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糖尿病的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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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琰跟著郭郭太太人還沒有進薑老太太的屋門,就聽見薑老太太在發脾氣罵丫鬟,看來今天老太太的氣性很大啊。

    “娘,”

    郭太太快步挑簾進門,走到薑老太太跟前,探身看著她的腿,“怎麽樣了?可好些?”

    這才小半年沒見,薑老太太人更瘦了,長長的臉上布滿了細細的皺紋,眉間兩條深陷的溝壑明顯是多思所致,薛琰看著她深藍大襟襖下攥的緊緊的幹瘦的手,那腕上的玉鐲幾乎掛不住了,隨時都能掉下來的樣子。

    看來她被這傷腿折磨的不輕啊!

    薑老太太顧不上理會薛琰的打量,她沒好氣的瞪了郭太太一眼,“好什麽好?疼了我一夜了!我看啊,你也別來給我請安了,去給我準備壽材吧,老婆子我也活不了幾天了!”

    郭太太被薑老太太罵的抬不起頭來,訥訥道,“娘您這叫什麽話,不過是爛了一塊,真不行的話,咱們去省城再請個大夫看看?”

    “省城,京都來的也不是沒試過,還有那什麽福音堂的大夫,沒一個能用得上的,”這也是薑老太太煩躁的原因,不過就是碰傷了一塊,卻叫群醫束手,她是有年紀的人了,能不想的多些?

    薛琰已經趁著薑老太太跟郭太太說話的功夫,大概看了看薑老太太腿上的傷口,她拍了拍在一旁拿中藥汁兒給薑老太太衝洗傷口的丫鬟,“你過去,我來看看。”

    “靜昭!”

    見女兒往薑老太太身邊湊,郭太太伸手要攔,“你懂什麽?別搗亂,”婆婆心情正不好呢,女兒沒必要再招她罵。

    薛琰已經熟練的開始幫薑老太太檢查傷口了:

    她的傷其實並不難,之所以不好恢複,主要是因為糖尿病患都自然免疫力低下,而血糖又有利於細菌的生長,因此感染之後形成反複,傷口潰爛,創麵越來越大,病人更是深受其苦。

    薛琰記得,薑老太太也確實沒有再活幾年,好像是奶奶許靜昭嫁人之後沒多久,她便一病去了。

    算起來也就是兩年後了。

    而從京都回來的許靜安接掌了許家所有的產業,沒有了薑老太太這根定海神針,沾上鴉*片的許靜安沒出幾年,就把偌大個許家敗了個七七八八。

    甚至為了榨幹許家的家產,還弄出了綁架案。

    幸虧郭太太手段高,身後又有郭家跟蔡家撐腰,才硬是從許靜安手裏摳出了屬於二房的產業,隻是萬沒想到,那些財物田產,最終又落到了蔡家人手裏。

    “嘶,你幹什麽?”

    薑老太太被薛琰按的有些不自在,伸手去推她,“小孩子家離遠點!”

    她一個老太太都能聞見味兒,孫女兒平時最愛幹淨了,會不嫌棄?

    薛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臉盆架那兒洗了手,“奶奶,您這傷不是大事兒,交給我吧。”

    交給她?

    這孩子胡說什麽呢,郭太太急了,“靜昭你懂什麽?別胡說,娘,這孩子胡能呢!”

    “娘,您別急,我忘告訴你了,我在汴城上師範的時候,跟著那邊的修女學過一些西醫護理,奶奶的這種傷,她們教過我怎麽處理,還給我帶了藥來,”

    薛琰的空間裏的藥品跟器械,處理這個應該沒有問題。

    “真的?”這下薑老太太也來精神了,她從圈椅上支起身子,“修女怎麽說?”

    “您的腿傷其實不是大症候,主要是您的消渴症,若是不好好控製的話,這個傷就永遠不會好,”

    薛琰洗好手,拿架上的毛巾擦了擦,“這樣吧,從今天起您的治療就交給我了,我一準兒給您把傷治好了,再把您的消渴症也控製住。”

    出去讀書的孫女還有這個本事?

    看著薛琰篤定的目光,薑老太太頓時覺得腿上的疼痛都輕了許多,她見郭太太要說話,衝她擺擺手,“就叫靜昭試試吧,左不過還是老樣子,她還能治死我這個親奶奶?”

