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裏偶有低聲輕喃的說話聲, 但更多的是卷子翻動的沙沙聲。班主任暫時離開教室，班裏的說話聲稍稍大了一點點，大多數同學還是自覺遵守紀律, 認認真真地寫著習題。

    徐醒感覺後背被人戳了一下, 他茫然地回過頭去, 就見陸徹前傾著身子，趴在桌上, 眉眼帶笑地對他說：“我在你身後～”

    徐醒：“？”

    陸徹把手機從桌底下拿起來，翹著唇角說：“我剛看到消息～”

    屏幕上的聊天框停留在徐醒下午發給陸徹的那句“你在哪兒？”, 徐醒匆匆看了一眼，眼角餘光瞥見旁邊的王子叢也好奇地回過頭, 立即動作迅速地捂住陸徹的手機, 說：“收起來。”

    徐醒心裏有點慌，“你在哪兒”的上一句是兩個星期前陸徹回複他的“我會一直愛你”。

    徐醒條件反射地做出這個反應之後, 又心虛地看了陸徹一眼，他還記得陸徹上一次親他的飯卡被柯迪撞見，陸徹事後問他：“班長, 你很怕嗎？”

    徐醒自動補全陸徹這句話——

    你害怕被別人知道我們的關係嗎？

    你覺得和我在一起見不得人對嗎？

    ……

    徐醒越想越慌，比起公之於眾的恐慌, 他更怕傷了陸徹的心。

    徐醒縮回手, 手機屏幕卻已經息屏了, 他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的手機趕緊收起來，我下午玩手機就被班主任沒收了……”

    陸徹詫異地挑著眉, 再看徐醒發消息給他的時間，果然是在上課期間。

    陸徹遺憾道：“啊，那今晚就不能給你發消息了……”

    陸徹把下巴擱在桌子上，形狀好看的薄唇被壓扁，看起來就十分委屈。

    徐醒：“……”

    徐醒抿著唇，轉過身將桌子上的試卷和筆一並卷起來，起身搬到陸徹隔壁的空位子去。

    陸徹直起身，從徐醒起身，視線就直勾勾地盯著他了，直到徐醒落座，徐醒故作鎮定地攤開練習卷，低聲問陸徹：“你想說什麽就現在說吧。”

    陸徹就笑了，挪了下方向，把下巴壓在徐醒擱在桌子上的胳膊，應道：“直接說？不太好吧～”

    陸徹睡前給徐醒發的消息，無非就是“我想你”和“我愛你”之類膩膩歪歪的情話，徐醒通常不怎麽搭理他的消息的，但是陸徹不厭其煩地發給他，除了分開的兩個星期，陸徹膩歪的告白幾乎是每日打卡。

    陸徹拖動聊天記錄，翻出來給徐醒看：“班長你還記不記得這個？”

    徐醒轉過頭瞥了眼，陸徹一臉得意地指著徐醒之前回複他的那個數字“1”，這句消息的回複時間正好是淩晨5:20。

    徐醒挪開視線，淡淡地說：“不止這個。”

    陸徹：“啊？”

    徐醒輕咳一聲，耳廓微微發紅，應道：“等我明天拿回手機，我再告訴你。”

    陸徹盯著徐醒：“真的？”

    徐醒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嗯。”

    聞言，陸徹突然就站起身，椅子拖動地麵“撕拉”一聲的動靜，引來前麵的同學頻頻回頭張望。

    陸徹打開教室後門，直接就跑了出去。

    徐醒：“…………”

    徐醒知道陸徹肯定是找班主任要手機去了，他等了十幾分鍾，才等到班主任和陸徹一起回來。

    班主任走在前麵，陸徹跟在後麵，徐醒不用等陸徹開口，光看陸徹衝他笑得一臉得意，就知道這人肯定把手機拿回來了。

    班主任走進教室後門，站在徐醒的身後，語重心長地對他說：“班長，隻能靠你管好陸徹了。”

    徐醒：“……”

    徐醒很想問問班主任，陸徹到底是使了什麽手段要回手機的，才會讓班主任露出這一臉疲憊的無力感。

    班主任回到講台上麵，陸徹在徐醒旁邊坐下，就從衣兜裏摸出一個手機塞進徐醒的桌肚子裏，他兩腿岔開坐，雙手撐著中間的椅麵，兩眼發光，像隻期待獎勵的大型犬，對徐醒說：“班長，告訴我吧～”

    徐醒：“……”

    徐醒現在特別想拋一根肉骨頭，拋得遠遠的，讓陸徹趕緊跑遠一點。

    徐醒：“回去再說。”

    說罷，他專心致誌地寫試卷，沒再搭理陸徹。

    可是，對於陸徹來說，徐醒在他眼裏就等於讓他垂涎三尺的“肉骨頭”。陸徹單手支著側臉，眼睛像被紅線綁在徐醒身上一樣，美滋滋地盯著徐醒的俊臉看，越看越喜歡，越看還越感慨：徐醒的眉眼鼻嘴都像是按照他的特定喜好長出來的一樣。

    陸徹忍不住撥了一下紅線，連在兩人之間的紅線抖了抖，輕微的震動在徐醒心頭回蕩。

    徐醒皺著眉拍開陸徹的手，說：“看書。”

    陸徹為難地說：“可是書沒有你好看啊。”

    “……”

