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番外·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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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染愣了一愣, 好一會兒才猶豫著道:“我不用回家過年……”
    離開家鄉不知不覺兩年,除了清明時節她都沒有再回去過。家裏已經沒有什麽親戚,房子也全部變賣, 如今回去沒有任何意義。雖然也有記掛的人, 但在過年時節去拜訪沒準還會給人家添麻煩。
    白文雪畢竟閱曆豐富,聽她這樣說心裏多少有了底,沒有再繼續追問。
    “那正好, 留下來一起過年吧。你要是能不放假,我給你加班工資。”
    “不用了不用了白姨, 你能讓我留在這裏過年就好了。”
    “說什麽傻話呢。”白文雪笑笑不和她爭,反倒是對著女兒道, “一一, 找回來的錢呢?”
    出門之前白文雪給了女兒一百路費, 要是放在平時她是問也不會問的。不過白書一之前期末考又考了個第二, 雖說不會真讓她回去住校,但最近刻意在各方麵都稍微嚴厲了一些。
    “誒——不是吧,”白書一嘴裏抱怨著, 手上卻還是乖乖地把錢拿出來還給媽媽, “都要過年了那麽小氣。”
    “我看就是對你太大方了,所以你才有恃無恐。期末沒考到第一, 再說壓歲錢也不給你了。”
    “唔……”說到這個白書一立即就蔫了, 一點兒沒辦法理直氣壯, “好啦好啦, 我下次再努力, 你別讓我住回學校。”
    白文雪之前和女兒定下那個約定怕的是她荒廢學習,真要說起來,第二也是相當優異的成績。她沒真的想要抓著女兒不放,隻是想給她點教訓,讓她再謹慎一些。
    “你呀,這十幾塊也要貪。明明平時有給你零花錢,幫忙還有打工費,壓歲錢都沒沒收你,怎麽還小財迷似的。”
    “那沒有嫌錢多的嘛,嘿嘿,麻麻別這樣,過年的時候我都記得給你買衣服的。”白書一被媽媽說得不好意思,抱著她的手撒起嬌來。
    白文雪嫌她惡心,推推她腦袋,“別貧別貧,小染還在呢,你也不害臊。”
    花染在一旁看得直樂,隻礙於矜持的性子努力忍著笑。隻要和白家母女倆相處,她就能感覺到溫暖和喜悅。就算相處時間尚短,她們似乎已經把她從困苦的漩渦裏拉了出來。
    越靠近大年三十,過年的氣氛也越濃厚,白家雖然人少,但過起年來一點兒不含糊。花染學習了兩周幫忙看店已經不成問題,白家母女倆經常抽空出去買過年的東西。
    不僅如此,除夕夜當晚白文雪早早關了店門,帶著花染一起回家,準備親自下廚做一頓大餐。
    這是花染第一次到白書一家作客,坐下後連手都不知道往哪裏放。一百多平的公寓不算很大,兩室一廳收拾得溫馨整潔。
    白書一讓她坐在沙發上,又是拿飲料又是拿吃的。
    “你倆看會兒電視,我先去做飯。”
    “白姨,我來幫你。”白文雪去做飯,自己卻坐著,花染哪裏好意思?連忙站起身來去幫忙。
    “不用啦,你坐著吧。我之前已經把雞湯和肉燉好了,再簡單炒幾個菜就行。”
    “對啊對啊,染姐姐你第一次來,坐著看電視吧,我去幫媽媽就好了。”
    白文雪聽女兒要來幫忙,頓時頭都大了。
    “你可別來,越幫越忙。好好陪陪小染,媽媽馬上就做好了。”
    “好啦,那我不給你添亂了,”白書一倒是幹脆,穩穩坐在沙發上不動了,拉著花染也不讓她去幫忙,“染姐姐,我媽媽難得下廚,你就讓她一個人好好大展身手吧。”
    花染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坐了下來。
    房間裏很暖和,沙發很柔軟,寬屏液晶電視裏播放著的娛樂節目也十分有過年的氣息。
    “染姐姐,我們晚上一起看春晚。”白書一靠在花染身邊,一邊剝開心果一邊對她道,“你也吃啊,不要客氣。”
    “不用了小白,待會兒就吃飯了。”
    “也對,那我也不吃了,免得待會兒吃不下被媽媽罵。”白書一拍拍手,把堅果盒蓋上,又道,“看完春晚一定很晚了,晚上你就睡在我家吧,我們一塊兒守歲。”
    花染既沒兄弟姐妹,也沒什麽特別要好的同齡人,白書一算是她第一個比較親密的朋友。而對於留下來過夜這種事,她當真是第一遭經曆。
    “可是……我沒有帶衣服。”
    白書一像是早就料到她會這麽說了一樣,滿臉得意的笑容。
    “嘿嘿嘿,染姐姐,你猜怎麽著?”
