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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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頂著一張周祁皓的臉,做著囂張肆意的動作, 說著令人膽寒的話語。
楊清河:“你覺得你能?”
“周坤能讓我醒來, 他就有辦法讓我永遠擁有這副身軀,我和他合作這麽多年, 是他應該實現諾言的時候了。”
“你真好騙。”
關赫冷了目光, “你在挑釁我?”
楊清河側頭,冷笑一聲, 她躲開了他的手,轉身進了木頭房子,關赫在外麵停駐了片刻, 隨後離開。
楊清河坐在床邊,嘰嘰喳喳的鳥叫吵的人心煩意亂。
周坤應該暫時不會對她做什麽,她對他有用, 那之後呢, 利用她引來趙烈旭,之後呢, 他想要的到底是什麽?
現在的情況,他完全暴露了自己,就算順利逃脫了,以後的生活會很容易嗎,如果她是他,就不會這麽輕易將自己的身份曝光, 更不會雙手奉上證據, 就算玩遊戲也不會把自己賠進去。
變態的心理世界讓人猜不透, 楊清河抬手撐住額頭揉了揉。
就好比周坤在很悠閑的釣魚。。
他有足夠的自信事情會順著他的計劃軌跡行走,他無懼警方的力量。
可周祁皓又是怎麽一回事,他有雙重人格,為什麽她沒有半點察覺,一個人格借用自己的身體做事之後一定會留下痕跡,人格切換後周祁皓就沒有懷疑過自己嗎?
什麽時候產生的人格分裂,誘因又是什麽?
楊清河回想著過去的點點滴滴,實在找不到一點兒蛛絲馬跡,唯一覺得異樣的一次就是上回酒吧,不過那明顯是關赫故意做給她看的,他不再在她麵前演戲,不再隱藏自己。
趙烈旭呢,他此時此刻在幹什麽,他能找到這兒嗎?
......
日光下沉時關赫將她帶去了另外一間房間,四四方方的餐桌,長條凳,桌上十來個炒菜,像極了一戶普通人家的飯桌。
周坤坐在中央,眉目冷漠,看見她時微微勾了下嘴角。
楊清河在他對麵坐下,關赫把人帶到,大搖大擺的走了出去,嘴上還哼著小調。
周坤看起來沒有什麽不適,他說:“吃飯吧。”
楊清河垂眸瞥了一眼,都是淮城的特色菜。
“不喜歡?”
“有意思嗎?”
周坤放下筷子,撫了撫袖口,說道:“我原以為我們可以邊吃飯邊談的,這些不都是你小時候經常吃的菜嗎?你不想念嗎?我聽說人都會懷念童年的美好時光。”
楊清河:“你想和我談什麽?”
“你對我很有敵意。”
頭頂的吊燈晃了晃,晚風急切,外頭的樹木搖曳的厲害。
周坤說:“我幫你殺了楊守城,殺了崔萍,你不感激我嗎?他們對你所做的事情多令人憤恨啊。”
楊清河覺得可笑,“我感激你,你能得到什麽?”
“我不需要什麽,清河,我以為我們是可以成為朋友的。”周坤站起身,走到她身後,雙手按在她肩膀上,壓低聲道:“你不用對我這麽抗拒,我和你,是一類人。”
冷風颼颼的穿過耳畔,楊清河說:“你玩了這麽多把戲到底是為了什麽?”
