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六章 父女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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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說羅青青被元敬陽惡罵一通,負氣出走。出了府城走了半天,她回想元敬陽的話,細細琢磨,發覺這山猴子也沒說錯,她在萬羽堂的確是近似白吃白喝,而且一吃就是好幾年;此外自己還俗之後,元敬陽還數次幫自己找媒婆說媒,也是仁至義盡了。隻不過她打小修行,從沒考慮過嫁人,每次媒婆來都會被她懟出去。

    此時羅青青背著包袱,走在郊外路上,心裏很矛盾,想著在外麵沒親沒故,連住的地方都沒有,要不要回去?可她又覺得就這麽回去太沒麵子了,又得看那山猴子的臉色。再看看郊外,路上淨是陌生人,時不時有男子打量一人出行的羅青青,看的她很是不舒服。到底要不要回去呢?她糾結了許久,幹脆出離大道,改走人跡罕至的小道,眼中清靜了,內心也就安寧多了。然而還沒多久,她的安寧就被打破了。

    “小娘子,一個人走路啊,不搭個夥嗎?”

    羅青青發現麵前冒出來一個看起來就不像好人的猥瑣男子——其猥瑣程度遠遠超過元敬陽。她隻敢瞥了一眼,而後隻看著那人的鞋尖,默然避開。

    “別走啊小娘子,別害怕,我不是什麽好人。”那男子嘴一禿嚕,吧實話說出來了。

    羅青青抓緊包袱帶兒,加快了步伐,試圖甩開那男子。可那男子就跟狗皮膏藥一樣貼了揭不下來,硬生生跟著她一路,不停地說話試圖讓羅青青哪怕回上一句。可羅青青偏不接茬,那男子終於惱了,撲過來就拉拉扯扯的,嚇得羅青青喊了四五聲“非禮”。

    男子撕破了羅青青的外衣,臉上掛著yin笑,道:“小娘子終於肯搭話了,非要我這樣你才肯出聲是麽?我可告訴你,既然你發出第一聲,後麵想停可停不下來了。知道什麽聲音停不下來嗎?是被老子的那東西幹的爽叫聲!”

    羅青青不知道,她運氣特別好,遇上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采花賊談一凡,當然有名不是啥好名聲。為什麽又說羅青青運氣好呢?因為盜亦有道,這談一凡幹事有幾大流程,一步一步來,絕不逾矩。流程是首先尋找看上眼的目標,之後是搭訕試圖約談,再後又要接洽三講,講人生講理想講自己,最後再以各種手段威逼利誘,達成得手這一個目標。其實聽起來就跟談戀愛差不多。當然若遇上倔強的女子,他便會對症下藥,直接使用強製手段逼迫婦女就範。而談一凡真正厲害的,是在於他雖然那東西不算太大,房內技術技巧也不高,但他偏有一劑助情藥藥方,給被他無論是引誘還是強迫上床的婦人服下,那些婦人在之後大多一試難忘,沉醉於快樂中,此後這些婦人便會重新找到談一凡,想再嚐快感,而這時談一凡就會以此要挾,命那些婦人轉介紹其他美貌女子任他上手糟蹋。

    “放手——救命啊!”羅青青奮力掙紮。

    “你叫啊,這裏荒郊野外,你叫破喉嚨也沒人會聽見的。”

    時值夏季,人身上的衣服少,羅青青很快就被扒開,露出了雪頸香肩。

    談一凡嘖嘖稱讚:“好白皙細膩的皮膚啊。”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複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無苦集滅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菩提薩埵,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盤。三世諸佛,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得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羅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無上咒,是無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實不虛。故說般若波羅蜜多咒,即說咒曰:揭諦揭諦,波羅揭諦,波羅僧揭諦,菩提娑婆訶。”

    羅青青原本極為抗拒,可被談一凡弄得腦中混沌。她心中默念觀音法號,可一浪一浪湧上來又墜落下去的衝動攪得她心煩意亂,無法定心念咒,直到徹底被那股衝動吞噬了最後的佛心。

    談一凡的祖傳助情藥強在春風化雨不留痕跡,塗抹在手上,往人身上一摸,不消半刻,再有定力的女子,即便是行將就木的老尼姑,也無法抗拒。羅青青不是老尼姑,更加沒有抵禦住藥效的道行。她不再需要談一凡的挑逗,自己就覺得渾身火辣辣的,片布不能靠身。

    然而強烈的痛苦令羅青青猛然驚醒——

    “你放開我!”

