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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狗成見她遲遲不出來,進來找她:“圓子你完了沒?去晚了貨就沒……”

    話音還沒落,就見虞安冷著一張臉掉頭就往外走。

    老板在後麵叫了半天:“哎,小虞啊,你回不回來啊,給你加薪三百!”

    虞安剛出燒烤店門口,又猝不及防地轉身走到狗成那,伸手往他夾克裏一掏,把電瓶的鑰匙摸出來:“我來開吧。”

    狗成訕笑著一摸後腦勺,盯著她手上的鑰匙,想起她老人家以前車速太快的悲劇,輕咳了聲:“還是,別了,別了吧,我,我來,穩點……”

    虞安把帽子已經扣上了,朝他一揚下巴:“你太慢了,我有事要辦。”

    批發市場離羅記燒烤六七公裏,她開得飛快,狗成人憨又老實,嚇得隻能緊緊抱著她的腰,跟小媳婦似的,但力氣又很大,虞安迎著風飛奔,快到的時候才瞥了眼腰前的手:“我腰快斷了。”

    狗成啊了一聲,忙不迭鬆了力道。

    虞安把安全帽扔給他:“晚上七點你給我打個電話,我要沒接你就讓我妹去你那吃,隨便湊合弄點就行。”

    “你去哪啊?”

    虞安丟下一句:“不知道。” 轉頭就走遠了。

    奚清楷每周去四次,每次她有意無意問起他現在還在羅記做事嗎,他都說是,點頭回答的樣子誠懇的要命。

    她跟他說,羅記老板太坑,在那做挺累的,他看上去不像是結結實實扛得住的人。奚清楷都是笑笑,說這個強度剛好,他不想輕易換地方。虞安在臨安生臨安長,對這熟,也能推薦幾個稍微合適點的地方……有可能的話,她其實不建議他在臨安待。但他都這麽說了,她也就不再多嘴了。

    奚清楷很高,有沒有一九零不一定,但肯定超過一八五了。他這身板看著高實則弱,來個台風都得把自己捆杆上免得吹走了,被人欺負都是麵的。臨安裏混日子的沒人是吃素的,非黑即白原則用的一套一套,你敢搶我生路,我敢砍你全家。很多人都是做短工,賺一點是一點,像奚清楷這麽吭哧吭哧在一個地方磕上個把月的,真是很少。

    比起被騙的憤怒,她更有種這人怎麽不講江湖道義的失望——

    失望是比生氣更難處理的情緒。虞安從很早前就學會了,為了不失望,她很少對什麽事情提前抱有期待。失望的餘韻像在濕漉漉的泥土裏下一場大雨,要很久才能抹去痕跡。

    虞安一下午找了六家地下賭場,這個舉動有些冒險,那些地方甚至都算不上‘場’……但她心裏就是憋著一股氣,非要證實什麽似得,可能證明了他是個墮落而放肆的人,她就能順理成章、堂堂正正地撒手了。

    虞孟清的英語成績是一回事,他們一家人安全穩定是更重要的事。

    不知不覺過了五點半,她看了眼表,給晚上倉庫打工的地方打了個電話,請了一天的假。

    已經踏過那條鐵路,走到了臨安區最西邊的區域。虞安家附近還有點正常居民,哪怕破落一些窮點都沒事,遇到晃著膀子苟且而活的人躲開就是了,但西邊,河的另一邊則不是靠躲就能安全的事。亂七八糟的景象,窮凶極惡的,賭徒混子搶劫犯玩命的年輕人,可謂是五毒俱全,什麽類型的都不缺。

    這裏的棋牌室和紅燈區幾乎自成規模,一般不鬧出什麽轟動的大事來,警察都不稀得管。

    虞安在東邊問了找了,把呂明翻過來倒過去的榨也沒榨出個答案,人就是沒影。早從她家走了,飯也沒動一口。

    他要走便走,是不關虞安什麽事。她怕的是如果奚清楷全是裝的,那來來回回這麽多次,家裏就真的危險了。誰知道這人打的什麽算盤?當時醫院裏,小警察說過大|麻冷不丁出現在她腦海,虞安一背的冷汗。

    怕是引狼入室了。

    虞安越想越氣,心一橫,就著天邊暈染的玫瑰金暮色走到了鮮少踏及的地方。

    低矮的建築跟臨安其他地方沒有兩樣,典型的城郊風格,灰暗的霓虹燈牌掛了一路,xx洗浴、xx棋牌一間隔著一間,還有鋪天蓋地到處張貼的小廣告,獵奇表演、地下拳賽,電線杆、大路上到處都是,幾步就能踩一張。

    “小姑娘,來來,要不來玩兩把,本金20,包你贏兩百回去——!”

    “來我這吧,哥哥帶你,今天五百不成問題!”

