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義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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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
郭太太快步挑簾進門, 走到薑老太太跟前, 探身看著她的腿, “怎麽樣了?可好些?”
這才小半年沒見, 薑老太太人更瘦了, 長長的臉上布滿了細細的皺紋,眉間兩條深陷的溝壑明顯是多思所致, 薛琰看著她深藍大襟襖下攥的緊緊的幹瘦的手,那腕上的玉鐲幾乎掛不住了,隨時都能掉下來的樣子。
看來她被這傷腿折磨的不輕啊!
薑老太太顧不上理會薛琰的打量, 她沒好氣的瞪了郭太太一眼,“好什麽好?疼了我一夜了!我看啊,你也別來給我請安了,去給我準備壽材吧, 老婆子我也活不了幾天了!”
郭太太被薑老太太罵的抬不起頭來,訥訥道,“娘您這叫什麽話, 不過是爛了一塊,真不行的話,咱們去省城再請個大夫看看?”
“省城,京都來的也不是沒試過, 還有那什麽福音堂的大夫, 沒一個能用得上的, ”這也是薑老太太煩躁的原因, 不過就是碰傷了一塊,卻叫群醫束手,她是有年紀的人了,能不想的多些?
薛琰已經趁著薑老太太跟郭太太說話的功夫,大概看了看薑老太太腿上的傷口,她拍了拍在一旁拿中藥汁兒給薑老太太衝洗傷口的丫鬟,“你過去,我來看看。”
“靜昭!”
見女兒往薑老太太身邊湊,郭太太伸手要攔,“你懂什麽?別搗亂,”婆婆心情正不好呢,女兒沒必要再招她罵。
薛琰已經熟練的開始幫薑老太太檢查傷口了:
她的傷其實並不難,之所以不好恢複,主要是因為糖尿病患都自然免疫力低下,而血糖又有利於細菌的生長,因此感染之後形成反複,傷口潰爛,創麵越來越大,病人更是深受其苦。
薛琰記得,薑老太太也確實沒有再活幾年,好像是奶奶許靜昭嫁人之後沒多久,她便一病去了。
算起來也就是兩年後了。
而從京都回來的許靜安接掌了許家所有的產業,沒有了薑老太太這根定海神針,沾上鴉*片的許靜安沒出幾年,就把偌大個許家敗了個七七八八。
甚至為了榨幹許家的家產,還弄出了綁架案。
幸虧郭太太手段高,身後又有郭家跟蔡家撐腰,才硬是從許靜安手裏摳出了屬於二房的產業,隻是萬沒想到,那些財物田產,最終又落到了蔡家人手裏。
“嘶,你幹什麽?”
薑老太太被薛琰按的有些不自在,伸手去推她,“小孩子家離遠點!”
她一個老太太都能聞見味兒,孫女兒平時最愛幹淨了,會不嫌棄?
薛琰站起身,走到一旁的臉盆架那兒洗了手,“奶奶,您這傷不是大事兒,交給我吧。”
交給她?
這孩子胡說什麽呢,郭太太急了,“靜昭你懂什麽?別胡說,娘,這孩子胡能呢!”
“娘,您別急,我忘告訴你了,我在汴城上師範的時候,跟著那邊的修女學過一些西醫護理,奶奶的這種傷,她們教過我怎麽處理,還給我帶了藥來,”
薛琰的空間裏的藥品跟器械,處理這個應該沒有問題。
“真的?”這下薑老太太也來精神了,她從圈椅上支起身子,“修女怎麽說?”
“您的腿傷其實不是大症候,主要是您的消渴症,若是不好好控製的話,這個傷就永遠不會好,”
薛琰洗好手,拿架上的毛巾擦了擦,“這樣吧,從今天起您的治療就交給我了,我一準兒給您把傷治好了,再把您的消渴症也控製住。”
出去讀書的孫女還有這個本事?
看著薛琰篤定的目光,薑老太太頓時覺得腿上的疼痛都輕了許多,她見郭太太要說話,衝她擺擺手,“就叫靜昭試試吧,左不過還是老樣子,她還能治死我這個親奶奶?”
