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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我和爹一起喝了點酒,坐在院子裏納涼,夜幕沉重,就連周圍的蟲鳴聲都不如往日那般吵鬧。

    爹揮著蒲扇抽著煙,我低頭玩弄手機,隻等著夜深後去王莊挖墳。

    “現在剛過了頭伏,又趕上陰天,悶熱實在難熬。咦,娃你不熱嗎?”爹擦著汗奇怪看了我一眼說。

    聽到爹這樣問,我才注意到自己連襯衫扣子都沒有解開一個。我天生毛孔纖細最怕熱了,可是今天我卻一點感覺都沒有。

    “我不熱啊。”

    聽我這麽一說,爹楞了一下,仿佛又想到了什麽重重的歎了一口氣,走進屋裏翻出一個溫度表給我。

    “現在氣溫是二十九度,你看下體溫是多少。”

    我不明白爹的意思,按他說的用體溫表測了一下體溫,數據讓人瞠目,我的體溫居然和空氣溫度相合,也是二十九度!

    人的正常體溫是三十六度左右,而低於三十度除了新生兒就是體弱將死之人。

    “等下再測一次。”爹悶了一口酒對我說。

    一個小時後,我再次測量自己的體溫,這一次氣溫降到了二十七度,同時我的體溫也變成了二十七度。

    也就是說外麵多少度,我就是多少度!

    從生物學來講,我作為一個活人的新陳代謝活動已經全部停止。

    現在的我,就是一具能說話會移動有思想的屍體!

    下午的時候爹說我已經死了,還說靈魂隻是裝在我的身體裏麵,不再和我的肉身相合,我對此還沒有特別深的體會,可是現在我明白了。

    “爹,我這個樣子還能維持多久?”

    身體的代謝活動都停止了,我還能活上幾天?照這樣發展下去,恐怕過不了多久我就不用吃飯喝水了,大小便都能省了。想到這裏我也重重歎了一口氣,為自己的處男之身感到悲哀,血液流動也將慢慢停止,還能指望小兄弟出山嗎?

    “清風道祖都不肯回頭念你,除了眼睜睜看著你魂飛魄散爹還能做什麽呢?你的命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定下來了。爹和你娘的結合本來就是人間一對奇葩,卻想不到這因果報應算在了你身上。”

    “娘有什麽來曆可以說給我嗎?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你們有事就不要再瞞著我了。”

    “好吧。自古南茅北馬,你娘是北馬中的過陰女,不仰天數惜命隻賴仙家附體。所謂的仙家指的是山中通靈的精怪,狐狸黃皮子蟒蛇等物。”

    接下來爹給我詳細解釋了南茅北馬的來曆,我聽完之後才明白為娘為什麽甘心做個普通村婦,也大致明白了我的出世其實是一種詛咒。

    南茅是指茅山宗,包含南傳茅山,北川茅山,民間茅山。胡端公所屬的是民間茅山,民間茅山拜的是清風道人,擅長術法。北馬指的是山海關以北的出馬仙,以肉身請胡黃等幾位大仙。

    男稱出馬仙、馬弟,女稱走陰女。其中未婚女子一般不出馬,而且即使結了婚也要等孩子大了,停了月事才立堂口幫人看事。在這一點上,我娘違背了三條禁忌,她未婚出馬,還立下堂口,最關鍵的是她離開了家鄉,出了山海關。

    南方佛,北方仙,胡黃不入山海關。自乾隆皇帝禦筆一封之後,山海關以北的出馬仙到了南方就諸事不靈,仙家不應了。若勉強請仙家上身,會有橫禍加身。

    娘遇見了爹之後,倆人一見傾心,結成了一對。爹知道娘的身份之後本來打算留在東北,可是我爺爺非要他回大河村安身立命,娘隻好跟著爹來到了河南。

    “生你的前一年,村裏有個年輕的媳婦被鬼壓床,鬧得很厲害。她也是東北人遠嫁過來的,感情上和你娘很是親厚。你娘見不得她受罪,請了黃大仙上身驅鬼。最後不僅驅鬼不成,那小媳婦也因此惡疾纏身丟了性命。如果不是你爺爺當時在村裏很有威望,你娘早被村民趕走了。”