    單隻想到孫女去汴城學個洋文,還記得找修女打聽自己的病,這份孝心薑老太太心裏就暖暖的,“靜昭是個好孩子,我信她。”

    治病最怕的就是患者不配合了,薛琰衝薑老太太甜甜一笑,“奶奶,那咱們可說好了,以後你的飯可是隻能照著我開的單子吃,我說不能碰的,您再想吃,也不能碰的,比如說每天晚上您要喝的糯米粥,就得斷了。”

    “啊?”薑老太太最愛喝那些熬的軟爛的稠粥了,放上南瓜,紅薯,或者是山藥,蓮子這些滋補的東西,喝著舒服又養身,“人家都說粥最養人,還暖胃,”

    “可那是人家沒病的人喝的,您有消渴症,這粥就得選擇性的喝了,要喝也得是粗糧的,”薛琰微微一笑,心裏盤算著以後薑老太太的食譜。

    現在她是許家的孫女許靜昭了,薑老太太這根定海神針可一定得穩穩當當的。

    而且她跟薑老太太一番話下來,並沒有看出來薑老太太對這個孫女有明顯的厭惡,至於說話的態度問題,一個久病的老人,還是慣掌權柄的,薛琰可以理解,也相信假以時日可以跟她搞好關係。

    “老太太,大太太來了,”薑老太太正要拉著薛琰再仔細問問,就聽外頭小丫頭稟報說大兒媳徐氏來了,“來了就進來,自家娘們兒還用客套?難不成還叫老婆子出去迎接?”

    許家並不是什麽根基深厚的門第,許老太爺許三喜貨郎起家,真正發達也就二十年的光景,薑老太太當初跟著丈夫置下偌大的家業,也不是關在宅門兒的那種大家閨秀,在兒媳婦跟前,從來都是怎麽自在怎麽說,沒那麽多講究。

    薑老太太自己能幹,也喜歡能幹人兒。

    徐氏自打丈夫許耀宗去了之後,先是薑老太太叫她給自己當幫手,可是幫了一陣兒,卻發現這個媳婦心眼太小,眼皮子又淺,除了添亂不會幫忙,幹脆就把她留家裏專心帶孫子許思安了。

    後來許靜昭大了些郭氏能騰開手了,薑老太太連家裏的事都不叫徐氏沾手了,直接將內務交給了郭氏,外頭她一個人大權獨攬,硬是將許家經營的蒸蒸日上。

    徐氏在外頭聽見婆婆的話,也不敢怠慢,低頭進了屋子,“我聽說娘腿又疼了,就過來看看,”

    哼,自己疼了兩天了,昨天更是一夜沒睡好,徐氏的院子離她的正院最近,卻這會兒才來,薑老太太不滿的撇撇嘴,沒理徐氏。

    婆婆不理會自己那是常事,徐氏早就習慣了,她也是聽說郭太太帶著許靜昭過來了,才趕快跑過來的,這會兒她的注意力全在許靜昭身上,這小丫頭在汴城呆了半年,整個人看著都不一樣了,“喲,靜昭也回來啦?要不是在你奶奶這兒碰見,伯娘都不知道你回來了。”

    徐氏長的胖乎乎的,細眉長眼臉上一點皺紋都不看見,一身石青繡了金線的襖裙,腦後的圓髻上別了一支赤金長簪,圓潤的腕子上戴了一對光麵兒大金鐲。

    薛琰發現徐氏不笑的時候看著還是個和善的闊太太,隻是她衝自己一笑,薄薄的嘴唇咧開,露出黃黃的牙,那笑容真跟哭沒什麽差別了。

    薛琰記憶裏這位大伯娘並不喜歡郭氏母女,尤其是看到許靜昭,不是冷笑,就是直接笑話她是個女兒,“不能承繼許家,替老太太分憂”,因此隻淡淡的衝她點點頭,“大伯娘來了,我前天回家的,路上中了暑氣,就沒有去給大伯娘請安。”

    “去不去的沒啥要緊的,出必告返必麵,那都是對長輩的,我這種寡婦家家的,當不得大小姐請安,”

    徐氏酸溜溜的看著許靜昭,薑老太太發過話,二房雖然沒有男丁,但二房將來也是要分走許家三分之一的財產的,想著那麽大筆款子就歸了個外姓人,徐氏就笑不出來,這死丫頭怎麽不幹脆一病不起呢?

    薛琰不明白徐氏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但她卻不是可是那種叫人隨便給疙瘩吃的人,“瞧大伯娘說的,我年紀小沒多少見識,但大伯娘就算是念著骨肉情,也別當著奶奶跟我娘的麵說什麽‘寡婦’不‘寡婦’的話啊,多傷人啊!”

    薛琰一句話說的徐氏紅了臉,她成天在人前擺出未亡人的姿態裝慣了,居然把婆婆跟弟媳也是寡婦的事情給忘了,不過那又怎麽樣呢?

    徐氏看了薑老太太跟郭太太一眼,都是寡婦,可老太太手握許家的大權一把年紀了還死死不放,不僅如此,還把自己兒子送的那麽遠去讀洋書!

    至於老二媳婦,比自己出身好,也更會討死老太太的歡心,沒男人也沒有生下帶把的,卻越過自己成了管家太太。

    暗地裏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去?!

    這樣的兩個兩個女人就算是寡婦,也比自己活的滋潤太多了,想到這裏,徐氏挺了挺腰,“喲,靜昭真是去汴城讀大書的人,這都會指摘伯娘了,”

    她嘴一撇衝薑老太太道,“娘啊,叫一個小輩兒這麽指著鼻子教訓,媳婦還有什麽活頭兒啊,不如媳婦去找我家大爺算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