單隻想到孫女去汴城學個洋文,還記得找修女打聽自己的病,這份孝心薑老太太心裏就暖暖的,“靜昭是個好孩子,我信她。”
治病最怕的就是患者不配合了,薛琰衝薑老太太甜甜一笑,“奶奶,那咱們可說好了,以後你的飯可是隻能照著我開的單子吃,我說不能碰的,您再想吃,也不能碰的,比如說每天晚上您要喝的糯米粥,就得斷了。”
“啊?”薑老太太最愛喝那些熬的軟爛的稠粥了,放上南瓜,紅薯,或者是山藥,蓮子這些滋補的東西,喝著舒服又養身,“人家都說粥最養人,還暖胃,”
“可那是人家沒病的人喝的,您有消渴症,這粥就得選擇性的喝了,要喝也得是粗糧的,”薛琰微微一笑,心裏盤算著以後薑老太太的食譜。
現在她是許家的孫女許靜昭了,薑老太太這根定海神針可一定得穩穩當當的。
而且她跟薑老太太一番話下來,並沒有看出來薑老太太對這個孫女有明顯的厭惡,至於說話的態度問題,一個久病的老人,還是慣掌權柄的,薛琰可以理解,也相信假以時日可以跟她搞好關係。
“老太太,大太太來了,”薑老太太正要拉著薛琰再仔細問問,就聽外頭小丫頭稟報說大兒媳徐氏來了,“來了就進來,自家娘們兒還用客套?難不成還叫老婆子出去迎接?”
許家並不是什麽根基深厚的門第,許老太爺許三喜貨郎起家,真正發達也就二十年的光景,薑老太太當初跟著丈夫置下偌大的家業,也不是關在宅門兒的那種大家閨秀,在兒媳婦跟前,從來都是怎麽自在怎麽說,沒那麽多講究。
薑老太太自己能幹,也喜歡能幹人兒。
徐氏自打丈夫許耀宗去了之後,先是薑老太太叫她給自己當幫手,可是幫了一陣兒,卻發現這個媳婦心眼太小,眼皮子又淺,除了添亂不會幫忙,幹脆就把她留家裏專心帶孫子許思安了。
後來許靜昭大了些郭氏能騰開手了,薑老太太連家裏的事都不叫徐氏沾手了,直接將內務交給了郭氏,外頭她一個人大權獨攬,硬是將許家經營的蒸蒸日上。
徐氏在外頭聽見婆婆的話,也不敢怠慢,低頭進了屋子,“我聽說娘腿又疼了,就過來看看,”
哼,自己疼了兩天了,昨天更是一夜沒睡好,徐氏的院子離她的正院最近,卻這會兒才來,薑老太太不滿的撇撇嘴,沒理徐氏。
婆婆不理會自己那是常事,徐氏早就習慣了,她也是聽說郭太太帶著許靜昭過來了,才趕快跑過來的,這會兒她的注意力全在許靜昭身上,這小丫頭在汴城呆了半年,整個人看著都不一樣了,“喲,靜昭也回來啦?要不是在你奶奶這兒碰見,伯娘都不知道你回來了。”
徐氏長的胖乎乎的,細眉長眼臉上一點皺紋都不看見,一身石青繡了金線的襖裙,腦後的圓髻上別了一支赤金長簪,圓潤的腕子上戴了一對光麵兒大金鐲。
薛琰發現徐氏不笑的時候看著還是個和善的闊太太,隻是她衝自己一笑,薄薄的嘴唇咧開,露出黃黃的牙,那笑容真跟哭沒什麽差別了。
薛琰記憶裏這位大伯娘並不喜歡郭氏母女,尤其是看到許靜昭,不是冷笑,就是直接笑話她是個女兒,“不能承繼許家,替老太太分憂”,因此隻淡淡的衝她點點頭,“大伯娘來了,我前天回家的,路上中了暑氣,就沒有去給大伯娘請安。”
“去不去的沒啥要緊的,出必告返必麵,那都是對長輩的,我這種寡婦家家的,當不得大小姐請安,”
徐氏酸溜溜的看著許靜昭,薑老太太發過話,二房雖然沒有男丁,但二房將來也是要分走許家三分之一的財產的,想著那麽大筆款子就歸了個外姓人,徐氏就笑不出來,這死丫頭怎麽不幹脆一病不起呢?
薛琰不明白徐氏對她的敵意從何而來,但她卻不是可是那種叫人隨便給疙瘩吃的人,“瞧大伯娘說的,我年紀小沒多少見識,但大伯娘就算是念著骨肉情,也別當著奶奶跟我娘的麵說什麽‘寡婦’不‘寡婦’的話啊,多傷人啊!”
薛琰一句話說的徐氏紅了臉,她成天在人前擺出未亡人的姿態裝慣了,居然把婆婆跟弟媳也是寡婦的事情給忘了,不過那又怎麽樣呢?
徐氏看了薑老太太跟郭太太一眼,都是寡婦,可老太太手握許家的大權一把年紀了還死死不放,不僅如此,還把自己兒子送的那麽遠去讀洋書!
至於老二媳婦,比自己出身好,也更會討死老太太的歡心,沒男人也沒有生下帶把的,卻越過自己成了管家太太。
暗地裏不知道撈了多少好處去?!
