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頭被黃老邪裝進了包裹，隻隱隱聽到外麵的動靜，啥也看不見了。

    黃老邪老師的在柳河鎮搭車到了平崗鎮，下車後又雇了個摩的來到大河村。

    聽說話的聲音就猜到他又重新變化成我娘的樣子，一進村子就有人和他打招呼：“二嫂子，你家老四躺屍了。”

    “在哪裏出的事？”

    “水井邊上啊，還是郭爽墜井的那口井。現在人已經抬回家裏了，不過村裏的瘸子醫生說生機斷了，120救護車來了之後也隻是看了一眼就走了，不肯往醫院裏拉。”

    在農村由於醫鬧事故頻繁，一般隻要確定救不活，救護車是絕對不肯把病人拉倒醫院的。他們怕病人家屬鬧事，在農村人眼裏，隻要進了醫院就沒有治不好的病，如果治不好那是你們醫院有問題。

    剛到四叔家，就聽見村長說話：“林武他媳婦，你們兩口子這半天去哪了，老四估計是不活了，你看這是咋整？趕緊給你家老大老二打電話，你家老大在省城打下江山，有好幾年沒回村了，現在他兄弟橫死，少不得知會他一聲啊。”

    “這是當然，二哥現在醫院陪著二嫂，隨時都能回來。至於大哥，早就與我們恩斷義絕，這事知會他作甚？”

    我大伯當初因為結婚分家一怒之下離開了大河村，連我爺爺去世他都沒回來。早幾年就聽說他在省城發了大財，可惜這種不孝之人就算再有錢，我爹他們弟兄三個也不會去巴結他。

    “可畢竟是他親兄弟啊。”村長還想勸說。

    “嗬嗬，父子尚且能反目成仇何況是兄弟，這事你們不用管，我先進去看看老四。你們也知道我曾經做過出馬仙，所以待會誰也不要進來。誰進來，誰就會惹上麻煩。”

    黃老邪把這話一撂，頓時院子裏安靜了。

    “那……林武他媳婦，這回不用死人的頭發了吧？要是還用，就去刨郭爽那丫頭的墳吧，才死了沒多久，頭發肯定還在的。”

    “哼，你不用管我太多。”黃老邪冷哼一聲進了堂屋，反鎖了門。

    進屋鎖門之後，黃老邪就把我的頭從包裹裏取出來，放在茶幾上，同時他又重新變回自己的猥瑣模樣。

    “黃爺爺，村長說的是什麽意思，要死人頭發做什麽？”我問他。

    “你娘當時使出的手段非常駭人，單是為了找死人的頭發，就讓你爹挖了三座無名之墳。還讓你爺爺借體檢的名義采集了村裏十五歲以上少女的中指血，這件事在村裏的影響很大，搞得人心惶惶的。”

    “娘要死人的頭發和少女的中指血做什麽？”

    “自古有三千煩惱絲之說，這死人的頭發裏麵凝結著生前的怨氣，用它做成毛筆蘸了少女的中指血，可畫地強開幽冥之門。很可惜，大河村不在關外，我的術法受了禁製，幽冥之門剛打開一道缺口，就被一道剛猛的地府陰風關上了。你娘和她的老鄉都被這股陰風傷了身子，一死一重傷。別問了，先看看你四叔吧。”

