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小豹養成見了她, 就進行踩腿——踩腹——踩胸——踩脖子——踩臉的踩奶五部曲, 紅果兒最終屈服了……

    又給小豹買來一盒冰淇淋。

    小豹一看冰淇淋，差點沒高興得像人那麽歡呼起來！

    但它還是興奮地繞著冰淇淋跑了好幾圈，在紅果兒麵前又蹦又跳地, 還不斷蹭她。

    至於麽……一個冰淇淋而已……

    不過，看到小豹心情變好, 紅果兒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

    希望它能一直這麽開心。

    畢竟，它媽媽走了, 它還有她。

    ***

    很快, 抗災救災表彰大會就正式召開了。

    別看前麵做那麽多準備功夫, 事實上，表彰大會主要是由領導講話發言。而受表彰者隻需要在領獎狀時, 上台領下獎，走個過場而已。

    但即使隻是走這麽個過場, 在人民大禮堂裏走, 那種感受是跟在公社裏受表彰時, 完全不一樣的。

    這次的表彰大會是專設了記者席的。

    為了方便記者采訪跟拍照, 他們的席位設得離主席台最近。第二排, 才是李向陽這些受表彰者的席位。

    會議還沒開始, 就能看出這次參加表彰會的領導特別多。主席台上的席位都設置了四排, 每個席位上還置有座位牌，以及茶水、資料等。

    而李向陽他們雖然坐在台下, 但身為表彰者, 也同樣有座位牌和茶水供應。

    不過, 真正教人歎為觀止的，是禮堂本身。

    與外部外觀的中式格調相反，禮堂內部是走西式路線的。主席台為伸出式弧形平台，穹頂也是西式圓弧形穹頂。

    地麵至穹頂起碼有五、六十米的高度。這麽高的挑高空間是為了什麽呢？自然是為了建出四層樓座，環繞主席台的觀眾廳。

    是的，這是個集大型會議與藝術舞台為一體的大禮堂。它可容納三、四千人同時入座。而且在設計上保證了在每個觀眾席，都能聽到主席台上人士的發言。

    這種設計在這個年代，也算是環繞立體聲的某種體現了。

    即使紅果兒在80年代中期時，見過很多類型的建築物，也不得不驚歎於這個大禮堂的建築美感。

    她環顧四周，發現這麽多座位，居然都坐滿了人。而且還有後來者，找不到位置，隻能站著聆聽會議。

    站的人，為數還不少。

    會議很快在萬眾期待中開始了。

    參會的領導主要是省委、省□□、省政協三大領導班子。

    而第一個開口說話的，並不是□□，反而是省□□會主任。他先代表省委和省政府向受表彰的先進單位和先進個人表示祝賀，向奮戰在各條戰線上的廣大群眾表達衷心的謝意和誠摯的問候。

