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淩元補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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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相羅文的死是整件事的中心點,一方淩元不會放過洪立秦之子洪舉英,另一方作為單族附屬勢力的陽家堡也會盡力保下此人,但事發於湘潭城,乃星冥地境,出了命案牽扯人數不少,身份也顯赫,但湘潭城城主江道南職責所在,帶著大隊人馬前往淩元養傷的藥館,打算問問皇子殿下的意見。

    洪家人現在急得焦頭爛額,同樣兩方麵,一方麵現成的,事發地的湘潭城隸屬星冥,此事想要私了的可能微乎其微,另一方則是洪舉英開罪的是小姐極為看中的人物,要是小姐向著那乞丐,那家主陽威靖的決定搞不好會被左右。洪立秦沒法,隻能親自去一趟小姐的藥鋪,求她手下留情。但一直恭敬守在藥館堂內的洪立秦根本沒跟張莎說上一句話,隻因淩元的傷勢較重,小姐忙前忙後顧不上一直站在藥鋪裏的他。

    隻有同為班主的老大胡崇憲出來跟他講了幾句話,識趣的洪立秦沒敢以老奴身份以死相等,看了一眼老大胡崇憲,臉色憂鬱著離開了藥鋪。

    藥鋪的一間小屋內。

    “事情就是這樣,相爺臨死前吩咐同伴把我往你這兒帶。”淩元胸口上纏著繃帶,是張莎親自調製的膏藥,胡崇憲替他包的紮。

    腦海裏全是相爺臨死前對自己的好,淩元心口隱隱作痛,他年歲十八,也算小經風浪,在做到真實地描述事實經過的同時,他將自己的一些情感帶入其中,想讓張莎能夠明白自己的心境。

    張莎坐在高櫈上,用腳來回碾著藥草,聽淩元的敘述,她道:“照你這麽說,是有人把你們的命賣給了洪舉英。”

    “人口買賣也是犯罪。”淩元瞧了一眼思前想後的張莎,來了脾氣,“要是你想要偏袒他,我可就不在你這裏治病了,痛死我了也好!”

    “你別動啊,上的藥還沒起效,你動的話,皮下傷口會裂開的。”張莎拿不住淩元的脾性,她跳下高凳急忙來到淩元身邊,仔細查看了胡叔叔給淩元包紮的傷口,倒沒覺得淩元有什麽錯,沒發現傷口裂開的張莎委屈道:“我哪裏會偏袒誰,是錯就是錯,誰錯了都要付出代價。”

    聽到張莎站在自己這邊,淩元好受了些,問道:“相爺現在在哪裏?有被你們收走嗎?”

    張莎回應道:“被城主府的人給收去了,江道南城主是淩姐姐親自任命委派的城主大人,現在就在藥鋪門前守著,你要見一見嗎?。”

    淩元卻反問道:“你告訴江道南我是誰了?”

    張莎性子柔弱,經不起淩元性情的大跌大起,很小心穩穩的憋住一口氣,她望著淩元的目光應道:“我沒有。”

    淩元擺擺手,道:“越少人知道我在這裏會好,星冥現在大張旗鼓得擴僵領土,來的路上見到許多有勢有力的門庭被針對,到時候若是因我把你牽扯進去,反而會害了你。”

    張莎心間暖暖,想起自己還煎熬著藥材,跟麵前的大男孩兒吩咐道:“藥快好了,我去拿,你別動,更不許下床啊。”

    專門等到了淩元的一聲肯定,張莎才放心離去。

    洪立秦在藥館候了一個時辰都沒有等到小姐的隻言片語,後續趕來的江道南領著府兵,想要恭迎皇子殿下大駕,沒得到同意也不敢擅闖藥館,江道南就跟師爺花濟慈將湘潭城的仗勢擺足了,候在藥館門口等著被接見。

    剛出藥鋪的洪立秦跟守在門口的江道南撞個正著,除開洪立秦的道力以及在陽家堡的班頭身份,江道南打算在洪舉英生父這個身份上做些文章,當著來往人群公布星冥帝國刑罰於洪立秦,著他立即帶著罪犯洪舉英歸案,洪立秦不了解星冥刑罰,威嚴霸氣地與江道南大人剛了一波,道:“人就在洪府裏,江大人想要人,洪某人隨時恭候。”

    好不容易有個機會證明湘潭城是星冥的地盤,軟硬不吃的江道南抬手阻止了身後要上前緝拿洪立秦的府兵,當知報仇十年不晚,何況隻是口角之爭,江道南沉住氣,嗬嗬道:“犯事的是洪舉英不是洪班主,我星冥向來是非分明,今晚我江道南親自帶隊來拿人,到時候洪班主可別想著護犢子啊,不然把你一塊兒拿了。”

