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業火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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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章訂閱比例不足5o%的讀者看最近三天的更新會是防盜內容。 喻臻是個完全的新手司機, 駕照才考到手一年,之前隻開過送花的小貨車, 開的時候還一直有花農老司機在旁貼心指導,積累的開車經驗少得可憐。
現在第一次獨立開車,他很慌。
“不用緊張, 我會看著你。”
喻臻握緊方向盤,眼睛完全不敢從路麵上挪開, 問道:“你會開車?”
他之前還以為殷炎把車鑰匙扔給他,是因為不——
“不會。”殷炎回答, 語氣平靜淡定得十分欠揍。
喻臻淺淺吸一口氣, 決定不再和他說話。開車需要專心,他不想分神。
“但我會學。”
殷炎見他不說話,繼續開口,然後閉目靠到了椅背上,開始閉目養神, 說的和做的完全是兩碼事。
“???”
不是說會“看著你”然後“我會學”嗎?
喻臻忍不住抽空側頭飛快瞟他一眼,見他居然真的閉著眼睛靠到了椅背上,無語瞪眼,然後連忙回神,邊手忙腳亂的打轉向燈, 邊心裏省略號刷屏。
一路小心謹慎、踏實平穩的開出市區,到達鎮上後, 沿路的車和人都變少了, 喻臻緊繃的神經稍鬆, 剛準備正常轉彎進入回蓮花溝村的村道,就見前方本來空無一物的拐彎處突然多了一輛電動三輪,三輪車上還坐著一位老人。
他大驚,本能地想轉方向盤踩刹車,旁邊卻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死死握住了他的手,阻止了他轉方向盤的動作,提醒道:“正常轉彎。”
“可是前麵——”
“轉過去,那不是人,隻是鬼影。”
喻臻一懵,方向盤沒動,刹車倒還是踩了下去,然後車身在他的眼皮子底下直接穿過了那輛橫在路口的三輪車,斜斜停在了路邊,熄了火。
殷炎鬆開手,解開安全帶,開門下車。
喻臻腦中反複播放著剛剛車身帶著他直接穿過三輪車的畫麵,仍有些回不過神,直到身側車門被殷炎拉開,冷風呼一下吹進來,思維才漸漸回籠。
“剛剛……”
殷炎按了按他的頭阻止他說話,彎腰幫他解開安全帶,牽著他的手引他下車。
天已經徹底暗了,進村的道口空無一人,路燈的光不穩跳動著,像是被風撩動的燭火。
“有怨氣。”
殷炎鬆開喻臻的手,上前一步,抬手輕揮。
路燈突然閃了閃,寒風吹過,喻臻被吹得眯了眼,等再睜開眼時,三輪車的身影重新出現在了路口,並詭異的呈現半透明的狀態。
喻臻倒抽一口涼氣,忍不住往殷炎身邊靠了靠。
“心願未了,是最低級的地縛靈。”殷炎把手揣入口袋,側身,示意喻臻上前:“去吧,這個靈體沒有害過人,且已經快要消散,度他助他入輪回,否則他會魂飛魄散。”
地縛靈?
經曆過一次碰鬼,喻臻膽子稍微大了一些,聞言鼓起勇氣上前一步仔細朝著半透明的三輪車看去,然後在看清車上駕駛者的模樣後愣住,脫口喚道:“李二爺?”
本來半透明的靈體在聽到他這聲呼喚後突然變得凝實起來,麵容漸漸清晰的駕駛者側頭看來,像是看不到殷炎一樣直接略過他,把視線定在了喻臻身上,臉上露出一個笑來。
“原來是道觀的喻小子,怎麽還沒回家?這麽晚也沒車會進村了,來,上車,二爺一會送你一程。”
喻臻並不認識多少蓮花溝村的人,但李二爺剛好是其中一個。
李二爺為人勤奮熱心,平時會種點菜去鎮上賣,偶爾碰到在外麵讀書放假回來的村裏孩子,會順帶把人送回家。
喻臻住的道觀比較偏,回家的路和其他村民進村的路並不相同,以前放假回家時碰到村裏人,其他人都不樂意帶他一程,或者幹脆就不認識他,隻有李二爺,每次碰到他都會熱情的拉他上車,特地繞路把他送回去,人十分好。
但李二爺在三年前就已經因為交通意外去世了,當年喻臻得知消息後還特地去村裏的墓地給李二爺上過墳。
因為是熟人,喻臻心裏的害怕徹底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淺淺的難過。
三年了,他沒想到李二爺的魂魄仍被困在出事的這個路口,沒有去投胎。
“不用了二爺,我今天開了車。”
喻臻主動迎上前,看著老人不同於生前的慘白麵容,盡量露出一個平常的笑容,關心問道:“二爺,這麽晚了您怎麽還停在路口?天冷了,再不回家,家裏人該擔心了。”
“不冷不冷,今天我孫女放假回家,我得等她呢。她平時節約,肯定不會在鎮上花錢攔車回來,可走回來多累啊,她一個女孩子,晚上一個人也不安全,這不等到她我不放心。”
喻臻聽得心裏酸酸的,緊了緊手指,伸過去握了握老人放在三輪車扶手上的手,說道:“那您不用等啦,我剛剛路過鎮上的時候聽說村頭王叔今天剛好去鎮上買菜籽,回村的時候碰到您孫女,已經把她安全帶回家了。”
“已經回家了?”