這樣的兩個兩個女人就算是寡婦,也比自己活的滋潤太多了,想到這裏,徐氏挺了挺腰,“喲,靜昭真是去汴城讀大書的人,這都會指摘伯娘了,”
她嘴一撇衝薑老太太道,“娘啊,叫一個小輩兒這麽指著鼻子教訓,媳婦還有什麽活頭兒啊,不如媳婦去找我家大爺算了……”
這可是一百年前北洋時期,大清才亡,一個寡婦撐起一片家來,憑的可不隻是運氣跟頭腦,更要有膽色跟狠勁兒啊!
“奶奶,您看,等著痂一掉啊,您的腿就徹底好了,您可是答應過我的,腿好了要帶我去鄉下莊子上避暑的,”
聽說許在水泉的莊子裏有條河,薛琰有遊泳的習慣,這會兒又正酷暑,她想出去都快想瘋了。
“放心,奶奶記著呢!”
薑老太太看著結痂的腿,想想以前這條腿腫的起明發亮,傷口周圍都看不出膚色,感覺就跟做了場夢一樣,“我已經叫你老胡伯去安排了,你說你會鳧水?到底是真的假的?”
就算是在鄉下,會鳧水的也都是鄉下男娃娃,哪有小姑娘家家會鳧水的?“以前你可不會,跟誰學的?”
這個薛琰也想好了,反正薑老太太一輩子也沒有出過洛平城,最遠的地方就是鄉下莊子,“就是跟汴城的修女們,那兩個修女姐姐都是外國人,高鼻子藍眼睛,我不但跟她們學護理,還跟她們學英語,她們的英語,比學堂裏教洋文的先生說的還好呢!”
薑老太太想起來郭氏說女兒的成績一直很優異,她原本覺得這都是應該的,可這會兒她聽出來了,許靜昭學習好是因為下了苦功的,還跟著外頭福音堂的修女學說話,還給人幹活,她撫著薛琰柔嫩的手,“你是女孩子,咱家最不缺的就是銀洋,等開學了你去汴城,想念書就念,不想念就玩,不用那麽用功。”
“我跟你說,將來奶奶給你準備全洛平最多的嫁妝,保管你一輩子吃穿不愁,奶奶還聽說現在省城跟京都的年輕人還去什麽法蘭西英吉利的,你現在還小不能去那麽遠,等你嫁人了,就叫姑爺陪著你,你愛去哪兒玩去哪玩,”薑老太太從來都是人對自己一分好,她就努力還十分的,何況這還是自己的親孫女?
這還是薛琰兩輩子頭回聽人這麽跟自己說呢,上輩子不論是母親,還是她自己,都是拚盡全力往前衝的,為的就是不被人看輕,但如今這看似太平的局勢也不過是亂世中短暫的繁華罷了,再過兩年,仗打起來,再多的銀洋跟店麵,也經不住炮火的洗禮。
“奶奶,我讀書為了自己長本事,自己的本事了,就算是沒有嫁妝,也照樣能活的很好,”薛琰倚在薑老太太的圈椅旁,“就像奶奶您,就算是爺爺去了,您不照樣把許家給撐起來了?”
這個是薑老太太最得意的就是這個了,“你說的也沒錯,以前啊,說女人得柔,要以柔克剛,我看啊,如今這世道女人還是強一些的好,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如果她不強勢,恐怕手下的管事跟掌櫃都壓不服,許家早就像塊肉骨頭一樣被人給分完了。
“這人從書裏乖,奶奶啊就是讀書太少,這看賬本打算盤還都是後來跟人學的,”說起這個,薑老太太也是滿心的遺憾,也是因為這個,她才給二兒子挑了郭家的女兒為妻,郭氏當初要送許靜昭去汴城上洋學堂,她雖然嫌遠,但到底沒有反對。
薛琰陪著薑老太太說了會兒話,有掌櫃過來報賬,薑老太太也沒有讓薛琰回去,而是把她留在身邊,聽布莊的掌櫃匯報這個月的收入情況。
“五月連著下了半個月,這山東的印花布都堵在船上了,六月頭上正是做夏衣呢,那鋪子裏那點存貨都不夠幾家老主顧分的,”
許家布坊的掌櫃姓梁,是許老太爺起家時的老夥計了,在薑老太太這裏也不拘謹,敲了敲煙袋鍋子,“叫我說,當初東家你就不該給陝西那邊做軍裝!”
薑老太太白了梁掌櫃一眼,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你真是好日子過久了,忘了咱們許家是怎麽在洛平城站穩腳跟的,我不給馬旅長那邊做軍服,你以為他還會像這些年這樣照拂許家?”
當初囤下的布都給西北軍做成了衣裳,隻收了個本錢,偏又碰上今年棉布奇缺,一裏一外的,許家可算是狠賠了一筆。
梁掌櫃沒吭聲,站起身兒道,“這月的賬都在這兒了,東家您閑了看看吧,有啥紕漏,您叫夥計跟我說。”
“奶奶,這梁掌櫃,”薛琰沒做過生意,更不知道以前這生意人家是個什麽規矩,這梁掌櫃對薑老太太的態度可不怎麽恭敬啊?