    洪立秦臉色難看,重哼甩袖而去。

    江道南別過頭道:“吩咐下去,一定要趕在洪家人之前找到相羅文的家人跟黎生,否者讓他們接觸先登可就打我星冥帝國的臉了。”

    江道南撤掉了大部隊,理由是皇子殿下不見,可是江道南並未明確得到命令就私自撤掉了大隊人馬,隻留兩人守在藥鋪門口,最根本的原因還是他沒有瞧見小醫女走出來。

    臨走前後隊的師爺花濟慈走了上來,心事重重道:“城主大人得罪陽家堡的人老夫管不著,職責跟性情所在,理當如此囂張跋扈,可剛收到消息皇子殿下已下榻咱們湘潭城,這份禮數丟了,江大人可要好好掂量掂量啊,湘潭城是咱星冥唯一不在版圖懷抱的城鎮,雖說咱們是這兒的土皇帝,可要是得罪了皇子殿下,咱們還不是說撤就被撤的。”

    “有心情以要飯取樂的皇子殿下還在乎這點禮數?”江道南擺了擺手,“這事兒照實跟上頭回報,皇上得知殿下這般親民,想必會很開心。”

    師爺花濟慈嚇得腿軟,臉色愁容得都快哭了:“我的江大人啊,這哪裏是親民了,做乞丐跪在地上要飯啊這是,丟皇室的臉呐,真要如實上報,皇上定治咱們一個褻瀆皇恩之罪,況且還讓人把殿下打成重傷,皇上還不得要了咱倆的腦袋!”

    “上報已是在做善補工作,皇子殿下出國沒點兒人跟著你說皇上能放下心來?”江道南伸手拍了拍花濟慈肩頭,會心道,“就算掉腦袋也是我掉,師爺你最多丟官回鄉養老嘛。”

    側過臉瞧見花濟慈怕得厲害,江道南安慰道:“要是這麽瞻前顧後,可就違背了當初公主殿下告誡本官的勤政為民,倘若咱們連湘潭城的完全支配權都拿不到手,難道要等著公主殿下來幫咱們拿?放心吧,我敢打響這第一仗,憑的就是小醫女,不僅可以醫治好皇子殿下的傷勢,還能讓洪立秦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這一仗,師爺你大可放心。真要想給殿下請安,晚上咱們一道去一趟洪府,到時我拿人你做禮,兩不誤嘛。”

    老人花濟慈一激靈,喜出望外道:“江大人是說皇子殿下晚上會去洪府?”

    “沒錯。”

    之前洪立秦從藥鋪走出來,師爺花濟慈借故躲到了後邊兒去,現在要讓他出麵去洪府,這還不是要讓老人家老命了。

    一瞧師爺猶豫臉色,江道南反問道:“師爺要是怕了,兩樣都我做。”

    花濟慈不放心,搖頭道:“不行不行,當初跪公主殿下你都跪不好,這事兒得我來。”

    眼瞧花濟慈這般在意,且不論他不是星冥人卻這般為星冥著想,而花濟慈這師爺侵染官場多年,雖沒有上升空間,但也在其位盡職盡責。

    江道南咧嘴一笑,當初公主殿下隻換掉了上一任城主,其餘人一個沒趕走,現在從人心上看來是極為正確的。

    天色暗淡下來。

    張莎診完病人就一直馬前馬後照顧淩元,平日裏的藥館可沒這麽熱鬧啊。平時的張莎在這個時候應該在整理藥材,然後拖著疲憊地身軀準備回陽家堡休息。也不知道陽家堡家主陽威靖從哪兒聞到的風聲,剛進門就瞧見快步小跑的侄女兒端著藥碗往藥鋪裏側去了。陽威靖抬起手來想要招呼又止住,得,聽下人說被照顧的小乞丐既是侄女兒舊識,更是一拳轟掉洪舉英左臂的凶手,好似湘潭城城主江道南也在找尋此人,陽威靖也想見識見識。倒不是怕得罪星冥帝國,不過陽威靖還聽說小乞丐似乎與星冥皇庭扯上關聯,否則也就不會大張旗鼓代大理寺少卿席梅亭對洪舉英判死刑。

    此事沒有侄女兒牽扯其中還好處理,方才瞧見侄女兒焦急的步調,陽威靖知道自己有必要弄清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虧得是胡叔叔手下留情,要不然缺一隻耳朵少一條眉毛可就糟了,來,張嘴……”張莎逗孩子樣讓淩元張了嘴巴,將湯藥送進他嘴裏。

    站在一旁的胡崇憲兩手搭在小腹上像極了一位老管家,他解釋道:“當時淩公子對小姐出言不遜,本班頭實在聽不慣,所以出手較重,還望淩公子見諒。”

    “小意思。”

    對於胡大班主的話,淩元接得實在目無尊長,卻不在乎自己的傷勢,麵對邪惡淩元深惡痛絕,他直奔主題:“張莎,你別蒙我,洪舉英人現在人在哪兒?”

