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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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傳單,幾乎囊括了各行各業,從割包/皮到小額貸款,一應俱全。甚至還有開鎖的、神奇老中醫、私家偵探、專業替考……

    謝俞直接抽出來垃圾桶裏扔,扔剩最後一張,上頭寫著:神秘遊戲,引爆你的激情!好哥哥,啊~~來啊~~~

    這幾個波浪號騷破天際,謝俞正要扔,就聽到身後有人氣壯山河地喊“臭小子”,謝俞手一抖,鬼神使差被打斷了思路,反手將傳單塞進了褲兜裏。

    許豔梅搓搓手:“怎麽有空過來看我?”

    謝俞見到她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把黑色塑料袋遞給她,然後迅速往後退了幾步,避之不及:“你身上這什麽味,廁所清新劑?沒事噴成這樣你想幹什麽。”

    “狗屁廁所清新劑,老娘這是女人味。”噴掉了小半瓶香水呢。

    說完她打開塑料袋看到裏麵的東西,愣了兩秒:“我就隨口一說你還真給我整了個大喇叭——怎麽弄這個,這是開關?”

    謝俞太陽穴‘突’地一跳:“——別摁它,太吵。”

    話說得太晚,許豔梅已經將那個紅色按鈕按了下去,像個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兒,於是在雜貨店裏沒放完的歌又從擴音器裏殺了出來,大有繞梁三日之勢。

    許豔梅有點蒙:“我操,這麽猛?”

    “趕緊關了,”謝俞又說,“還有你這嗓子,自己心裏沒點數是不是,抽煙,你就抽吧。”

    許豔梅:“沒那麽誇張……依照我這強健的體格,少說還能再戰個三百年。”

    謝俞默不作聲打量她,一眼就注意到她右手一直有意無意地扶著腰側。由於常年操勞,許豔梅的腰一直不太好,得每天貼一張膏藥,不然有時候能疼得爬不起來床。

    “強健,你可真敢說。”

    許豔梅察覺到謝俞的目光,立馬把手放下來,嘴裏說的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流暢地往外蹦:“我腰沒事,那個,上次你叫我去醫院看看,我去了,挺好的,醫生說沒太大問題。”

    謝俞邊聽邊往廣貿大廈裏走,他身上穿著件普通得甚至有些廉價的黑色t恤——是許豔梅以前給他買的,她經常給他寄衣服,隻要看到合適的就會買下來,最後積累寄過去足足有半個人那麽高的大紙箱。

    他雙手插在衣兜裏,衣服袖子往上折了幾折,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頭發中長,明明看起來挺軟,甚至由於過於細軟而自然彎曲,卻平添幾分淩厲。

    他問:“今天要卸幾車貨?”

    許豔梅今年已經四十多歲,平時忙著進貨出貨,整天盯這盯那,砸店、搞事的雜七雜八的都歸她管,就是沒什麽時間管管自己。頭發還是去年過年到理發店燙的卷,疏於打理,現在像個雜亂的泡麵頭,幹枯發黃。

    從五官上不難看出她年輕時的貌美,隻是歲月不饒人。

    就算被扔進人群裏,也隻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婦女,甚至讓人懷疑從她眉眼裏窺探到的舊時的那份美麗,是不是錯覺。

    “十八車。別看現在還是夏天,但是秋裝也得盯著,不然到時候供應商那邊工期可能來不及。”說到工作,許豔梅下意識就想摸兜,最好是摸出一根煙出來解解饞,然而隻摸到打火機,沒有煙。

    謝俞又問:“雇的人手夠嗎。”

    “夠夠夠,用不著你。”許豔梅說,“上回你不聲不響跑過來幫忙這賬我還沒跟你算。”

    偶爾得知她卸貨的時候閃了腰,謝俞翹了一天課,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混在工人隊伍裏跟著卸了四五車貨。男孩子脫了校服,渾身是汗。

    當時批發市場的生意不太好做,也是這半年才慢慢好起來,請卸貨工人能少請幾個就少請幾個,盤下廣貿兩層樓已經夠吃力,自然在如何節省開銷上動心思。

    兩人站在電梯裏,逼仄的空間將那股神似空氣清新劑的香水味發酵得更加濃鬱,這工作電梯大概還運過生鮮,除了熏人的香味之外,還若有若無地夾雜著一股發臭的魚腥味。

    許豔梅問:“又長高了是不是。”

    謝俞道:“快一米八了。”

    許豔梅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又想笑又想皺眉:“瘦了。”

    電梯開了,謝俞走出去,許豔梅還在那揪著個瘦字不放:“三餐要按時吃,現在那些小年輕總喜歡動不動就搞什麽減肥,你可別想不開……礙,怎麽停這不走了?”

    謝俞擋在她麵前,將她的視野整個遮得密不透風。

    “怎麽了?什麽事?”

    謝俞沒給她機會看清楚前麵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直接把許豔梅重新推回電梯裏去,幹脆利落地摁下電梯開關。

    反應太快,快得甚至讓裏頭那幫凶神惡煞的人一時間都沒反應過來,等他們回神,電梯門已經緩緩合上。

    “我操,”為首的男人滿臉橫肉,脖子上圍了條金鏈子,他把咬在嘴裏的煙頭拔/出來,隨手往腳邊扔,罵罵咧咧往前走,“——許豔梅你個臭婊/子,你他媽給老子站住!”

    就他一人反應快,其他弟兄還不知道他們要找的女人差點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金鏈男大掌一揮,怒不可遏:“還愣著幹什麽,上啊!一個個杵在這兒看戲呢。你!趕緊從那邊樓梯下去逮人!”

