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一望而知的震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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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允在藥師殿偏房住了一宿,遠處的氣息原地未動,讓單允感覺奇怪。他分明已告知且移步至偏房,正廳裏的人物為何遲遲不歸?何況是她疼愛的孫子淩元帶來的人,這點麵子不給當真性情古怪。

    單允性子中和,自己已讓步,進不進便是她的問題,沒多想,便睡了去。

    一更之前單允都睡眠淺,直到夜半時發現那股氣息出現院內,繼而轉至藥師殿正廳,單允翻個身繼續睡,這會才沉沉睡著。

    翌日,清晨暖陽柔和,淩元早早來到蔬果園,發現屋子裏沒有奶奶的身影,一個人蹲坐在院子裏的草坪上發呆,聽見偏房木門的開門聲,猛地抬起頭來,正好瞧見大叔從偏房出來。

    單允瞧見淩元呆愁的目光,笑問道:“這麽早就來了啊?”

    淩元輕聲道:“我來等大叔帶我出去玩兒啊。”

    但看淩元神情,單允很明顯地看得出淩元此意並不在此,瞧他心不在焉的模樣,單允道:“怎麽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

    “大叔說早上來奶奶就會回來的,為什麽我把蔬果園翻遍了都沒瞧見奶奶的身影,大叔你騙我。”

    年歲十六的淩元心性還算堅韌,但奶奶遲遲不歸讓他毫無歸屬感,卻在此時越說越傷心,竟開始默默抽泣著。

    單允沒在意淩元的哭鼻子,瞧了瞧著蔬果園最後一眼,大大地伸了個懶腰,配合著喉間的一聲悶聲,完畢後整理一番衣襟,單允清爽道:“前輩,晚輩這就離開,待會兒您出現,勞煩替晚輩好好教訓教訓這小子,都說了清早回來,偏不信。”言畢,單允從坐在地上的淩元身邊路過,在淩元呆滯的目光中走出了蔬果園。

    果不然,單允離開一小會兒,滿懷期待的淩元便聽見藥師殿正廳傳來了奶奶的喚聲:“元兒,奶奶回來了,你進來吧。”

    往常淩元來了,奶奶都會出現在門前呼喚孫子,今日卻隻傳來喚聲,淩元沒管,聽見奶奶的聲音慌忙坐起身來,往廳裏跑去。

    在門前停住腳步,將喜的淩元扶著門框往廳裏張望,瞧見奶奶站在圓桌旁,尚未綻開的笑容變得百花齊放,他大聲叫喚了一聲:“奶奶!”

    淩元撒開步子,衝上去一把將奶奶抱住,像個小孩子般大聲哭了出來。

    已經比奶奶還高半個頭的淩元毫無顧忌大口抽泣著,柳柔蓉笑著輕輕拍著孫子的後背,道:“好啦好啦,都多大的人了,還這樣哭鼻子,不怕奶奶看笑話嗎?”

    抱著奶奶,淩元哭著搖頭:“不怕不怕我不怕,可我怕奶奶不要我了……”

    柳柔蓉安撫著緊緊抱著自己的淩元,道:“怎麽會呢,奶奶不會離開你的。”

    淩元哭著說道:“以前孫兒不知道奶奶怕生人,若是知道,孫兒也不會帶大叔來,昨晚沒見奶奶在這裏,把孫兒嚇得一夜沒睡,要不是大叔說奶奶早上會回來,孫兒早就不知道該怎麽辦了,以後孫兒再也不帶人來找奶奶了。”

    “你這麽乖,真是奶奶的心肝兒寶貝兒喲。”柳柔蓉繼續安慰著這在昨天成了年的孫子,“昨晚奶奶一直都在附近,並沒有離開蔬果園多遠,那封條也是奶奶封上的,可不是什麽鬼神之說。”

    大口的抽泣逐漸輕緩,淩元時不時抽噎一下,將帶著蒼老的奶奶鬆開,淩元抬袖抹掉眼淚。柳柔蓉瞧著心疼,用自己的絲巾替孫兒抹掉他沒抹幹淨的眼淚,說道:“元兒別擔心啦,奶奶就在這裏哪兒都不去,一直都在,好不好?”