薑老太太一笑,拍了拍薛琰,“這人啊,不能光看表麵的態度,你老梁伯跟著咱們幾十年了,脾氣是差點兒,但沒有外心更沒有外心,最可靠不過。”
薛琰點點頭,她初來乍到,許靜昭也沒有對老梁特別的記憶,“那西北馬旅長是怎麽回事?奶奶能跟我說麽?”
薑老太太雖然讀書不多,但常年經營使得她比一般人都要開明,“馬旅長當年還隻是個團長的時候,奶奶就認識他了,”
“當初他跟山西那邊打仗,沒餉,就求到咱們洛平地界兒上了,”她得意的指了指自己那雙布滿皺紋的眼睛,“奶奶這雙眼啊,毒著呢,一眼就看出來馬國棟是個人物,就帶頭把咱們許家各莊子上一年的存糧全都給捐出去了,”
薑老太太伸出兩根手指,“還給了他們兩千兩銀子。”
薛琰驚訝的合不攏嘴,自己這位老祖宗還真夠有膽色的,“結果馬旅長不但仗打贏了,後來還一路高升,現在做了旅長了?”
薑老太太得意的點點頭,“別看他現在人在陝西,可誰不知道馬國棟見我了要喊聲嬸子的?每年我做大壽,他都會派人過來給我送壽禮。”
隻是孫女以前從來不在這上頭留心罷了,“有一次來的還是他的長子,也是個有出息的,小小年紀就跟著馬旅長東征西戰的,就是樣子長的凶了點,你那個時候還小,看見人家,還嚇哭了呢!”
還有這樣的事?薛琰腦子裏閃過一個高高的身影,不過她更有興趣的是這位西北軍的旅長。
她算是明白了為什麽許家在這樣的世道底下,沒有了頂門立戶的男人,依然越來越好的根本原因了,這年頭,誰手裏有槍,誰就是爺爺啊!
就聽薑老太太又道,“可惜你老梁伯看不透這一點,成天就想著眼皮子底下的塊兒八毛的,唉,我也懶得跟他講道理,反正我是東家,他是掌櫃的,這許家還是老太太我說了算,”
她看著凝眉沉思的薛琰,覺得孫女挺好笑的,她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連雞蛋都不知道多少錢一個的嬌小姐,還能聽得懂這些?
她之所以跟孫女講這個,也就是希望孫女知道她們許家背後的靠山是誰罷了。
卻聽薛琰道,“奶奶說的是,這相交情都是處出來的,你來我往的,才能越來越親近,別說馬旅長管奶奶您叫‘嬸子’,咱們一家人不能計較金銀,就是當成賣買做,長遠來看,咱們這筆生意也不虧。”
可惜薛琰學醫出身,曆史太渣,實在想不出陝西的馬旅長是哪位,也不知道他未來的前程如何,不過他是眼前許家唯一能抱住,而且一直在抱的大腿,還是得抱緊的好,“就算是軍服上咱們賠一些,隻要許家平平安安的,自然能在別處掙回來。”
“好好好,沒想到我們靜昭最像我,”
薛琰的一番見解完全出乎薑老太太的意料,她樂得哈哈大笑,“早知道我孫女這麽爭氣,剛才就不叫老梁走了,也叫好好聽聽,別一把年紀了,見識還不如一個小孩子呢!”
薑老太太心裏高興,加上腿上的傷日漸恢複,便也耍起了小孩兒脾氣,也借口孫女長身體,狠狠的叫廚上給做了幾道硬菜奉上來。
她的飲食都是薛琰在張羅,除了中午可以見些葷腥,到了晚上,魚蝦還行,牛羊大肉是一點兒也見不著的,可把她給饞壞了。
老還小老還小,薛琰怎麽會不知道薑老太太的小算盤,不過這些日子她十分配合治療,恢複的也快,薛琰也樂意給薑老太太開開禁解解饞,便睜隻眼閉隻眼的當沒聽見,由著廚上往正院裏送菜。
郭太太聽廚上報了正院的菜單子,知道這是老太太的病好多了,心裏也高興,幹脆跑正院來,笑說自己聞著正院的菜香味,跟著湊湊熱鬧沾沾福庇兒。
她一過來,薑老太太就更高興了,以前她們婆媳兩個一主外一主內,都忙的很,所以相處的時候並不多,這會兒大家湊到一起,她吃飯就更有胃口了。
“娘啊,您真是的,吃飯也不喊上媳婦,”徐氏聽說今天郭氏跟許靜昭留在正院裏吃飯,慌的也不顧自己的飯菜已經送來了,直接跑到薑老太太這裏來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