒有落到自己的身上。

    在那一瞬間，顧允文甚至覺得，自己好像連過街的老鼠都不是了，沒有了顧衍之，那些媒體根本就不願意拍攝他，他的好，他的壞，都沒有人願意知道。

    ·

    “來的挺及時的嘛。”上了車，顧衍之就被嚴罪直接撈到了懷裏坐著。

    這家夥身體冰涼，似乎有點兒肌膚饑渴症，每次都喜歡緊緊地摟著顧衍之，“沒來你也能解決。”

    聽見愛人信任的回答後，顧衍之嘿嘿一笑，“你下午要去ld那邊的實驗組？”

    “嗯，這個必須去，可以帶你一起。”嚴罪說道。

    “好啊。”顧衍之說到這，頓了頓，他回到這個世界已經半年的時間了，應他的要求，愛人百忙之中也在嚐試完成多米諾工作的一部分壞掉的程序，他們兩個人很特殊，一個是生化人，一個是在多米諾內待過最長時間的實驗人，雙方對多米諾的切合度都非常高，也就是說，在這個係統快要完工了之後……

    “等你今年的工作結束後，我們可以再進去玩玩---”(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