“你看,從進屋開始你就不斷的向我提問,你在害怕,雖然你麵上看上去很平靜,可是我們也算相處了六年,我想我多少有點了解你。你會害怕,情有可原,你害怕我對趙烈旭做什麽,害怕發生一些你再也沒辦法承受的事情。孩子,你承認吧,這麽多年,你從來沒有忘記過去的點點滴滴,你就像驚弓之鳥,稍微有一點動靜就會害怕。做夢會嘔吐,遇見露|陰癖會想逃跑,即使你在美國學了那麽多防身術,可這些對你來說都沒用,你的心,你的心始...終接受不了那些。”
周坤直起腰身,拍了拍她的肩,緩緩道:“你難道不想殺了楊守城嗎?過去的日夜裏應該幻想過無數次吧,應該也後悔過吧,如果當初再捅幾下,他就死了,你也不用為此承擔刑事責任。我都替你感到後悔,那麽好的機會。”
“所以我幫你殺了他,你不用再害怕了。還有崔萍,據我所知,她為了她自己的前途從你一生下來就拋棄了你,她從沒有過半點後悔,如果不是因為她,你又怎麽遭遇那些事情,一切開始的源頭就是因為她,想了許多種死法,但畢竟夫妻一場,她也算死的體麵。他們都該死。”
周坤低啞的嗓音猶如外麵的唰唰樹葉聲,又像吐著信子的蛇。
眼前的飯菜都冷了,每一縷香氣都觸發著回憶的神經。
楊清河唇齒發寒,周坤說的那麽理所當然,他把自己當做上帝,他把自己當成法律,隨意的製裁罪孽之人。
周坤望著她慘白的小臉淡然一笑,“我們多相似啊,隻是你還沒放開你自己,你不敢做的事情我都替你做了,你隻會壓抑自己,然後做些表麵上的功夫,陽光女孩,你覺得你是嗎?你的心理有你所表現出來的那麽健康嗎?放棄心中秉持的正義,換個角度想想,想想他們是怎麽對你的。我知道,你一定在想,趙烈旭對你很好,他不一樣,可這世上最善變的就是人心,等你拋棄你的時候你就真的沒有家了,依賴他活下去不如靠自己活下去,肆意的活下去,像我一樣。”
楊清河:“這就是你綁架我的目的?你策劃了那麽多,難道就是為了讓我變成和你一樣的人嗎?”
周坤微微挑眉,並未回答。
楊清河心中明了,他的目的不單單如此。
周坤回到座位,雙手合十擱在桌上,坦然道:“你不用想太多,人生,本來就是一場遊戲,一場可能有很多意外的遊戲,但我喜歡有始有終,他是我第一個看中的人選,很可惜,是個失敗品。處理完第一個失敗品,一切回到起點,完美。”
楊清河盯著他,“22年前,殺了他姐姐就是為了刺激他,培養他?”
“你可以這麽理解。不過我覺得我隻是在幫助他而已,他的母親,那位小女孩,都對他很不友好,那根本不像是家人,所以我幫他把她殺了,我當時以為他會高興。聽著欺負自己的人痛苦的喊叫,多讓人興奮。但真讓人失望。”
楊清河薄唇抿著,周坤對背叛拋棄的理解已經偏了,他對這些十分敏感和厭惡,趙烈旭曾提到過,周坤在幼年也許經曆過來自女性的傷害,除了趙烈旭,徐睿杭,她,還有誰嗎?
處理失敗品,他會殺了趙烈旭嗎?
周坤說:“我想你應該不會讓我失望。但我知道此刻你一定不願意去做傷害他的事情。我給你講個故事,聽完也許你會動搖。”
他頓了頓說:“那是幾歲我也記不太清了,大約十來歲,我用大火燒死了我母親後進了一家孤兒院,就像你擺脫了楊守城遇見了他一樣,在那裏我認識了很多朋友,有個女孩,她叫林純,十分美麗的名字,我覺得我們相愛了,很單純的感情,我一次又一次的和她強調,不能背叛我拋棄我,她也應允了,可最後她還是丟棄了我,我很難過,最後燒死了她。說起她,想到件事,趙烈旭姐姐的眼睛和她的十分相似,很可惜我沒有保存她的眼睛。我想說的是,所有人都會背叛你,隻有自己不會,殺了她,我忽然有種釋放的感覺。我覺得你也應該體驗一把這種感覺。”
周坤:“我知道你不忍心,也不願意,到時候可以看看他會願意為你做到什麽程度。光是想想就覺得很有意思。”
楊清河心一顫。
周坤的意思很明白,他要她殺了趙烈旭,無論趙烈旭怎麽做,最後他都會處理掉不需要的失敗品。
..........
蘇妗記不清這是第幾個黑夜白天了,他們就像兩個生活在孤島上的人,與世隔絕,窺探不得光芒。
他變得越來越沉默,神色黯然的望著一切,在等待法律的審判,在等待黑暗的吞噬。
又是一個夜晚,蘇妗坐在床頭,看著日光亮起,看著夕陽西下,看著夜色漸漸覆蓋而來。
門縫裏傳來濃鬱的酒精味,從清晨到現在,他今天都沒有和她說一句話,他在樓下待了一天。
蘇妗吸了吸鼻子,下樓。
徐睿杭攤在沙發上,腦袋仰著,茶幾上紅酒瓶三三兩兩擺著。
聽到腳步聲徐睿杭張了張眼,吃力的站起身,他似乎不願意和她待在一個空間。
蘇妗急切的走上去拉住他手腕,“你別走。”
徐睿杭雙目猩紅,眸光裏都是醉意,他淡漠著神色,又坐回沙發上。
上次的談話以他的甩手走人而告終,她的一句你也不信任我讓兩個人的關係冷到冰點。
蘇妗奪過他欲想喝的酒杯,她說:“我們不能再這樣子了,難道你要永遠把我困在這裏嗎?”
