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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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吉州, 若說有一家獨大, 那麽必然是策將軍府;若說一家人可以橫著走, 那隻有姓策的。
策名長到二十多歲,還是第一次遇上比他橫的。
一把開了刃的短刀,刀刃牢牢壓在他的動脈上。
策名不太敢動。
他不動,賀蘭葉也不動。
賀蘭葉一招得手,端的是靦腆謙和:“策小將軍,在下也是別無他法,這種局麵隻能暫且委屈小將軍不要亂動,刀劍無眼,傷到了就不好了。”
不用她說,策名也老老實實分毫未動。
賀蘭葉的聲音是帶著沙質的喑啞,單純從聲音上分辨不出性別, 再加上策名先入為主, 夜襲將軍府, 一招製住他的,自然是個了不得的漢子。
更別提,來人口中還率先說道,柳家的女婿……
等等, 柳家, 不會是臨陽柳家吧?
策名小心道:“柳家女婿好漢, 不知所謂何事夜訪策某?”
對方認了她柳家女婿的身份,賀蘭葉覺著第一步就達到了。起碼不會一上來就動手。
她也和氣:“哦,算不上什麽大事, 就是有人想挑起戰事。”
策名震驚了:“這還不是大事?!”
他一口血堵到胸口,顧不得脖子上夾的刀,激動地坐起身來。
賀蘭葉怕傷到他,又怕他脫離了管製接下來不好交談,索性抬起刀刃的同時一巴掌響亮地把人糊回床上。
策名猝不及防被拍塌在床,茫然加鬱結的同時,聽見這個沙質的聲音慢條斯理道:
“策小將軍別激動,在下說了不是大事,就不是大事。這不是都來找你商量了麽。”
賀蘭葉怕策名再動,想了想加了句:“策小將軍,出於你我到底也不熟,在下怕你一時激動鬧來了人,耽誤時間,所以還是要得罪一下。”
……
“所以你就把我捆起來?”
被抽了腰帶把手腳牢牢捆在床邊柱子上後,策名抱著柱子臉都黑得能與鍋底媲美。
堂堂一個將軍!被一個宵小捆在自己床邊上!恥辱啊!
賀蘭葉才不管身後的策名已經慪得吐血三升,她把火折子吹了點亮了一根半截的蠟燭,往兩個人中間繡凳上一放,拍拍手,心滿意足。
“策小將軍深明大義,為了江山穩定自願受些委屈,如此高風亮節,官家定然會知曉的。”
賀蘭葉一頂大帽子毫不含糊扣在了策名頭上。
策名嘴角一抽,若是對方真是個心歹的,他還能真的反抗一下。偏生來人雖不著調,策名卻能感覺得出,不是個有禍心的。
就算如此,他也沒有想過要被這麽對待啊!
“……你到底是誰?”
賀蘭葉客客氣氣道:“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帶給小將軍的消息,很重要。”
“奇華公主出嫁,也曾借道吉州,策小將軍可知?”
策名抱著柱子不太舒服,反正也這樣了,他索性順著柱子溜下去一屁股坐地上了,聞言隨口道:“如何不知。我還知道奇華公主去歲追著一個男人跑呢。”
被奇華公主追著跑的男人淡定自若:“送公主出嫁的人中,有個宋將軍,心思不太純。”
“哦?”策名這才稍微慎重了些,認真聽她說。
賀蘭葉也不耽誤時間,把自己發現的簡練告訴給他。
“宋將軍曾試圖讓公主在南荒邊境私奔,未果,索性弄了二十餘車的兵器,來誣陷公主情人謀亂搶和親公主,挑起兩國戰事。”
策名這麽一聽,眉頭一皺:“如此辛密之事,你又是怎麽知道的?”
他剛一懷疑來人,就聽見賀蘭葉溫溫和和補充道:“哦,我就是那個倒黴催的所謂的——公主情人。”
策名就著昏黃的燭光看著來人被黑巾蒙了一大半的臉,隻有一雙杏仁眼波瀾不驚。
“你……”策名心中一頓,充滿期待,“開玩笑的吧?”