“對,已經回家了。”
李二爺表情茫然了一下,然後露出一個放心的笑容,慘白的麵色慢慢恢複生前的模樣,身影卻越來越淡,聲音也縹緲了起來。
“回家了就好,回家了就好,老頭子我這就放心了……喻小子,快回去吧,天冷,別讓你爺爺擔心。”
掌心靈體冰冷的觸感慢慢消失,三輪車的影子徹底淡去,幾點金光浮動,旋轉著飄入他的眉心,引得他的額無風自動。
“走吧,束縛已去,陰差快來了。”
殷炎不知何時走到了他身後,攬住他的肩膀把他引到車邊,塞入車後座,然後拉開駕駛座的車門,上車後熟練點火,起步上路。
縹緲鈴聲被汽車動的聲音蓋過,喻臻從自己的小情緒中回神,摸了摸還殘留著一絲微燙熱度的額頭,視線掃過車窗外後退的景物,然後悚然一驚,坐起身扒住駕駛座的椅背,磕巴問道:“你、你不是說你不會開車嗎?”
“嗯。”
殷炎點頭,繼續加,神奇的在凹凸不平的土路上開出了仿佛在壓高馬路般的平穩感,回道:“之前不會,剛剛學了學,就會了。”
剛剛?
“你剛剛去哪學了?”
“去記憶裏。”
“???”
一路風馳電掣的回了道觀,喻臻拽住車輛頂部的扶手,徹底風中淩亂。
好、好快,也好穩,直接把他的車技比成了渣。
“到了。”
殷炎把車穩穩停在道觀門口,回頭看一眼他慫兮兮抓著扶手的樣子,平靜臉推門下車,然後直接進了缺了一塊大門的道觀。
“……”
喻臻看一眼自己抓著扶手的手,又看一眼殷炎漸漸被門板遮擋的背影,稍顯尷尬和心虛的把手收了回來。
以殷炎展現出的平穩車技,他抓扶手的行為實在是多餘,且滿含對司機的不信任。
雖然剛剛殷炎仍是一臉平靜的模樣,但從他自顧自下車,並招呼都不打就獨自進入道觀的行為來看,他應該是生氣了。
一直包容溫和的人突然出了生氣的信號,喻臻有些不知所措,還稍稍有一點點慌。
現在兩人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潛意識裏,剛剛失去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的喻臻,已經無形的把一種相依為命家人般的感情投注在了殷炎身上。
而喻臻對待家人,一向是緊張且遷就的。
先一步進入道觀的殷炎已經提前開了道觀內的燈,免了喻臻抹黑進入摔倒的可能。
然而喻臻沒意識到這點,匆匆拐入廚房,笨拙解釋道:“殷炎,我沒有懷疑你的車技,抓扶手隻是、隻是一種下意識的反射行為,我……”
殷炎轉身把開水瓶塞到他手裏,說道:“我知道,去洗漱,然後睡覺,你吸收的力量需要消化。”
喻臻接住開水瓶,實在從他的表情裏看不出他的情緒,小心問道;“那、那你還生氣嗎?”
“像小狗。”
“什麽?”
“你剛剛的樣子。”
……
…………
喻臻擰起眉毛,提著開水瓶頭也不回的出了廚房。
等殷炎也收拾好自己進入房間時,喻臻已經麵朝牆壁躺到了床上。
老床不大,才一米五寬,現在上麵分兩頭擺著兩個枕頭和兩條被子,被子上還搭著一條厚毛毯。
殷炎記得,白天這張床上的枕頭是並排放著的,很明顯,鋪床的人並不想和同睡的另一個人有過多的交流,所以故意把床鋪成了這樣。
他沒說什麽,關了燈,十分識趣地躺入了空著的被子裏,閉上了眼睛。
安靜的農村夜晚隻有樹枝被風吹得晃動的聲音,喻臻突然睜開眼,現外麵陽光燦爛,而他正坐在道觀前屋的門檻上,麵前是爺爺跪坐在祖師爺神像前拋灑銅錢的身影。
“爺爺?”
