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色相入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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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6

    白細喉中溢出哼聲不斷, 抓著霍錚的力道很緊,生怕人跑掉似的。

    他緊闔雙眼,緊緊貼在霍錚身後, 夏日衣物料薄, 異於常人的高熱仿佛隔著衣服傳遍霍錚的全身。

    “唔唔……”

    細碎的聲音竄入霍錚耳中, 充滿愉悅和誘惑,鼻尖甚至能清晰嗅到化在空氣中飄散的汗息, 淡淡的,帶有一絲甜味,其中又夾雜著極細的腥,味道衝入鼻腔仿佛化在喉管中,他喉結不由一聳, 重重咽下一口唾沫。

    霍錚所受震撼過大, 以致手腳無法動彈, 定在床沿任人為所欲為。

    直至白細亢奮不已, 有什麽東西化開,方才鬆開箍住霍錚的手, 好似做到何種美夢,嘴角抿開微笑, 紅潤的腮邊露出可愛的梨渦。他撒手一放, 抱起搭在旁邊的被褥呼呼大睡去了。

    霍錚側過臉,目光複雜地看著他。

    作為一個成年的男子, 霍錚對白細方才的行為再清楚不過。此情此景, 明白是一回事, 被人當成發泄之物蹭動,心底那股子的複雜自是難以言喻。

    霍錚鮮少去注意那檔子事,極為克製,亦少有觸碰,身為一個正常男人,卻活得清心寡欲。

    他麵對窗戶沉默地靜坐,少頃,拿起布帕回到床邊替白細擦汗。

    白細睡得香甜,被褥攪在腿裏,露出圓潤白淨的腳趾,他的額頭依然發汗,人卻似乎沒有之前那般不適,擦過汗,霍錚又取了杯溫水渡到白細嘴邊,慢慢沾濕他的唇,一杯水,竟也在白細入夢時穩妥喂好。

    破曉之時,村落亮起零星燭光。守候整夜的霍錚再次為白細探溫,燒熱消退,手足溫暖,算是安然無恙的度過了。

    他靜看對方片刻,方才悄身出去。

    白細一覺好眠,醒來後眼珠繞著屋內轉悠幾圈,不見霍錚的身影。

    床下擺放有一雙鞋子,他穿好下地,窗戶半敞,微風細拂,幾許陽光透進,探頭向外一看,時候不算早了。

    他跑出院子,前院無人,往後院尋去,一眼看到了霍錚。

    “錚錚!”

    霍錚放下手中的刀具,前些日子搗弄圈欄已經成型,可用作飼養了。他洗幹淨手將偎在火上保溫的食物取出,招呼白細過來食用。

    白細喝足一夜水,腹部早已空空。他迫不及待進食,粥菜溫熱,不一會兒便吃得滿身是汗,加之昨夜捂在被窩裏,身子愈發黏糊,頻頻用手往背上撓。

    霍錚心思縝密,就道:“你流了一夜汗,我去燒點熱水給你沐浴。”

    “好!”白細身子稠乎乎的,尤其是身下,也不知昨夜他發了多少汗,仿佛有東西黏在肌膚裏,一點兒也不舒服。

    霍家的澡房多年之前就搭建而成,占地小且易潮濕,不便放置木桶。因此前幾日霍錚將此重新改建,擴大地積,引流的水道挖深,空地足以置下兩個木桶。

    熱水放好,白細拎著霍錚給他備上的衣服以及一張小木凳進了澡房。胰子用水打濕散發出淡淡清香,他泡在水中哼著不成調的小曲子,搓至某處時,耳朵突然一動,抬頭望去,眼神滿是驚恐。