徐睿杭凝著茶幾,“和我在一起那麽不願意?”
他總是曲解她的意思,蘇妗心中酸澀,但想想,又不能怪他,他經曆了那麽多,整個人改變太大。
她走到他麵前,軟糯的她忽然變得底氣十足,就像那晚他問她喜歡他嗎,她也是這樣的堅定表情。
時間改變了他,但也改變了她,也許是他們相互改變了對方。
蘇妗說:“你現在在害怕什麽?警察還是那個凶手?你為什麽就一定要聽他的話?你心中有不快有怨恨,可以釋放,但不該是以這個方式釋放。如果是因為你覺得你殺人了而堅定了逃避的想法,我希望你可以再想想,真的是你嗎?死的是誰?他讓你做了什麽?你和我仔細說說,好不好,睿杭。”
徐睿杭不語。
蘇妗蹲在他麵前,握住他的手,“我想幫你一起分擔,我喜歡你,所以願意幫你,我不是不信任你,我隻是太自卑了,你那麽好,我會害怕失去你。可現在,比起因為自卑害怕失去你,我更焦慮你越走越錯的方向。如果你做了,那麽永遠也抹不去這個事實,如果你沒有,現在真的還來得及。”
徐睿杭目光落在她消瘦的臉蛋上,淡淡道:“我說過了,就算錯了,但能獲得短暫的快樂,我願意去這樣做。”
“那我呢?你說你喜歡我,你怎麽隻考慮你自己。”蘇妗不爭氣的就哭了。
她說:“之前不是一切都很好嗎,你為什麽要去做那些事情,那個人到底要利用你做什麽?你想要什麽?你在不滿什麽?”
她最近總是在哭,眼睛永遠是紅腫的。
徐睿杭輕輕拭去她的眼淚,“蘇妗,你不會明白的,那種隻有用最極端的辦法才能消除恨意的感覺,你不會明白的。”
“好,我不會明白。那你告訴我,你都做了些什麽?我隻想知道你做了什麽?”
徐睿杭默了會說道:“我母親死亡當晚,我在她的酒水裏下了藥,我是間接凶手。那晚,我打到那個人骨折流血斷氣。昨天晚上,我去醫院送了點藥物。”
蘇妗渾身一怔,她漸漸脫離他的手心,站起來。
從他母親死亡那天就開始了,這麽早以前就開始了,她居然沒有察覺到。
徐睿杭抬眸,“很震驚?”
蘇妗垂下眼,哽咽的問道:“你在她酒裏下了什麽藥?那個人斷氣是因為大出血還是別的死因?昨晚你送了什麽藥,用途是什麽?”
“我不知道,我隻是照做而已。”
“那你知道那個人是誰嗎?”
徐睿杭和他的通信方式是郵件,他不知...道他是誰,但隱約又猜到了那麽點。
徐睿杭望著蘇妗,薄唇抿著。
蘇妗垂著腦袋,泣不成聲,“你有想過一件事嗎?”
“什麽?”
“你說喜歡我,可我們沒有以後了,你把我丟下了,你隻顧自己走,把我丟在原地。你讓我怎麽辦?我沒有多少朋友,也隻喜歡過你一個,當我以為一切都開始變得不同的時候,開始變得好的時候,一下子翻天覆地的全都沒了。”
徐睿杭目光一愣,他站起身,抬手撫她臉頰,薄唇微張,卻又不知該說什麽。
蘇妗:“睿杭,就到這裏為止吧,別再繼續了,你相信我,真的來得及,嗯?也許事情並沒有那麽糟糕。”
“如果是無期徒刑呢?”
“不管結果是什麽,總得去承擔不是嗎?無論多久,我都會等你的,隻要你還在,隻要你活著,就夠了。”
......
