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臨安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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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說去年宮裏被盜的一對汝窯瓶已經找到了一隻,另一隻不知哪兒去了?”

    “你問我,我問誰去啊。少他娘想這些跟咱無關的事,站好崗才是真的!”

    守門禁軍原本一邊聊著閑天,一邊執勤。看到元敬陽二人來了,卻神色緊張地盤問起來:

    “姓甚名甚,家住哪裏,幹什麽營生?”

    進京城還有這麽多規矩?元敬陽心裏疑惑,忙掏出身份牌給軍爺看。他不知道,禁軍之所以這麽關心他倆,主要是因為看見了耶律宓。

    披頭散發,穿著左衽衣服,一看就是外族人。出於職業操守,禁軍必須要詢問清楚。

    還好有去年沈玉璃托嶽州府衙辦的身份牌,耶律宓亮出來總算過了這一關。

    行走在臨安街上,二人根本無心去欣賞所謂的市井繁華,找到周大人的家才是要務。

    正想著,前麵走過來隊儀仗,儀仗中一台四人轎子,轎子後跟著十多個佩刀護衛,想必轎中人身份不低。

    儀仗過來,兩旁百姓都靠邊避讓。元敬陽和耶律宓二人雖是頭一回瞧見這種排場,但看看周圍人的表現,也知道該往旁邊讓讓。可不想那匹狄萬英借的汗血馬灼光卻站在路上不動,接著它發出一聲嘶鳴,嚇得儀仗隊開路的兩匹矮馬驚慌地亂竄,任憑騎手抽打也不聽使喚。很快,那二十多人亂成一團,頓時沒了威嚴之氣。

    “亂什麽?”轎中人一挑簾,責問周圍護衛。

    “稟報指揮大人,前方一匹高頭牝馬攔住去路,並且長嘶驚擾儀仗。”

    “是麽?”那指揮大人探頭看去,果真見到一匹純金色的駿馬,當即退散惱火,心生驚喜。“此馬究竟是何馬,你等可識得?”

    護衛們瞧了瞧灼光,搖了搖頭。

    指揮道:“是何人牽著此馬,速速喚來見我。”

    護衛得了令,忙跑過來叫元敬陽和耶律宓:“指揮大人有請。”

    “指揮大人?”元敬陽二人以為衝撞了儀仗,那位官員要來問責,雖心有懼怖,但由於身在京城,不敢造次,隻得跟著護衛去見那位指揮了。

    到了轎旁,二人瞧見一名三十五六年紀、麵容清秀整潔的中年官員坐在裏麵。

    那官員問道:“二位便是此馬主人了,敢問姓甚名甚,何方人士?”

    元敬陽二人看對方的表情並無問責之意,便如實相告。

    官員點點頭,又問道:“二位好漢,我觀此馬不凡,你們可以出個價。”

    這意思是想買了。元敬陽與耶律宓不禁麵露難色。

    “怎麽,二位不願意?”

    元敬陽隻得答道:“不是不願意,隻是此馬也並非我二人所有,是他人借的。”

    聽到這句,那官員隻當是這兩人不願意將寶馬出手,想出話來搪塞,不免心中不悅。但他未表現出來,隻是徐徐放下簾子示意繼續走路。

    元敬陽目送儀仗遠去,摸著後腦想著什麽,視線一直未離開轎子。

    “別發呆了,找到宰相家要緊!”

    經耶律宓提醒,他才回過神來,連連道:“那是、那是。”

    二人很快從百姓口中得知周大人宅邸所在,牽馬一路趕去。元敬陽卻一直在猜測之前遇到的指揮大人的身份,他隱隱覺得,日後定會與那人有交集。

    “還在發呆,已經到了!”

    “啊、喔。”元敬陽抬頭一看,迎麵大門上掛著一塊匾,大書“周府”二字,此處必是周必大的府邸了。

    原以為宰相家的宅子應該很氣派才對,現在看來,尚且不及狄宅的一半,看來這位宰相是個清官啊。元敬陽依舊保留著些許山裏人的淳樸,對朝廷官員的認識還停留在清官與貪官二者之間。想罷,他掏出懷裏藏著的周芷玉佩,上前衝看門的仆人說道:“勞煩通稟,我等有急事要見宰相大人。”

    仆人見是陌生人,但手中拿著小主人的玉佩,覺得來者所言應該不假,於是著人通報,很快放行。

    二人走了兩進院子,入了正堂稍作歇息。不久,一名莊嚴的老者在幾名仆人的侍奉下走了出來。這位大人不必說,便是參知政事周必大了。

    “本官回府邸不久,二位便來求見,說有急事相商,不知究竟是何事啊?”

    元敬陽先施一大禮,接著起身取出玉佩,湊近說道:“前日大人孫女前去平江,已遭歹人殺害。”

    周必大眼睛一閃,他記得三孫女前往平江尋狄氏談論嫁娶事宜,本是好事,怎麽會突然死掉?於是問道:“究竟如何,說個清楚。”

    元敬陽立即把禹邊雲教的話說出:“京口巡社李季敞與玄影門有仇怨,言將於二月中屠戮狄氏。知大人孫女與狄門有婚約,故而殺之泄憤!”

    周必大聽完並未言語,隻是伸出右掌。元敬陽會意,將手中玉佩遞與周必大。

    這的確是周芷過去曾寄存在玄影門作為憑證的玉佩。想不到前些日子還喜氣盈盈、與自己告別的三孫女,如今竟和自己天人永隔,那一日的告別,真的就是永別。周必大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了,你們回去吧。”

    元敬陽和耶律宓麵麵相覷,沒有動彈。他二人倒不是因為周必大沒有留宿而不滿,參知政事大人家哪裏是隨便什麽人都能住的?他們之所以遲疑,隻是因為禹邊雲之前吩咐好的,要得到臨安方麵的回應。一句“我知道了”,也算是回應了?拜托,老爺子,您孫女死了,被人宰了,就沒什麽表示嗎?

    耶律宓單膝跪地,拱手道:“大人,京口巡社聚眾自重,還妄圖族滅武襄公後人,難道——”

    “難道還要怪罪太上皇嗎?”

    周必大冷不丁一句,嚇得二人緘口不語。

    如今鄉社林立,一小半算是當年太宗皇帝的支持鼓勵,而一大半則幾乎是太上皇(就是殺嶽飛的趙構)一人造就的。當年趙構被金人攆著屁股逃亡,能戰之兵不足二十萬。為了應對危機,他數次下詔讓民間組織力量,結社對抗金人,尤其是幾番褒獎忠義社,引得各地效法。

    “一紙詔書就可讓民間團結如此力量。然而到現在鄉社勢大,豈是又能以一紙詔書就遣散的?更何況,誰知道金人——”說到這兒,周必大意識到不該向陌生人談論這麽多的,便止住話,擺手示意送客。

    難道就隻能這麽回去,眼睜睜看著狄萬英兄台一家被滅族?(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