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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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進去了!”

    陳念的父親一把將陳念的母親拉回來,轉頭去看郝秀秀。

    閃電劃過漆黑的夜空,像是用利刃在黑色的絨布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而後才聽到一聲驚雷。

    閃電劃過的瞬間,亮光照在郝秀秀麵無表情的臉上,本來就雪白的肌膚因為疼痛和汙蔑的話語讓她臉色如白紙一般蒼白,神色平靜卻又讓人覺得恐怖。

    陳念的母親不懂陳念的父親為什麽都來到郝秀秀家了,卻因為郝秀秀幾句鬼話,就放棄對陳念的尋找。陳念的母親皺著細眉,狹長的眼睛看著陳念的父親,又跟著他的目光轉而看向郝秀秀,繼而閉上了喋喋不休的那張嘴。

    “如果不進去的話,請你們立刻離開我們家。”

    郝秀深褐色的眼湖裏波瀾不驚,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的異常,但是如果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深褐色的眼湖裏已經要掀起巨浪。

    陳念的父親觀察著郝秀秀的表情,她的神色如常,從一開始就沒有慌亂過。郝秀秀的父母也是一副窩火的表情,這樣的神情就表明了陳念很可能就沒來他們家。但是真的不在他們家的話,他們還在這裏鬧,既撈不到好兒,找陳念也會更加有難度。

    在陳念的母親猶豫的時候,陳念的父親又往回拉了她一把,這個動作算是相信郝秀秀說的話,陳念真的不在他們家。

    悶悶的雷聲從遠處黑色的天幕傳來,低沉的聲音讓人更加的壓抑。

    暴風雨即將來臨,他們還要趕在被淋成落湯雞之前盡快回到家。

    陳念的父親頓了頓,緊皺的眉頭讓他的國字臉顯得更加的凶惡,他不緊不緩的開口:“陳念有沒有在你們家,誰也不知道。這次我們就當沒在你們家好了。但是陳念出走這件事,你如果說一點主意也沒有出,我是肯定不會相信的。她跟著你玩了這麽些年,如果真的一點風都沒透給你的話,那麽你們兩個玩得也不怎麽樣。”

    郝秀秀往遠處看去,隻看到無盡的黑夜和偶爾的閃電,她連看都沒看陳念的父母一眼。

    她眼波流轉,深褐色的眼湖裏蕩起微微的清波,薄唇輕啟,帶著對陳念父母思想迂腐且愚蠢的感歎,她嘲諷出聲:“真正的朋友是相互尊重的,我們誰也沒規定過是朋友就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訴對方,有時候對對方有一定的保留是為了保護朋友不被她的父母找麻煩。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想把自己的破事兒拿出來跟朋友說,讓朋友也跟著一起難受的。覺得我跟陳念玩的不怎麽樣?我覺得還好,至少比你們強,你們當父母的都和陳念不怎麽樣,人都讓你們逼走了,你們還好意思來說我?”

    一席話說完,郝秀秀連給陳念父母反應的時間都沒有,就利索的用手推上門,哐的一聲關上了大門,並用鎖頭在裏麵鎖上。

    “鬧也鬧夠了,現在也知道陳念沒在我們家了,請你們哪來的回哪去,別大晚上的在別人家門口打滾撒潑。今天因為陳念,我們家不跟你們計較了,要是哪天還這樣,我立刻拿了喇叭去你們村子裏喊喊,讓你們村子裏的人都知道知道,你們是怎麽把陳念逼走的!”

    郝秀秀隔著門對外麵的陳念父母一通疾言厲色的說完最後想說的話,也不管他們在門外怎麽跳腳,隻拉著她父親郝孟先的手,輕聲說:“爹,別理他們了。我腿疼,你能背我回屋裏嗎?”

    她母親柳淑梅知道郝秀秀是不想讓郝孟先再和陳念的父母扭打了,看了看郝秀秀的眼色,就立刻扶著郝秀秀附和:“對,孟先你也著急上火了,這兩人腦子有病,咱們不能跟他們一樣。秀秀的腿傷的不知道啥樣呢,咱們先回屋。”

    她父親郝孟先站在離郝秀秀兩步遠的地方,在黑暗的陰影裏,神色有些晦暗不明,深褐色的,凸顯的青筋張示著他現在處於暴怒的狀態,但是他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就說明他的情緒已經臨近了爆發點。

    她父親郝孟先看著郝秀秀,沒開口說話,但是卻讓郝秀秀有些害怕,她從沒見過她父親這樣的神情,眼湖裏已不再平靜,裏麵掀起了巨浪,但是他的麵上卻依舊是平穩的。

    她父親郝孟先走過來,半蹲下背起了郝秀秀。她母親柳淑梅也扶著郝秀秀的腿,跟著郝孟先一起走回了屋裏。

    門外的陳念的父母在門口罵了兩句難聽的也就不再吵了,相互看了眼聽著雷聲越來越大,也就灰溜溜的回去了。

    郝孟先把郝秀秀背回屋裏,氣就已經消了一半,看著郝秀秀磕傷的腿,汩汩的流著鮮血,鮮紅的血珠在膝蓋處積大,然後順著膝蓋的傷處蜿蜒的流到腳踝,再從腳踝那塊突出的骨頭處掉落在地。