    她說著站起身,“噔噔噔”一下子跑得沒了人影。
    “小白?”花染不知道她去幹嗎,突然被一個人留在客廳頗有些不安。還好白書一很快就回來了,手裏抱著一大袋衣服。
    “染姐姐你快來幫幫我。”
    花染見她抱得吃力,連忙跑上去幫忙。等兩人合力把衣服搬到沙發上,白書一才洋洋得意地道:“我和媽媽一塊兒去買衣服,媽媽給我們買了姐妹裝,你快看看喜不喜歡。”
    這次不止是送舊衣服,而是直接送新衣服了。
    “這個,這不行的……”花染看著沙發上嶄新的衣褲連連搖頭。她明白白書一和白文雪都是好意,可她們已經在太多地方上幫助了她,她實在是不好意思再接受物質上的資助。
    “怎麽不行啦,大過年的一定要穿新衣服。你幫忙看店都沒時間出去買,這個就是新年禮物啦。新的內衣內褲家裏有現成的,都是洗好的。你晚上住下來可以穿我的睡衣,新衣服待會兒洗了晚上烘幹,明天就能穿了。”
    白書一滿臉期待地看著花染,拉著她的手讓她拆開看一看。
    “衣服褲子還有鞋子,我們都買的一個樣式,明天穿出去一定會被當做姐妹的。”
    比起能說會道的白書一,花染實在算得上口笨舌拙,每每都招架不住她的進攻。
    “可是,可是……”
    “沒有可是啦,染姐姐你快看看。”白書一可不管她,幫著她拆開,提著就往她身上比劃,“哎呀,我就覺得你穿暖色的很好看,果然很好看。染姐姐你摸一摸,是不是很暖和?”
    鵝黃的長款羽絨服樣式並不花哨,隻在背後秀了一個英文字母,大大的帽子耷拉下來,帽簷邊上襯著雪白的絨毛,簡約之外也很有幾分嬌俏。
    花染推拒不了,隻好上手摸了一摸,白書一趁機塞到了她手裏,又去拿褲子。
    “小白……”
    “這個衣服的碼子和我去年那件是一樣的,你應該能穿。嘿嘿,我的那件是鴨蛋青,比你大一號。”
    花染雖然不善言辭,但很能聽出話外之音。經過這些時間的相處,她已經明白白書一看似大大咧咧的性格之下,那顆極其細膩的心。
    這句話翻譯過來的意思就是,反正買都已經買了,我們大小不一樣,你不收下我放著也沒用。
    花染放棄了,從開始到現在她從沒有一次能夠成功地拒絕過白書一。
    白文雪出來就看到的被女兒的熱情弄得不知所措的花染,哭笑不得地解救她,“好了一一,快來幫忙端菜,看把你染姐姐纏得。”
    花染一聽要幫忙反應比白書一還快,“白姨,我來幫你。”
    “我也去我也去。”
    花染是趙興興之後第一個和母女倆一起過年的人,時隔幾年,白家終於又稍稍熱鬧了一次。
    九道菜略顯擁擠地擺放在小圓桌之上,冒著騰騰熱氣,熏得滿室生香。
    白書一手裏拿著一大罐熱好的椰奶,利索地給三人倒上,然後清了清嗓子道:“咳咳咳,不知不覺染姐姐來我們家工作已經大半個月了。今天是你第一次到我們家作客,也是我們一起過的第一個年,我以椰奶代酒先敬你一杯,祝你2010年順順利利,健健康康,越來越漂亮。來,我先幹為敬。”
    花染哪裏經曆過這種陣仗,拿著杯子頗有些手足無措,見白書一一口喝完,也連忙就著杯口喝。
    溫得熱熱的椰奶帶著濃鬱的香氣,像是奶香又是像是別的什麽氣味。花染第一次品嚐到這樣的味道,隻覺得腦袋都有些暈眩起來。又甜又熱的暖流從口中滑入,每經過一次喉嚨的吞咽,都仿佛被送進了心口。
    她仰起頭喝盡杯中乳白色的液體,迷蒙的視線透過玻璃杯看到了房中明亮的光線。耳邊是白書一清脆高昂的聲音,還有白文雪輕柔溫和的嘮叨。
    她覺得自己的胃暖了起來,身體暖了起來,心,也暖了起來。
    花婆婆幾年之前記性就時好時壞,隻有刺繡仿佛本能似的,一直沒有放下。當初花婆婆把自己繡了最久的一幅繡圖捐給政府,拿了五萬塊錢獎金給花染的時候,是她哭得最慘的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