    直到，陸徹被巡堂的班主任用試卷卷成的紙筒敲了一下腦袋。

    班主任歎氣道：“沒救了。”

    徐醒非常讚同。

    晚自習結束後。

    徐醒和陸徹、王子叢一起回宿舍的路上，王子叢和另一個同學走在前麵，徐醒悄悄地拉遠四人的前後距離，在後麵和陸徹約法三章道：“我回去還要學習，你不許打擾我。”

    陸徹連聲應好，也忍不住提醒徐醒，道：“但是，班長～你可以告訴我了吧？不然我回宿舍無心學習呀。”

    陸徹無恥地說出這種不要臉的話來，卻依然臉不紅，心不跳。

    徐醒目視前方，坦蕩蕩地耍無賴道：“不說了，你在自習課老是打擾我，這是懲罰。”

    陸徹：“？？”

    徐醒說了不說，就真的沒搭理陸徹，回到宿舍洗澡看書，一直忙到十二點躺在床上，才把手機拿出來。

    手機在幾分鍾前收到一連串新消息，陸徹起先是哭訴徐醒吊著他胃口，他今晚肯定徹夜難眠，之後是照常發來好幾句告白。

    l：我喜歡你

    l：我很愛你

    l：好想吻你

    l：感覺我每過一天都會更加喜歡你，我對你的喜歡等於一次函數，k＞0，b＞0，持續上漲，永無止境～

    徐醒不知道陸徹這些亂七八糟的情話都是從哪兒冒出來的，但是，他很喜歡聽到陸徹說情話，說愛他，說想他。

    陸徹換著花樣表白，可中心思想就這一兩句，徐醒卻也百聽不厭。

    徐醒側身躺著，眼睛裏映出手機屏幕的光亮，他把九宮格的鍵盤切換一下，回複陸徹——

    “1”

    “n！”

    之後，徐醒往上翻著微信聊天記錄，截取了三張圖，用畫畫軟件在圖片上做了小標注。

    塗完以後，徐醒返回微信遲疑片刻，隨即選取三張修改過的圖片一並發給陸徹，所有圖片都增加了一排手寫的數字標注。

    圖一：

    l：1.睡了嗎

    l：2.想我嗎

    l：3.我想你

    l：4.好想你

    徐醒當時回複：3

    圖二：

    l：1.班長，早點睡～

    l：2.今晚也很想你

    l：3.記得要夢見我

    l：晚安～

    徐醒當時回複：2

    圖三：

    l：1.我喜歡你

    l：2.我很愛你

    l：3.好想吻你

    徐醒剛剛回複：1

    徐醒不像陸徹那樣整天將愛掛在嘴邊，卻也不是毫無回應，他一直都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回應陸徹的告白——

    “我想你”

    “今晚也很想你”

    “5:20”

    “我喜歡你”

    “我很愛你”

    “好想吻你”

    ……

    至於那句n！對應的是陸徹說的一次函數，n！是n的階乘，比如在一起的第三天不是我對你的愛翻到三倍，而是1x2x3等於六倍。

    徐醒想對陸徹說，即便他一開始對陸徹的愛不及陸徹給的多，但是，他在今後的日子裏會更愛陸徹，像n！的增長幅度那樣愛。

    徐醒靜靜地看著手機屏幕，他在心裏默數了60秒，一分鍾，卻依然沒有收到陸徹的消息回複。

    徐醒關了手機，盯著床板。

    這時，他的注意力忽然被胸口上那根微微發光的紅線吸引，微弱的紅光在黑暗中卻格外醒目，一明一滅，一閃一閃，和徐醒的心跳頻率保持一致。

    徐醒忽然下意識地望向緊閉的宿舍門，與此同時，手機屏幕亮起光——

    l：我在門口

    徐醒心頭一動，輕手輕腳地從床上爬起來，摸黑拎上外套，在黑暗中，倚靠泛著微光的紅線的牽引下，走到門後，輕輕地打開門——

    陸徹站在朦朧的月色之中，對他溫柔一笑。

    許是今晚的月色太過美好，曖昧的氛圍令人怦然心動，徐醒也被陸徹那一笑勾走了心魂。

    陸徹等徐醒關上門，他牽著徐醒的手就往樓梯那邊拉過去。

    三樓樓梯的感應燈已經壞了將近一個星期，燈泡不斷閃爍，卻始終亮不起來，每晚下了晚自習回宿舍都能聽到別人的抱怨聲，此時在那一方小天地，借助樓道外麵的微弱燈光，隻見兩個大男孩的身影擁抱在一起。

    徐醒後背貼著牆壁，後腦勺枕著陸徹的手，與陸徹親得難舍難分，分不清是誰更主動，分別之後的親吻也比以往都要更熱烈幾分。

    熱吻過後，陸徹又在徐醒臉上落下輕輕點點的親吻，唇角，臉頰，鼻尖，眉眼，額頭，他所愛的一切。

    徐醒被親得有點癢，縮著脖子，躲避不及，幹脆就再尋著陸徹的嘴巴咬了上去。

    徐醒沉溺在親吻中，迷迷瞪瞪地想，今晚終於可以做個好夢了。

    作者有話要說：　　昨晚睡前恍然大悟，尷尬得狂錘床板——我一直把“霍然(突然)起身”寫成“豁然起身”_(:3)∠)_

    *

    感謝@藍律律律律律 小天使險些成功的長評！！！ 心疼你差了6個字[捂臉]（長評應該是1000字……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