    接下來，講的就是省裏各級自救災以來，如何貫徹落實中央的抗災救災戰略布局，又如何積極作為，攻艱克難。在典型事例中，點名表揚了數位表現突出的先進個人。

    其中，就有李向陽和李懿君。

    這對父女不止各自做了對本省抗災救災有大意義的事，作為父女，同時投身到革命事業中，這更是少有的典範。常委會主任建議各級機關、黨委，向這些表現先進的同誌們好好學習。

    他發完言之後，是省長發言。這回的表彰大會，主要就是由省長主持。他的發言主要是講，我們現在抗災救災活動取得了重大成果，但大家要戒驕戒躁之類的。

    主要是思想教育方麵，進行了一番指導。

    然後就是會議的重點了。

    省委副書記宣讀了《□□xx省省委、xx省人民政府關於表彰抗災救災先進單位和先進個人的決定》。

    在省委副書記的宣讀臨近尾聲時，抗災救災辦公室秘書就跑過來他們這邊了，叫大家做好準備。

    首先上台的，是先進單位。其中當然包括了被當作第一試點縣的李向陽所在的縣。

    不過，來參會的代表並不是牛書記，李向陽也不認識。相互之間也就沒打招呼。

    頒獎領導先離座，站到主席台前方，等候禮儀將獎牌遞給他們。

    接著，就是先進單位的代表分批上台，接受領導頒獎。

    先進單位表彰完，就是先進個人了。

    政.府機關和事業單位進行表彰時，通常都會播放節奏明快，振奮人心的軍樂曲。

    聽著那莊嚴卻並不算肅穆，甚至特別鼓舞人心的奏樂，李向陽整顆心都激動起來。

    禮堂裏的燈光打得相當亮，亮如白晝，三、四千人同時鼓掌，在這能引發環繞立體聲的大禮堂裏，那聲音幾乎把地麵都震動起來。

    還不斷有記者在按動閃光燈。

    他覺得，那閃光燈幾乎都快把自己的眼睛閃瞎了。

    等站到台上，因為他表現突出，雖然大家都是受表彰的先進個人，但他的位置卻是在正中央的。

    正好是由省□□會主任給他頒獎。

    而他的身側，就是小紅果兒。

    給小紅果兒頒獎的，則是□□。

    兩父女同時從領導手裏接過“先進個人”的獎牌，以及……獎金！

    獎金是被裝在一個很大的紅色信封裏的。

    信封上寫了“叁佰元”三個大字！

    他一個月工資隻有九十來塊錢。這筆獎金可比他三個月的工資，都還多啊！

    再一轉身，台下是一大堆正在拍照的記者，還有坐滿四層樓座的觀眾。

    他低頭，是密密麻麻的觀眾。

    抬頭，還是密密麻麻的觀眾。

    這些人今天都是為這個表彰大會，以及像他這樣受表彰的人而來的！

    李向陽心裏更激動了，眼裏隱有淚花。

    而紅果兒倒是沒什麽表示。

    一是她為了給集體，還有小球藻項目做貢獻，經常白天黑夜地忙。就算不算功勞，她也是有苦功的。

    二是，獎金才三百塊，還沒她賣肉得的錢多，有啥好興奮的？

    唔，不過小豹喜歡吃冰淇淋。不要票的冰淇淋四毛五一個，這筆錢足夠給它吃666個冰淇淋了。

    還成吧。

    不過，這筆錢對李向陽來說，意義就完全不一樣了。

    國家還要再表彰一次呢。到時候把兩次表彰，得的獎金合在一起，就有建房子的錢了！他就能給未來的老丈人還有丈母娘建青磚瓦房了！

    李向陽傻乎乎地樂著，想象著黎燕燕的父母入住新房時，臉上掛著滿意笑容的情景。

    然後，他想到一個問題……

    ……

    他該怎麽跟黎燕燕合好？

    之前，因為男人的骨氣問題，他願意幫黎家度過一劫，卻不願再和黎燕燕再續前緣。

    可現在，人家已經把臉麵還給他了啊。

    李向陽深深地懊惱了，自己之前幹嘛做得半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呢？現在好了吧，回頭去找她，總覺得像在打自己的臉；不回頭找她，人家已經這麽低姿態了，你還想怎麽樣？

    在愛情方麵，情商明顯不夠用的李向陽，又開始犯愁了。

    要怎麽自然合理地轉身呢？

    而紅果兒的心思肯定是沒在這上麵的。

    她之前就擔心頒獎儀式會搞個吃大鍋飯的形式，結果還真是這樣。

    雖然英雄人物特別多，但她爹的表現最為突出！她爹可是解救了無數條性命的人呢，結果就跟其他人一樣，隻評了“先進個人”稱號。

    公社食堂吃大鍋飯也就算了，頒個獎都吃大鍋飯，她也是服了！

    她原本還指望著這次頒獎，能把她爹的聲望再往上推一推，這樣後麵的十年特殊時期，也就沒什麽可擔心的了。

    現在看來，卻還需要再籌謀籌謀。

    ***

    表彰大會結束後，李向陽就帶著閨女坐火車回了縣城，再一路走回家。

    走到半路的時候，李向陽還不忘跟自家閨女借錢：“紅果兒，把你的獎金借給爹唄？”