    生意不好的賭家直接在大街上攬客,虞安膚白看著又安安靜靜的,滿臉都寫著好騙,又是新鮮麵孔,此起彼伏的讓她過自己那邊的人不少。

    虞安不理也不行,強撐起個淡笑拒絕後,連忙避著避著走,結果還倒黴地被迎麵而來飛奔的男人衝撞到一邊,是個抱著包的搶劫犯,對方速度太快,把虞安狠狠衝撞到了一邊。

    “x你媽你他娘的眼睛瞎了擋老子路操……”

    搶劫的青年風一樣的跑走,還有空回頭惡狠狠地罵她,但其實回頭罵的時候,虞安已經沒影了。

    青年一愣,掉頭繼續飛奔離開了。

    虞安這波有點衰。

    小店之間有的夾著需要下樓梯的地下室,樓梯也不長,十來階的樣子,但她剛才正走到了邊緣,被人直接撞了下去。

    她扶著後腦勺,整個人半臥在狹窄的樓道之間,倒抽了一口涼氣,眼前一片黑。

    虞安剛才就差了一秒,沒看到牌子上寫的字,她怕誤闖了地方看了不該看的,悶頭暈暈乎乎地就往樓上爬。

    還沒有兩階,她後衣領被一雙大手猛地捏住拖了過去,對方好像是在吸煙,嗆鼻的煙霧直往她麵上撲。

    “哎哎,這來了個生麵孔,是不是老餮派來的間諜啊?”

    虞安眼前一黑,想著完了,出門前沒查黃曆,大意了。

    路緒唇上有傷口,還是裂開的狀態,大力點說話都疼,但最近跟對了人,賺錢又賺的太爽了,連帶著頭上的紅毛都透著舒爽,看到什麽間諜也不急,他往臉色蒼白的虞安臉上吐了口煙,沒有看到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有些興趣缺缺地把她拎到牆角:“你是老餮的人?看我們業績好眼紅來挖人?”

    虞安扶著自己的腦袋坐直,即使明顯地感覺到裏麵還是漿糊,她說話很慢,邊說邊用餘光把這環境粗粗打量了一遍:“我不是,你們這裏……做什麽的?”

    路緒嘁了一聲,扯著上唇的傷口笑了:“吃喝嫖賭看人打人,你來做嗎?”

    做字的重音拖得又長又曖昧,虞安摸不清深淺,但看這場地中央的擂台,傻子也知道這是賭什麽的。

    地下黑拳。

    路緒雖然混得吊兒郎當,非難女人的事他沒什麽興趣,正想把人揪到裏麵屋子裏讓別人來辨別,突然有人遠遠叫他名字。

    “路緒,老大快來了。”

    路緒臉色一凜,連帶著神情也順從了許多,隻是開口依然很凶:“擦,說了別叫人老大!叫哥!”

    帶他們的人年紀看著就不大,短短時間攢的局找的選手把這裏最火的場子都壓了一頭,他們這些散兵遊勇平時浪是浪的,但是要有人肯帶著他們賺錢還可靠的話,誰不想跟著吃香的喝辣的?

    路緒跑到裏麵的小屋子,沒見到人。

    叫他來的小弟跟著進來也愣了:“凱哥剛剛還在這裏的。”

    虞安見那人竟然落下她就跑了,第一反應不是這是個機會,而是他故意的吧?

    但不管怎樣,繼續待在這裏跟待宰的魚也沒兩樣,她輕搖了兩下頭,試圖甩開暈眩感,左手扶著牆慢慢立了起來,朝樓梯口一步步挪過去。

    她還沒走上第一格,視線裏便出現了一雙長腿,對方從樓梯上走下來,把去路擋了個嚴實,外麵此時已完全黑了下來,虞安仰著頭,一開始沒看清來者的臉。

    在看清的刹那,男人也垂眸望著她,聲線微沉道:“你怎麽來了?”

    虞安閉了閉眼,笑得很淡:“顧凱,你在這裏打工?”

    奚清楷看著她,點頭,黑眸微眯掃了眼裏麵:“嗯。”

    虞安:“你不是說,你在羅記燒烤嗎?”

    奚清楷當然自知理虧,他沉默了一瞬,避開了她的視線,低聲道:“這裏,工資高。”

    她正要說什麽,身後突然有一陣腳步聲隨著高喊的聲音越來越近:“那女的呢!靠!轉個臉就不見了?!”

    路緒衝出來的時候,一個沒注意衝太猛差點撞虞安身上,他定睛一看,哼笑了聲:“還沒跑遠呢,腿是斷的啊你……”

    路緒話音還沒落,就見虞安忽然短暫地騰了幾秒鍾的空,她腰上橫過一雙手,將她輕輕鬆鬆一把抱起,放置在自己身後。

    路緒順著那雙手看上去,正想發火,看到奚清楷的瞬間就頹了。

    他剛想開口叫人,就見奚清楷在虞安看不見的地方冷然俯視著他,極具壓迫性的威脅,震得他一個哆嗦。

    虞安皺眉,上下打量著路緒,自幾分鍾前知道他算奚清楷同事(?)後,她像從空中觸到了實地,心裏的忐忑恐懼也散得七七八八。

    “你在這能多賺多少?”

    奚清楷回頭,剛好與她平視,他又朝後倒退了一個台階,微微抬眸,眼裏閃著溫文爾雅的光:“多兩倍。”

    路緒還愣在幾秒前,奚清楷那舉重若輕的一抱上。

    雖然認識的時間不久,但路緒對奚清楷的印象一直停留在禁欲、牛逼這種粗淺的層麵,冷不丁見他彎腰姿態溫柔地抱人,沒太反應過來。

    很久以後路緒才發現,大哥大嫂的第一抱,竟然被他圍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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