    淩元點點頭,將柳柔蓉扶到木椅上,他的情緒在此時得到控製,倒是惹得奶奶掉了眼淚,他關心道:“奶奶,是不是孫兒太調皮,哭了鼻子,讓你不開心了?”

    柳柔蓉擺擺手,笑著用絲巾抹掉眼淚,淡然道:“傻孩子,這麽多年來,你哪裏在奶奶麵前才哭過幾次鼻子啊,又什麽時候調皮過的?自奶奶遇見你,奶奶教的待人接物,你都做的很好,沒有讓奶奶失望。”

    淩元墩身坐在藥師殿內的石地上,就在奶奶柳柔蓉的腳旁,他仰起頭來問道:“那奶奶你怎麽哭了?”

    “不關元兒的事,奶奶隻是有所傷感罷了。”

    淩元緊接著道:“孫兒知道奶奶是城郭城柳家人士,其他的奶奶從未提及過,國外的家族勢力數不勝數,而那城郭城又是天水之地,是個養人養派好地方,孫兒也長大了,奶奶可以告訴孫兒,究竟為什麽會在那麽遠的地方來麽?”

    熱淚盈眶的柳柔蓉在激動兒子單允在與她的說話,她嘴角輕抿,摸著孫兒的腦袋,柔聲道:“元兒啊,奶奶是誰,又為何會在這裏真的不重要。城郭城裏,奶奶的家族已落末,能在星冥帝國找到安身之所,奶奶已經心滿意足了。”

    “是為了躲避仇家嗎?”淩元才出口,眼神變得堅定,隻要奶奶回個肯定,他必不會放過奶奶的仇人。

    “不是。”

    “那奶奶如何會在帝國裏來?”

    “元兒別問,奶奶不想說。”

    單族先祖單修創立天行宗近五百年之久,傳承下的血脈資格最老一輩隻餘三人:雷欽,溪楓及明尚。前二人做了單族得供奉長老,明尚老人則繼任天行宗大統長達一甲子,其得意四弟子中唯一的女徒弟,便是淩元的奶奶柳柔蓉。

    曾幾何時,柳柔蓉一度認為自己一心向善,是肯定種善因得善果。與丈夫單宏成親後的第八個年頭遊曆道靈界之時,也做了不少好事,哪知從自己的撿到小兒子單允開始,人生就發生了變化。而至今時,易先生的驚駭道力,將她從此幽禁於此,多說出自己身份一個字,都是對單族的危害,如何能夠在孫兒麵前再多透露半句?

    淩元是個聽話的孩子,見奶奶不願說,他堅定道:“那奶奶安心在蔬果園住著,有孫兒在帝國的一天,不會有人欺負奶奶。”

    柳柔蓉摸摸膝下孫兒的腦袋,心頭十分開心,隻是莞爾說道:“元兒,你成人了奶奶沒有禮物送你。”

    腳邊的淩元抱住奶奶的小腿,開心道:“我可不要奶奶什麽禮物,隻要奶奶健康就好。”臉在奶奶膝蓋蹭來蹭去,腦袋讓奶奶摸著,孫兒淩元很享受這樣的疼愛。

    慈祥的柳柔蓉隻覺得天下有孫兒伴著自己就好,就讓她永遠這樣下去也值當,她說道:“昨日的典禮如何?”

    一說這個淩元來勁,他激動道:“昨天我等大叔一整天,他都沒來,害得我我跟梁將軍比試,雖然輸了但昨晚大叔還是趕到了。”

    “比試?”