    慌亂的呼叫驚動了在後院幹活的霍錚,他大步趕到前院,眼前一道白光閃過,落入他的懷中。

    27

    霍錚扶穩懷中的東西,他掌心粗糙,入手間一片細滑,很軟很暖,吸附著他的指腹,移不開分毫。

    這是霍錚生來第一次觸摸到如此柔軟細滑的東西,僅是虛虛抓握,心髒猛地抽搐一瞬。

    白花花的東西瑟縮在他懷中,低頭看去,他懷裏的的“東西”不是其他,正是從澡房內果奔而出的白細。

    白細麵色驚惶,濕潤的唇磕磕碰碰,手腳打抖,使勁要往霍錚懷裏鑽。霍錚身上有股讓他安心的氣息,白細嗚嗚叫著害怕,幹脆手腳並用,一股勁纏到霍錚身上。

    霍錚防他不及,白細身子輕巧,三兩下就摟緊他的脖子懸掛,手腳牢牢扣緊,哇嗚亂叫。

    赤條條的,白細雖是個男子,體型卻比尋常男子纖細,肌膚更是如雪般白,熱水浸泡過後泛出淺淡的紅潤光澤。霍錚低頭,甚至能看到清楚他頸間隱隱顯露的青線,氣味亦不同於男人常有的氣息,混著水,帶出一絲絲香與甜的皮肉氣息。

    同為男子,卻有著天壤之別。

    白細拚命往霍錚懷裏鑽,被對方堅定的推開了。他迷惑不解,隻見霍錚神色平淡,視線收回,目不斜視,規矩落在虛無的空氣一點。

    “錚錚?”

    霍錚喉結微攢,問道:“發生何事,怎麽慌慌張張地跑出來?”

    “呃……”白細忙抓緊霍錚手臂,換作從前霍錚定會把他拂開,“裏、裏麵有蛇!”

    白細懼怕蛇,方才沐浴時,不知怎麽從屋簷下探出一個蛇腦袋,那條蛇通體黑亮,殷紅的蛇信對他不斷吐出,嚇得他當即魂飛四散,不管不顧從裏頭蹦出來,哪有多餘的功夫穿衣服。

    霍錚目視前方,“你回房找件衣服穿上,我過去看看就來。”

    “哎——”白細一把拉住霍錚的手,驚魂未定,嘴裏叨叨不停,“蛇會咬人,很可怕啊。”他不放心霍錚過去。

    霍錚背對他,沉吟道:“無須擔心,你才退了熱,先把衣服換上,莫要著涼。”

    說完霍錚就離開,白細的屋內放置有兩套霍錚不久前為他找出的衣服,他匆忙披上,三步並作兩步蹬蹬蹬往外跑。

    霍錚圍繞澡房查探,見他衣衫不整跑出來,鞋都忘了穿。

    “錚錚,蛇走了嗎?”

    白細輕聲輕氣地扶在霍錚手邊問,他跑太急,垂落至腳踝的烏發淩亂,衣衫扣子也沒係好。

    霍錚為他理了理頭發,低頭看他光裸的腳背,及敞露的胸腹,濃眉微緊,問他:“為何不把衣服穿好。”

    “怕你被蛇咬呀。”白細語氣理所當然,與他親密貼著站,“我們兩個人在一塊,蛇就怕我們了。”

    人多勢眾的道理他明白,畢竟動物也得結伴抱團,避免落單了被別的野獸欺負。

    霍錚:“……”

    生活在村裏的人,尤其是常年在外幹活的,遇到的蛇蟲多了,大多數人都有些捕蛇的本事,霍錚也不例外,他想告訴白細自己並不怕蛇,但見對方緊張兮兮的樣子,腦中一熱,鬼使神差的噤了聲。

    霍錚詢問白細是否還要繼續沐浴,白細心有餘悸,直搖頭,“不洗了不洗了。”

    霍錚想他是對蛇有了心理陰影,就說:“把浴桶搬進內室,裏頭總不會有蛇了。”

    白細還是搖頭,“不洗不洗。”

    霍錚啞然,就不再勉強他,視線往下時無意掃到些不該看的地方,如粉色珠粒。霍錚清了清嗓子,稍微側過身子站定,暗示對方,“小白,先把衣服穿好。”

    明明都是男人,霍錚卻不敢多看他一眼。

    白細慢騰騰係好扣子,掩去少年獨有的春/色。

    霍錚領人回房時,發現他為白細準備的鞋子尺碼根本不適合,白細穿在腳下,如同踩踏著兩隻小船,走起路來姿勢詭異又滑稽。

    眼下找不出適合白細的鞋子,霍錚將他女子打扮時買來的鞋取出,湊合著穿幾天。

    “過兩日我再替你買些男兒衣物,現在隻能暫時委屈你。”