    可一切都為時已晚,疼痛令她失去了抵抗的力量,隻能任由談一凡侮辱。

    “雛兒真沒意思,鬼哭狼嚎的,弄得老子興致全無。”談一凡玩過了還發牢騷,就跟聽完了經罵尼姑(和尚)一樣,相當沒有素質。

    麵對毫無技巧的羅青青,談一凡沒有任何讓她轉介紹新美女的想法。他完全不顧正默默哭泣的羅青青就要走人。

    談一凡走出去幾十步,才有新的行人走上這條小路。

    “勞駕問一下,長洲縣可是往這條路走?”迎麵那人拒馬問道。談一凡道“長洲縣?此地就是長洲縣境內啊。你是問府城怎麽走吧?”那幫一看就是外地來的路人道:“對對,我們問的就是府城。勞煩您指一下。”談一凡也算熱心,比劃著方向道:“沿著路直走,走到岔路往右拐上大道,再一直走,見路口就隻管往右,然後就到平江府城了。”

    “多謝啊。”

    “不客氣,慢走。”

    那群路人足足有一百個,好一會兒才從談一凡麵前全部掠過。

    這幫人是什麽人呢?他們其實是利州六合槍社的。卻說當年臥底萬羽堂的錢開山暴露被殺,可他的信鴿卻沒有真的被烤熟吃了。元敬陽記著史霽風的事,一直在同史霽風溝通,命二軍師李衡負責偽裝錢開山,和羅邦彥互通書信。也不知鬼精鬼精的羅邦彥有沒有識破,反正他還是為了對於六合槍社就如同對於丐幫的打狗棒一樣的繼業遊龍槍,以及除去史霽風這個隱患,再次帶著人、帶著家夥開赴平江來了。

    羅邦彥也是運氣好,還沒到平江府城呢,就在野外撞見了身邊隻有三四個人的史霽風。

    “羅娘子,你到底怎麽了?”史霽風腳前腳後找到了羅青青,看見她現在的樣子,大為震驚,忙詢問她發生了什麽。而羅青青呆坐原地,茫然失神,顯然受到了巨大的心理與生理創傷,此時史霽風沒有意識到自己隔了羅青青,就和羅邦彥僅有十步之遙。

    羅邦彥也沒說看見史霽風,當時就叫人把他宰了,因為他的注意力被羅青青的包袱吸引了。羅青青的包袱在掙紮中掉在地上,包袱口大開,裏麵的物件散落一地,其中最吸引羅邦彥的,是一塊寫著字的優質布帛。

    “師兄,我們要不要現在動手?”有槍社頭領向羅邦彥尋求指示。

    羅邦彥坐在馬背卻指著地上,道:“那是何物,拿給我看看。”

    看見史霽風居然第一個動作是叫人撿東西。那師弟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羅邦彥拿到布帛,默讀起了布帛上寫的字,念著念著,他的手就顫抖了起來。

    青青,是青青……

    “你真是青青?”羅邦彥不由得問。

    可羅青青憑現在的狀態怎麽可能答話,估計連羅邦彥的問題都沒聽清楚。

    有師弟感覺師兄的神態異常,略有些緊張地問:“師兄,你怎麽了?這小娘子你認識?”