    “幹嘛？”

    “呃……”

    他能拿來幹嘛？當然是給黎燕燕親爹娘建房子。但想到女兒之前說他，這是在拿錢往水裏砸，又有點不好意思說出來了。

    紅果兒倒是心裏亮堂，幹幹脆脆地把貼身揣著的那三百塊獎金摸了出來，拿給老爹。

    以前她反對，是因為他想拿錢砸出個倍兒有骨氣的高大形象。

    你說，這不是純粹嫌自家太有錢了嗎？

    現在嘛，還不是看到她爹被黎阿姨倒追，骨頭已經發軟了~。

    果然，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呐，嘻~。

    這一大一小各有打算。借錢的，把錢借出去的，都萬分高興。

    等他們回到家，難得看到侯秋雲沒忙活牛孫子、豬孫子還有雞小子，給他們做了頓豐盛的接風宴。

    這頓接風宴可不簡單，居然有醬肉包子、桃酥、麻花、小香檳，還有一整隻烤鴨。

    咦？

    父女倆對望一眼，這些……都是買來的吧？

    他們記得，他娘（她奶）沒這麽能幹，能做這些吃食的啊……

    侯秋雲看到他倆滿目狐疑，笑得合不攏嘴：“你們以為，就你們才能為這個家增光啊？”

    增光？“奶奶，你幹了啥？”紅果兒好奇地問。

    侯秋雲笑得得意：“你猜？”

    “你賣東西啦！”紅果兒言之鑿鑿。

    雖說這回他們去省城開表彰會，臨行前，她爹是告訴過她奶，他們什麽時候回來的。但她奶這麽節儉的人，咋舍得買這麽多好東西回來呢？

    再說，臨走的時候，她還花了好些功夫，勸服她奶把家裏多餘的糧、肉拿去賣一賣，給她爹籌修婚房的錢呢。

    肯定是賣東西了！

    侯秋雲哈哈大笑：“果然還是咱家紅果兒聰明，奶奶就是賣東西了！城裏食品公司不是天天都在街道口賣肉嗎？奶奶就跑鄰縣，裝成是食品公司的人，賣了二百多斤臘肉！”

    裝成食品公司的？

    喲，她奶奶很有才啊！

    紅果兒趕緊狗腿地給她奶鼓掌：“奶奶好棒，奶奶太棒了！”

    李向陽見閨女鼓掌了，不肯落下風，也鼓起掌來。

    鼓得還更大聲些。

    侯秋雲心裏一飄，得意地問：“你們猜，我賣了多少錢？”

    “多少錢？”李向陽問道。

    “五百？”紅果兒故意往少了說。

    “六百？”她爹加了點碼。

    侯秋雲聽了，心裏更得意了：“728塊錢！”

    李向陽嚇了一跳，他娘也忒厲害了……他和紅果兒這回的獎金，加起來才600塊……

    把背上的包袱取下來，摸摸那塊獎牌的邊角，頓時就蔫了。

    賺了2500 塊的紅果兒也不由讚歎：“奶奶真乃神人也。”

    想她當初費了多少勁兒，才賺到這麽多錢的。她奶居然還有這種神招，一下子就賺了700多塊。

    而且這種事真要說起來，也算是為國家分憂解勞了。畢竟要拿出這麽多豬肉來出售，以穩定民心，國家這次肯定得付出了不小的代價的。

    “奶神人？”侯秋雲聽著實在是懵，“神人還用得著喝奶？丫頭，你別亂說話。小心得罪神明。”

    “哦，此乃非彼奶，奶奶別擔心。”

    侯秋雲更懵了：“奶裏麵還有刺（此）？”