    “對啊,我與梁將軍在皇上跟百官麵前比試了技道,我輸啦。”淩元倒也不在意輸贏,因大叔來星冥,他是滿口的開心。

    柳柔蓉則關懷道:“元兒,帝國的將軍不比外界的人,出手知輕重,記著奶奶的話,若是今後與帝國外的人動手,打不過的時候咱們就跑。”

    “跑?”

    從小嬌生的皇子閱曆極淺,柳柔蓉怎不擔心?隻是她的教育方式與過往不同,並非教導老實人那般中規中矩,而是衝著人性特點來:“打不過當然要跑,跑掉了將來才會有機會贏回來。”

    心頭一點也不逆,淩元覺著很有道理,四年前慫恿小叔林墨帶著自己去單族,因為一切有小叔打理,那一個月裏的曆程讓淩元覺著外界之旅很有趣。直到遇見陽家堡的魯洪兩位班頭,那種憋屈,怒火讓淩元記憶猶新,而那會兒的他也的確是逃掉了,他知道了奶奶所擔心的,所以保證道:“奶奶放心,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孫兒一直都知道,打不過孫兒跑就得了。”

    聽孫兒這般說,柳柔蓉欣慰地摸摸淩元腦袋,道:“乖孩子。”

    淩元嘿嘿傻笑,柳柔蓉扶起他來,淩元自覺坐到桌邊,見奶奶滿心笑容與他說道:“快與奶奶說說,大叔都跟元兒你聊了些什麽?”

    淩元將昨晚單允的突然到來一五一十告訴了柳柔蓉,話語間,奶奶的淚水悄然落下,淩元關心道:“奶奶,你哪兒不舒服麽?”

    太想念兒子了,柳柔蓉有些失態,恍然間抹掉眼淚,笑道:“沒有,奶奶是開心,你能夠跟單族人交上朋友,將來對你可是大有好處,遊曆道靈界的時候也多些底氣,將來啊,奶奶也放心讓你出去闖蕩了。”

    桌上有奶奶親手做的點心,聽完奶奶的話,淩元開心地咬上一口滿口留香的點心,自豪道:“奶奶放心,我還打算讓大叔將我一兩招呢,將來肯定能出人頭地。”

    如果當初單族沒有年滿十六的青年必須出族曆練,她的命運也不至於因為小兒子的變化而來得這般劇烈。淩元並不知曉當年之事,卻聽奶奶道:“元兒是帝國皇子,還需要什麽出人頭地,如果可以,奶奶倒是希望將來元兒做個好皇帝造福百姓,奶奶也就心滿意足了。”

    聽出奶奶擔心自己,淩元撒嬌道:“奶奶你放心吧,不管在哪兒,孫兒肯定會照顧好自己的。”

    孫兒的甜頭來得比兒子們還膩,柳柔蓉樂開了懷。

    陽光越發耀眼,柳柔蓉知道孫兒還跟單允有約,便讓他去了,臨走前囑咐了句千萬要聽話。

    淩元答應得很快。

    一個時辰前,太陽才升起, 皇宮城門外迎來了一位月白衣裳的僧人,僧人年歲二十出頭,麵容姣好,頭頂灰色戒疤成列,觀其勢,應是位受過戒的高僧。

    皇宮城門守衛森嚴,共一十二位腰懸厚背刀神情嚴肅的挺拔男子站崗。

    銅築的宮門緊閉著,僧人單手豎十,他麵向宮門走去,距離宮門丈前,與侍衛們欠首道:“阿彌陀佛,施主可否將宮門打開,貧僧要進去。”

    麵對僧人的侍衛目光前視,問道:“做什麽?”

    僧人語氣輕緩道:“小僧與皇子殿下有約,待他成年之時,到帝國來尋他。”

    “有出入宮門的令牌嗎?”

    “沒有。”

    “不能進。”

    僧人被拒,倒沒仗著是皇子殿下的朋友而沒生氣,隻心平氣和道:“不知皇子殿下什麽時候出來?”