    “不委屈。”

    白細笑眯眯地接過女鞋換上,霍錚的衣服套在身上寬大,他騰出兩隻手臂讓霍錚給他折袖子。衣衫的扣子雖是係上了,領子卻遮不住,鬆垮垮的露出一大片頸子。白細彎下腰折褲腿,白花花的胸膛全給霍錚看了個幹幹淨淨。

    “……”霍錚默默移開視線,暗道給白細添置新衣物的事絕對不能再拖。

    ——

    白細的燒熱才退不久,霍錚不放心他獨自守在家中,便陪他左右。

    後院新置的圈欄用於飼養幼雞,幼雞是霍錚從鄉鄰那買過來的,雞崽子沒有巴掌大,毛茸茸的一小隻,叫聲細嫩,煞是可愛。

    雞崽們領回來放入雞圈,小小的一群聚攏成團,白細看到這群幼雞,頓時就走不動路了。

    不消半日,霍錚在前院修葺菜園時,白細坐著小板凳趴在雞圈外模仿小雞崽們的細叫,霍錚把收整回來的幹木劈碎成柴堆進灶屋,白細還趴在雞圈外看它們窩成一團梳理茸毛,霍錚到村內裁縫李師傅那處買了些尺寸較小的男子衣物回來,白細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趴在雞圈欄不動,眼神露出癡迷。

    霍錚眉頭隱隱抽動,無可奈何道:“小白。”

    日頭偏斜,暮色垂落。霍錚立在白細不遠的地方,等白細發現他主動靠近。

    “小白。”

    沉緩的低喚隨風入耳,白細陡然醒悟,將遊移的神思牽回。

    暮色透進後院,霞光溫柔,白細麵頰一陣發熱。

    他挪動步子一步步靠近霍錚,腦袋巴不得埋進縫裏,無措回應,“錚錚……”不知不覺間,竟站在雞圈外頭待了整日。

    霍錚是有些頭疼的,心裏懊惱,白細身子才好,不該在屋外停留太長時間。

    “你該留在屋內休息。”

    霍錚到底是不忍心責備他,小雞崽軟軟小小的一隻,在他眼中白細亦和它們一樣,且乖順得讓人不忍責備,語氣難得溫和,“我去裁縫那給你弄來了幾套衣物,待會試試。”

    包裹遞到白細懷中,霍錚便轉去灶屋,準備今天的晚飯。

    和從前一樣,霍錚前腳進去,白細後腳跟著他。霍錚為了維持這個家付出太多,離開的短短幾日,白細心智成熟些許,他知道霍錚不容易,而自己從前什麽都不知道,一味沉浸在他對自己的好中。

    小心把包裹放置好,手洗幹淨了,接過霍錚放在灶頭的菜,浸泡在盆中清洗。

    霍錚頻頻轉頭,看著那雙細嫩的手浸泡在水中,終是開口,“聽話,進屋歇著,活兒交給我。”

    “錚錚,我想幫你。”

    白細動作不停,視線一直落在一點上,順手撥弄燈芯,再執拗地將青菜掰條條長狀,挑蟲折葉,仔細洗幹淨。

    “我想幫你。”他不要拖累對方,他什麽活都能做到的,他也能照顧霍錚。

    “錚錚。”白細仰頭,眼睛濕濕潤潤,比屋內點燃的燭燈還要明亮,他對霍錚承諾,“我會照顧你,我和你都生病了,你做一半活,我做一半活,我們一起呀。”他難過地嘟囔,“你別趕我出去了。”

    白細懂事了,知道體貼人。霍錚聽他一番話啞然低笑,便不再多言,白細對他的好,他牢記在心就是。

    低頭就是白細的發旋,忍不住騰出掌心落在上麵輕輕一拍,軟到心坎裏。

    飯後,霍錚將圈子裏的小雞崽全部放到前院放風,一大團小幼雞圍繞在白細腿腳邊打轉,他搬起小板凳坐在雞崽們中間,掌心捧起一隻又一隻,腿上窩著,肩膀窩著,腦袋上也頂著,挨個摸了一遍,嘴裏笑聲連連,小臉通紅。