他疑惑,想起身,卻現自己動不了。
“小臻,你沒事了,爺爺也該走了。”
老人沒有回頭,手裏拋灑銅錢的動作卻停了。
“爺爺?”
喻臻心裏一緊,隱隱意識到什麽,掙紮著想要起身去接觸老人。
“這所道觀被我強留這麽久,也該解脫了。”老人感歎著,突然朝著祖師爺神像叩大拜,嘴裏低低念起了讓人聽不懂的經文,然後聲音漸低,金光升起,周圍所有的事物開始褪色。
“爺爺!”
“小臻,享福去吧,下輩子,爺爺再繼續給你講故事。”
喻臻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夢,夢裏道觀供奉的祖師爺神像突然化為一道金光飛入天際,然後道觀內所有的一切都開始腐朽老化。
牆皮剝落,磚瓦斷裂,建築轉眼成為廢墟,而喻爺爺就在這一片廢墟裏,追隨著神像化成的金光消失了。
夢境結束,他忍著淚意睜開眼,現自己正裹著毛毯躺在汽車的後座上,而車前本該是道觀的地方,此時已經是一片廢墟。
清晨第一縷陽光灑落,殷炎在廢墟前轉身,隔著車窗與他對視,平靜開口:“喻臻,你此間塵緣已斷,該離開了。”
湖邊不是說話的地方,一番介紹認識之後,眾人轉戰公園內的小茶吧。
和殷炎說話的斯文男子名叫溫藝,也是b市商業圈子裏的人,家裏生意做得不大,屬於圈子外圍人群,和殷炎是高中同學,關係並不太親近,但又比點頭之交要稍好一些,平時碰到會聊一聊。
“沒想到隻幾個月沒見,你就先大家一步成家了,恭喜。”
溫藝長相隻算清秀,但氣質溫雅,說話不疾不徐,語氣親切自然,談笑間讓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喻臻天生對這種氣息友善的人沒什麽抵抗力,很快就把對他的印象拉到了標準以上,心裏因為當眾擁抱而升起的尷尬不知不覺消散了許多。
“多謝。”
殷炎道謝,座位下與喻臻交握的手微動,把喻臻掌心握著的界引給摳了下來。
喻臻側頭看他,用眼神詢問他在幹什麽。
“你怎麽會來這個公園?還帶著一群孩子。”
殷炎沒有看他,繼續和溫藝交談,桌下的手鬆開,抬起放到了桌麵上,去拿桌上的糖包。
失去了唯一的熱源,體溫再次開始流逝,喻臻身體比大腦先一步給出反應,蹭一下擠到了殷炎身邊和他緊緊挨著,桌下的手則按到了殷炎的大腿上,還蹭了兩下。
好冷,還是想抱。
殷炎動作一頓,然後若無其事狀把糖包拿回來拆開,倒入喻臻的咖啡裏,拿起勺子邊幫他攪邊說道:“先喝點咖啡暖暖。”
說著手指一動,把界引丟了進去。
喻臻瞪眼,手上不自覺用力:“你……”你把界引丟進去幹什麽!
“胸口是不是又不舒服了?”殷炎平靜臉詢問。
喻臻的注意力被轉移,感受了一下又開始瞎蹦躂的心髒,點頭點頭。
“喝了這個就好了。”殷炎繼續平靜臉胡謅。
“……”
喻臻苦大仇深臉看著咖啡杯,在“心律不齊”和“喝下奇怪的東西”之間權衡了一下,還是收回了放在殷炎大腿上的手,端起了咖啡杯。
殷炎不著痕跡地往旁邊挪了一點,看向對麵禮貌移開視線的溫藝,說道:“抱歉,他有點不舒服,怠慢了。”
“沒關係。”溫藝把頭轉回來,視線在垂眼乖乖喝咖啡的喻臻身上略停一秒後禮貌挪開,重新和殷炎對視,笑著說道:“你們的感情真是好得讓人羨慕,準備什麽時候辦婚禮,到時候我可要厚顏去討杯喜酒喝。”
“婚禮正在籌備,爸媽想大辦,所以正式定日子估計要在一年以後。”
“一年這個時間剛好,可以好好準備,現在婚慶公司、酒店場地都不太好——”
烏拉——烏拉——烏拉——
公園的警報聲突然響起,打斷了兩人的交談,也打斷了喻臻放下咖啡杯的動作。
“怎麽回事?”
“出什麽事了?”
茶吧內的客人立刻騷動起來,溫藝忙回頭安撫了一下自己帶來的孩子們,皺眉看向匆匆走進來的茶吧經理。
“沒事沒事,大家不要驚慌,隻是彎月湖那邊的小樹林裏突然有樹木倒塌,砸壞了湖邊的圍欄,觸動了警報。大家不要往彎月湖那邊去就行了,沒事的!”
