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八章 赴沈充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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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彥的允諾,讓蔡豹和候禮鬆了口氣,也都覺得欠了楊彥一份人情,當然,這個人情到底有多大,現在還不好評估,隻有在戰時根據戰況才能體現出來。

    三人又商議了些如何相互協調的細節,蔡豹和候禮便告辭離去。

    每二天正午,劉遐領五千軍前來,其中騎兵五百,以劉遐的老資格,也才能出動五百騎兵,由此可見馬匹在淮北的稀缺性。

    按理說,淮北也是北方,尤其是成片的草場已經推進到了黃河以南,適宜放牧,本不該缺馬,但其中有兩個因素,首先是西晉的中央軍分別被劉聰、石勒與劉曜消滅,騎兵精銳全軍覆沒,江東朝庭連一杯羹都沒分到,戰馬成建製的落入胡族手裏。

    其次留於北地塢壁堡主以防禦為主,糧食壓力又大,客觀上沒有組建大規模騎兵軍團的需要,通常每家也就是幾十到幾百匹馬,再多了養不起。

    這主要是古人不懂得先拿豆子榨油,再研磨過豆漿以豆粕喂馬,相當於人先吃一遍豆子,吃剩的給馬吃,有效的降低了對傳統糧食的消耗,而當時普遍是直接喂豆子給馬吃,如果豆子的需求多過,會與糧食作物爭地。

    畢竟在北方,除了麥子,還有黍這種作物,也就是小黃米,現代人拿來喂鳥或偶爾當雜糧吃調理下腸胃。

    黍的播種時間與麥收高度重合,搶收了麥子,完全來得及再種一輪黍,因黍的生長周期短,秋季即可收獲。

    當然了,生長周期短也意味著產量低,但拿黍與麥子混搭著吃,可以勉強飽腹,而東海軍因為有副業支持,可以通過鹽煤換取糧食,才有條件收過麥子改種豆子,別家除了再種一季黍,沒有別的辦法。

    隨著劉遐的到來,盟軍有了一萬三千之眾,城外更見熙攘,人叫馬嘶,一片忙碌,當天傍晚,沈充設宴,眾人紛紛進城赴宴,楊彥帶了荀虎和荀豹,數十親衛隨行,留荀華看家。

    氶城方圓十裏左右,鄉豪被剿滅之後,所有人口全歸了沈充,城裏沒有百姓,整個城池就相當於沈充的私家莊園,隻是與江南相比,較為破舊罷了。

    沿途與郯城相差不多,街道幾乎沒有商鋪,偶有門麵也早已頹敗。

    數十騎在專人的引領下,很已然趕至縣牙,沈充將於大殿舉行晚宴。

    親衛被引至一邊另行招待,楊彥領著荀虎荀豹正待入內,身後卻又傳來了蔡豹的聲音。

    “楊郎留步!”

    楊彥回過頭,這次除了蔡豹和候禮,還多了一個年輕人,約二十多歲,麵孔與蔡豹略有相似。

    蔡豹回手指向身側的年輕人,笑道:“楊郎,這是犬子蔡裔,還不快見過楊府君?“

    蔡裔是蔡豹的繼子。

    或許與楊彥兩次救過蔡豹有關,蔡裔除了有點驚訝於楊彥過去年輕,倒是中規中矩的抱拳施禮:”裔見過府君。“

    楊彥和蔡豹雖是平輩相交,不過他還不至於拿蔡裔當晚輩,於是扶起蔡裔,笑道:“蔡兄不必多禮,來,我們一起進去罷。”

    “楊府君客氣了!‘

    蔡裔謙讓稱謝。

    就在這時,街角又有蹄聲響起,於是眾人紛紛駐足望了過去。

    領頭者共有四人,楊彥認得的有劉遐與劉遐子劉肇,與去年相比,劉遐臉上的皺紋更多了,看上去更見蒼老,這顯然是因被王邃趕回了彭城,又失去了淮臨,心氣不順。

    雖然劉遐被任為兗州刺史,乍一看升了官,但太守並不是刺史的從屬,兩者同為兩千石,說不上誰高誰下,而在律法上,刺史也沒有權力插手各郡的軍政事務,刺史與太守非召不見,同處於一州的刺史與各郡太守,平時不能見麵,既便不得不見,刺史也必須拿出正當的理由召見太守,太守則可視情形而定。

    當然了,如果刺史強勢,完全有可能奪去太守的權力。

    隻是兗州大部都已淪陷,劉遐的實際控製區域,依然在彭城一帶,並未得到有效的擴張,他的真實地位依然是彭城內史,還反而因為被任為了本州刺史,就不能兼任別州太守,被迫向蘇峻交出淮陵,心裏又怎能沒有怨氣。

    這份怨氣加上對自己的恨意,楊彥多老遠就聽到劉遐冷哼一聲,麵目不善,劉肇看向自己的目光也射出了森森寒意。

    蔡豹無奈之極,他可不想兩人當眾起衝突,於是道:“劉使君父子與楊郎乃故舊,這兩位怕是楊郎麵生的很,老夫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劉使君部將卞鹹,任俠豪勇,深得使君信重。”

    任俠在當時絕對不是個好詞,就如西漢的遊俠兒,多行打家劫舍的勾當,可以看作明清的綠林好漢。

    對卞鹹這個人,楊彥是有些印象的,曆史上不知什麽原因離開了劉遐之後,投靠南頓王司馬宗,甘為爪牙,結果與司馬宗一起因謀反被庾亮所殺。

    這時再一細看,卞鹹仿佛就把惡人寫在了臉上,額頭又低又窄,腮骨向兩側凸出,長著一副鷹勾鼻子,口大唇薄,牙齒外齙,三角眼中閃爍著陰險的光芒。

    “原來是卞將軍,請問與建康卞公如何稱呼?”