    “不知。”

    僧人兩次欠首以表謝意,轉身走到宮門三十丈外站定,看樣子是打算等著皇子殿下出宮來。清晨的陽光照在高挑的僧人身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不遠處有百姓路過,不少側目望來,都驚訝此地怎會有如此幹淨俊朗的和尚,而有的懷春女子卻覺著這個和尚漂亮得很,但她們都遠走了去。

    僧人剛來不久,街道遠處走來一位中年男子,男子衣著顯貴,手持一串已被磨得發亮的棕色寶光佛珠,他同樣隻身走來,路過僧人之時不禁側目,停住了腳步。

    “阿彌陀佛,在下雲族雲錦,小和尚你如何稱呼?”

    中年男子是單允的結拜義弟,赫赫有名的雲族族長雲錦。

    聽了雲錦的自報家門,僧人麵目並未變化,他正過身來,單手改為雙手合十,道:“小僧法號神勉,見過雲族族長。”

    “嗯。”雲錦點點頭,瞧這小和尚談吐淡雅,不正經道,“你這模樣的小和尚肯定不少寺廟都爭著讓你講道把,說說,在哪家寺廟打坐?”

    神勉應道:“小僧步行道靈十幾年,從未掛單打坐。”

    “哦?”還有沒寺廟打坐的和尚,除了自己,雲錦還是頭一回見,又問道,“那你師傅呢?”

    “家師佛門德字輩,但小僧不曾得知他的名諱,不能告知還請雲族長見諒。”正當雲錦疑惑間,神勉繼續道,“小時候與家師一起的時間不足十日,家師給小僧燙了疤,教會了小僧念經後,便獨自出去遠遊了。”

    雲錦念念道:“有點不正宗啊,佛門三寺裏邊兒,往前百年可都沒有德字輩和尚。”

    “也可能小僧記錯了,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雲錦瞟了神勉和尚一眼,笑問道:“我這麽說話小和尚你都不生氣?你當得挺自在啊。”

    神勉嚴謹以待:“雲族長一來便自報家門,已給足小僧佛麵,小僧焉有置氣之理。”

    雲錦撥動著手裏的佛珠,瞧了瞧四周,改口問道,“這裏是星冥帝國宮門,小師傅站於此處是為何事?”

    神勉和尚道:“小僧在等皇子殿下出來。”

    雲錦戲謔道:“不會是要賬吧?”

    神勉淡然道:“並非如此,小僧曾與皇子殿下約定昨日見麵,小僧來晚了現在進不去,便在此等候了。”

    “反正都是找這小子,不如我帶你去?”既是雲錦開了金口,定能帶著神勉入得皇宮,神勉和尚謝過,正與雲族長一道麵朝宮門走去,那沉重的銅築大門在此時打開了。

    門一開,十二位侍衛夾道單膝相跪,人道中走出兩人,正是淩元帶著大叔單允出宮來了。

    “啊!”

    正與大叔談笑的淩元,突然見到好朋友神勉站在宮門外,嚇得叫出了聲來,趕忙跑過去,訕訕道:“神勉,你來啦?”

    神勉單手豎十,口宣佛號:“淩施主,你沒看錯,小僧來了。”

    見神勉這般平靜,淩元雖然比神勉矮半個頭,但他一把摟住了神勉脖子,嘻臉道:“別這麽正經,來多久了,等我一天了?”

    神勉低首,道:“不瞞淩施主,小僧剛到。”

    淩元愣住:“真的?”

    “小僧不說誑語。”

    淩元將神勉鬆開,怪道:“可我是昨天的成人禮誒。”

    遲到一天的神勉虧心道:“小僧已用很大的力往這裏趕了,沒想到還是晚了一天,淩施主莫氣。”

    單允漸漸走近前來,淩元無可奈何地與大叔說道:“大叔,為什麽神勉的道歉我越看越氣?”

    大叔笑道:“你這孩子,明明是你怠慢了客人,把朋友擋在這宮門之外,現在卻反倒責怪朋友慢了一天,那我問你,你朋友要來,你有放在心頭?”