趙烈旭幾乎沒合眼,在排查醫院出入車輛人員的同時也在查詢睿杭的蹤跡,不排除徐睿杭已經和周坤聚集在一起的可能性。
問題的關鍵點在於周坤把楊清河帶到了哪兒?什麽樣的藏身點能夠不輕易被別人察覺,躲開目前警方的巡查。
陳冀說:“查過周坤老家,沒發現行蹤,各個交通點也沒發現他的蹤跡,十有八九他還在淮城。”
蔣平:“淮城那麽大,他會去哪?他在這裏沒有房產,沒有住所,查過徐家名下所有的房屋,也沒發現周坤,總得有個住的地方吧,廢棄的樓房,工廠,倉庫,像這類的話大目標有十幾處。”
會議桌上討論著,分析著,趙烈旭一直沉默不言。
他的思緒集中的很艱難,稍不留神就會想到她的樣子,腦袋空空的,好像也隻能想她,隨後他又告誡自己,必須思想集中。
已經一天一夜了,他沒接到周坤的通知,各路排查也沒有線索。
她怎麽樣了,會很害怕嗎,有沒有受傷?
趙烈旭皺眉,抬手捏了捏眉心。
周坤綁架清河,一是為了吸引他前去,二是為了‘培養’清河,清河之前也許並不在他的選擇之中,他的目標特征應該首先是男性,但清河意外的符合他想要的,在他計劃開始後他才決定選擇了她,不然過去的六年裏他有無數的機會。
從一開始周坤的目標就是他,周坤是個很偏執的人,他不會允許失敗品的存在,而他是他第一個實驗的對象,意義特殊,周坤不會輕易放棄他,他會偏執的想讓一切都變得整齊,至少是他心目中的整齊,完善。
除了目前他所知道的周坤的選擇外,在國外應該還有其他人,但人數應該不多,這並不是容易的事情。
如果有失敗的案例,也許已經被他處理了。
但為什麽是現在,22年了,完全是任意一個時間,為什麽偏偏是現在,除了清河應該還有別的原因。
即使都是巧合,那他自願暴露身份的原因又是什麽?
周坤做好了所有準備,包括死亡。
可一個站在生命製高點上的人怎麽會甘願結束自己的生命。
如果這是遊戲的終點,什麽樣的結局對他來說是完美的,他有什麽自信可以說服清河?
培養一個人就得了解她的想法和弱點,對周坤而言......
弱點......
趙烈旭眸子一沉,忽然想到些什麽。
漢銳縣,清河的家鄉,離這裏100多公裏,不算遠。
對周坤來說,那裏是個再好不過的地點,旅遊景區,人多混亂,房屋都是舊時期時留存下來的,隻有老一輩的人還留在那,許多房屋都是空放著,又依山傍水,地勢較好。
那裏是清河的噩夢,光是...一個地名就足夠讓她精神緊張。
會議室的門突然被敲響,小張說:“趙隊!有情況!徐睿杭來自首,指名說要見你。”
所有人都一怔。
那頭的審訊室裏徐睿杭麵色不驚的坐著,審訊室外麵蘇妗在等待。
趙烈旭看著他,心中挺不是滋味,算得上半個弟弟,卻和命案和連環殺手扯上關係,整件事他推波助瀾,善惡一念間。
趙烈旭:“你想說什麽?”
徐睿杭:“在巷子裏死的男人,我殺的,阮麗芝的藥我下的,前天醫院應該出事了吧,警察被注射的藥物是我送去的。”
他淡淡的說著。
趙烈旭並不意外,問道:“你消失的這段時間在哪?”
“在邊市的別墅裏。”
“和凶手還有聯係嗎?”
“前天有過一次。”
趙烈旭:“他怎麽和你說的,說了些什麽?”
“他發的郵件給我,讓我晚上九點去醫院送個東西,東西在北街七十三號,又讓我準備了一輛車,還有一些食物和水。”
“還有其他的東西嗎?”
“釣魚竿和殺蟲劑。”
趙烈旭和小張對視了眼,他對徐睿杭說:“把車牌號報給他。”
趙烈旭起身,徐睿杭說:“我真的殺人了嗎?”
“從醫學上來說你沒有,但是,你真的沒有嗎?”
徐睿杭輕笑一聲,似自嘲。
趙烈旭對下屬吩咐道:“看好徐睿杭和蘇妗。”
“是。”
如果周坤不允許任何一個失敗品的存在,而徐睿杭能輕鬆來警局自首,周坤一定都料到了,他不會放過徐睿杭的,或許從起初就沒打算讓他活著。
趙烈旭大步跨向會議室,就如他推測的那般,周坤去了漢銳縣,食物和水說明他選擇了一個與人隔絕的房子,釣魚竿,那就是靠近水,殺蟲劑,是靠山。
如果他為自己準備了一個逃生之路,那流淌過漢銳縣的渡河是個不錯的選擇。
臨近渡河邊上,靠山,沒有人跡,空的房屋,這樣的地點在漢銳縣很好找。
......