    星幕低垂,白細與小雞崽們嬉戲的畫麵讓霍錚看得忍俊不禁,他回屋取出兩盞油燈點上,又將掛在樹下的燈籠放上蠟燭點燃,燭火如星,照亮大半邊院子。

    夜間的風涼爽,霍錚回屋取了件自己的衣服,為白細披上。

    同一時刻,霍錚突然意識,自己從未對任何人如此上心,即便是從前把白細誤認成嫂子時他都心存戒備,而今卻什麽都不用顧及了,心甘情願對他好。

    嬉鬧過,白細逐一將身上的雞崽們全放回地上,收回雞圈。夜色寧謐,他伸手牽住霍錚的衣擺,“我們回屋吧。”

    屋內置有新衣裳,細葛製成的淺色夏衫,是霍錚囑托裁縫縫製的。

    方才霍錚讓他穿上試試,白細想都未想,麵對著霍錚解開身上衣物,欲將新衣裳換上給霍錚親眼看看。

    一念間單純美好,殊不知霍錚關好窗戶,回頭就是這樣一副毫無保留的景象衝入眼底,他甚至來不及轉移目光。白日對方衝入他懷中時尚且能避,此刻避無可避。

    白細身骨看似單薄纖細,骨肉卻均勻遍布,如春日抽芽的蒲柳,纖細不失韌性,膚如細珠,每一處勾陷婉轉收攏得恰到好處,青澀到了極點,便處處種下誘惑。

    “色/欲,世間枷鎖,凡夫戀著,不能自拔。1”

    恰是色/欲入眼。

    尋常男人無一不貪戀美色,女色亦或男色,隻看那份皮相之色是否入了他的眼。

    霍錚清心寡欲活了二十餘年,他無欲無求,此刻,他的手指抵在窗欄上微微顫動,心頭間湧起前有未有的悸動,比今日白細衝進懷裏時,來得更烈更猛。

    白細的色相撞入了他的眼,欲/念忽如而至。

    28

    白細“病”愈後,人恢複了往時的精神。霍錚身子骨比他強健,按道理而言理應無礙,事實卻並非如此。

    近段時日霍錚總心神不定,短短不過兩日,白細不止一次見到對方對著空氣出神。

    他擔心霍錚身子又不舒服,湊近了細細觀察,伸出溫暖軟軟的手,小心覆蓋在對方額頭試探。

    暖甜的氣息絲絲縷縷拂在麵上,霍錚神思恍惚,意識收攏後,單手扣住白細的手腕子把他拉開。

    白細十分擔憂,“錚錚,你身子不舒服嗎?”

    兩人離得還是近了。霍錚閉上眼又睜開,嗓子幹澀低啞,搖頭道:“無須擔心,我並無不適。”

    “可是,你看上去似乎不舒服。”他的眼睛在霍錚身上遊來遊去,腦海一時搜索不出該用什麽詞描述霍錚眼下的狀況,嘴裏支支吾吾,有一句沒一句,不肯放過。

    霍錚對他無可奈何,把就快黏到身上的人拉開,“幹了一天重活身上全是汗,我去衝個澡,你若是累了就先回房歇息,時候也不早了。”