    大叔的話使得淩元尷尬,瞟了眼神勉和尚,他不好意思道:“大叔啊,神勉怎麽可能會生氣,他不會生氣的。”繼而望向神勉,哈哈道,“是吧?”

    “小僧沒生氣。”

    神勉和尚的一本正經實在正經,問什麽回答什麽。

    單允笑著點點頭,目光看向一旁的雲錦,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喜歡雲遊的雲錦不敢說來看弟兄找兒子,隻是道:“路過這裏遇到了神勉小師傅,覺著人不錯,但沒想到是來星冥帝國找皇子的,更沒想到會遇見你啊。”

    單允沒去信他的鬼話,將雲錦介紹給淩元認識後,四人結伴出了城,去了郊外。

    朝綱上的政務滔水明流了好些年,直到九年前皇上的擴疆國土主意日益漸深,無奈大將軍的極力反對,近期中黃祇首隻得在暗中進行。軍隊是從十五軍中抽調出的淩顏親信部隊,人數不多,共計三萬。正五十一小隊,共六百隊向國門以北呈一字型擴展開去。

    每隊分工明確,告示、安撫、鎮壓分先後,進展很順利,僅十天時日,黃祇首便將帝國國土擴大了百萬畝整。皇子並不知情,大著膽子將大叔三人帶出了國門,城門將士認出了皇子,卻被頭兒突然告知:皇上有旨,皇子殿下去哪兒也不得阻攔。

    淩元肯定往風景好的地方鑽,一路下來,去的正是黃祇首開功勳的新國土。

    起初的風景還好,但距離國門越遠,風土人情逐漸變得緊張起來,帶著客人們到處遊玩的淩元對突然來的異感也摸不著頭腦。這跟以前與皇上一道出來見到的大不一樣啊,從前的古樸民風,慢悠的勞作沒了,稻水田裏居然有倒放的鐵犁,正是晌午時分,遠處的人家也沒見炊煙,偶爾見到了人,也都是快步走過,像是很著急的模樣。

    淩元覺著氣氛怪異,跟大叔說道:“大叔他們都怎麽了,怎麽怪怪的?”

    百丈遠的田埂上有人路過,淩元瞧見了他,那百姓也瞧見了淩元一行人,不過瞧了一眼,又匆匆忙忙走了。

    單允也不知,隻道:“附近應該發生了什麽不好的事,待會兒遇到村民,再細細詢問吧。”

    雲錦與神勉和尚神情自若,看似並不關心這裏發生了什麽事。

    翻過一個小山頭,山林裏幾乎沒有人影,淩元正想帶著大叔三人掉頭回去算了,忽的瞧見前方百米處,有一名孩童手持木劍,對這一片茂密的灌木叢說道:“這裏是我們的地方,不允許你們搶占地盤,快滾快滾。”

    孩童聲音稚嫩,話語間提不出氣勢來,但他平舉的手臂毫不動搖,手中木劍直指灌木。

    淩元與神勉兩人本以為孩童玩玩罷了,誰知灌木叢一陣掠動,居然從中竄出一隻丈長怪物來,怪物身長棕褐色絨毛,臉似熊型卻戴有鋼盔,前肢短於後肢,這倒不出奇,奇怪的是怪物身著半截衣裳,似乎擁有高智商的靈性。

    “不好!”

    孩童被突然出現的怪物嚇得動彈不得,眼見著怪物張牙舞爪向孩童襲去,淩元定不會坐視不管,當即朝前方奔襲而去。

    “這小子動作挺快,不過不怎麽穩啊。”雲錦瞧見淩元毫不猶豫出擊,瞧出了毛病來。

    果不其然,速度快到極致的淩元奔襲至孩童身旁,卻穩不住身形,腳下踩滑,四肢並用一般勉強將孩童抱住,往一旁翻滾。

    行進間,淩元暗道一聲糟糕,翻滾之中的他將後背完全暴露在怪物眼前,隱隱間覺著一直怪手向自己襲來,淩元緊閉雙眼自知生死有命!

