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晴並沒有因為宋婉兒的話而釋然，依舊麵色沉鬱。

    她想要的，其實並不是那點家教工資……

    宋婉兒靜靜瞧著她。鍾晴有時候，總是顯得心思沉沉，她們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麽。

    其實聊不來，隻是維持著一點麵子情。

    “那個，我下午還有事，要先走了。”她起身道。

    “嗯。”

    鍾晴的臉色不太好看，勉強點了點頭。

    宋婉兒離開了寢室。

    她做家教的地方離中州大學倒也不遠，能把房子買在這兒的，家裏的經濟條件可見一斑。中州本就是全國金融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何況名校附近。

    她現在在教的小姑娘，邢紫竹，還剛在上小學四年級。

    不過以邢紫竹媽媽的話來說，四年級，馬上就五年級六年級，然後就小升初了，小升初可是關鍵，初中沒選好，以後就麻煩了，能去名校就去名校。

    但現在名校競爭也厲害，都想進名校，怎麽可能都錄，少不了各種競爭。

    宋婉兒的工作倒幹涉不了那麽遠，她就是陪小姑娘看作業，順便輔導，哪門功課不懂的她都可以幫忙解決，純一對一家教，覆蓋各種科目，查漏補缺。

    當初邢紫竹媽媽就是覺得她耐心，講的東西小朋友又能聽進去，才請她來一對一的。

    “宋老師！”

    一進門，梳著單馬尾的紫竹小姑娘就撲過來了，嗓門清脆又響亮：“宋老師我好想你啊！”

    宋婉兒蹲下來，微微笑道：“你是想老師呢，還是想老師給你講故事呢？”

    紫竹小姑娘露出大大的笑容，一臉認真：“當然是想宋老師啦，但是宋老師給我講故事的話，我就更想更想啦！”

    邢紫竹媽媽也不由得為女兒的機靈勁笑了：“這孩子，現在巴不得你天天來給她上課呢。她現在倒是可喜歡看書了，前幾天又讓我給她買了一大堆，說是之前買的都看完了。”

    說著，邢紫竹媽媽就忍不住咂舌，言語之間，又是欣慰，又是驕傲。

    “上回我還看她捧著本《陶庵夢憶》看呢，我說文言文，你看得懂嗎？我上學那會兒都沒讀完過呢，她說宋老師你現在開始給她講這個了，覺得張岱這個人很有意思，寫得特別好，她想自己多看看，下次就可以跟宋老師多討論了。”

    “現在的孩子啊，真是各個比我們那時候本事多了……”

    邢紫竹媽媽自己也是讀過大學的，雖然不是念文科專業，但該念的都念過，她跟女兒這麽小的時候，哪曉得文言文寫得好不好，這種審美和體悟，可能大了之後才有。

    不過自己女兒聰明，又碰上個好老師。

    邢紫竹媽媽真覺得自己撿著個寶了，小宋老師瞧著中庸普通，貌不驚人，但能力好，學識高啊，看來自己看人的眼光是真不錯。

    “媽媽媽媽媽媽！上次課前閱讀分享，我給大家講《陶庵夢憶》，講了好多好多，老師還特別表揚我了呢，表揚了好久好久，同學還都給我鼓掌了，可崇拜我了！”邢紫竹小姑娘挺起胸膛，一臉小驕傲。

    “知道知道，媽媽知道你厲害，你都說第三遍了。”邢紫竹媽媽既高興又無奈。

    誰讓自家女兒還是個小嘮叨呢，而且不管什麽時候，都自信十足……當然，自我要求也特別高。

    宋婉兒笑著看她，溫聲問：“那你都講了什麽啊？”

    小姑娘一臉淡定：“其實也沒講什麽，就給大家介紹了一下張岱的生平，背了宋老師你最近給我講的兩篇，天台牡丹和金山夜戲，給大家解釋了一下，為什麽’萼樓穰吐，淋漓簇遝’這八個字寫得好——宋老師你沒看到，當時我們班同學都聽得一愣一愣的，聽不懂，我還給他們在黑板上寫出來了。”

