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香樟，玻璃屏上細細描繪著大燕都的如畫江山，寬大舒適的椅子上搭著銀灰色的搭伏，腳下蒸騰起的香氣繚繞，是極為名貴的彈指香，靖帝在椅上坐好，寬闊的桌麵上不像平日那般堆滿了各地的奏章，冷清的幾乎有些寂寥。

    除夕夜公主暴斃，有言官上書，請靖帝下旨禁止宮內坊間一切喜樂活動，靖帝駁回所請，沉痛道。

    “朕雖痛失愛女，悲傷難以自抑，然天下百姓，無一不是父母子女，豈有令一家之悲而成天下之悲的，朕雖為君，亦不可如此。”

    此事一經傳出宮外，百姓皆感頌靖帝的仁德。

    輕紗宮闈垂墜在地上，香雲寥寥，半晌無聲，桌上的茶已涼了半盞，隨侍的內監側過身子來恭謹的想要為靖帝重新換上一杯，忽然便聽得一直在閉目養神的靖帝悠悠然的開口。

    “子兮呢，還沒到麽？”

    內侍忙將腰彎的更深了些，輕聲應答道。

    “暮雲大人正在路上，請陛下稍候片刻。”

    靖帝淡淡的“嗯”了一聲，似乎有些漫不經心，他躊躇著低下眉目，將視線投放到偌大桌案上鋪陳的一方手帕之上時，眉心突的一跳，那擺放在他麵前的繡帕做工精美，小小巧巧，薄如蟬翼的皎潔白紗之上卻十分不應景的歪斜題寫著幾行稚嫩的字跡。

    “錦瑟桃花牆頭馬，笑裏依稀風華，賭輸潑茶好顏色，嗔道遠來客，可曾許人家？”

    靖帝複又將這半首殘詞默誦了一遍，胸中悶悶的正無開解出，忽然，暮雲曠野進門來。

    他攜著一地寒泊而來，鬢角掛著涼意，隨身的鬥篷脫在了殿外，裏麵的衣服卻也是潮潮的，觸手冰涼，靖帝見狀，忙忙的將自己的暖手爐推給他，方才微笑道。

    “怎麽沒穿件厚衣服來，雪後初融，最是冷的!”

    “陛下喚的急，臣亦來的急，沒有顧得上罷了。”

    暮雲曠野以一貫的不動聲色答道，對靖帝的態度不很親近，似乎也不很疏離。

    靖帝並沒有在意他的態度，轉而揮揮手，吩咐內監為暮雲曠野上杯熱茶，低下聲音喃喃道。

    “朕找你來，是有一件緊要的事情……”

    暮雲曠野沉吟了一下，似乎已經猜到靖帝所要說的事情到底是什麽，低下的眸子在冰涼的地麵上輾轉了幾個來回，眸光一銳，抬眼向靖帝，“陛下隻需告訴臣，死去的那兩名宮女是否是那個出處便可？”

    靖帝背過身子，彎曲的指節搭放在桌案邊際，他緩慢的點了點頭，許久，又語帶哽咽的歎道。

    “是朕害了朕的女兒……”

    他隱忍的以袖拭去臉上的淚水，這才轉過頭來直麵暮雲子兮，眉心蹙起，麵龐上籠著淡淡的哀傷，依稀有少年時風華正茂的影子。

    暮雲子兮看著靖帝，微微怔忪，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後，又很窘迫的低下了頭，沉鬱的聲音清楚冷厲的從唇齒裏吐出，透著權謀的陰狠味道。

    “陛下，那件事情那個地方絕不可以讓另外的人知道，斬草除根，才能永絕後患！”(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