    四叔就躺在正屋的一張草席上麵，臉色發青雙目緊閉。身高一米八的壯漢，優秀的退伍偵察兵，此刻就連一絲呼吸聲都聽不到了，隻能靠偶爾起伏的胸膛來斷定他還活著。

    看著這個教會我抽煙的男人，我的親人，眼睛一熱，卻早已無淚可流。要流淚最起碼要有淚腺組織吸收體內的水分，可我連身體都沒了。

    黃老邪隻看了一眼就把四叔上身的衣服撕開了，當年在雲南挖太歲時留下的青色印記已經腫脹成一顆黑色的肉瘤！

    而且在肉眼可見情況下，黑色肉瘤還在不斷增長，四叔身上的皮肉漸漸萎靡，似乎都被這肉瘤吸收了。

    “果然是太歲魔君的印記，現在你四叔是死是活，一切全看你了。我現在給你一支筆，你咬嘴裏在這張黃紙上麵寫字！”黃老邪對我說。

    說完他從褲襠裏掏出一杆毛筆，筆杆油光發亮，筆尖的毛須一看就是真正的狼毫。

    其實我很想知道這筆他是從裏掏出來的，到底藏哪兒了……

    可惜黃老邪根本不等我發問，就捏開我的嘴巴把筆杆插了進去……真的好臭啊。

    我心裏默念這四叔的名字，嘴巴控製筆杆，緩緩在黃紙上麵書寫。

    我想寫出行書體，因為行書最多隻讓四叔大病一場。

    遺憾的是我寫出來的是正楷！

    林文。

    收筆之後，四叔胸前的黑色肉瘤迅速變大。同時地麵開始顫動，無數黑色的太歲應身從磚縫裏爬出來……

    太歲應身一出來就往黑色肉瘤裏麵鑽。而黑色肉瘤越脹越大，已經有一尺來高了。

    “這是我們村地下的肉太歲嗎？是它殺了四叔？”我吐出毛筆問黃老邪。

    “嗬嗬，它也是個犧牲者。你四叔胸前這個印記，是在雲南當兵時被太歲魔君印下的。隻要吸納足夠的太歲應身，就能獲得靈識，成長為一個獨立的個體。”

    黃老邪告訴我，太歲的種類分為三種，分別是血太歲、肉太歲、木太歲。這三種裏麵，木太歲可以當成中藥服食，未成精的肉太歲也可以用來治病，而唯獨血太歲，出生就帶著殺戮詛咒。

    這三種太歲裏麵也隻有血太歲能修成魔軀，擺脫自然衰老，化出人形，體悟魔道。人乃天地之靈，無論魔道還是天道，要想修行人形狀態最有效率。所以世上的妖獸鬼魅都以化成人形當做第一目標。黃老邪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他本是黃鼠狼成精，得到後一直保持人形態修行。

    天下邪物按照實力推算分為三十六魔君、七十二鬼將、一百零八煞兵三個階梯，這太歲魔君乃是第一階梯中的強者。如果是本體在此，黃老邪也不是對手隻能望風而逃。憑他區區數百年的修行，還不足以抗衡一代魔君。能在名字中帶個君字的，豈有好相與的？

    僅僅是留下的一個印記，就把肉太歲積累不知多少年的太歲應身全部吸納，甚至連它的本體都從地下召喚出來！

    “小子看吧，這就是們大和村地下的成精肉太歲！”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肉太歲的樣子，三尺來高，方圓一尺。全身烏黑，濕漉漉的，仿佛一直在分泌著某種液體。我以為會很臭，聞起來卻有一種香味，就像女人的體香。

    其聲嗚咽，聞者動容。

    黑色肉瘤不等肉太歲緩緩靠近，直接拗斷了與四叔肉體的連接，嗖的一聲鑽進了肉太歲的身體中。

    肉太歲發出慘痛的悲鳴，聲音越來越小，最終再無動靜。

    兩者合一之後，肉太歲的模樣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像一個人！

    有手有腳，有腦袋，有五官。隻不過還是通體漆黑，看起來又惡心又可怕。

    “黃爺爺，這是什麽怪物？”

    “太歲魔君的獨立分身，實力很強，如果等它再殺幾個人吞噬了死人血肉後還會變的更強。”

    “那你還不趕緊出手，趁它還不成氣候。”

    “不急，一時半會兒它還逃不出我手心。我在想你四叔他為什麽提前回村？這個魔君分身又為什麽選擇在這個時候成長呢？”

    印記已經留在四叔身上很多年了，而我們大河村地下也確實潛伏著一個能力處於虛弱狀態，又被陰煞死死壓製的肉太歲。

    它為什麽不早點召喚肉太歲的應身，開啟靈識呢？

    “是啊，四叔不在縣裏的醫院陪著我嬸，提前回來幹什麽呢？”

    “我覺得你四叔之所以提前回來，是想取一樣東西，一舉解決掉地下的肉太歲，為你四嬸報仇。”

    說完，黃老邪順著四叔右手所指的方向走過去。

    那是一麵牆，牆上有一處白灰和周圍的顏色不大協調。黃老邪五指如鉤，劃開牆皮，露出一個一尺見方的壁洞，從裏麵拿出一個黑色的木盒。

    打開盒子，裏麵有個被層層麻布包裹的物事。

    “這是啥？”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是雲南蒼翠山下封印太歲魔君所用的符文銘牌！”

    “可是四叔說，銘牌已經被貢婆重新放回去了啊。”

    “既然能放回去就能再取出來，不過不是你四叔取的，而是另外一個人！”

    “是誰？”

    黃老邪沒有回答我，反而繼續打量那麵牆壁。

    此時，屋裏的太歲魔君的獨立分身忽然衝著那麵牆撞了過去！

    衝擊力很巨大，隻一下，這道內牆就被撞開一個大洞，一具明顯變形的幹屍從牆壁中掉落在地！

    四叔居然在牆內藏了一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