經理解釋完之後,公園裏的廣播也響了起來,通報的情況和經理說的一樣。
客人們放了心,6續安靜下來。
聽完這個解釋的溫藝則臉色一白,心有餘悸地說道:“這些孩子是我女朋友的學生,我今天來是陪她帶孩子們寫生的,碰到你之前有個孩子拉肚子,我女朋友帶著孩子去了洗手間,囑咐我就帶著孩子們在湖邊停一會等她,如果不是碰到你們……”
後果不堪設想。
喻臻聞言猛地低頭看那杯已經被喝掉的咖啡,然後側頭去看殷炎。
之前殷炎可是說過的,如果界引不除,遲早會出大事。
“沒事就好,下次帶著孩子們出門,記得盡量不要靠近水深林密的地方,防患於未然。”
殷炎在桌下握住他的手輕輕捏了捏,麵上卻仍在和溫藝交談。
“你說得對,這次是我考慮不周。”溫藝後怕點頭,又回頭看一眼乖乖坐在一起吃點心的孩子們,再次向殷炎道謝。
五分鍾後,溫藝的女朋友帶著拉肚子的小朋友匆匆趕到了茶吧,聽溫藝說完前因後果之後也後怕的不停對殷炎道謝,還和孩子們一起送了一幅畫給他們。
“碰鬼雖然可怕,但這畫可真好看。”
回去的路上,喻臻坐在副駕駛,寶貝地摸著那副畫風還很稚嫩的風景畫,眼睛彎彎的,裏麵全是滿足。
“嗯。”
殷炎低應一聲,伸手遞了顆丸子過去。
“做什麽?”喻臻愣住。
“吃了,壓住界引效果,之前吃的那顆藥效要過了。”
喻臻疑惑:“之前那顆?我不記得我之前有吃……啊,你不止往咖啡裏丟了界引?”
殷炎點頭,把丸子又往他麵前遞了遞。
“……”所以他今天到底被喂了多少奇怪的東西。
喻臻嘀咕,伸手捏起丸子吃下,後知後覺的現自己在喝下咖啡後身體就沒再冷了,於是眼睛又彎了起來,看一眼殷炎認真開車的側臉,忍不住誇得:“你今天真帥,救了那麽多小朋——”
吱——
汽車急停,殷炎麻溜的解安全帶下車。
喻臻瞪眼,眼睜睜看著殷炎繞過車頭朝著路邊的便利店走去,忍不住降下車窗探頭出去,提高聲音問道:“你又要幹什麽去!”
“買生活用品。”殷炎頭也不回地回答,大長腿已經邁進了便利店的門。
“……”信你才有鬼了!
兩人到家時晚飯剛好上桌,仇飛倩已經冷靜了下來,見殷炎隻拎著兩盒內褲回來也沒說什麽,態度如常的招呼兩人吃飯。
飯後殷禾祥和仇飛倩去三樓書房處理這段時間積壓的公事,殷樂不想做電燈泡,自覺回房看書去了。
喻臻隨著殷炎回房,一進門就把殷炎手裏拎著的內褲搶了過來,紅著耳朵說道:“你、你怎麽不把它們放到車裏,讓爸媽看到多尷尬。”
殷炎沒有說話,而是抬手,輕輕在他麵前晃了一下。
嘩。
像是有一層無形的保護罩被戳破,喻臻身體一震,體溫迅流逝,同時心髒開始狂跳,無數鬼怪哭喊聲匯聚在一起,在他耳邊鼓噪,陰風四起,有什麽東西正急不可耐地想從他胸口蹦出來。
“深呼吸,盤腿坐下,五心朝天,默念我之前教你的口訣。”
手裏裝內褲的袋子掉到了地上,喻臻本能地上前一步想去觸碰站在麵前的殷炎,卻被對方躲了開來。
“喻臻,這是你自己的路,我不能幫你。”
視線漸漸模糊,仿佛有一層黑色的紗蒙住了他的眼睛,想把他拖入黑暗裏。
他盡力睜大眼睛,卻隻能看到殷炎被黑紗模糊的身影輪廓。
“控製界引沉入丹田,穩住神魂,切不可被界引反製。”
混沌的意識裏隻剩這道微涼的聲音始終清晰,他慢慢冷靜下來,學著爺爺以前打坐的模樣盤腿坐下,五心朝天,把意識下沉。
噗通、噗通、噗通。
左胸處,一顆微小如豆的殷紅血滴正暗合著心髒跳動的規律一張一縮的鼓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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