    電梯已經合上一半,謝俞壓低聲音快速地說:“先下去,找人過來。”

    許豔梅從電梯縫裏瞧見了那男人的臉,想說的話太多,可是時間緊迫,她急忙喊:“謝俞!”

    謝俞看著她:“梅姨,聽話。”

    隻來得及看上一眼,那道縫已經關得嚴嚴實實,電梯帶著她往下降。

    電梯邊上立著個拖把,大概是清潔工收拾完衛生忘記帶走。謝俞順手抄過,抬腳踩在拖把頭上,手上發力,直接將木棍整根抽了出來。

    謝俞手裏惦著木棍,這才抬眼看他們:“想幹什麽?”

    他知道這幫人。

    黑水街到處都是混子,打著收保護費的名號橫行霸道,麵前這位虎哥據說幾個月前剛從監獄裏放出來,聲稱自己差點捅死了人才被關進去的,橫到不行。隨他怎麽吹,事實到底是什麽樣子也沒人想去理會。

    虎哥本來靠收保護費混混日子,享受著被傻逼小弟尊為大哥的滋味,直到他遇到許豔梅——所有事情的開端就源於一件事情,他看上她了。

    許豔梅有幾分姿色,性子潑辣,帶勁。

    就是有一點不好,給臉不要臉。幾次三番拒絕他……簡直不識好歹。

    想到這,虎哥眼神沉下去:“小屁孩,別多管閑事。”

    謝俞依舊沒什麽反應,縮在裏麵不敢吱聲的店員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他們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這群人大搖大擺進來,亂砸東西,一看就不是什麽好惹的。

    也不知道該不該報警,黑水街不成文的規矩大家都知道,江湖事江湖了。

    然後他們就看見梅姐嘴裏的“好孩子”站在電梯口,一個人對五個,臉上沒有什麽表情,一隻手從褲兜裏伸出來,衝那群人輕輕勾了勾,不知道是挑釁還是真的滿不在意:“找死找到爸爸家門口來了,沒空跟你們廢話,一起上吧。”

    “……”

    虎哥不想承認他剛才有一瞬間被這個看起來還在念書的男孩子唬住。

    這孩子眼神陰沉沉的,冷得滲人,看著他們感覺跟看一坨屎沒什麽分別——總之絕對不是一朵溫室小花朵會有的眼神。

    虎哥正在氣頭上,習慣性裝逼,主動扯開衣領:“年紀輕輕口氣倒是不小,知道我是誰嗎?出去打聽打聽,有誰見了虎哥不得敬讓三分……瞧見沒有,老子脖子上這道疤,那可是當年和獄警打架打出來的。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你跟那個臭婊/子什麽關係?這是幹什麽,啊,打我?還想學人家打架?就用這根小木棒,你還想——”

    謝俞二話不說伸手揪上虎哥的衣領,猛地朝他逼近,膝蓋狠狠地頂上對方小腹,緊接著他又用手禁錮住虎哥手肘,絲毫不給人緩衝的時間,將對方拉向自己。

    那是一個相當漂亮的過肩摔,幹脆利落。如果氣氛不是那麽僵硬,後麵那群店主簡直想鼓掌喝彩。

    虎哥被頂得眼前發黑,連話都說不出來。

    然而謝俞並沒有打算就這麽輕易地放過他,他又把人從地上扯起來,往電梯鋼板門上按,“砰”一聲,手指驟然收緊,直接扼住了虎哥的脖子!

    “很囂張,把蹲過監獄當成男人的勳章是吧。”

    虎哥反應過來,抬腳想踹,又被謝俞結結實實地打了一棍子,小腿肚不斷抽搐,謝俞鬆開手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手撐著地麵,一手捂著肚子忍不住幹嘔:“……操。”

    “剛才罵誰婊/子。”虎哥眼睜睜看著謝俞那張堪稱漂亮的臉緩緩逼近,隻是少年眉眼間的戾氣滿得都快要溢出來,比起這出類拔萃的樣貌,他更驚異於麵前這人渾身的冷漠、尖銳和陰霾。

    謝俞重複問了一遍,憋著火,聲音暗啞:“你剛才罵誰婊/子?”

    虎哥不說話了。

    “沒人教你怎麽做人,我教教你。”謝俞用腳尖踢了踢地上那坨廢物。

    虎哥身後的幾個兄弟對視幾個回合,都從彼此眼裏瞧見了猶豫,然後他們達成共識,拔腿就跑。

    “這下完了,怎麽辦?”

    個字高的那個邊跑邊問:“要不我們還是報警吧?”

    “報個屁的警!”另一個說,“這樣以後我們還怎麽在道上混!”

    顧雪嵐接到警局電話的時候正在喝下午茶。

    女人脫下絲綢披肩,裏麵是一條高定蕾絲長裙,襯得腰身凹凸有致,說不出來的優雅。裙擺處低調地繡著兩朵暗花,腳腕白嫩細膩,像塊光潔的玉。

    精心打理的長卷發披在臉側,她正笑吟吟地聽著對麵的貴婦們聊最近看上的冬季新款,時不時地插上一兩句:“陳太太既然這麽喜歡,不如改天直接飛過去買……”

    “夫人,你的電話。”

    顧雪嵐側過臉,手指搭在陶瓷茶杯,隨口問:“誰打來的?”

    那人舉著電話也不知該不該說,猶豫幾秒,彎下腰附在顧雪嵐耳邊,用隻有他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警、警局。說是二少跟人打起來了,打得還挺嚴重,對方叫囂著要賠醫藥費。您看,這事情怎麽著?派人過去瞧瞧?”

    顧雪嵐臉色“唰”地變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俞:別惹我,我超凶。(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