    不待白細應他,霍錚迫不及待地出了屋,向來平穩的步伐竟是有些淩亂,他心內的鬼隻有自己知曉,不敢與白細共處同一屋簷下,生怕露餡。

    ——

    冰涼的水不斷往強健的身軀潑灑,一股無名燥火在體內湧動噴發。男人厚實有力的臂膀曲起一拳,重重往木柱上猛力砸去,震得屋簷底碎屑紛紛簌落,落在他粗紅的頸上。

    良久,霍錚喉結微聳,沉重而緩慢地吐出一口氣。

    霍錚魔怔了,自那日親眼瞧見白細的身體後,眼前總會不受控製的浮現出當日的畫麵。

    他不敢去想,自己竟然三番五次想著一個男人的身體。

    霍錚閉目,不過一瞬,腦海中倏地再度浮現出他避之不及的人來,雪白的,溫軟的,電光火石之間,腹下竟升起不堪的反應。

    他驚愕低頭,對此不可置信,蜷在柱邊的手再次握成拳頭使勁砸捶,木屑刺在掌心沁出血來絲毫不在意,頸上青色經脈暴露,繃緊的麵目竟有幾分扭曲。

    白細對他付出了全身心的依賴,而自己卻……

    罪惡之感如囚籠束縛著霍錚,他親口承諾過,要將白細當成自己的親弟弟照顧對待,而今,卻對他視如親弟之人的身子,產生如此齷齪又肮髒的肖想。

    霍錚木著臉,在心底反複把自己狠狠唾罵千百次。

    他痛苦萬分的想,難道是他沒碰過女人的滋味,開始想女人了?可若為想女人的緣故,那肖想的人也不該是白細,白細與女人沒有絲毫幹係。

    澡房內霍錚雙手染血,就快把頭發糾光了。院子裏燈籠發散的光蒙蒙照亮一路,室內燭火通明,白細倒在枕邊,嘴角掛有癡甜的笑。

    添置的新衣裳疊放於枕邊,他舍不得換下沾有霍錚氣息的衣裳,每逢夜間入睡時,便穿在身上。衣襟寬鬆,他扯高將半張臉遮蓋起,就好像霍錚在一旁抱著他。

    動物對氣味非常敏感,它們有厭惡的氣息,也有極為喜歡的。

    而霍錚的氣味,是白細嗅過那麽多味道中最為喜愛的,至今以來,未曾有過如此強烈的渴望。

    倘若他能將錚錚的氣息占一輩子就好了,再讓錚錚染上自己的味道,彼此的氣息相互交融,如同動物間的相互標識。念頭飄閃而過,白細連忙以手緊緊捂住發熱的臉頰,一腦袋埋進枕下赧然扭動,漏在外頭的兩條腿隔空一蹬,喉中發出細細軟軟的嗚咽。

    暗自蕩漾時,門外有人叩門。

    白細縮回手腳一竄而起,趕去給門外的霍錚開門。

    “錚錚。”

    白細心下癡喜,仰頭迎視對方低垂的目光。

    霍錚臉色淡淡,左手拎著一個夜壺……

    院中修建有茅房,燈籠徹夜照明,奈何白細不喜歡趁著深夜外出解手,數次憋到天亮。

    夜壺由霍錚親手燒製而成,白細對兔子尤其鍾愛,他想起前些日子憑空送上門又莫名消失的那隻白兔兒,便專門在上麵刻上一隻兔子,手藝精巧,惟妙惟肖,白細接過時,興奮得耳尖紅透,如兩枚薄細晶瑩的朱玉。

    “錚錚,你真好!”

    他抱緊夜壺不撒手,衣服鬆鬆垮垮披散,露出大半胸膛。

    霍錚目光微滯,不動聲色移開視線,清了清嗓子。

    “時候不早了,小白你好好休息。”

    “噢!”

    白細得了一隻夜壺,蹦蹦跳跳回到屋內。

    他把夜壺放在燈火下細看,壺身塗抹著一層光亮的釉彩,觸手平滑,往後翻轉半圈,發現夜壺上畫的兔子竟是隻白色的垂耳,近看頃刻,還覺得這隻兔子似曾相識。

    白細對著夜壺上的兔子迷迷瞪瞪想了一陣,倏地拍起腦袋,將兩隻垂耳朵從發中頂出來抖了一抖,他圍在銅鏡前,舉起夜壺,對著上麵那隻精神抖擻的垂耳白兔子笑得合不攏嘴,傻乎乎露出兩排雪白的貝齒。

    錚錚畫的兔子,不正是他嘛!

    白細愈發寶貝這個夜壺了,擱在手邊抱在懷裏睡覺。

    夜裏他激越難耐,身卷被褥翻來覆去,笑意不停。他沒想到錚錚將他的兔子模樣記得如此清楚,這是否表明了錚錚很喜歡他變成的兔子呢?

    陡然間,白細打起一哆嗦。他後知後覺暗想,錚錚為何會畫他,難道他認出自己,看出他是個妖怪了?

