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晃天是被自己嚇醒的。

    睡夢中，他看見自己被困在一座巨大的紫色宮殿中，在空無一人仿佛迷宮一般的建築中狂奔到精疲力竭，周圍的紫色又瞬間變為淒慘的深綠色，不一會又被紫色重新填滿在不斷地顏色更迭中，他的雙眼流出了紫色的鮮血，身後出現了一個頭頂尖角的魁梧身影

    “都滾開！”他驚呼著從睡夢中驚醒，映入眼簾的是休息室窗外透射進來的一束束溫暖的陽光，靠近門的地方，自己的行李箱、和畫板安靜的倚靠在牆角。

    長籲了一口氣，他起身整理了一下儀容，攜帶齊行李走出了休息室的門。

    已經是上午九點鍾了，緝私大隊的辦公樓裏穿行著一個個忙碌的身影，劉警官側身閃過幾名忙碌的同事，拿出一張紙說道：“在這個上麵簽個字，你攜帶的手機需要按照規定繳納關稅，去那邊的窗口繳納費用後，就可以走了，小崔一會也去機場，她在後麵的停車場出口處等你，就當是對她執法行為不當的小懲罰。”

    又是簡單道了聲“謝謝”，楊晃天走到窗口邊繳納了費用，看著銀行卡餘額及口袋中除了機票之外僅存的幾個硬幣，本打算直接離開的腳步不得已邁向了停車場的出口方向。

    “你能不能快點，這都幾點了，一會趕不上飛機了！”小崔警官看來早就不耐煩了，一把搶過楊晃天的行李扔進了車後備箱，幾乎是把男人塞進了車後座，緊接著一腳地板油，車子發出了一陣刺耳的哀叫，直直的衝出了停車場。

    “路徑選擇類型：紅綠燈路口最少，路徑規劃中，預計抵達時間：1小時05分鍾，高德地圖持續為您導航！”在林誌玲優美的聲音中，車子很快行駛上了高速公路，女警官望著後視鏡中臉色依舊蒼白的男人，問道：“你為什麽被組委會趕出來了？”

    “就是和他們講了講道理”楊晃天小聲嘟囔了一句，思緒卻飛回了前一天的畫展會場。

    “楊先生，作為此次畫展的組織者和參與者，我代表組委會很遺憾的通知您，您係列畫作的主題與此次民主自由的和平主題嚴重不符，不能繼續參加接下來的展出活動了。”唐納德先生優雅的向上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嘴角溢出職業化的微笑，他甚至都沒有將目光落在麵前的年輕畫家身上，而是禮貌的麵對著站在楊晃天身邊的白發老人，微微的欠了欠身。

    在表達了對老人的尊敬後，唐納德走到楊晃天的作品前，繼續用自信的語氣說道：“為了讓您理解組委會的意圖，我在這裏向您講解一下您作品的”他頓了一下，似乎在腦海裏尋找一個更合適的詞語“恩缺陷。”

    “顯而易見，您的作品刻畫了一次戰爭，而且是一次保衛王權的戰爭。”唐納德用手指了指作品的頂端。“這裏，這個人物，明顯是一位上位者，一個指揮官，最重要的是——他是一個王族。”

    他又用手指了指畫作的中央，說道：“整幅畫的背景明顯襯托了這位獨裁者的英勇善戰，大範圍的紫色顏料配合下方的宮殿建築，讓人聯想到您所在國家以往的王權象征——紫禁城。而您此次參展的所有作品都描述了這次戰爭。”

    楊晃天的嘴唇動了動，似乎剛要解釋什麽，就被唐納德先生的手勢打斷了，示意自己的話仍未結束：“綜上所述，您的畫作主題充分體現了對王權的渴望和維護，這與我們這次畫展的民主自由主題背道而馳，這也是您被拒之門外的原因。”

    他轉身麵向白發老人，再次優雅的欠了欠身，說道：“尊敬的主席先生，您推薦的這位年輕人也許有繪畫的才華，但是他的作品主題值得商榷，作為這次畫展的組織者，我要為參觀者能夠接收到正確的價值觀負責。”

    “尊敬的唐納德先生，我尊重你及組委會對楊晃天畫作的處理結果，但對於楊先生的價值觀，我和你有不同的看法，在我們的國度，賢明的領袖與民主和自由並不矛盾，我保留在下一次聯席會議上申訴的權利。”白發蒼蒼的主席先生轉身麵向身後的年輕畫家，繼續說道：“我的權利將在下一次會議上使用，而現在是你來行使權利的時候！”

    “唐納德先生，我是第一次參加這種享譽世界級別的畫展，在聽到您及組委會對我的作品的評價前，我一直把這次來之不易的參展機會視若珍寶。”楊晃天的聲音顯得有些激動，但他馬上穩定了情緒，繼續說道：“在我生活的城市，繪畫、雕塑這些藝術一直都不是年輕人奮鬥的主流，它們更多的被當做考取大學的附屬籌碼，是一幅畫作中主題之外的裝飾色彩，我們小時候學習繪畫多數是家長們代為選擇的業餘愛好，即使有專業學習這些藝術然後考上了相應的院校，也會被其他人看做是學習成績差的被迫選擇，因為藝術專業不能在我們那裏最大的企業就業，在那裏，堅持純粹的藝術困難重重。”

    “我不明白這與此次畫展有什麽關聯”唐納德試圖打斷年輕畫家的申訴，他看了看手腕上的表，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我也是這座城市中少數堅持藝術的一員，但卻曆盡艱辛，我不得不在其他人異樣的眼光下假裝自己很喜愛學習，學習一個我毫不感興趣的專業；我不得不在父親的堅持下進入了當地最大的僵化式企業，毫無晉升的空間；最重要的是，我不得不把您這次把我拒之門外的畫展當做我唯一擺脫束縛、追求自由的希望！”楊晃天快步走到自己的作品前，輕撫掉畫框邊緣僅有的一點點灰塵：“這一係列畫作的場景是我的夢境，它們從我記事起就反複出現，直至今天。在夢境中，這位領袖為了子民的自由犧牲了自我過去我隻能和別人講述它，可在別人眼中卻顯得那麽不真實，學習繪畫後我終於將它原原本本的還原在眾人的麵前，盼望有一天能有人告訴我這究竟是哪裏，何時，怎麽了這是我了解真相的自由！”

    年輕人轉過身來目光直視唐納德的眼睛：“如果您問我憑借什麽來參加民主自由主題的畫展，那麽我告訴您，不僅僅是我的畫表達一個種族在追求自由，我自己也是一幅追求民主和自由的作品！”

    “很遺憾我並不理解您的家鄉體製和自由民主之間的矛盾，也看不到您畫作當中體現的民主自由主題，而且我相信參觀者同樣看不到，雖然我現在知道您很珍惜這次機會。”唐納德聳了聳肩，顯然他完全沒有理解麵前的年輕人。

    “可我現在改變主意了！”楊晃天不再看向唐納德，而是向一旁的老人鞠了一個躬，“萬分感謝您給我這次難得的機會，可我的作品辜負了您的期待”

    “孩子，這不怪你藝術不應該被政治理念所汙染別放棄繪畫！”老人拍了拍楊晃天的肩膀，安慰他說道。

    “謝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盤算著自己向單位說謊騙來的假期所剩無幾，楊晃天整理好自己的畫作，頭也不回的走出了畫展中心，他的下一個目的地是

    旺角西洋菜街的百老匯。

    (本章完)(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