賀蘭葉略帶篤定道:“二十車兵器,策小將軍,夠你們打一場仗了吧。”
“不不不……”策名長這麽大沒有遇上過這種事,人都懵了,“你等等,讓我好好想想這是個什麽事兒……”
賀蘭葉打斷他:“小將軍還是等回來在想吧,等你想通了,宋將軍都要帶人打進烏可了。”
“不是……你這人怎麽這樣!”策名無比悲憤,“我才是將軍吧,我才該是占主導的吧,你現在說白了是有求於我吧!”
賀蘭葉略顯吃驚:“咦,江山不穩這種事情還要別人求你才肯動,莫非……”
“停停停!”策名差點又是一口老血吐出來,“我不是這個意思!”
眼前的這個什麽公主情人到底是個怎麽混不吝的家夥,怎麽什麽話都說!這話要是傳出去了,他還有命嗎!
賀蘭葉勉強點了點頭:“……行吧,我當你不是這個意思。”
策名差點給賀蘭葉跪下了:“……求你了我真是不是這個意思。”
眼前的小將軍已經氣息奄奄,而他們兩個人的交談以及點亮了的蠟燭,這麽長時間了,也引起了外頭的注意,零碎的腳步聲在逐步靠近小將軍的院子。
兩個人都是耳朵靈敏的,自然聽得真切。策小將軍看了眼淡然自若的賀蘭葉,心裏頭十分迫切有人來救……不對,有人來替代他,連忙朝她揚了揚下巴:“來人了,你該把我繩子解了吧。”
說了這麽多,策名唯一能確定的是來者沒有敵意,那麽他的行動力受阻到此就能結束,再怎麽樣,也不能讓外頭的人看見了他這樣被綁在床柱子上的丟人模樣。
賀蘭葉卻隨口道:“小將軍自己不是能解開麽。”
“那不行。”策小將軍一口回絕,振振有詞,“我解開倒是容易,但是是你捆的,自然要你解開來賠罪才是。”
賀蘭葉無奈起身拔出短刀過去,旁若無人小聲嘀咕:“怎麽這麽多事。”
策名眼睛一瞪連聲道:“哎別……”
他話音未落,賀蘭葉手起刀落,綁在他手腳上的繩子輕鬆斷開。
“嗯?”忽然被叫了停,賀蘭葉一手持刀歪頭看著地上坐著的策名。
策名嘴角一抽,獲得自由後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抬手捂著自己的頭:“……腦殼痛啊。”
“這位英雄,”策名手中甩著繩子的殘骸,無比沉重道,“你是不是忘了,這是策某的褲腰帶啊!”
他都不敢往起來站,怕褲子直接掉地上了!
賀蘭葉後知後覺,小心退後半步,擺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無妨,在下不介意。”
策名:“……”
頭一次遇上這麽臉皮厚的,他也是服氣了。
外頭已經有人敲門了,策名提著褲子站起身,背對著賀蘭葉道:“我先換個衣服,勞駕這位兄弟想清楚要說的話,等等隨我去見祖父。”
賀蘭葉提醒道:“為了節省時間,在下建議小將軍留書一份給老將軍說清情況。”
“那可不行。”策小將軍取了自己衣裳的同時手一鬆,褲子唰的下掉到膝蓋彎以下,露出滾圓的屁股和結實的大腿。他手剛一鬆就反應過來,趕緊彎腰提褲子。
賀蘭葉反應極快,褲子掉的時候連忙轉身,正好對上了敲門久不回應直接闖進來的一隊巡衛軍。
巡衛軍聽見動靜敲小將軍的門半天沒有動靜卻聽見裏頭有人說話,一時情急闖了進來,不料一眼就看見,房中多了一個黑衣青年,而他們擔心的主子,正彎腰翹著光屁股直勾勾對著那人。
巡衛軍們像是被人毒啞了一般,一群人連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下一刻,巡衛軍們在小將軍未回頭前,爭先恐後轉身衝了出去,隻在霎那間,堵的嚴嚴實實的門口眾人作鳥獸散,最後一個人衝出去前還記得帶上門。