    血珠滴滴答答,光是看著就讓郝孟先心疼的不行。郝孟先和柳淑梅趕快拿了端了一盆水和碘酒過來,小心翼翼的給郝秀秀清理傷口並止血。

    郝秀秀看兩個人臉色嚴肅冰冷,緊抿著嘴唇,話都不說一句,心裏很是愧疚。

    郝秀秀的嗓子因為在門口和陳念的父母吵架而幹的冒火,她想咽一口唾沫緩解一下卻發現連自己嘴裏都已經幹得連唾液都沒有了。

    她的睫毛垂下來,微微顫著,像是蝴蝶的觸角,屋子裏昏黃的燈光照進她深褐色的眼湖裏,發出一絲的微光。

    她抬眼看了自己的父親郝孟先,他微微皺著眉頭,小心的給自己的膝蓋擦拭著。

    她清了清嗓子,小心的開口:“爹,你沒生氣吧?我真的沒給陳念出主意,讓她離家出走。我那天從學校回來就沒有見過陳念了。就是每天在家幹活和出去送牛奶……”

    郝孟先的手頓了下不小心碰到郝秀秀受傷的膝蓋,就聽到郝秀秀“嘶”的吸氣聲。

    郝孟先停下手,眼神裏有些慌亂但又瞬間恢複,神色變得有些冰,眼神嚴厲讓人不敢直視。

    “我為啥不生氣!我生氣著呢!”

    郝秀秀看了郝孟先一眼,又迅速的低下頭去,不敢再看她父親郝孟先的臉。卻又聽見她父親郝孟先說:“你是我們家的丫頭!你們兄弟姐妹幾個,不能說各個都是寶貝,但也是我們手裏的最想保護的人。今天陳念她父母過來鬧,就是覺得我們家好欺負。我們家雖然窮,但也不是誰都能來我們家踩一腳。你雖然也大了,但是我和你娘還是能護著你的,你看看你,今天一個人對著他們兩個人,他們雖然不是窮凶極惡,但也是兩個蠻不講理的。今天這是隻推了你一下子,那要是哪天你讓人打了,也讓我和你娘站著不吭聲啊?你能不能也依靠依靠我們?”

    她父親郝孟先像是隱忍了很久的情緒,一下子爆發出來,心裏眼裏都是生氣和心疼,他看著郝秀秀被人誣陷,被人說道,被人叫罵,甚至被人推了,差點挨打。她卻還是自己處理,不讓他們夫妻出麵。她用自己的身體挨著受著,聽著,從沒給過他們夫妻一個求助的眼神。

    郝孟先知道她懂事,獨立,但是這樣的懂事,獨立卻像是一把刀子刻在郝孟先的心上。家人之間,不應該遇事隻知道一人承擔,家人之間相互的幫助才能更好的把事情度過去。

    郝秀秀的懂事獨立,讓他們覺得欣慰的同時,也讓他們覺得心疼的難受。

    郝孟先看著郝秀秀已經止住血的膝蓋,深褐色的眼湖裏波濤洶湧,臉上的神色終於不再平靜。

    郝秀秀聽完她父親的話,微微的抬起頭,眼淚就已經滑落了。她眨了眨眼,晶瑩的淚珠就沾濕了她的睫毛,她抽泣了一聲,心裏感動已經泛濫成災。

    她抽抽噎噎的喊了一聲:“爹……”

    郝孟先卻不再看她,轉身回了屋。隻留下她和她母親柳淑梅。

    柳淑梅給郝秀秀包紮好膝蓋的傷口,坐在在客廳的椅子上輕輕的摸了摸郝秀秀的頭發,郝秀秀看著她母親,兩個人相互紅著眼眶。

    ……

    郝秀秀受傷的膝蓋比較嚴重,走路的話就會扯開傷口。

    郝秀秀就在家休息了幾天,坐在床上想著陳念的事情。已經好幾天了,但是還是沒有陳念的一點消息。陳念真的離開了嗎?郝秀秀也不敢確定,但是她心裏的不安卻越來越大。

    等她膝蓋結了痂,她趁著送牛奶回來的時候去了陳念家附近,遇見陳念的奶奶在門口大柳樹下坐著。

    她靠近陳念的奶奶,帶著小心和不安問:“奶奶,陳念回來了嗎?”

    陳念奶奶灰暗的眼湖裏沒有一絲的波瀾,她微眯的眼睛張開了些,看了看郝秀秀,回答:“她不會回來了。她離開這個家了。再也不會回來了。”

    聽著夏日傍晚令人煩躁的蟬鳴,郝秀秀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悶熱的空氣似乎都讓她覺得煩悶和難以呼吸,她沒再問陳念奶奶什麽,點點頭,跟她說了再見。

    郝秀秀的自行車騎得飛快,耳邊的風又急又熱,她的眼淚似乎也被風吹了下來,眼淚擠滿了她的眼眶讓她看的一切都變得模糊,農村橘黃色的夕陽充斥了她所有視線,她一眨眼,世界變得清晰起來,也讓她心痛得不能自已。

    陳念,你真的這麽厭惡這座城嗎?那我呢?(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