清晨薄霧藹藹,河麵上霧氣飄渺,山林間空氣清新清爽。
周坤泡了壺茶,“不喝?”
楊清河直視著前方,不同他說話。
關赫坐在一邊轉著□□玩。
天光微涼時,青山漸漸顯露出來,周坤手指輕叩著杯沿,喃喃自語道:“差不多了吧。”
周坤:“人總是那麽容易動搖,等待救贖卻又卻步,沒辦法狠下心來的人注定隻是個弱者。真叫人失望。”
楊清河盯著河麵上的幾縷霧氣,“你什麽意思?”
“徐睿杭,那個孩子差一點兒就成為了我們的夥伴,可惜。當然,他不是第一個半路改變的人,很多人,他們都以為自己還有良知,還可以回頭,他們以為自己是改過自新,於是放棄了,其實隻不過是自以為是的接受同等人類的審判,心中依然懷揣著仇恨與後悔。”
“你對他做了什麽?”
“一切都是他自願的,我從來沒逼迫他做過什麽,你能來到這裏也多虧了他。趙烈旭很快會過來的,即使我不用給他什麽提示,他也會想到的。所以比起徐睿杭那孩子,我對他更失望,這樣一個有趣的人居然成了我的敵人。但換個角度想,也正因為他,事情變得有意思,一切大概都是天注定。”
楊清河驀地的看向他,他說趙烈旭很快會過來,那之後呢,他想做什麽。
周坤抿了口茶,“你很緊張?你難道不期待嗎,你馬上就可以知道這個男人會為願意為你犧牲到什麽程度。”
楊清河冷聲道:...“你從一開始就錯了,我是想殺了楊守城,當時我也有那個機會,可是我選擇了報警,我成為不了你想要的那種人,我們也不是同一種人,他也是。你用你的眼睛看這個世界,曲解這個世界,你說殺了趙莉萱是在幫助他,這也隻是你的自以為是,周坤,你沒資格做我們的救世主,你也沒資格替我們做任何事情。”
周坤眸色暗沉,像被人戳到了痛腳,眼裏流露出一抹狠厲。
“可現在,決定權在我這裏,不是嗎?”
周坤放下茶杯,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她,“這就是我們的差別,我可以肆意做到我想要做的,而你們隻有被愚弄的份。不過現在很快就要結束了,一切都可以劃上完美的句號。清河,即使我很想和你成為朋友,但我不喜歡強迫你,也不喜歡你成為第二個徐睿杭,我本以為你會和我有共鳴,但也許我錯了,這真是我人生最後的一個敗筆。”
他似乎心中已有了決策,周坤看向關赫,示意他差不多了。
楊清河還未開口就被關赫注射了麻藥,身體迅速軟化,關赫將她摟在懷裏,雙臂一使力騰空將人抱起。
楊清河漸漸合上眼,耳邊有模糊的對話聲。
關赫說:“看來,你到最後也找不到知己,他們一個個都無法理解你,你的遊戲看上去始終有那麽點缺憾。”
周坤冷笑,“缺憾?抹幹淨就不會有缺憾了。”
“我不管你要做什麽,但我們說好的,如果你做不到,我會殺了你,砰,你的計劃就都亂了。”
關赫勾著唇,抱著楊清河離去。
關赫將她帶到另一間屋子,在屋子左邊有個小隔間,他把楊清河放在木頭椅子上。
楊清河忽然抓住他的手,微弱的力氣,他輕輕一甩就可以甩開,可她又再次抓了上來。
他給的劑量不多,效果也沒那麽快。
“祁皓......”
關赫眉峰一挑,雙手撐在椅子兩側,俯身,看著她說道:“雖然我很同情你,但我真的不喜歡聽到這個名字,我和他隻能存在一個。”
楊清河睜了幾下眼,但無力支撐,闔上時眼前是周祁皓的臉龐,她吃力道:“祁皓......到此為止吧......祁皓......你醒醒......”