    羅邦彥不認識羅青青,卻認識二十年前的她。因為當年那個女嬰,正是羅邦彥親手放在普陀山的。

    “是你?”史霽風此刻抬頭一瞧,再次見到帶著一眾人馬的師兄,既驚訝又緊張。同時他也聽到羅邦彥問羅青青的話,立刻就意識到二人之間存在某種關係。

    “史霽風,我日你先人!”一向詭詐冷靜的羅邦彥,見羅青青衣不蔽體,滿身汙穢,而史霽風又蹲在她身邊,產生了誤會,當場暴怒。他丟下一幫師弟與社眾,策馬挺槍,朝史霽風猛撲過來。

    羅青青正是羅邦彥的女兒,也是數十年前名動江湖的震天軒軒主羅鑒戈的直係後代。

    卻道史霽風感覺一股氣流迎麵而來,羅邦彥手中長槍槍尖閃耀著攝人心魄的寒光。他本能地持槍招架,奮力擋開這一刺。羅邦彥駕馬衝到目標後麵十幾步方才停下,而後拉動轡頭轉回方向。

    史霽風雖然擋開一擊,但右手虎口已然因為馬匹灌注到長槍的衝擊力震裂。

    其餘六合槍社社眾持械在手,喝道:“史霽風,你欺師滅祖,今天我們就清理門戶,幫師父報仇!”

    “慢!”喊慢的卻是羅邦彥。眾人詫異不已。羅邦彥咬著牙,滿含怒意一字一句清清楚楚說道:“讓我來親手殺了他。”

    史霽風意識到了什麽,忙道:“大師兄,你誤會了。”他說這話倒不是求饒,而是因為他身上已有一口黑鍋,不想再被人誤解,背負犯人的罪名。耿直的人就是耿直,身處九死一生的險境都想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說明白了。

    可羅邦彥怎麽有心思可能聽他解釋,再一次打馬衝向史霽風。幾個萬羽堂堂眾閃到麵前試圖阻攔,被他揮舞金槍,戳刺連挑,挑出五髒六腑,死在小路兩邊。史霽風想救下最後一名隨從,將槍一掃,打在羅邦彥的坐騎小腿上,馬匹吃不住痛,跪倒在地。羅邦彥順勢脫離馬鐙,從馬兒後頸就著一滾,而後以槍點地,如鱷魚般翻滾立起,衣帶一絲都未掠到地上塵土。不光如此,羅邦彥還挑動槍頭,卷起羅青青身旁的衣服,把她的身子蓋得嚴嚴實實。

    史霽風下意識地看看羅青青,再看看羅邦彥,細心觀察,忽然嘶一聲,感覺哪裏不對:二人的臉好像很是相似!史霽風再考慮到他倆的年紀,頓時想通了這二人的關係。

    “大師兄,你且聽我說,我也是剛到這裏。”

    “你給我住口,拿命來!”

    羅邦彥疾速出槍,點點猶如彗星之雨。史霽風來回擺動槍杆,勉強應付。兩杆長槍好似金銀二龍,纏繞搏鬥,叮叮當當。史霽風好不容易接下大師兄的攻擊,又連退七八步,才稍有喘息之機,趁著這會兒他瞅瞅槍杆,鍍銀的繼業遊龍槍杆上,添出了不知多少道細微的凹痕。

    羅邦彥繼續轉著圈出招,愈轉愈快,而一杆金槍好似纏在腰上,畫作鋸輪,不知繞到那一圈,便會突然刺出來“咬”上一口。史霽風反應迅速,不斷後撤,又以遊龍槍阻隔,才沒讓大師兄得手。羅邦彥像颶風一般轉了三四十圈,突然止步,一槍向斜上刺去。史霽風沒料到這一手,本能地出手招架時已經晚了,大師兄槍尖鋒利的側刃已經給他的臉頰留下一道兩寸長的血口子。羅邦彥刺出一招後還沒停手,又立刻稍放低幾寸回抽,勢要割開史霽風的頸動脈。史霽風歪頭側身閃躲,同時放平遊龍槍,刺向大師兄的膝蓋。羅邦彥一抬腿避開,又側跨半步,而後收腳,左右兩腿就勢別住了遊龍槍。史霽風馬步站穩,但因虎口陣痛,一時拔不回遊龍槍。羅邦彥見了,即刻將長槍一手正握、一手反握,遽然下刺,目標正是師弟的心髒位置。

