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嘉美看著丘仁禮慢慢的向她走過來，手裏夾著書，鼻梁上的金色邊框眼鏡似乎襯得他這個人更加斯文。可是，在張嘉美看來，怎麽樣都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以前第一眼見著丘仁禮，還覺得這個人挺老實，沒想到日子久了才現他也不是什麽好東西。特別是當馮初雪一再的拒絕他之後，他的流氓本性就顯露出來了。

    張嘉美本來就夠煩他的了，這陣子因為那件事而迫不得已跟他扯上關係，現在她看到他就想躲得遠遠的，眼不見為淨，免得惹自己心煩。可是，他卻頻頻在她麵前閃現，那一天，竟然還追到她家去了。

    那日是周六，沒課的張嘉美呆在家裏，沒有出門去。做完自己該做的家務，便回房間去備課去了。期末快到了，事情也多，作為班主任的她還要給班裏的學生寫學期總評那些東西，本就寫得有些煩躁，就在這個時候，聽到樓下母親的大喊：“臭丫頭，你趕緊給我下來。”

    看著眼前密密麻麻的字，張嘉美就有一點暈了，如今還聽到母親如此的叫喊，心裏更是不耐煩了。肯定是又生了什麽事，讓她媽又對她脾氣了。

    其實兩個人已經很久沒有說話了，自從上次兩個人因為她把她給嫁給了丘仁禮這件事兒而大吵一架，兩人基本就屬於冷戰狀態。張嘉美再也不屑跟這個隻考慮自己的母親說話，每天回到家就是做自己該做的家務，做飯吃飯。即使兩人處於同一張桌子上，但也沒有過多的言語。

    因為母親每個月靠著父親的救濟金，還能夠勉強生活下去，經濟上也不是完全依賴張嘉美，所以就一直冷戰到現在。如今母親打破了持之已久的沉默，肯定是又有什麽大事礙到她了。

    即使內心有千百個不願，張嘉美還是放下了手中的筆，出了房門下樓去看看究竟生了什麽事，母親究竟在生氣什麽。

    一下到樓梯口就看到母親那張怒氣衝衝的臉，兩條眉高高的挑起，一雙眼也是瞪得又大又圓。有時候，張嘉美真的懷疑自己不是她媽親生的了，畢竟她長得一點都不像她。她母親屬於那種圓臉大眼的美人兒，自己卻長了一雙丹鳳眼，還有尖尖的下巴。

    在自己的印象中，從小到大，這個女人的臉都是這樣的，從未對自己露過一絲笑容。原本和藹的臉，卻被她的怒氣充斥著，看上去就一副凶巴巴的樣子。

    “舍得下來了？”張嘉美還沒有開口說話呢，張母的話語一下子就向她指了過來。不過也確實這麽多天都沒跟她說話了，她媽心裏一定積壓著很多怒火，現在就要向著她開炮了。

    “您說吧，什麽事兒？”張嘉美的語氣淡淡的，她不想和母親吵了，太累了。最近這段時間，她的滿腦子都是婚事，搞得她夠煩了，如今還要再來和她的母親吵架，她實在是沒那個力氣。

    張母心中原本是預備著一大堆的話，準備著和女兒來大吵一架，卻沒想到女兒的語氣竟然如此平淡。一下子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了，站在那兒想了半天，遲遲沒有開口。

    “是不是你又在市場聽到什麽話了，積壓著的怒火就要往我這撒了？”張嘉美看到母親沒有說話，想著她肯定剛剛去買菜的時候，又聽到別人的閑言閑語，這才按捺不住，一回家就衝著她撒氣。

    “對了，你這丫頭什麽時候才和那個丘仁禮的事談妥呀？”張母在張嘉美的提醒下，腦袋才轉過來，她真的是被氣昏了頭，竟然忘記自己要說什麽了。想起自己剛剛在市場，又被一大群人拉著問你家女兒什麽時候嫁呀，這都來來回回好幾天了，每天被這些人煩得要死。

    “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去市場那些婆娘沒事就拉著我，問我什麽時候你才結婚，這三天兩頭的，問得我都煩了。你這趕緊的，你這學校不是快放假了嗎？等假一放，年後幾天就趕緊把你倆的事兒給辦了。”張母斟酌了一下，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張嘉美一聽到她母親竟然如此的著急，心裏就愈的來氣，她這真的是巴不得趕緊把她這個女兒給嫁出去，眼不見為淨是吧。心裏的委屈在那一刻湧了上來，想想自己怎麽就那麽不招這個當媽的人待見呢。眼淚一下子湧上眼眶，但她卻是憋著，倔強地不肯流出來。

    張嘉美強忍著眼淚，啞著聲音說：“你就那麽想把我給嫁出去是麽？你怎麽就那麽沒良心呢？你以前不是指望著我嫁個金龜婿好讓你這丈母娘也榮光嗎？如今卻這麽草率的就把我嫁給一個下鄉來的知青，你可知道他是個什麽樣的孬種？你怎麽就……”

