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開戰的時候，樓下的元敬陽也適應了少遊居內部黑暗的環境。憑著漫反射的月光，他瞧見兩人持劍相爭。一身深皂長衣、褐色羽織，左手烏木劍鞘，右手舞動長劍的乃是沈玉璃；另一個白色皮甲、棕色束腰，兩手各握一劍的，是戴著鐵麵的男子，即王佑經所說的主人，也就是昔日見過的紅袍怪人。

    男子右手星靈劍一個突刺，直指沈玉璃心髒。沈玉璃後退兩步，丟下烏木劍鞘，緊接著忽然跳上欄杆，左手攬住柱子，由著慣性一蕩，繞過柱子，從欄杆上麵過去跳到了男子身後。隨著衣擺的抖動聲，卷寒劍刺向男子後心。然而男子猛一側身，用左手的劍攔住這原本勢在必得的一擊，繼而單膝跪地，星靈劍如遊蛇一般冷不丁攻向沈玉璃下盤。

    沈玉璃將劍收回，豎著攔在身前，左腳一抬，閃過這一擊，然後又將劍雲起，擋住從上劈下來的一劍，火星亂濺。

    由於男子先右手一刺，力量用去不少，所以跟著的左劍下劈勁道不足，被對手一雲彈開，從而頭、頸、前胸門戶大開。沈玉璃不給他鬆懈的機會，順勢舞動劍花，單足立定，使出腰背力量向前崩出一劍。

    幸而有著皮甲防護，劍尖隻是刺破了胸上的一塊皮肉，略微擦到了肋骨。但縱然創傷不深，傷到肋骨這一下也絕非常人能夠承受。男子連退開五步，下意識地按了按傷口，感覺並無大礙，便從腰間抽出一條細牛皮帶扣住胸口，盡可能減少血液的流出。

    元敬陽在樓下瞧得清楚，雲劍門七星口中那個能以一敵七的人，如今手持雙劍，與沈玉璃對決，居然都處於下風。要是讓老子自己去和沈玉璃拿著短兵硬碰硬，那絕對是找死！

    男子止血的時候，沈玉璃竟也不出手，就靜靜等他，倒透出幾分上古的俠義來。待男子簡單固定住傷口，他方才手舞劍花，繼續出擊。

    男子心想自個兒雙劍在手，站在走廊上倒容易受到屋舍設施的阻礙，不便發揮出優勢。於是跳上欄杆，忽然跳樓了。當然他跳樓不是自殺，從二樓跳下一樓，不過丈許，他又是身體略微前傾，膝蓋彎曲，先腳尖觸地，而後過渡到腳掌和腳後跟。墜樓的衝擊力被瞬間緩解，他也毫發無傷。這便是傳說中的輕功了。[*]

    沈玉璃見對手忽然下了樓，微微一笑，猜出來他的用意。不過他完全不懼，也一躍下了樓。他瞥見癱在地上的翟小乙，心如刀絞。身受劍傷又從高處墜下，若是不及時救治，怕是熬不過今晚了。而看目前的情形，估計是沒空給他醫治了。就在那男子握著雙劍擺出架勢的時候，沈玉璃懇求一聲“且慢”，說罷蹲在翟小乙身邊，掏出一粒藥丸給他服下。翟小乙絕望的眼神中顯出一絲欣慰，他明白，這粒毒藥至少可以讓他沒有痛苦地死去。

    待翟小乙吞下藥丸，沈玉璃方才歎了口氣，重新站起來準備繼續應戰。

    “你還真是體恤下屬啊。”男子略帶著譏諷地說了句，接著便快步上前，左劍橫掃。

    沈玉璃一個閃步，繞到男子左側，又是單足立地，左臂向後揚起保持平衡，借用全身之力向他一刺。

    兵器相碰之聲極其刺耳，男子隻覺虎口一陣酸麻，心道不好。念頭剛起，隨著對手左臂猛然衝前一甩，他隻覺臉上收到了極強的衝擊，鐵麵具頓時向內隆起了分毫，壓得臉頰不適。

    沈玉璃起先閃步，運出身軀力氣一刺，若是換了常人，早就來不及反應被刺中。而這男子劍法亦頗為高超，又兼左手持劍，才能靠著本能擋下這一擊。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沈玉璃竟然還有後手，借力引力，甩出左手的鋼針，直擊男子麵頰。若不是投擲類武器本來精度就不高，加上四周黑暗能見度較低，這根針是完全可以紮進眼球的。

    與此同時，瀟湘社的選鋒護衛、蒙麵青年葛複恭也手持兩杆各四十五斤的重骨朵下了樓。別認為人家走樓梯很掉價，你就算會輕功，扛兩口袋大米跳樓試試？

    “刺客受死！”葛複恭跳下兩級台階，算是挽回點顏麵吧。他叱著男子，手舉骨朵直衝而來。男子側身欲拿星靈劍招架，但遲疑須臾，他還是舉起左手劍來格擋。毫無意外地，骨朵一口氣砸彎了這柄劍，裹著劍身就錘向了男子胸口。幸好長劍本身具有一定的韌性，縱然彎曲，依然消減了重骨朵的動能，最終讓骨朵靠到男子鎖骨，卻未造成損傷。

    不過彎掉的劍就沒法抵擋第二次衝擊了。男子迅速棄了左劍，衝步跳出前後兩名敵人的夾擊範圍。如今形勢對於他來說相當嚴峻。但這樣的斬首行動，或許以後再無機會，他不想輕易放棄。

    此時元敬陽借著光的反射，似乎察覺到男子衝自己使了個眼色，他意識到這是男子應接不暇，需要幫忙。於是他躡手躡腳後退幾步，抽出三支箭，兩支夾在指縫，一支搭在弦上，悄悄地瞄準了沈玉璃。

    能擋我一箭的人還——還不在這裏。充滿自信的元敬陽正欲發射，另一個方向同樣有人悄悄瞄準了他。不過，在深山練就的聽覺救了他一命。他就地翻滾，看見崩斷在地的弩矢，鬆了口氣。而就在幾乎同一時刻，元敬陽憑借著餘光看見的弩矢射來的角度，迅速判斷出了敵人的位置，頭也不抬地開弓而發。

    沈玉璃聽得“崩”的一聲，腳下陡生力氣，一躍而起，揮動長劍。“啪”一聲後，他安然落地，隨後散落在旁的還有被擊斷的雕翎箭。“滾進去！”這句稍顯粗暴的喝令是對手拿輕弩的丫鬟翠微所說的。

    雖說翠微、雲夢、諸葛笑等人也都是身負絕技，責任是保護社主。但實際情形好像總會反過來。

    能擋元敬陽一箭的就在這裏。

    [*]武當派的輕功跳樓法就是這種，不過小孩子千萬不要輕易模仿，大人也一樣！就算身體素質相當好的，超過三米高度的也切勿輕易嚐試！（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