關赫耐心用盡,他有點兒煩躁,想著怎麽才能讓她閉嘴,又不能再注射藥物。
“周祁皓他不會回來了,以後隻有我,隻有我,關赫。”
關赫抓了抓頭發,拿過一旁的膠帶,封住了她的嘴巴。
剛直起腰,他忽然眼前一暈,像是有多個自己的在晃,他踉蹌的往後退了幾步,狠狠拍打著自己的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點。
有什麽東西在他身體裏分裂,腦袋就像被榔頭撬開的石頭,一道道裂縫布滿他的神經。
他猛地抬起頭,眼神是那麽清澈,瞳仁睜大的那一瞬間那抹亮色又消失的無影無形。
......
經過排查,最後地點確定為漢銳縣的北望山山腳下的一個被廢棄的度假小山莊,十來年前那裏發生過一場火宅,燒了半個山頭,山莊都燒毀了,隻剩下一兩間殘留的木屋。
根據徐睿杭提供的車牌號,該車輛確實在漢銳縣出現過。
上級已請求武警配合破案,共出動三百二十名警力,三架直升飛機,三十輛巡邏車,全力趕往漢銳縣。
北望山綿延環繞,渡河從中間穿流而過,那個度假山莊周遭群林茂盛,這些天一直是陰天,落在地上的枯葉被風吹起又不知飄往何處。
警方趕到漢銳縣時已經臨近傍晚,秋天的黃昏不似夏天,淡薄的日光中透著倦意和滄桑,成片的雲朵堆積在一起,顏色沉悶,武警迅速包圍山莊,隱藏在山林間,一把把...槍對準著目標,沒有指使誰也不會動一下,雲朵飄來,像是要把他們吞噬。
準備行動時趙烈旭忽然接到一個電話,陌生的號碼,歸屬地是淮城。
做好監聽後趙烈旭接了電話。
那頭的周坤的聲音不能再明顯,他也毫不避諱自己的暴露,冷漠的嗓音帶著點笑意。
他說:“我知道你來了,也知道你們警方出動了大量警力,可怎麽辦,我主導著你們。”
時隔這麽多年,他以凶手的身份正麵對他,聽著他尤為狂妄傲氣的言語趙烈旭額頭青筋突起,那幾年的情緒和感受猶如海浪般侵襲而來。
趙莉萱死後,整個趙家陷入了深淵,父母以淚洗麵,食欲不振,爺爺作為老一輩的刑警見到趙莉萱的屍體無法承受心髒病發,當場去世,而他沒有死,他完整無好的活著,他痛苦萬分的活著。
趙烈旭沉沉道:“你到底想說什麽?”
周坤說:“你們不敢輕舉妄動,我也勸你們別亂動,現在,保持著這份安靜,你進來,隻要你一個人,我想你應該不會蠢的帶武器進來的。”
周坤很利落的掛了電話。
趙烈旭那頭,所有人都心跳加快了,蔣平悶悶的叫了聲趙隊。
趙烈旭神色漠然,把配槍交予副隊長,說:“無論發生什麽,第一時間保證人質安全。”
“趙隊!”
他毅然決然的前去。
荒蕪的河岸上出現一個男人,他大步跨向木屋,霞光旖旎,染紅了腳下的石子路,河麵平靜,泛著晶瑩的光。
楊清河被綁在椅子上,嘴巴被膠布封著,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她的眼神很平靜,沒有□□,視死如歸。
周坤坐在外屋的椅子上等待趙烈旭的到來,關赫站在楊清河邊上,他倚在牆上抽煙,麵孔年輕,動作卻格外老成。
關赫說:“你答應我的,你別忘了。”
周坤:“我知道。”
走廊處傳來沉穩的腳步聲,楊清河認得,那是趙烈旭的腳步聲,他真的來了。
門口出現一道黑影,他背著光,身形高大,幾步走進來,漸漸能看清他的麵容。
趙烈旭一眼就看到在周坤後方的楊清河和周祁皓,和她對上視線的那一刹那,他的目光變的柔軟,心中像被密密麻麻的尖刺紮著。
楊清河眼睛微微睜大,搖頭,示意他不要。
他收回目光,看向周坤。
前麵是一張長桌,上麵擺著一個榔頭,一把斧子。
周坤淡然的審視他,片刻後說道:“真的很久不見,不過你的眼神和小時候真是沒多大變化。”
他做了個請坐的手勢,趙烈旭在他對麵坐下。
趙烈旭:“你做了那麽多,究竟想要什麽?”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空,得到的也總會失去,我從來都不想要什麽,隻是這短短的人生,我的人生,它必須完美。”周坤說:“我以為我會和清河有共鳴,畢竟我們是多麽的相似,我也以為她會願意和我站在一起,可結果讓人失望,當然也不止她一個這樣,說實話,這麽多年,我還未找到一個讓我滿意,又和我十分有共鳴的人,這一點,讓我很難受,就好像圓潤的盤子有了個小缺口。”
周坤:“但我很不喜歡這樣的殘次品,如果他們存在,就好比盤子上有了刮痕,我喜歡幹幹淨淨的,完整的,不留下錯誤的選擇和無用的人。可我很好奇,一個人為了心愛的人究竟能做到什麽程度,放她走應該是不可能了,不過她身上有兩個個炸|彈,時間長短不一,我可以拿走一個,讓你們警方多爭取一點時間。”
楊清河雙腿上各綁了兩枚彈藥。
趙烈旭:“條件呢?”