    說到最後，整個人都哽咽了，淚水也忍不住，一直往下流。幹脆整個人站在樓梯口，蹲下身子，掩麵哭起來。

    張嘉美一直在母親麵前都是一副倔強，不可一世的樣子，如今這幅小女兒的柔弱樣，讓張母的心裏的弦輕微觸動了一下。想一想那麽多年前，剛見到她，張母也是很喜歡她的，白嫩嫩的小臉蛋上總是掛著笑容，那銀鈴般的笑聲聽起來是那樣的舒服。隻是後來知道她是那個小賤貨的女兒之後，心裏的那口氣就是咽不下。她娘來搶她的男人，還生下她這個孽種，自己死了不說，還要替她養女兒。這麽多年過去，指望她嫁個有錢的，卻又和人家勾三搭四，害得自己臉麵全丟。即使曾經喜歡過張嘉美，她現在也不應該讓她好過。

    張母眼神稍微閃爍了一下，便又恢複原本的戾色，“我也指望你給我找個金龜婿呀！哪知道你自己那麽不檢點，還沒結婚就跟人家睡到同一張床上去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整天在外麵被人家這樣指指點點，你也不知羞。”

    張母越說越過分，張嘉美蹲在地上止住了哭泣，想想這個當媽的真的是冷酷冷血又無情。張嘉美站起身，擦了擦被淚水弄濕的臉，斜著眼對張母說：“你想把我嫁了也沒有辦法，人家不上門來下聘，你還指望著我去跪著求著他來娶我呢，你別做夢了。”

    沒想到張嘉美話一說完，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張母一時語塞，便趕緊去開門，卻沒想到門外的人竟然是丘仁禮。

    張母乍一看沒認出來，對著他瞧了半天。也不怪張母，之前她也沒見過他，隻是瞅過兩眼照片而已。不過說這張母也是心大，女婿都還沒見到，就那麽放心把女兒嫁出去。

    張母一直盯著丘仁禮，弄得他有些尷尬，他撓了撓頭，假意害羞的說：“伯母，嘉美在家嗎？”

    “你是誰？”張母剛剛和張嘉美吵完架，還在氣頭上呢，出口的語氣竟也是不太友好。

    丘仁禮本是禮貌的笑著，見到張母如此凶巴巴地跟他說話，一時間嚇得不敢開口，在心裏暗自腹誹著，這果然有其母也必有其女呀，難過張嘉美也是那麽凶。可是丘仁禮可不怕，她再凶怎麽說也隻是一個女人，嫁給自己之後不還是得老老實實聽話。

    再次整理了一下情緒，“伯母，我是丘仁禮，今天是來找嘉美談談婚事的。”

    張母一聽到眼前的人說自己是丘仁禮之後，原本凶狠的目光在那一瞬間也變得柔和起來，這可真是太好了。剛剛正和張嘉美吵到男方不主動的事，這一會就找上門來了。瞬間帶上殷勤的笑容，“誒唷，是仁禮呀，快快快，進來坐。嘉美在家呢！”

    丘仁禮看著自己未來的丈母娘瞬間的變臉功夫，心裏不禁感歎女人就是善變的動物，這剛才還那麽惡狠狠地，現在卻是笑容滿麵了，真是令人佩服。

    原本在樓梯口站著的張嘉美，在母親開門的時候就想回屋，可是當她聽到丘仁禮的聲音的時候，感覺世界都要崩塌了。為什麽丘仁禮追她也追得那麽緊，今天竟然都找上門來了，那自己剛剛跟母親說的話算什麽？打臉也不應該打得那麽快呀！

    她在樓梯口猶豫了半晌，擦幹淨了自己臉上的淚痕，整理了一下聲音，讓自己看起來不至於那麽狼狽。剛剛確實是她太懦弱了，怎麽說哭就哭呢？她應該就知道這個母親的鐵石心腸，哭了之後隻會讓她更加瞧不起自己。

    張母引著丘仁禮進了屋，走到快樓梯，故意咳了一下嗽，示意張嘉美走下來。張嘉美聽到了張母的聲音，不禁冷笑了一聲，這個母親真是虛偽到不行。

    “來來來，坐，喝水喝水。”張母將丘仁禮帶到客廳，又趕緊給丘仁禮斟了一杯水，“見諒一下，伯母家很少喝茶，也沒有茶葉了現在，隻能讓你和白開水了。”

    “沒事沒事，我喝水就好。”丘仁禮也和張母客套著。

    張嘉美走下樓，來到客廳，看著自己的母親這幅模樣，嘴角的冷笑更深了。平日那樣傲慢的一個人，如今卻在一個什麽本事也沒有的丘仁禮麵前低聲下氣。她越是這樣卑微，越是讓人以為張嘉美嫁不出去了。張嘉美走到兩人麵前，坐下來，臉上也儼然看不出剛剛是哭過的，有一副清冷的麵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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