    ‘嘭’的一聲悶響,伸出雙掌的神勉和尚與怪物對擂一招,神勉被震退的同時喉間發甜,胸腔沉悶負重呼吸不均。怪物被人阻擋,怒火衝天,鼻息極重,後肢重踏泥地塵土飛揚,第二下起,猛朝神勉追擊而來。

    淩元得空,幾步將小孩帶至安全之地,小孩被嚇得哇哇大哭,掙脫淩元得手臂,往別處跑去。淩元擔心小孩兒安危,大叔卻相隔十幾丈與他這邊振聲道:“你快回來,那小孩兒不用管,有人來接他了。”

    淩元定眼一瞧,果真見到跑進樹林裏的小孩兒主動擁入了一名男子的懷抱,隨後那男子也不與淩元道謝,腳底抹油般地抱著自己的孩子離開了此地。

    回望戰場,神勉和尚赤手與手持大砍刀的巨怪打得難舍難分,巨怪手臂堅實,力道砰然,神勉和尚身形矯健,出手猛迅,倒與平時的沉靜大相徑庭。淩元看得眼直,兩位高手之間過招簡單利落,拳拳到肉,沉悶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淩元繞過戰圈回到大叔身邊,觀望道:“沒想到神勉技道進步得這般快,我還以為他隻會逛青樓呢。”

    一旁的雲錦驚訝道:“逛青樓?”

    淩元坦然道:“對啊,第一次見麵他就帶我去逛青樓。”

    這下讓單允吃驚:“還帶你去青樓?”

    淩元嘿嘿一笑,道:“大叔,神勉要帶我去,我可沒去,我才沒那麽笨,去那種地方。”

    雲錦倒替神勉說話:“這神勉小師傅體息柔棉,去青樓絕非私欲,該是教化那些風塵女子的吧。”

    神勉和尚去過道上的百餘座青樓,行為舉止得體自然,許多風塵女子見了這麽麵容俊俏的俏和尚,大多驚呼得道高僧,其中不乏想要與他魚水之歡,但淩元了解神勉脾性,解釋道:“他是在修行,哪裏有苦難他去哪裏,能出手就出手,他還曾說過眾生餘願便是當下的日子,有人習慣這種日子,他不會打擾,但有人強行買賣,和尚就要上去說道說道。”

    雲錦點頭道:“行善不分大小,神勉小師傅真不錯。”

    能得雲族族長誇獎,淩元朝神勉大喊道:“神勉,雲族長誇你不錯!”

    神勉和尚正與身高達丈高的怪物打得焦灼,淩元雖聲量高遠,神勉和尚卻似沒有聽見,此時他額頭布滿細汗,出掌出拳的變化超過百數,勉強與怪物對抗著,一時間難分高下。

    雲族長瞧見前方的對戰,嘴角掛笑,道:“小皇子,要知道想要打敗這怪物的辦法是什麽嗎?”

    怪物一出手就要將小孩子置於死地,淩元十分惱火,恨不得將此怪物大卸,他恭敬道:“雲族長,小子不知他的弱點,請明示。”

    “最簡單的,當然是比它們更快更強更狠!”

    淩元張望四周,沒覺著不對勁,呢喃道:“它們?”

    此話一出,雲錦伸出右手,掌心朝天,五指微微彎曲,絲絲霧氣蒸騰其上,不遠處神勉戰團逐漸聲小,直至淩元耳蝸嗡嗡作響。

    是雲族長讓四周氣息凝結,身旁大叔攤手轉腕,貼至淩元背心,這才能聽見雲族長輕喝道:“你們都是哪兒來的畜生!?”掌心握拳,伴隨著森林裏陣陣怪叫,方圓一裏內上空出現十數隻怪物升空,它們張牙舞爪,卻是被雲錦憑空拖捏,嘴裏嘶喊連天。

    眼見同伴暴露,與神勉對抗的怪物抽身退出戰團,眼神望向輕鬆控製住同伴的雲錦,第一念頭便是逃走,淩元見怪物有敗退之勢,直指高喝:“想跑?!統統留下一臂!”