    張莎撒不來慌,麵對淩元炙熱的目光,她躲之不及,淩元一瞧此事絕不簡單,猛地站起身來,險些將張莎手中的藥碗弄撒,再一次問道:“這件事你若是偏向那洪舉英一絲一毫,我們之間的朋友就沒得做!”

    張莎被問及內心深處,她脫口而出:“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

    淩元認真地盯著張莎,直到張莎悄然低下眉頭,淩元才覺著張莎沒騙自己,拿過她手中的藥碗,也沒覺得燙便給一口悶掉。

    “莎兒啊,聽說你收養了病人在藥館,你久不回堡裏來,叔叔有些擔心,就來看看。”門外傳來陽威靖清淡嗓音,張莎舉目望去,發現陽叔叔站在門口,頓有羞澀的張莎舉止之間霎時變得不顧前後,就連臉色也逐漸拘謹。

    當真覺得自家閨女兒這下墮落地蒙頭轉向,陽威靖站在門口,怪道:“叔叔都站在這裏了,莎兒你就不請叔叔進來?”

    “啊……”張莎放下手中藥碗,連忙上去挽住陽威靖的手臂,忍住尷尬地說道:“陽叔叔你來了怎麽也不告訴我一聲,我好出來接你啊。”

    陽威靖單指戳了戳張莎腦袋,溺愛道:“剛在大門口就瞧見你跑上跑下的,忙得可是連我都瞧不見了,想要叫你又怕打擾到你,所以才自個兒走進來嘍。”

    胡崇憲站立一旁,弓腰迎主。

    陽威靖瞧了一眼站在床榻旁的淩元,白天聽聞的乞丐模樣已換做樸素衣衫,除了一臉的正直也瞧不出什麽來,麵相看上去也沒什麽心眼兒,陽威靖點點頭,算作對淩元的第一印象在他眼中得了個好彩頭。

    陽叔叔的言下之意張莎懂,吐吐小舌頭,有些不好意思,她解釋道:“陽叔叔,淩元受了重傷,我擔心會好不了,所以打算讓他在藥館住下。”

    完全可以讓淩元住回陽家堡,陽威靖倒不去猜想其中緣由,卻聽見淩元對自己問道:“陽前輩是陽家堡家主,那洪舉英也算得上是你要保的人了?”

    陽威靖目光第二次與淩元對接,瞧著這小男孩兒身上過了頭的正義凜然,他直言不諱道:“當然。”

    麵對這位當世高手毫不畏懼,淩元昂首挺胸道:“陽前輩可以說我初生牛犢不怕虎,也可認為我少不經事,但殺死洪舉英是我此生定下的第一個決心,我就一定要讓他死。”

    陽威靖能夠微笑麵對淩元的話隻看與侄女兒的麵子,眼前這淩元在自己麵前放臭屁,陽威靖淡淡笑道:“洪舉英父親是我陽家堡的班主,他要我為他兒子主持公道,以你這般不經大腦的說辭,聽在我耳裏簡直就是個傻子,此事若不是牽連莎兒護著你,你以為你還有命活到現在?還能在這裏跟我叫板?”

    除了大叔上一回因他擅作主張與蠻族餘孽開戰,將他罵的狗血淋頭,此次陽威靖的眼神也讓淩元心神顫動。

    到底是道力高深的道者,陽威靖不怒自威道:“洪立秦與我說了,包括你小子在內的四名乞丐,洪舉英共花了一百兩紋銀從老乞丐石奇手裏買走,所以他要如何處理你們都隨他,倒是你這裏又會是怎樣的一番說辭,小子你說來聽聽。”

    淩元學曆能力很強,心思也逐漸縝密,他看過許多人以低姿態麵臨高位者,其中最讓他稱心的還屬神勉和尚,寧讓帝國軍官連扇自己十二個巴掌依舊不還手的氣概,當然不是神勉和尚示弱,而是心神較高位者更顯隨性的氣定。要當今青年前三的譚軒跟阮青海和林墨三人,麵對此時陽威靖氣勢上的壓迫,三人絕不會以神勉的無謂造無敵的神態去麵對。

    淩元沒刻意去學,撚住三分神意,走到大堂門前,轉身以退為進道:“這是我跟他之間的恩怨,唆使奴仆殺人就得償命,洪舉英走哪兒都逃不掉。”

    張莎瞧淩元要走,踏出半步又有些著急,但並未阻攔,待淩元走後,她與陽威靖說道:“陽叔叔,這件事我一時半兒說不清楚,但從他口中我知道這件事的確是洪舉英錯了。”

    陽威靖來之前,洪立秦一個勁兒求他保住老洪家的血脈,了解洪立秦性子的陽威靖是想要護犢子,可看似如臨大敵的洪立秦說出有小姐為淩元撐腰,整個陽家堡的人都覺得天真無邪的小姐不會不明是非,所以陽威靖首先排除了洪立秦是懼怕莎莎的私心太重。此時聽來莎莎的話,陽威靖連護犢子的心情都沒了,因為他最想護的就是張莎這丫頭,奈何洪家人是他的臂膀也不願去管了。