    宋婉兒不用親眼看，都能猜到那種場麵。

    她交給邢紫竹的東西，碾壓小朋友絕對綽綽有餘，何況小姑娘本身聰明，資質又好。

    “老師都不知道你會背了。”她有些訝異。

    邢紫竹卻一臉認真的理所當然：“我覺得特別喜歡啊，就背了，背下來比較好。”

    “她就是對自己要求特別高。”邢紫竹媽媽說。有時候覺得自己女兒比自個兒都勤奮，愛學習就特別熱愛學習，連玩遊戲都特別認真，做什麽都認真。

    “這也是小竹的優點。”宋婉兒拍拍她的頭，“走吧，我們去上課，作業寫完了嗎？”

    “早就寫完啦，我有好多問題想問呢宋老師……”

    小姑娘有個單獨的小書房，整兩麵牆的棕木玻璃書櫃，書桌靠著一麵大窗戶，窗外是層層濃綠，玉蘭樹舒放著葉子與花，打開窗戶，就是甜蜜而馥鬱的春天。

    是讀書的好時節呢。

    宋婉兒檢查了邢紫竹的作業，又幫她溫了過去一周的功課，查漏補缺，中間休息了兩回，時間過得極快，一轉眼，兩個半小時就過去了。

    剩下最後一個小時，宋婉兒才開始給小姑娘講科普故事。

    基本都是先講一篇文言文或是詩歌，然後再講科普。《陶庵夢憶》還沒講完，就繼續講，每篇都極短，二三十分鍾就能結束，至於故事——

    宋婉兒之前已經講完過好幾個係列，最近在講的是“材料科學科普”係列，是自己的專業領域。

    但給小朋友講，自然不能講太深，得能讓人聽懂才行。

    “小竹看過造房子嗎？”

    “看過！”

    宋婉兒摸摸她的腦袋：“今天我們就來講一種對於我們生活的世界來說，非常重要的材料——混凝土，還有鋼筋混凝土……”

    “如果我們想自製混凝土的話，需要什麽材料？要怎麽製造呢？”

    混凝土看似尋常普通，其實化學反應過程相當精妙。

    不僅如此，在實際應用中，它的配比其實是非常複雜的，環境、氣候、應用的不同，都要對混凝土的成分配比進行不同的調整、計算，再加上各種外加劑調整——其實最後製造出的混凝土強度，是不確定的，多少都會有波動。

    宋婉兒不會講這麽深，隻挑著原理性的東西講，比如基本成分。

    還有最簡單的，水泥攪拌的時候，如果加水過多，製造出的混凝土強度就會減弱，因為水泥裏沒有足夠的矽酸鈣跟多餘的水反應。

    但過少也不行，就要調配。

    還有鋼筋和混凝土，因為混凝土能夠吸附金屬，而且鋼筋和混凝土的脹縮率相同，他們才能被放在一起，否則，不可能有鋼筋混凝土。

    現在小學裏已經在上基礎的化學課，等到了初中，進度會更快。

    對有些學生來說，乍一接觸那些飄在空中的化學元素和化學方程式，都是一頭蒙，不明白為什麽會發生反應，發生反應之後呢？

    事實上，我們生活中許多事物都是化學反應的成果。

    它正塑造著我們的世界。

    宋婉兒也是在用這種方式，為小姑娘上初中之後的理科學習鋪墊。

    時針默默指向了四。

    “啊……宋老師，這就講完了嗎？”小姑娘依依不舍道。

    “講完啦，下次就可以給你講新的，這次的回去可以再多溫習一下哦。”宋婉兒每次講完，都會給邢紫竹紙質材料，方便她隨時拿出來看，和口語版會有點不同。

    小姑娘乖巧地點頭：“我每次都有看呢，都記得牢牢的！”

    她覺得宋老師就像是一個魔法師，每次都能為她打開新世界的大門，讓她知道好多好多新奇的東西，她也一定要把這些好棒的東西全都記下來！

    “小竹最厲害了。”宋婉兒摸摸小姑娘的腦袋，溫柔笑道。

    －－－－－－題外話－－－－－－

    萼樓穰（rang）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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