    得理不饒人的淩元奔襲而去,越過收勢靜立的神勉,豎起手刀,直搗怪物右臂而去!

    怪物之前對小孩起殺心,照林爺爺所創立蒼靈門之規矩,犯事之人自斷一臂方可不予追究!淩元深受此規矩感染。而站在原地的大叔依稀也還記得,他微微張嘴想要阻止淩元卻沒有說出話來。

    雲錦瞧了一眼單允,道:“就算你現在隻有化境靈力,對付這些畜生也綽綽有餘,況且我在,你擔心什麽。”

    淩元身勢迅捷,一擊即中,奈何怪物皮糙任由他做罷,一記手刀並未有多效果,右方疾風襲來,是滿口戾氣的怪物左拳揮至。淩元抬腳打算與之硬碰,哪知怪物力道極大,右腿受巨力顫動,一陣痛麻由胯部傳至周身,受其力往旁處掠去。

    神勉追上身形歪斜的淩元,伸出手扶正,兩人下一刻一齊停住,在泥土地上留下十丈兩道寸深的腳尖鋤地痕跡。

    淩元遠非怪物對手,右腳與怪物對的那一招,疼痛感經久不絕,一時間隻得由神勉攙扶才能穩住身形。

    而麵對天道者的絕對主宰,半空中,被製住的怪物們猶如螻蟻望著龐然如象雲錦,怪物們周身上下動彈不得,隻能嚎叫釋放心內恐懼,方圓十裏清晰能聞。

    單允不願造殺戮,見懲罰得差不多,開口道:“今日展示一番,怕是以後都不敢再來,放了吧。”

    雲錦眼光瞟了單允一眼,收回了氣勢,怪物們突然下墜,有些硬生生摔落在地,有些地上打滾卸勢,倉促間盡數往森林深處遁去。

    淩元見此心中極為不甘,上半身起勢要追,腿卻依舊痛麻,長歎一口氣,臉上盡是憤憤不平。

    神勉和尚勸道:“淩施主,你腿有傷,不可再大動了。”

    淩元應了聲,讓神勉將他攙扶到大叔跟前,開口道:“大叔,剛才我夠厲害吧,雖然技道不到家,沒有神勉的好,但我也有一戰之力。”

    ‘啪!’

    單允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了淩元臉頰,一旁的雲錦沉默無聲,神勉低首不語,隻有被打的淩元驚詫道:“大叔,你……幹嘛打我?”

    自幕彩兒過世,多少年來單允從未動過真氣,就算女兒單璠調皮到他腦袋上目無尊長,單允也是笑笑過之,而此時,單允怒目低喝道:“你要真厲害,就該有點腦子,有一戰之力就可以逞一時之勇?若非神勉小師傅過來接應你,你的腦袋早撞樹上死了!”

    淩元眼眶濕潤,心頭萬般委屈,道:“不是有大叔在麽,我多表現讓大叔看看,也好讓大叔指點我嘛……”後邊兒的話已跟不上來,淩元喉頭抽噎,已然委屈地哭了。

    十六的人了還哭,他單允自小遭受族裏同輩歧視,挨打挨罵從未服過誰,同樣的身份高貴,他單族公子與帝國皇子不相上下,但在這心智方麵的差別,單允是越瞧越氣,他食指指著淩元,一字一句道:“以後!遇到打不過的!你就給我跑!”

    最後一個‘跑’字氣量沉重,單允握拳下垂擺手,力道極大,

    今早奶奶才告誡過這句話,屈意十足的淩元猛然驚醒,刹那間哦了一聲,眼中的不可思議與大叔一望而知。(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