賀蘭葉打招呼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口,就被眼前的一幕弄得極其無語:“……”
不用說,身後一定是一個精彩的嚇人場麵。她還是不要回頭的好。
策小將軍後知後覺自己被人看光了,提著褲子憋屈了半天,小聲哀嚎:“……歹命哦。”
賀蘭葉扶額,忽然懷疑自己找的合作對象到底靠不靠譜了。
好在策小將軍換了衣衫,把剛剛差點憋屈哭的模樣收起來,人模人樣的,還有兩份將軍的姿態。
他閉口不提自己剛剛出糗,隻讓賀蘭葉再去找一下策老將軍。
“你別擔心時間,若是姓宋的真想了這麽一個手段起戰事,那就不會在你走這麽短兩天沒有任何商議就直接動手。”
到底是武將出身,策名給賀蘭葉分析著。
單純隻是公主私奔,或者情人搶親,私藏兵器,這些都不會導致直接開戰,這種消息傳給了烏可,第一步要走的,就是兩國的使者互相溝通情況,商談。
策名給賀蘭葉說著,要帶她去找策老將軍。
聽他這麽一分析,賀蘭葉信了幾分,卻總覺著有些不安,吸了口氣,決定短時間說服了老將軍,盡早出兵去把鬧事情給逮了。
將軍府不算大,這會兒賀蘭葉大大方方跟在策名身後,收起了武器,隻她從頭到腳一身黑的打扮,引了不少巡衛軍的打量。
不過賀蘭葉一點都沒有不自在,毫無剛剛拿刀挾持了小將軍的尷尬,等到了策老將軍院子裏,燈火通明,得了風聲守在這裏一院子的策家人目視著她,她都還能衝著策家人抱了抱拳。
端的是無比大方。
“名兒,這是怎麽一回事?”策名的父親伯父叔父都在此,依稀嗅到了空氣中的一絲緊張,每個人都是十分慎重。
策名搖搖頭:“大事,要見祖父。”
等策老將軍開了院門,一窩人都要進去時,老將軍隻點了兩個人。
“名兒,還有那位小兄弟進來。”
鎮守吉州數十年的老將軍是真的老了,花白的頭發胡子,滿臉溝壑,裹得厚實,坐在交椅上等著他們,看上去就像是任何一個普通的老頭。
賀蘭葉沒有輕視這位老先生,恭恭敬敬抱拳行禮:“夜裏打擾,在下多有歉意,還請老將軍包含。”
“小兄弟帶來了了不得的消息?”策老將軍也沒有多餘的話,直接點入正題。
賀蘭葉立即將整件事情提煉了重點出來,三言兩語說清了。
“難怪……”老將軍閉了閉眼,緩慢而拖著音,“先前從豐州傳來了消息,要捉拿謀叛犯,指的就是小兄弟吧。”
賀蘭葉也不躲閃,頷首道:“正是在下。”
“賀蘭葉……萬倉鏢局……”策老將軍嘀咕了兩句,睜開眼,一雙滄桑卻鷹銳的眸直勾勾盯著賀蘭葉,“你是柳家的女婿,娶了柳家哪個姑娘?”
賀蘭葉也不知道策家和柳家的關係具體到了什麽地步,柳傾和的身份,按理說是無外人知曉的。這麽一想,她定了定神,吐出的是柳傾和在柳家偽裝的身份。
“是柳家的五姑娘,柳清荷。”
誰知賀蘭葉剛這麽一說,那策老將軍瞪了瞪眼,而後居然哈哈大笑,邊笑邊拍著桌子。上了年紀的老將軍看著似乎是衰退了,手勁卻不小,幾巴掌下去,桌子邊沿都留下了印記。
“柳五……柳傾和……哈哈哈哈……你居然娶了柳傾和!”
因著同音,賀蘭葉也分辨不出,老將軍口中的是不是她家柳五的真名,多少有些惶惶。
這位老將軍莫不是個知道柳五身份的吧。
老將軍這一笑,房間中的幾個人都懵了,陪著賀蘭葉站著的策名摸不著頭腦,扭過頭來不斷打量賀蘭葉。
等老將軍笑夠了,賀蘭葉也調整好了心情,表麵上露出的微帶茫然的模樣,像是不解老將軍在笑什麽。
“祖父因何發笑?”不等賀蘭葉問話,策名就迫不及待問了。他許是沒有見過祖父這麽開懷大笑過,又是在前麵那麽緊張的一個消息之後,完全懵了。
策老將軍撚著下巴的花白胡子,笑眯眯道:“故人出嫁,老朽欣慰啊!”