    城主府,相羅文的屍身就擺放在城主府的一間偏房裏,這間房常年不得陽光照射,隻有彌漫的光芒滲透進房間,房間裏有多個床位,是專做暗事之用。

    房內有一獨鼎香爐,香爐裏三根香燭青煙飄蕩消散。

    房間裏沒別的屍身,就相羅文一人安靜地躺在最角落的板床上,身上蓋有白布,已被在場的淩元退至胸膛。

    望著平躺的相爺臉色蒼白,白天的事依舊能夠氣得淩元心潮澎湃,相爺的事必須讓洪舉英付出代價。

    沒了四年前的李方季獨占鼇頭,陽家堡勢力已遍布整個湘潭城。淩元倒沒考慮到這一點,隻想靠自己的實力為相羅文討回公道,他沒動用帝國勢力,心眼兒多得沒問名,街頭隨便問了別人附近的洪姓人家,找到的第三處便找到洪立秦府邸。

    人神體質的在此時尤為重要,沒有催動靈力,淩元輕身越上兩人高牆。

    時過傍晚,整個洪家都處焦灼不安中,洪老夫人年過八十,她就坐在正嚎啕著的洪舉英的房間裏,枯槁的兩手搭在一根褐色木杖上,臉色沉寂陰霾,身邊是站立的兒子洪立秦,正焦急得等待大夫給自己兒子上藥。

    藥性過大,刺激著斷臂傷口處的神經,持續的疼痛折騰得洪舉英咬斷了兩根木棍。

    老婦人沒有回頭觀望,她年紀雖老,可眼神卻明亮,身後的床榻上躺著苦痛的孫兒,老婆子問道:“立秦,聽說打傷英兒的還是個十七八的孩子?”

    洪立秦微微欠身,回應道:“娘,這事兒就讓孩兒來處理吧,就算是個孩子我也不會放過他的,英兒的整條左臂被他毀掉,照陽家堡的規矩,這個仇無論如何也得報。”

    “你還想糊弄我這個老婆子?”老婦人猛地用木杖捶地三下,質問道:“陽家堡的規矩不合理,你這不是又要來陰的了!?”

    洪立秦當頭被喝,楞立片刻,猶豫後無奈道:“娘,這事兒孩兒說了,您就別管了!”

    “管家已經把那所謂的乞丐長老帶回府中,你還想瞞我?”老婦人字字問在洪立秦心坎上,“全都是你培養出來的眼線,沒有你的指示乞丐長老有膽量把人賣給英兒?!”

    “是!”洪立秦向著母親大人重重跪下,他愧疚得淚流,“石長老是得到了孩兒的允許,孩兒想要給英兒培養眼線打好基礎,要不是其中的一個乞丐被人毆打沒有去神廟會,可能孩兒到現在都不知道這個畜生會用這樣的手段來害人!”

    老婦人如遭雷擊,書香門第的她嫁入洪家向來以相夫教子為己任,三個兒子兩個做生意常年在外已各自安家,小兒子立秦從小習武老婦人從來支持,能夠得到陽家堡的賞識懲惡揚善也算體麵,可唯獨落下孫兒輩的洪舉英的禮義廉恥。

    老婦人目空一切,仰天長歎道:“如今一死一殘,這冤孽我洪家該如何還啊,你還想著替英兒報仇?別人沒將他當場打死已是祖上積德了啊!”

    氣急的老婦人一杖敲在洪立秦大腿上,用盡了她的全力。

    洪立秦沒敢躲,母親大人的木杖重重敲下也感覺不到疼痛,洪立秦也一度自責,破天荒地在兒子的房間裏流下了眼淚,他低著頭沉聲道:“娘,你要保重身體!”

    老婦人沒管兒子的關心,隻道:“兩人都是乞丐,能找到他們的家人在何處?”

    手下的手下,洪立秦也都了如指掌,否則也不敢安心地將四人交給願意繼承家業的兒子使用,洪立秦應道:“能,死了的相羅文鳳都人士,家裏邊兒還有個瞎眼卻不認他的老父親,被打的小乞丐黎生是臨城人士,家裏有個瘸子姐姐。”

    老婦人重新將雙手搭在木杖上,坐定身子骨,氣息深沉道:“將相羅文的老父親接到府中,奉為上賓直至終老,不管他如何不認相羅文,他兒子不能親力親為的,咱老洪家接下了。至於黎生的姐姐,可許了人家?”