    卞鹹長成這樣,楊彥簡直是無語,拱手問道。

    ”嘿!“卞鹹輕笑一聲:”某倒是想高攀,奈何上溯十代,亦是攀不上濟陰卞氏啊。“

    楊彥明白了,正如姓王的不全是琅琊王氏,姓卞的也不全是濟陰卞氏,其實他的目地就是要搞清楚卞鹹的出身,以區分立場。

    蔡豹又把最後一人介紹道:”這位是淮陵內史蘇子高麾下軍司馬韓晃韓將軍。“

    韓晃有善射之名,楊彥特意留意了下,韓晃的雙目銳利有神,胳膊肌肉虯結,手指骨節粗大,尤其是手臂比尋常人稍短一些。

    手臂短,意味著拉弓的時候,做同樣的功消耗的力量要少一點,這顯然是韓晃的先天優勢。

    韓晃標準軍人作派,猛一抱拳:“見過楊府君。”

    “韓將軍不必客氣,走罷,想必沈府君已經等急了。”

    楊彥微笑著拱了拱手。

    一行人向裏麵走,韓晃卻是湊上來,問道:“蘇將軍托某問一句,淮泗口鄭觀是楊府君的什麽人?”

    楊彥眉心微擰,蘇峻能托韓晃帶這樣的話,很明顯已經失去耐心了,畢竟淮陵內史坐鎮盱眙,擁有淮水這一天然黃金水道,無論是北上,還是南下,淮泗口都是必經之路,淮泗口落在別人手裏,就等於是咽喉被人扼著,別說蘇峻,哪怕楊彥與蘇峻易地而處,也絕不容淮泗口由他人占據。

    其實從道義與律法上來說,楊彥沒有占據淮泗口的理由,但淮泗口也是他的命脈啊,他絕對不容淮泗口由蘇峻把持,即便與蘇峻開戰,除非戰敗,不然不可能拱手相讓。

    於是淡淡道:“鄭明府乃楊某故舊,還望韓將軍轉告蘇府君,若能照顧一二,楊某感激不盡。“

    韓晃聽出了楊彥的決心,也不多說,隻是點了點頭:”韓某自當實言相告。“說完,就轉身離去,與劉遐走在了一起。

    蔡豹的目中有了些憂色,勸道:“淮泗口曆來為爭端多發之地,而蘇峻頗得人心,行事果敢,楊郎還得小心行事。”

    楊彥卻是笑道:“多謝蔡將軍提醒,其實淮泗口不僅對我,對王邃、對沈充都至關重要,誰都不會坐視淮泗口落於蘇峻之手,我諒蘇峻不敢直接發兵攻打,這事還得慢慢談,不過蘇峻若魯莽發兵,我也不怕他,鄭觀等鄉豪依壘固守,絕非指日被破,我有充足時間派軍往援。”

    “楊郎既有定計,那老夫就放心了。”

    蔡豹點了點頭。

    候禮則是頗有深意的看了眼楊彥。

    很快的,一行人步入大殿,原來格局狹小的殿宇,經沈充粉飾改裝之後,變得廳堂明亮,氣派大方,與沈充同時出席的,除了錢鳳和傅衝,還有一名沈充的侄子沈恪,生的虎背熊腰,一看就是領軍武將。

    傅衝見著楊彥,仍然不大自在,楊彥倒是毫不介意的笑道:“沈府君胸懷壯誌,豪勇無雙,傅君與沈府君為掾,倒可一展所長,楊某恭喜了。“

    楊彥越是大度,傅衝就越是愧疚,搖頭歎道:”托楊府君吉言。“

    沈充則從一旁哈哈笑道:”沈某多謝各位舉兵相助,今略備薄酒表達謝意,請諸君入席!“

    席位不是隨便坐,沈充作為地主,高踞上首,劉遐和楊彥一個是刺史,一個是國相,都是兩千石,但劉遐資格老,坐在右邊第一席,楊彥坐左邊第一席。

    自劉遐以下,是韓晃、劉肇和卞鹹。

    而自楊彥以下,是蔡豹、候禮、荀虎、荀豹和蔡裔。

    雙方壁壘分明,錢鳳、傅衝與沈恪敬陪末席,補足人少的那方,使得坐席看上去相對齊整。

    沈充眼裏若有所思之色一閃,便拍了拍手,有婢女捧著酒食,奉於各人案前,並斟上酒。

    沈充雙手舉盅,大笑道:“謹以此酒預祝我軍大破徐龕,諸君,請滿飲!“

    ”請!“

    眾人舉盅相和,一飲而盡。(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