賀蘭葉聽著這話,卻放鬆了一二。
無論如何,老將軍和她家柳五看樣子是相識的,那麽她口中的消息,對方定然會慎重一二,那麽時間上就能節省了。
“小娃娃。你剛剛說的消息,老朽知道了,隻是私自動兵是大事。”策老將軍打量了賀蘭葉一眼,開口與她說話,卻是換了個稱呼。
賀蘭葉不顯為難,抱拳道:“私自動兵是大事,不私自不就行了。”
策老將軍撚著胡子又笑了:“小娃娃是個膽大的,有趣,有趣。”
策名聽到這裏,也好像反應過來了,盯著賀蘭葉:“你的意思是……”
賀蘭葉淡然道:“還請老將軍寫信傳遞回臨陽,此處距離臨陽快馬加鞭不過幾日,官家的決定定然來得早。”
這就是典型的先斬後奏回頭補個說法了。
可是這樣一來,也的確是眼下最實用的。
策老將軍笑眯眯著:“小娃娃想的不錯,那就這麽辦。名兒,你也知道這是何等大事,小心配合,盡量不要有任何的差錯。”
“祖父倒是相信他相信的這麽快?”策名還以為多少要驗明賀蘭葉的真身,畢竟調動軍隊這麽要命的事情,可不能因為一人片麵之詞就做下決定。
萬一是個局呢?
策名雖然從賀蘭葉身上看不出任何不對的地方,到底還是願意再慎重一二。
卻不料策老將軍隨便擺了擺手:“不會的,柳五的……夫君,官家麵前也排的上號。放心就是。”
賀蘭葉這下能確定了,策老將軍不隻是認識柳五,還知道他的身份。
這樣一來,就太好了。
她也終於鬆了一口氣。
“老將軍,在下還有一事相求。”賀蘭葉道,“被塞進在下鏢車中的二十車兵器,還請老將軍派人一道帶回臨陽,請官家過目。”
這是最強有力的證據,有了這二十車的兵器,任由背後的人耍再多的手段,也承載不了天子之怒。
“這是自然,難為你小孩兒一個,身處險境還能頭腦清晰想出自救法子來。”策老將軍說著說著,又笑了,“倒是和你媳婦兒有兩分像。”
賀蘭葉想了想,索性收下了對方的誇讚:“老將軍謬讚了。”
“小娃娃,”策老將軍樂嗬嗬添了句,“你媳婦怎麽樣啊?”
“祖父!”
策名無奈了都,眼下什麽局麵,祖父居然還有心情和賀蘭葉拉家常。
賀蘭葉口吻真誠道:“內子乖巧懂事,性情溫順,最是可心惹人憐。”
策老將軍聽完這話都笑不出來了,沉默了片刻,眼神複雜看著賀蘭葉:“……小娃娃,能耐人啊!”