    “還沒有,因為是天生殘疾帶來的行動不便,所以好一點的人家都看不上。”

    老婦人神情為之一轉,舒緩道:“那老婆子就親自去為她尋一門好親事。”

    “啊……”痛苦的洪舉英咬斷了第三根木棍,躺在床上疼得撕心裂肺。

    老婦人惱道:“你叫什麽?你奶奶我還不會蠢到把人嫁到咱們洪家來禍害她!”

    老婦人沒去關心遭此大難的孫兒,甚至對受到了懲罰的孫兒感覺厭惡,她叫來了管家,當下吩咐下去,趕緊要將相羅文的父親接到府中來,再者安排人手將黎生帶回家安頓休養,順便帶上黎生所需的全部藥材,另附上撫恤金二十兩,這是傻子黎生乞討好幾年都討不來的數目,足以慰藉他家裏的人心。

    洪立秦則說道:“娘,相羅文的老父親跟黎生,孩兒第一時間便派人將他們安置在了城裏,管家,你命人把老頭還有黎生給老太太接來。”

    管家低頭應是,急忙忙地出了房門。

    老婦人走到床邊,垂眼看著已而立之年的孫兒,正痛苦得齜牙咧嘴。

    洪舉英自小頭腦就聰慧,對此老婆子在詩賦上要比道德上予以得多得多,老婦人語重心長道:“咱們洪家欠別人的,總歸要還,奶奶已經在盡全力了,希望能夠得到相羅文跟黎生家裏人的原諒,得不到也沒關係,咱洪家欠他相家一輩子也可以,你要牢記這份虧一輩子知道嗎?”

    洪舉英臉色漲紅,目光剛烈,眼球絲絲血潤,麵對奶奶的警示之語連連點頭,這個時候下人送上第四根木棍,他沒有著急咬住,強忍著嘴唇的顫動說道:“奶奶放心,這份虧即便孫兒記不住,斷掉的手臂也會時常提醒孫兒,孫兒今日人生大起大落,落得如此下場罪有應得,還要勞駕奶奶為我還罪,舉英實在難受!”

    最後一句撐不下去,洪舉英疼得麵無常情,口齒已不清晰。

    “難受你就去死啊。”

    門外突然有人發難,原是憋不住氣的淩元怒發衝冠,僵屍模樣的他一覽無餘地出現在眾人麵前,嚇得洪家女仆驚叫連連,打翻了少爺洪舉英的藥碗,藥水撒了一地。

    淩元一腳踏進燭火通明的房間,氣勢強大,整座房屋內的陳設隱隱中有被往外推的趨勢,手中執杖的老婦人站立不穩,兒子洪立秦護在她身前,催發道力將那股力頂了回去。

    “小子,你敢送上門來!?”洪立秦為人老道,深諳世事,麵對突然殺到的淩元,他力喝道,“你別以為你有小姐撐腰就肆意妄為,照我陽家堡的規矩,私闖本府我有權利把你扣押!”

    淩元眼光凝神,延伸到唇下的森白獠牙尤為陰氣,他張開嘴道:“怎麽,你怕我會拿張莎來壓你?”

    周身邪氣的淩元嘴角掛笑,他陰笑道:“不不不,我隻是來找洪舉英拿回他欠相爺的東西,你們放心,拿到我就走。”

    洪立秦一看望穿淩元勢態,絲絲黑色氣焰從淩元體內散發而出,洪立秦驚道:“你入魔了?”

    很享受現在的感覺,淩元思維還算清晰,一聽洪立秦評價自己入魔,眼神閃爍的刹那,邪氣立馬消散虛無。低頭一瞧周身,淩元這才發現自己恢複了常樣,原來真的沒有控製好心神,暗自慶幸的同時,淩元也不廢話,斂氣收勢打算在洪立秦這位道者麵前破釜沉舟,拚個魚死網破也要取洪舉英項上人頭。

    卻是突然被老婦人叫道:“孩子,這件事等我們將相羅文的家人請來了,再來定我孫兒的罪,你看可行?”

    淩元的目光鄭重投向臉上爬滿皺紋的老婦人,老人的兩邊嘴角下拉,應是掉光了牙齒,可是那眼神卻洞明。

    “相羅文還有一殘疾的老父親在家中,待我洪府的人將他接到府中來談談他兒子賠償一事。”老婦人語氣中肯道,“到時候你要打要殺,咱們洪家也隨了你的星冥帝國的刑罰,畢竟英兒是在你星冥地境犯事,老婆子絕不偏袒,也不會向陽家堡求救,你看如何?”

    “撫恤死者家人應該有,你們有這良心是好。”心眼兒極少的淩元不明所以振聲道,“可跟我取洪舉英性命有何關聯?”

    洪立秦臉色振奮,他娘的法子實在妙哉,麵對淩元的質問,洪立秦拋開一切法律人情,黑心道:“身體發膚受之父母,相羅文的性命被我洪家取走,自然要讓相羅文的父親來給個價碼,說到底你也不是相羅文的家人,就算要我兒洪舉英死,也得等相羅文的父親來定奪如何處置,可怎麽也輪不到你一個外人!”