周坤:“工具簡陋,不過也能用...,我要你一條胳膊,失敗品就得有失敗品的樣子,不是嗎?”
楊清河聽不太清他們的對話,但隱約猜到點什麽,她拚命搖頭。
周坤不會放過他們的,不管怎麽做,都不可能的。
趙烈旭看了一眼楊清河,說道:“說話算話。”
“當然。”
趙烈旭拿起榔頭的瞬間楊清河猛地睜大眼睛,她反應異常激烈,像是在乞求他不要這樣做。
這是陷阱,但他不得不跳,沒有選擇。
趙烈旭握緊木柄,朝左臂狠狠往下一捶,冰冷堅硬的鐵塊撞擊血肉,骨頭斷裂聲清晰可聞,他雙頰緊繃,額頭瞬間冒出虛汗,鮮血順著小臂往下流淌,滴答,滴答,沒一會,地麵上累積了一灘。
榔頭下去的那一刻楊清河幾乎瘋狂的跳起來,她被綁著,整個人連帶椅子咚的一下倒在地上,臉貼著地,塵土蹭髒了她的臉頰。
楊清河絕望的閉上眼,肩膀顫抖著,眼淚止不住的流。
他用盡了全力,他沒有半點遲疑,他完完全全做好了舍棄生命的打算。
趙烈旭扔了榔頭,冷硬道:“拆時間最短的那個炸|彈。”
周坤有些意外,“你果真很不一樣。隻是很可惜,你和我成了敵人,如果我們是朋友,我,們一定可以拯救更多的人,用更高明的手法,更自由的活著。從曾國發開始,我給你了那麽多次機會,比起他們,你簡直算得上完美,完美的知己與夥伴,完美的下一個我。我現在最後給你一次機會,殺了她 ,隻要你殺了她,一切都沒有缺口了。你不再是失敗品,我的初始也變得更加完整。”
周坤眼裏流露出興奮的光,就像22年前他同他說話時一樣。
麵對自己理想的,追求的,並且極有可能成真的,他的神經會開始變得不受控製。
這是心理變態和雙重人格的不同點,他們隻有一個人格,但會衍生出兩種不同極端的性格,越冷酷的人到最後越瘋魔。
他不斷的提完美,完整,像是在完成一個儀式一樣。
趙烈旭的嘴唇因為失血逐漸變得蒼白,手臂傳來的痛感讓他背脊冒冷汗。
他試探的問道:“你得了絕症?”
因為命不久矣所以無懼警方的力量,無所謂身份的暴露,他力求在生命的最後玩一場刺激驚險又圓滿的遊戲。
他想讓自己的生命變得完整,又不甘心就此終結,他不斷的在尋覓一個合適的人選,他想保留他所創造的規則和世界。
如果讓一切回到起點,如果這裏就是他想尋求的起點,殺了他,殺了清河,消除那些失敗的試驗品,他會逃走嗎,不,他不會,他做好了死亡的準備。
他的母親是死於火災,孤兒院也是火災,國外的幾個受害者,張蘊,周祁皓,都是火。
火......一切的初始是火。
在他們對話的同時,關赫拎起楊清河,蹲下,拆其中的一個炸|彈。
楊清河睜開雙眼的瞬間,眼眶通紅,她像被抽走了靈魂,望著趙烈旭,渾身都是涼的。
滴答——關赫手背上落了一滴淚。
他心猛地快跳起來,眼前出現短暫的眩暈,關赫扶著額頭,拚命甩頭,試圖甩去這種混沌的感覺。
他知道是周祁皓,是周祁皓那個人格在掙紮。
“該死!”關赫暴躁的低怒一聲,“你他媽別哭了!”