-
乖巧懂事,性情溫順,最是可心惹人憐的柳傾和,眼下正化身修羅。
柳傾和抹了一把臉上的血跡,冰冷著眸,一腳踢開軟到在他腳邊的屍首,抖了抖刀上的血珠。
柳傾和心情很不好。
前幾日,他意外的在驛站遇上了賀蘭葉,好不容易跟著她回了客棧好生親昵了一番,被順毛摸的舒服的差點忘了自己身份,不了他前腳回到驛站,後腳就發現出事了。
起先是他記起晚上時賀蘭葉同他說的鏢貨一時,他正在回憶著宋家的過去,一覺醒來,就發現了隔壁的客棧空了。
柳傾和是頂著侍衛的身份,平日亂跑無礙,偏生他剛得了賀蘭葉的垂青,惹來了公主的垂憐,被人注意了幾分,無法隨意走動。
好容易得到消息,還是因為第二天宋書皓求見了公主。
奇華是個什麽樣的性子,柳傾和多少知道一二,若不是這一次出嫁陪嫁中多了個吳堯,她早就把整個送親軍隊給得罪完了。
宋書皓主動求見公主本來就有兩分異常,更不要說,柳傾和才剛剛得到了賀蘭葉所說之事。
隻怕是個有花招的。
亦雙的身份的確惹人注意,柳傾和回了房隨手搗騰了下,就換了一張臉,乘人不備跳上房頂,屏住呼吸偷聽著下麵的交談。
宋書皓來者不善。
他口口聲聲逼問奇華公主,可是被舊情人勾的動了心思想私奔了,言語間毫無尊重,十分羞辱。
別說奇華是個脾氣大的,就是泥人被宋書皓這麽羞辱,也會有火氣。
奇華當場就鬧了。她就算知道賀蘭葉是喜歡男人的,這個衝擊讓她對賀蘭葉的心思都淺了不少,可萬萬不能在這種情況下輸了陣腳,自然是無比囂張頂了回去。
誰知就是這麽一句氣急了的胡言亂語,卻叫宋書皓給抓住了把柄,早早悄悄就圍了上來的一隊人馬,包圍了奇華公主的房間。
一個吳堯,也隻能保護奇華公主的安全,除此之外,他做不到更多。
奇華都慌了,歇斯底裏叫著,罵著宋書皓。
宋書皓還抱著袖子站起身,冷笑著:“奇華公主與人私奔不成,索性授意情郎偷竊兵器,意圖對烏可友邦下手,挑起兩國戰事。末將既然看見了,就不能不管。公主,到了陰曹地府,您可要好好反思反思自己不懂事的地方了。”
如果說之前柳傾和還不知道宋家打的什麽主意,眼下卻是一目了然了。
不僅如此,眼下這卻是要硬生生將罪名扣在奇華身上,或許,還有賀蘭葉。
一想到他家賀蘭被逼倉皇逃走,趴在房頂的柳傾和心口一緊,來不及再過多思考,趕在吳堯被放倒之間,從天而降。
柳傾和身邊的暗探跟著他一起保護公主離開的不過三人,其他的混跡在大軍之中,遲早會知道消息,而到了那個時候,說不定會是一步暗棋。
柳傾和一個人想要逃走,十分輕鬆,帶著一個什麽也不會的拖累,招來了強有力的追兵,就算身邊有三五幫手,也捉襟見肘,少了遊刃有餘。
逃了三天,如果說有什麽是柳傾和欣慰的,那就是得知他家賀蘭葉早早就跑了,沒有叫宋家摸著一絲衣服角,氣得宋家吹胡子瞪眼。
眼下因為帶了個奇華,柳傾和一行被一部分追兵追到深山,靠著茂密的森林和曲折的山路拉開與追兵的距離。
就算這樣,他們也時不時就會被一隊人馬追上。
奇華毫無任何自保能力,吳堯索性把人用細軟的棉紗背在背上,永遠正麵向敵,靠著不要命的狠勁,一路把奇華保護到現在。
柳傾和不光要保護奇華,還要想方設法把這裏的消息傳遞出去。宋家的禍亂,邊境或許要升起戰事,以及,他家被迫背上罪名的小夫君,每一樣都是他的心頭重擔。
他手起刀落,又解決了一個追兵。
一身侍衛服已經被|幹枯的黑血和新鮮的紅血徹底覆蓋,看不出本來顏色。
被血染紅的樹林間倒下了十餘追兵,被吳堯保護在身後的奇華已經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一聲疊著一聲叫著母妃。
那幾個侍衛擦幹臉上的血,走到柳傾和麵前。
“頭兒,接下來怎麽辦。”
連續幾天的被追殺,他們也不掩飾自己的身份,讓奇華和吳堯知曉了他們是什麽人。
也隻有這個時候,奇華才知道,原來到了這種地步,自己的身邊除了父皇派來保護她的人外,隻有一個吳堯會在意她的生死。