    紅果兒：……

    ***

    忙完了這頭，她爹感情上的事也該收網了。

    事實上，黎燕燕會倒追她爹，就是她給出的主意。

    要不然，黎阿姨頭一次放到她爹辦公室窗台上的巧克力味小香檳是怎麽回事呢？

    她爹喜歡喝這個，不就是她告訴她的嗎？

    黎阿姨太優秀了，從小到大又沒受過什麽磋磨。而她爹一看到人家過來，馬上就關門關窗，裏麵拒絕的意味太濃烈了。

    黎阿姨又看慣了愛情，怕是直接就會認為她爹是恨極了她，才會這樣。

    到時候冒出個“既然他看到我會這麽不舒服，我還是離他遠點吧……”之類的悲春傷秋的念頭，那就好玩了。

    幸好那一幕被她看到了。

    準確來說，她是從她爹給黎阿姨父母寫信後，就開始偷偷關注這兩個人的進展的。

    所以，當她看到黎阿姨在遠處默默地凝視著她爹時，她就知道，她已經曉得她爹為她做的事了。

    可惜，她爹沒談過戀愛，在這上麵的情商實在低得要死。你之前被人家磋磨過，那就磋磨回來，出出氣，這點她完全不反對。

    但你起碼給人家留點希望啊！

    她尾隨著傷心而去的黎燕燕，看著她鑽到一片高梁地裏，她就蹲在外麵守著。

    隔不多久，果然聽到裏麵傳來壓抑的哭聲。

    哭毛啊哭？他現在這麽對你，還不是因為你情商也低。

    紅果兒不客氣地讓她難過了好一陣。畢竟在她心裏，還是老爹更重要。

    等到黎燕燕哭完，紅腫著眼睛走出來時，就看到小紅果兒在外麵，仰著腦袋瞅她。

    黎燕燕怔了一下，就趕緊扭頭，用手摸了摸眼皮和臉頰，把自己檢查了一遍。

    紅果兒呢，則好整以暇地道：“眼睛是紅的，鼻子也是紅的。誰看到，都知道你剛剛躲著哭了一場。”

    這下，黎燕燕就尷尬了。

    不過，幫老爹出點氣也就算了，畢竟人家當初的出發點是好的，隻是做得過火了一點。

    於是，她從隨身挎著的那個帆布包裏，取出她爹默寫的詩句，塞到黎燕燕懷裏。

    黎燕燕莫名所以地望著她，神情明顯在問“這是什麽？”

    “這是我爹喝醉酒後，寫的東西。他一直寫一直寫，寫完之後，又把筆記本上的紙扯下來，揉成團，往外扔。”

    她當然不會說，這些詩是她哄著她爹抄的。

    不過，你就好好看吧。

    看完之後，你就懂了。

    黎燕燕看著手裏皺皺巴巴的一疊紙。她慣愛整潔，手原本是要強迫症式地去碾平紙張的。一個沒留神，它卻像有了自主意識一般，先把紙張翻開來看。

    裏麵的字跡端端正正，不算好看，卻寫得中規中矩。手書之人顯然寫得認真。

    隻是，這字跡寫到後來，越來越潦草，越來越雜亂。到最後一頁的最後一筆時，筆尖甚至把紙張劃破了長長的一道口子。

    她在心裏默默念著他寫的詩句。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他反反複複寫的，都是這兩句詩。

    裏麵的情意，透紙可見。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蔓了上來，又被她強行壓下去。

    她傷了他，他還默著這樣的詩嗎？

    不同於黎燕燕看到的，紅果兒瞧見她爹最初那端端方方的字跡時，是嚇了一跳的！

    她可沒忘，她剛剛告訴她的是，這詩是她爹喝醉酒寫的。

    都喝醉了，字能寫得這麽端正？

    原本是想提醒人家，你之前的做法，害我爹好傷好傷的。這下倒做過了頭……

    幸好戀愛中的女人，隻看得到自己想看到的。黎燕燕竟沒發現。

    她暗暗籲出口氣，然後一把從她手裏抽走了那些紙張，一本正經地道：“這是我爹的東西，沒經過他允許，我不能贈送給你。你看一看就行了。”

    黎燕燕是懵的，沒弄明白被揉成團丟棄的紙張，都拿給她看了，為啥還要收走。(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