楊清河仿若未聞,她隻是望著趙烈旭。
關赫頭痛欲裂,他不能再讓周祁皓出來,不可以,這具身體隻有他能用!為了這一天他等了多久,終於,周坤告訴他有藥可以治了,可以讓他永遠存在著,隻要完成這次的計劃,他就可以永遠活在陽光下。
他猛地一顫抖,再回首,...稚嫩的臉龐滿是驚恐。
周祁皓看向趙烈旭和周坤,又看向楊清河,他抖著手做了個噓的姿勢,輕輕揭開楊清河嘴上的封條。
楊清河不敢置信,他回來了,怎麽回來的。
腳上的□□時間嘀嘀嘀的在走,還剩五分鍾,隻有關赫知道剪哪根線。
周祁皓拽繩子,是死結,沒有工具他沒辦法解開。
周祁皓小聲道:“姐,怎麽辦?”
他說話都是哆嗦的。
楊清河輕輕搖頭,示意他別輕舉妄動。
她相信他,也相信警方。
周坤坦然承認道:“是,三個月我查出了肺癌晚期,直到死亡真正降臨的那一刻我才發現我並不是很滿足現狀,我殺了很多人,可一切太平淡了,我不想躺在醫院裏蒼白的死去。說到死亡,其實早在三十多年前的大火中我就應該死了。”
那時候幾歲,大概六歲還是七歲,家裏發生了一場大火,那個女人自顧自己逃命逃走了,他哭喊著請求她救救他,她聽到了,依舊頭也不回的走了,他的這條命是撿來的。
周坤:“現在還不晚,你隻要殺了她,我的計劃就更完美了,我的死亡也變得更加有意義。我第一個選中的人他成為了最好的夥伴,所有的都可以得到延續。 ”
周祁皓胸口一痛,腦袋脹裂,太陽穴處青筋爆起。
他從前有過醒來發現不在原來的地方,發生過好像做了一些事卻不記得的情況,但因為年紀小,從未想太多,也不敢和崔萍提起,直到現在他才敢確定,他的身體有另一個人。
關赫好不容易掙紮回來,他恨透了這種感覺。
見楊清河嘴上的封條被撕,關赫知道,剛剛周祁皓回來過了。
關赫掏出槍在手上轉了兩圈,對準楊清河的腦門。
“你和他感情真是好啊,真叫人不爽。”
趙烈旭將剛剛周祁皓的一舉一動都看在眼裏,見他把槍對準清河,他整顆心都提了上來。
關赫忍無可忍,狂妄道:“不是要殺了她嗎?嗯?我也很想殺了她。”
他欲想開槍。
周坤微微皺眉,他似很不滿此刻關赫打岔,周坤從後腰掏出槍,一個轉身,精準的瞄準關赫,不帶一絲猶豫的扣動扳機,開槍。
砰——子彈穿過關赫的胸膛。
他眼睛睜大,手裏的槍滑落,緩緩看向楊清河,視線對上的那一刻他往後倒下,噴湧而出的血液逐漸染紅他白色的t恤。
十四歲模樣的少年睜著碧藍的雙眸,似害怕,似無知,他手指微微抽動,唇瓣張合,但發不出聲音。
趙烈旭沒料到周坤會這麽做,他幾乎是不加思索的就開槍了,快準狠。
槍聲過後,是一陣寂靜。
“祁皓......”楊清河瞪著雙目看向地上的少年,巨大的衝擊讓她無法反應過來,她喚著他的名字,眼眶漸酸。
周坤麵無表情的看著關赫,對他來說隻不過是一個愚蠢的廢物而已,說有藥就相信了,甘願的為他辦事,關鍵時刻隻會礙事。
周坤收了槍,“現在,你告訴我答案。”
砰——又是一記槍聲。
周坤身子一僵,低頭往下看,子彈打中了他的大腿。
就在他轉身的瞬間,關赫吃力的拿起槍瞄準他的胸膛,但他無力舉起,子彈偏移,射中了他的大腿。
是關赫,還是周祁皓,楊清河分不清,隻是他沒有了呼吸,他的胸膛不再起伏。
“祁皓!祁皓......”楊清河覺得自己喘不上氣,不斷的哽咽著。
他才十四歲,十四歲!他未來的日子還那麽長!不該是這樣的!
趙烈旭使上全力,用僅剩的一隻手迅速...(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