    那件事後,娘連續嘔了半個月的血,身上各處關節九竅等都飽受病痛折磨。她是罕見的陰身,又被大仙開了竅,這此違反禁忌強行出馬,不僅沒有成功,還把大仙累計三世的功德給抹殺了。

    沒過多久,娘懷孕生下了我,爹說打掉,娘不同意。

    “如果這孩子是大仙的詛咒,我必須承擔下來,就算是個惡魔我也要生下來。”這是娘當初說的話。

    當時所有人都認為我的誕生不是林家之福,生我那天,正是中元節,而且那天晚上無星無月無風。

    “爹,我自己的命這樣,我認了。我隻想問你一句,郭爽墜井是不是被我牽累?井底陰煞和我有關係嗎?太歲應身和我有關係嗎?如果我死了,是不是一切就會煙消雲散?”

    “起碼從我們道家因果看來和你有關,你是不祥之人。”爹喝了一大口酒,悲痛的說。

    嗬嗬,果然如此。

    我跟爹討了一支煙,點上深吸一口,煙霧繚繞中我想了很多事。

    我不斷的回想我的第一重死劫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在進考場之前我曾經在日記本的最後一頁上麵寫了我和郭爽的名字,中間還用一顆紅心連接起來。我希望用我們的愛情來祝福學業有成,考上理想的大學。

    想到這,我立刻衝進屋裏找到了日記本翻開最後一頁,上麵的字跡鮮紅如血,而那顆心上麵更是如同被血漿塗抹過一樣,而我當時明明用的是黑色筆!

    原來四嬸並不是第一個被我詛咒的人,在她之前,我早就寫下來郭爽和自己的名字!郭爽的死果然和我有關係,也許從那時起,我就已經迎來了第一重死劫的考驗。

    接下來我更加仔細的回想高考前天所發生的所有事,吃飯備考和同學聊天都很正常,隻有一件事例外。

    那天學校門口忽然來了一個算命的,可能想借高考發一筆小財。雖然明知這些跑江湖的都是騙子,可還是有很多學生願意出錢討個彩頭,也算是一種考前心理放鬆。

    那算命的口才極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往往隻言片語就哄的同學們慷慨解囊。

    當時我從他攤前經過被他主動叫住。他對我的稱呼很奇怪,並不是像喊別人那樣。

    “這位道友請留步。”

    他喊我道友,而不是同學。

    我以為聽錯了,準備走開,誰知他站起來拉著我又問:“道友要去哪裏?”

    “你這人真奇怪,誰是你道友,你封神榜看多了吧?還以為自己是申公豹呢?”

    我沒說話,我的朋友小傑替我打趣他。

    那人也不生氣,見我不肯算命,哈哈一笑開始收拾家夥準備走人。走之前甩給我一句話:“現在是下午三點五十九分,從這一刻起,你的命運已經覺醒,而我是你的引路人。”

    說完他還唱著王力宏流行歌曲離開了。

    改變世界,改變自己……

    “爹,我有事要告訴你。”雖然我娘千叮萬囑要我別把紅字寫人名的事說出去,可眼前這是我親爹啊。

    “什麽事?你這半天幹嘛呢,又是翻書又是找紙筆的。”

    “爹你先寫幾個字。”

    我爹在紙上寫下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這道偈語,字跡黑色。

    他寫完我再拿筆寫,同樣是寫這幾個字,字跡鮮紅如血。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爹吃驚的問我。

    於是我就把從遇見算命的開始,繼而高考試卷作廢,紅字寫了我、郭爽、四嬸、二伯母的名字的事全部說了出來。

    “你娘是怎麽說的?”

    “娘說紅線陰緣,隻有地獄裏執掌生死薄的判官才會用紅筆寫人的名字,生老疾病皆在一筆一劃之中。”

    “從道家推演命格來看,你的確身負九重死劫,不過道家應的是天上紫微鬥數。你娘如果這樣說似乎你的命運還有轉機啊,成為判官在人間的代理人,自然可以消除一些因果。如果能夠找到那個道士,你的命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