    小到極微卻很強大的逆流情緒頂住了淩元將要一鼓作氣的殺機,在如同洪水凶猛般的氣勢上被這小情緒給強行橫斷,性子中正的淩元楞立當場,心間頓生無力之感,眼前的洪舉英居然不能被殺了?

    “我家孩子對不起相羅文,洪家也隻能讓相羅文的父親晚年能夠好好享受,除此之外別無他法。今日老婆子在你麵前做了一回壞人,實在有違我洪家處世初衷,可老婆子不是大聖人,與你做了對家,自然要全力保住舉英,若是可以,小朋友你就放個行吧。”

    沉寂的街道有陰風刮走角落的落葉碎屑,月牙兒被烏雲遮掩半會兒又露出,淩元一個人的身影被拉得老長,此時疲憊無暇顧及溫飽,淩元的心境已落得此地了。

    信誓旦旦要為相爺報仇雪恨卻被洪家老婦人的一句話完全澆息,淩元正遭遇著人生中的第一個跌落,有關於意氣上的被迫泄洪,使得他心境受損。

    曆經人生起落,道者想要在道力上有所成就,心境的淬煉尤為重要。譚軒被公推是這一代道上而立之年最早修成禦統境高手的人物,為他在單族這唯一外姓族人長足了臉麵,兩年前終是遭遇人生的逆境,這位天子驕子被星冥淩澈破了情殤金身,因得師傅之手保住了修為,此時正逐漸學會如何去愛。而年輕一代的榜眼跟探花中的阮青海與林墨,探花林墨隻身踏入在眾生眼中不可能有結果的畸形關係中,下定決心想要破釜沉舟一次,可悲的是,前有狼後有的莊啟聖警告,林墨的金身被碎的體無完膚。唯一尚且緊追狀元郎的阮青海心境一直大好,甚至更有心得,那被林墨都肯定下來的學識天賦,並非他阮青海臉皮厚,而是真有才學。

    至於被三人甩得不見人影的淩元,他倒不會去追尋道力的崇高,因為眼前事才是最重要的啊,可自己不是相家人,連報仇的資格都沒有,細想而來的淩元心頭悶悶,並非他不能報仇,隻是這件事被分了先後順序,最開始得由相爺的老父親來決斷洪舉英生死,而被判罰了的洪舉英萬沒有再陪自己玩兒的理由,這前後的矛盾將淩元心智蒙蔽,此時大為沮喪。

    洪府大門外,江道南帶領四隊列的府兵將洪府大門堵得水泄不通,每人高舉火把將這本不熱鬧的街道照得敞亮。

    江道南高騎大馬,一身銀甲武裝與府兵別無二致,隻是腰懸公主淩澈親賜寶劍金玉,氣勢自然勢不可擋,有不交出洪舉英就火拚的決心。

    洪府裏走出一人來,是洪府管家,在給江道南等人開門的洪府下人看來,老爺派管家來跟你對接已是給足了麵子。

    “江大人,我家老爺讓我帶話,不可能讓星冥來替他管教我家少爺,今日之事老爺會處理妥當,星冥若要洪家給個交代,恐怕要讓你等到明兒一早了。”

    嫉惡如仇的江道南懶得廢話,力喝道:“來啊,將此人拿下!”

    果真大戰在即,毫無預兆的江道南爆喝響徹街道百米,想必洪府裏的主事人也都有耳覺 。

    大門口的管家不會坐以待斃,後退的同時洪家家仆已經做好勢頭準備攔截。可府兵就連兵器都未曾用上,三招兩式就把家仆打倒在地,拿住洪府管家也在一招之間。

    霎時間,多人在地痛苦翻滾,洪家大門口哀嚎連連。

    “府兵聽令!”江道南連劍帶鞘一齊高舉,指著洪家大門說道:“洪家目無法紀,視我星冥法綱如無物,今夜本官按律緝拿指使殺死相羅文真凶洪舉英,阻擋者一律按同謀定罪!全隊人馬,進府拿人!”

    “是!”四隊列府兵近百名,人手手持畫卷一齊躍進洪家大門,四處分流,隻為緝拿洪舉英。

    夜深冷街上江道南的爆喝,以及大隊人馬的動靜聲極大,附近百姓聽得清晰,但隻能事不關己各自睡覺,安撫著妻兒繼續睡下。

    陽家堡五大班頭手下多有二十,少的也有十多人手,但這些擁有道力的扈從並不屬於己身,都是家主陽威靖駐養,五大班頭家中也就隻有班頭修煉道力。此時星冥帝國府兵魚貫而入洪家大門,無疑是狼入羊群,婢女家仆被驚嚇得蹲守角落。

    越到房屋深處,後進洪家大門的江道南已帶頭搜索,他手中拽著一名弓著腰的家仆後頸,迫使他找到洪舉英的房間後,才將他鬆開。

    “就是這裏?”