    史霽風豈能束手待斃,唯有被迫放開握著遊龍槍的手,退開三步,免遭鬥殺。

    大師兄實在是太快了。史霽風冷汗直流,他隻知道大師兄槍術超群,但真沒想過高超到這種地步,比二師兄錢開山厲害了足足十倍,令他一點反擊機會都沒有。

    羅邦彥用腿踮起繼業遊龍槍,可他得到了遊龍槍反而沒有拿在手裏,而是一腳將槍又踢還給了師弟。史霽風被槍杆橫著一砸,頓時“哇”地吐出一口鮮血,不由自主地單膝跪地。他試著運了運氣,隻覺氣息到了檀中穴一帶就卡著疼出不來,便知不妙,自己不是大師兄的對手,搞不好今天要命喪此地。

    羅邦彥叱道:“你以為這就完了?拿起來,我要在你手中仍有武器的情況下殺了你。”

    六合槍社規矩,所有槍社成員不殺沒有武器的人。羅邦彥作為社主,自然不可能帶頭壞了規矩。所以盡管他無比憎恨史霽風,卻依然要求對方拿好長槍,這樣他才能動殺手。

    史霽風正欲握槍杆時,腦中一閃念,才想起來槍社有這麽一個規矩。他這回是頭一次真正與大師兄交手,也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和對方之間的差距,加上大師兄現在火冒三丈,攻擊能力上了幾個層次,自己拿起遊龍槍再戰,無異於找死。於是史霽風幹脆收手不拿了,還說:“你不是很想要這杆槍嗎?盡管拿走好了。反正我如今在萬羽堂做事,不是六合槍社的人了,要這杆槍也沒用。”

    羅邦彥倒抽了一口氣,但不是冷氣,而是怒氣。他沒料到幾年下來,史師弟長了腦筋,也會耍小聰明了。這會兒史霽風手無寸鐵,羅邦彥還真沒理由殺他。

    看大師兄停住了動作,估計心裏也稍稍冷靜了些,史霽風喘了口氣,這才繼續單膝跪著,低著頭盡量保持一種看起來馴服的姿態,出言解釋:“大師兄你一定是誤會了,我剛來這裏,就看見您女兒衣不蔽體,坐地抽泣,像是受了侵犯,這才上前慰問的。”

    羅邦彥不免詫異:你小子怎麽知道這女子是我的女兒?幾年不見,你還真變得有頭腦、會算計起來了!

    這會兒旁邊有幹瞪眼看著兩人打鬥許久的頭領,出於好奇,走到前麵詢問:“大師兄,這小娘子是您的女兒?這是真的嗎?”

    羅邦彥顯然冷靜了很多,他以槍指著史霽風道:“是真是假另說,我是見他侮辱良家女子,心中不忿,又兼他是弑師奪位的叛徒,這才毅然出手,一是為了清理門戶、二也是替民除害。”

    “不、不是他。”想不到羅青青從被玷汙的傷痛中走出來了一點,清醒了意識,出言替史霽風解圍了。

    羅邦彥問:“你說什麽,不是他?”

    “他是要來救我的。”

    在所有人都在看兩位師兄弟的決鬥時,羅青青悄悄穿上了衣服,此刻總算能站立起來,向羅邦彥說明之前發生的一切。

    “你是要救他……那你為什麽不早點來?”羅邦彥聽明情況,反倒更加生氣,如此質問史霽風。而他完全沒有料到,史霽風長的腦筋不是一根半根,而是很多根。

    史霽風如此回敬:“比起我,大師兄晚了二十年才來找自己的女兒,才是真的該遭天譴吧。”

    羅青青聞聽此言,大受震動,不可置信地看向麵色鐵青的羅邦彥。(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