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〇四章 冬日賽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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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耶律宓幫梁寶義送信,在漢水小築受邀住了五六日,每日清閑,不用去考慮太多事情,她感到全身心都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放鬆,一時竟不想離開此地了。但耶律宓又覺得畢竟自己是客人,如果讓主人主動提出來該走了,未免太尷尬,所以她又考慮什麽時候找個理由告辭,內心很是糾結。

    唉,反正那山猴子給我的錢還有不少,我不如幹脆就在襄陽先租間房住下;就說在小築日久,身上還有事要辦,就如此告辭吧。這天,耶律宓出了屋,踩著院子裏白淨的雪,一邊如是想著一邊準備陪陪自個兒的老夥計飛驪馬。

    行至馬廄,看見飛驪悠然地嚼著草料,耶律宓頗覺恬靜。今天同槽的還有另外兩匹馬,一匹是宋境最普通的矮馬,目光都盡量避開高大的飛驪;還有一匹就不一樣了,這一匹也如飛驪一般高大,而且通體火紅,身上沒有一根雜毛,其四蹄呈金黃色,猶如踩在朝霞雲端。耶律宓懂馬,一見就知此馬不是凡品,和自己的坐騎飛驪應屬同一級別,在宋境,非家財萬貫的人絕對供養不起。

    耶律宓是愛馬的人,見得神駒心生歡喜,順手抓起一把草料便喂這匹驍騂。不過就她要把草料放進槽裏的時候,一隻白皙的手握住了她的腕。

    “呣?”

    “我擔心這馬兒見你絕美,被你喂上一回,從此以後不認我了。”沈玉璃微笑著接過草料,自己來喂馬兒。耶律宓愣神的當兒,沈玉璃回頭一笑,讚道:“眉臥春山,眼橫秋水,耶律娘子生得真好啊。”

    “啊。”耶律宓被人誇讚,略顯羞澀,半掩笑顏。

    沈玉璃繼續道:“美人如斯,還可橫刀立馬,雕鞍馳射,真女豪傑也!”

    耶律宓道:“沈社主過譽了,我是契丹人,自幼習練弓馬。”

    沈玉璃笑道:“巧了,我也是自幼習練馬術,今日雪景絕佳,你我不妨比試一番如何?”

    耶律宓略作思考便很快作出了回答:“好啊。”

    二人牽馬離廄,出了漢水小築,但見眼前銀裝素裹,白雪皚皚。沈玉璃披好錦袍,跨上馬,握鞭一指,道:“前方乃是一片香椿林,我們就繞林邊而過,先回到此地的便為勝者,耶律娘子覺得如何?”

    “甚好。”耶律宓剛說完,便打馬疾馳,她骨子裏爭強好勝的特點被勾了出來,下定決心要搶先跑完全程,更何況贏瀟湘社的社主,豈不是相當有麵子?

    兩匹馬在雪地裏一前一後,踏出幾排蹄印。耶律宓時時鞭策飛驪,同時用餘光觀察身後的沈玉璃,盡量保證馬兒有餘力的情況下還能領先。很快賽程近半,沈玉璃策馬內切,從彎道處冷不丁躥過幾步,超出了耶律宓兩個馬頭的距離。耶律宓見狀一夾馬腹,飛驪先是一躍,而後速度陡然加快,貼著沈玉璃坐騎的邊徐徐趕上,緊接著超過一個馬身,又重奪領先位置。沈玉璃側眼一瞥耶律宓那勢在必得的神情,輕輕一笑,揚鞭打馬,努力追趕。

    賽程過半,恰有一隻寒鴉棲息枝杈,引吭鳴叫。耶律宓偷眼一瞧,飛驪已經領先了五個馬身,自覺十拿九穩,她便有意施展一下自己的本領。於是耶律宓抽出傳世弓,一端卡在右馬鐙處,一端拿在手上,“吧嗒”一聲上了弦,上好弦後將弓換到左手握住,隨即抽出一支箭搭好。就在馬兒掠過寒鴉所在的香椿樹時,她回頭望月,打算一箭將鳥兒射落。

    豈料箭逼近寒鴉之時,沈玉璃吹了聲響哨,令鳥兒受驚,撲棱飛走了,雕翎箭鑽進樹杈,不知所蹤。耶律宓見狀一個愣神,沈玉璃乘機策馬超越。而後任憑耶律宓如何抽打坐騎,也追趕不上了。

    最後,兩匹馬先後回到了漢水小築的門口,皆氣喘籲籲,口鼻噴出白氣。耶律宓懊惱不已,後悔非要炫技,射那麽一箭,致使自己輸掉了比試。

    沈玉璃道:“回去擦擦汗吧,免得著涼。”他這句話,既是指人,也是指馬。

    耶律宓下了坐騎,垂頭喪氣地牽馬回廄,從馬鞍袋裏抽出一塊幹布給馬兒擦汗,這種天氣最怕傷寒。沈玉璃在旁邊瞧著她身上破損不堪的貂裘,便隨手扯下自己身上的雙層絨錦袍,遞向耶律宓。耶律宓先是有些詫異,而後低頭一瞧自己身上的衣服就明白了,她遲疑片刻,原本接的手勢變成了攔的手勢。

    “無功不受祿。”

    沈玉璃笑道:“客氣了,我就是想送給你而已。”

    耶律宓麵對著沈玉璃的笑容,真真是忽覺春風來,十裏桃花開。“謝謝沈社主。”耶律宓稍稍猶豫,但還是很快脫下了破損的貂裘,穿上了那件嶄新鋥亮的錦袍。

    “甚好、甚好,耶律娘子真是天生的衣架子,不管穿什麽都有模有樣的。”

    二人料理完了坐騎,一同進了屋。兩位大丫鬟雲夢、翠微已經沏好了熱茶,端來給二人享用。沈玉璃輕抿一口,感慨道:“若是每日都能像今天一般悠閑,該有多好啊?”隨後,他像是扯閑天一般隨口問道:“耶律娘子你說你來此之前是在複遼軍做事的吧?”

    耶律宓應了一聲,不願多說。因為她已經明白,過去憧憬著的所謂複遼義軍,其實就是一群隻會做白日夢,以實行各種不切實際的計劃為方式去送死的的蠢貨,自己還險些跟著他們一塊兒深埋填屍坑。

    看著耶律宓的神情,沈玉璃就明白了一半。他笑道:“若是耶律娘子不棄,不妨就先在我這兒找個門麵安頓下來?”

    耶律宓心道:早該想到,那件錦袍不是免費的。想想也是,人家一個大社社主,每天都有好些事務要忙,怎麽會突然有閑情逸致找你一塊兒騎馬?他當然任何行為都是有目的的。沈玉璃的意思很明白,是想拉她入夥。

    耶律宓並未立即回應沈玉璃的邀請。她倒不是因為傳聞中瀟湘社有陰謀而心生抵觸,作為契丹人,宋境裏發生什麽也無所謂。她沒立即回答,純粹是因為茶燙到嘴了。等口腔內的疼痛感消減,耶律宓給出了她的答複。(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