    江道南語氣低沉,那被問到的家仆口中哆嗦,從地上爬起來斷續回應:“就……就是……就是這裏。”

    目光從家仆身上轉移至麵前的房門,江道南左手握劍,右手掌一把劈在門縫中,卻被一股大力反其道襲來,驚動了江道南整條臂膀的經脈。

    吃了個小虧,江道南忽聽門內裏傳來洪立秦的聲音:“江大人好大的陣仗,居然闖我洪家府邸。”

    江道南氣勢下壓,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回應道:“洪立秦,本官早已與你說明,阻攔者一道拿了,你可還記得?”

    “洪某人記得。”屋裏的洪立秦話鋒突轉,他道,“你江道南二十年前由秀才轉悍匪,四年前又由悍匪入了星冥,這一輩子吃得虧連我這陽家下人都欽佩,可你我無長遠舊仇,也無新怨,若真要拿人,夾在陽家堡跟星冥之間的關係已不放在眼裏,但洪某人還是那句話,拿人憑本事,洪某人練了四十年的道力不怕會輸給你這半路出家的和尚!”

    “立秦,咱們有話好好說,撐到人來了就好。”屋內老婦人心有顧慮,屋外什麽場景不知道,但她怕洪家的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洪立秦心中有火,他惱道:“娘,這都什麽時候了,等人來了星冥帝國也不會理會,他們不比剛才的小子好糊弄!”

    “屋裏邊兒還有人?”江道南道,“洪立秦,本官奉勸你最好開門出來,若是拳罡劍氣什麽的傷及了無辜,你可莫要怪本官。”

    門在下一刻悄無聲息地開了,洪立秦立在門前,盯著門前的江道南說道:“禍不及家人,你我比試一場,判生死。”

    這一仗自然不是隻為自家洪舉英而打,也是為了爭奪湘潭城的絕對支配權,江道南跟洪立秦倆人心知肚明。

    既然洪立秦已不顧生死,江道南風輕雲淡地回了句:“這是自然,請。”

    在江道南與洪立秦一同走向十丈外的院子時,江道南猜測老婦人先才說的等人來是誰,這件事就算陽威靖出馬要保洪舉英,他江道南也能在理字上站定腳步,所以不可能是陽威靖來自掃臉麵。江道南肯信花濟慈的侄兒梁喜新失手就是因為洪家人先他一步找到了相羅文的父親。

    遲則生變,得盡快解決掉洪立秦,他江道南大陣仗掃蕩洪府,也不能完全排除陽威靖不會出現,

    江道南掌心抵在劍柄端,三尺青鋒在被淩澈贈與時被告知此劍名金玉,是淩澈出國之時到交於江道南手中已隨身三年的防身之物,與蟒鞭一般,出劍次數寥寥無幾。

    洪立秦使大刀,在江道南眼中,此時兩手緊握刀柄的洪立秦不過是一名尋常武夫,不論以劍道來看這柄大刀,還是以人目光之長遠來看,洪立秦都要輸他江道南一個境界。

    老婦人在婢女的攙扶下蹣跚走出房間,望見院內杵立的兩人,又緩慢地回身望了一眼床上的孫兒,男人的事作為母親不願多過問,可此時已箭在弦上,真要論個生死何如讓她跟洪家列祖交代?

    可也就隻有等了,等兒子立秦能夠將這位城主府斬於刀下。

    讓江道南眼前一亮的是洪立秦竟然換做單手持刀,與他正麵相對。這般輕挑之意讓江道南噗嗤一鼻,在防止洪立秦扮豬吃虎的前提下,江道南拔劍出鞘,率先踏步朝歌,氣勢剛中內斂,直指洪立秦咽喉處。

    大砍刀量重,洪立秦並不以力拿,這在開勢就不會停下來的刀法已被洪立秦練至極致,提刀豎擋,江道南的玉語撞擊刀麵鏗鏘震耳。

    洪立秦緊握刀把,單手的順勢下滑前送,刀鋒竟輕而易舉地割向江道南脖頸。

    江道南稍驚,這洪立秦刀法奇特,刀鋒不是常人眼中的提揮斬三式,而是將刀鋒送到麵門,這看似輕而易舉實則需要數十年的硬功底。

    下一刻的江道南印證了自己的想法,這洪立秦並不以自己為主,而是時刻圍繞手中大砍刀為圓心與他廝殺,控刀的同時又送刀,很考究持刀者的技擊之道,這兩方兼顧的還得看他江道南如何出招,實在是難得的刀法。

    的確是個很艱難的活計,洪立秦的送刀在以大砍刀為圓心的同時,竟然使得刀身跟著江道南走,超乎想象的貼身戰,江道南一時間護住周身卻難以出招,此時身上雖未受傷,但盔甲已有數道劃痕。