    種種猜測紛至湧入腦中,攪得他毫無睡意。這時門外立有一道人影,白細定睛望去,抱緊懷裏的夜壺,“錚錚,是你嗎?”

    人影一頓,傳來霍錚說話的聲音,隔著門,聽上去頗為沉悶。

    “小白,為何還不休息。”

    白細過去開了門,“錚錚,我睡不著。”

    霍錚眼睛落在被白細當成寶貝一樣,抱在懷裏的夜壺,眼角一跳,頭疼不已,“怎麽半夜還抱著夜壺不放。”

    白細答非所問,眼珠子咕嚕一轉,眼瞳在夜色中幽閃發亮,“錚錚,我能與你一起睡覺麽?唔,不是不是,我不想睡覺,想和你說說話,好麽?”

    霍錚:“……”

    窗外月色隱沒,兩人並肩共枕躺在一張床上,肩與腿互抵,呼吸起伏落入彼此耳中。

    霍錚盯著黑蒙蒙的夜色,鼻腔衝入一股香甜的氣息,是白細身上的味道。他捏緊側擺的手,掌心內起了一層薄汗。

    也許是白細的心跳,抑或是霍錚的心跳,分不清誰在緊張,咚咚的心跳仿佛下一刻躍出嗓子眼,白細側過身,伸出一條手臂,悄悄探過霍錚的腰處。

    霍錚僵直腰,問:“怎麽還不睡?”

    白細抿嘴偷笑,趁此機會挨近對方,整個人幾乎靠近他的懷裏。

    “錚錚,你抱抱我?”他細聲請求,霍錚猶豫片刻,才展開臂膀,微傾過身子將他環摟,指尖顫抖。

    霍錚嗓子很啞,“這樣行嗎。”

    白細抵在他肩膀,“再、再稍微用點力?”

    力道逐漸加重,白細心滿意足,從鼻管發出一聲軟軟的輕哼。他問對方,“錚錚,為何從前你不肯與我一塊睡覺呢?”

    霍錚知他從前所指,便答:“那時候我將你錯認成嫂子,先不論身份,若你真是女子,我定不能如此對你,那是對你的不敬與輕薄。”

    “為何我是女子就是輕薄了?”

    霍錚拍拍他的肩膀,對他細講起男女有別,講起倫理嚐綱。

    沉厚徐緩的嗓音落在耳畔,白細聽著一知半解,窩在寬厚溫暖的懷中安然入夢,發出輕細的鼻鼾。

    霍錚等他熟睡後,欲將手臂撤回,豈料剛動,睡夢中的人似有所覺,小聲嘟囔了一句,手腳蜷著往他懷裏極力縮去。

    溫軟入手。

    霍錚閉目,竭力忽視身旁之人給他帶來的感受,越想忘記的東西越讓人不容於忽視,種了幾日的心魔在暗中滋生。霍錚克製不住,時而擁緊白細恨不得融進血脈,時而鬆手,麵目充滿糾結與掙紮。

    雞鳴五更,霍錚欲到院子坐下冷靜吹風。他直起半身,一側的白細很快貼近,腿腹間即便隔有層被褥,他清晰察覺有東西抵在布上。

    白細沉於甜夢,腹下卻無聲叫囂,需解手。

    霍錚立在床沿,遲疑片刻,拿起置在邊上的夜壺,將白細卷起的被褥拉開一道小縫。

    夜壺探入,窸窸窣窣,摸準地方,暗色很好的掩去霍錚麵上奔湧而起的燒紅。

    直到尿液穩穩落入夜壺,他鬆開手,氣息憋至胸腔,拎起壺柄,夢遊一樣出了屋子。

    拂曉未至,一抹高大身軀佇立於庭院,晦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唯獨他側握成拳的手,昭示著他內心的焦灼與彷徨。

    掌心尚存有淡淡餘溫,霍錚暗惱,無聲將自己怒罵。

    他有心魔滋生,如今生了癮,一麵悔恨懊惱,一麵卻抵擋不住誘惑,如同此刻,他不敢去想,方才竟為親手白細把尿。

    掌心攤平而後緊握,怕風將那抹餘溫帶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