奇華趴在吳堯的背上,軟綿道:“你放我下來休息休息吧。”
她再輕,也是一個分量,被吳堯這麽一直背負著,給他的壓力是很大的。
前兩天她還一點感覺都沒有,這都被追殺三天了,她也知道了自己不是合該被人捧著的,其他幾個侍衛也就是隻要她不死就行,唯獨在意她的吳堯,是一點傷害都不要她受。
這樣的真心之下,奇華也懂得了珍重。
“公主不重,屬下背負的起。”哪怕受了傷,哪怕連續幾天的廝殺讓吳堯已經疲憊到站著都能睡著,可他依舊不願意放下奇華,讓她冒哪怕一點的危險。
奇華落下了一滴眼淚,雙手勾緊了吳堯的脖子。
後頭的公主和她的侍衛在說些什麽,前頭的幾個暗探都沒有聽,正在分析著下一步的路程。
宋書皓自從給公主安上了私奔的罪名,以及給賀蘭葉私通公主,私藏兵器等一係列重罪之後,立即帶著大軍衝往南荒,烏可邊境。
分明就是要在沒有任何阻擋之前,將此事當做他朝對烏可的挑釁,攪起事端。
柳傾和帶著公主本想折返,到底他想得更多,不能讓宋家得逞,真的邊境起了狼煙,那就不是容易休戰的。
他不著痕跡繞了三天,終於繞到了烏可的邊境。
接下來,他必須要在宋家父子挑釁烏可之前,率先一步阻止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駐守邊境的鎮南將軍府,以及三萬大軍。
宋家父子想要做什麽,必然要騙取鎮南將軍信任,有了這三萬駐守邊境的大軍,一切就容易多了。
隻要,他快一步。
柳傾和回頭冷冷看了趴在吳堯背上的奇華一眼。
奇華嚇得心都抖了。
眼前的這個侍衛,長得一副好相貌,偏生是個冷酷的,從頭到尾從未與她說過一句話,每一次見他,都是一身血腥猶如地獄羅刹,隻看一眼,都讓她差點哭出聲來。
可是一想到這個人是拚死保護她,奇華使勁憋出一個顫巍巍的笑臉,哆哆嗦嗦道:“……可,可有事要本宮做的?”
倒不是個蠢的。柳傾和掃了她一眼,雖嫌棄她拖累,到底是官家的女兒,囫圇把人帶回去才行。
“公主可認識鎮南將軍?”
冰冷的話一點都不想是她的侍衛,反而像是刑房裏的審訊。
奇華一點都不敢計較柳傾和的態度,努力回憶著:“依稀是見過。”
見過就行,隻要鎮南將軍不是和宋家勾結一起,有個活人公主去說服力會強一些。
拖累人的公主,勉強有了用處,讓她喜不自勝,抱緊了吳堯的脖子哆嗦著發誓:“我一定會好好勸說鎮南將軍!”
說完正事,柳傾和轉身就走,一點也不想看膩在一起的兩個人。
他家賀蘭還不知道在哪兒逃命,他不開心。
不過,他家賀蘭到底不是普通女子,這種險境,賀蘭應該能應對的過去,起碼不會受傷,不會像後頭那個嬌氣的公主一樣,六神無主的要人背著逃命。
柳傾和腳步一頓,他若有所思。
賀蘭嬌滴滴的讓他背著,好像也不錯。
要不要想個法子先找到賀蘭?
天黑前,趕到豐州前邊陲小鎮的柳傾和被涼風一吹,想起自己是什麽人,默默唾棄自己一番後,柳傾和覺著,官家應該能理解他的小心思。
漆黑一片的邊陲小鎮,忽地亮起了萬家燈火。護送公主出嫁的軍隊提著手燈,踏夜而來。
而東躲西藏好容易趕到最近平丘上的柳傾和深吸一口氣,一腳把背著奇華的吳堯,踢下平丘。
賞月的鎮南將軍一家人,做好了抵死不開門的準備,卻不料坐在院子裏賞月,從天而降一對綁在一起的青年男女。
與此同時,一躍而下的柳傾和摸了摸自己臉上的血跡,隨手從懷中掏出一方小印,對盯著地上哭哭啼啼的華服少女的鎮南將軍府一家人淡漠道:“奇華公主——駕到。”
作者有話要說: 柳傾和:“夫君快來救我!”
賀蘭葉:“媳婦別怕我來了!”
策老將軍[便秘臉]:“……”
鎮南將軍[一臉問號]:“???”
今天遲了qaq,事情好多,本來今天想早些更新,抽不出時間,索性一口氣更了八千,算是補償。
紅包包繼續麽麽噠~(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