    還真是自己疏忽大意,眼前緊貼著朝自己三路齊攻的洪立秦刀法淩厲,像布施的雨水沒遺留下任何一個角落。江道南雖能跟上洪立秦的步伐,但他實則堅持不了多久。

    有想過硬抗,可下一瞬的大砍刀又會巧妙地襲向沿路的下個目標,見招拆招的思維讓江道南想好了後手防禦,可終究被洪立秦圍起的牢籠困住。

    江道南心下承認了自己的技道比不上洪立秦。

    也是,洪家在湘潭城有百年基業,家傳刀法能夠這般滴水不漏不算稀奇。正如洪立秦所言,擁有四十年修習道力跟技道的他天賦不比他江道南差。可江道南這半路出家的窮酸書生家族上三代都是務農,也就差了許多的天時,但能夠與譚軒這樣的禦統狀元郎有過深交,江道南在道力上自然有他的過人之處。

    果不然,下一刻擁有化境實力的江道南將洪立秦震退一丈之外。

    洪立秦根本敵不過江道南的氣勢,在場的明眼人都能瞧出,接下來的江道南將會破了洪立秦的大砍刀,再取了洪立秦的項上人頭。

    八歲修武的洪立秦,一身橫練四十多年的硬功夫,如今五十的他還在開印恒聽兩境徘徊,此時隻為了保住兒子洪舉英,但在麵對天賦卓絕、實打實的化境高手江道南,四十多年的硬功猶如滄海一粟被破去,就連那使了大半輩子的大砍刀也被江道南一劍削毀。

    “住手!”

    就在江道南將劍尖抵在洪立秦喉頭之時,老婦人蹣跚的腳步顫巍巍,在婢女的攙扶下她拄著拐杖走到院落邊緣,老人家喘著氣,眼神卻鎮定道:“別打了,江城主想拿誰就拿吧,隻要別傷了我兒性命。”

    當江道南命人著擔架將洪舉英從房間抬出來時,洪家家仆剛好帶著相羅文的老父親來到洪家,兩撥人撞個正著。

    處人群後端被人攙扶著送行的老婦人走上前來,她見到同樣被家仆扶著才能行走的老頭,問道:“請問老人家是姓相嗎?”

    老人衣著簡陋,此時的天氣尚且有些涼意,但身上隻有薄薄的單件兒,從進來洪家的燙金匾額高懸的大門,老頭的目光就一直在四處張望,但他卻是個瞎子啊。

    眼前有人詢問他姓氏,老頭顫顫巍巍的語氣卻問道:“我那兒子呢,聽他們說我兒子死了?”

    沒有人應答,顫動的語氣讓老頭一瞬間泄了氣,他哭了出來,眼淚後就是鼻涕流出,他還在四處張望,幹癟的脖頸上皺老皮膚一覽無餘,老頭仰頭高聲道:“羅文孩兒,你在哪兒呐?爹來了!”

    依舊無誰回應,沒有盡力嘶喊過的老頭聲音萎靡著,情緒在此時崩潰掉,老頭哭泣:“兒啊!爹爹來了你別怕啊!”

    情緒波動太大,導致老人家雙腳全然無力,隻能靠身邊的兩位洪家家仆挺身攙扶。

    兒子再不敬老,老頭再不願多見相羅文,可父子就是父子,賭氣並非大是大非的罪孽,僅僅隻是兩父子的互不待見,這在相羅文去世後的世界裏,瞎眼的老父親感覺什麽都沒有了。

    他不要身邊人的攙扶,盡力掙脫掉後雙腳跪在地上,竭盡全力嘶喊著:“羅文啊,你爹來啦,你在哪兒啊?出來吧,咱父子倆別鬧啦,你出來跟我一起回家吧……”

    老婦人心頭苦得說不出話來,已不敢說什麽‘以後洪家就是你家……’這樣令人作嘔的話來,反正都是死罪,死哪兒不如死自己家裏,老婦人有過這樣的自我安慰後,指著一旁被府兵擔架抬著的孫兒說道:“老人家,相羅文就是被我孫兒洪舉英殺死的,他就在那兒。”

    老婦人將手中的實心拐杖遞到了老人麵前。

    老頭站的力氣都沒了,見不到自己的兒子如何還有別的心思去管他人?

    江道南拿住了老婦人遞在相羅文父親麵前的拐杖,將之輕輕推了回去,最終江道南將受害人跟凶手一起帶走。

    遠處黑暗中,淩元自始至終都將江道南與洪立秦的對抗看在眼中。

    他眼光閃閃發亮,腦海裏有了些新生物。

    十八歲的淩元厚著臉皮回來,算得上有了巨大收獲,以前他是知道拳頭就是道理,但現在他更知道了拳頭可以打破道理,故而在不為自己認同的品德上有了一爭之心。(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