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二章 郗鑒不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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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吱呀”一聲,那簡陋的木門打開,刹那間,郗璿的麵色通紅頂透,她借著秀的遮掩,偷偷瞥了楊彥一眼,就已經羞至不可自撥。

    一年不見,人還是那個人,容顏依然俊郎,隻是身上多出了幾分沉凝的氣度,哪怕她清楚楊彥能於危急時刻到來,很可能是巧合,可作為一個十五歲的女孩子,卻架不住愛幻想啊。

    比方說,這就是老天爺的安排呢,在自己被逼著嫁人的時候,檀郎從天而降,救助自己脫離了苦海。

    楊彥也看著郗璿,大半年過去了,郗璿長高了些,額前也覆起了,這是年滿及笄的標誌,可能是與山上吃不飽不關,胸脯還是沒什麽起色,不過容顏更加顯得清麗脫俗。

    講真,再見郗璿,楊彥挺不自在的,雖然那天是被巧娘下了藥,但男人談不上吃不吃虧的問題,郗璿的清白切切實實的毀在了他的手裏,偏偏他對郗璿還沒有太多的想法,這就很尷尬了。

    “郗家娘子,好久不見。”

    楊彥清咳兩聲,幹笑道。

    “嗯!”

    郗璿隻點了點頭,紅著臉,半低著腦袋不說話。

    其實這種女孩子很好對付,占占便宜,摟摟抱抱,親兩口,再哄一哄,立刻就讓她芳心淪陷,可楊彥不知道怎麽麵對郗璿,他做不出來,於是道:“聽說郗公病了,恰好我精通醫術,你帶我進去看看罷。“

    ”嗯“

    郗璿又嗯了聲,領著楊彥入屋。

    屋子裏,郗鑒背朝外,麵朝裏,臥在榻上,邊上站著個中年女子,楊彥望向了郗璿。

    郗璿道:”楊府君,這是妾的阿母。“

    ”見過郗夫人!“

    楊彥拱手施禮。

    ”哎“

    許氏歎了口氣,臉色陰沉著,不知道說什麽。

    眼見這個年輕人,是高平郗氏走到窮途末路的罪魁禍,今日更是攻上了鄒山,把夫郎的老底吞的淨光,隻是要說恨吧,也恨不起來,畢竟成王敗寇,亂世中,人人都在爭一線生機,隻有吞並別人,才能壯大自己,仁義道德不適合亂世,現實就是這樣赤果果。

    楊彥不以為甚,望向了陳果。

    阿果充其量也就是個十六七的少年,無非是出生在兵頭之家,多會些武藝,也有膽量拿起刀槍殺人,僅此而己,無論是心誌還是經曆,和楊彥比起來差遠了。

    這一眼看過去,陳果居然脊背撥涼,氣都不敢喘。

    “這是哪家郎君?”

    楊彥問道。

    許氏答道:“此郎乃陳珍之子,陳珍於今日向郗公求親,擬迎娶子房。”

    頓時,郗璿的神色變得極不自然,即便嫁給陳果非她所願,可是當著檀郎的麵揭開,她也覺得自己虧負了楊彥,仿佛變成了一個失了貞的女人。

    楊彥朝她笑了笑,隨即麵色轉冷:“趁人之危,以下克上,嗬嗬,你陳果居然也敢妄攀郗氏女郎,來人,先帶下去!”

    兩名親衛入屋,伸出蒲扇般的大手抓向陳果。

    陳果慌了,大叫道:“慢著,慢著,我父是陳珍,我父是陳珍啊!”

    親衛可不管陳果的父親是誰,直接拖了出去。

    屋子裏安靜了,楊彥向郗鑒拱了拱手:”郗公!“

    郗鑒沒任何反應。

    郗璿和許氏相視一眼,都認為郗鑒不願理會楊彥。

    不過楊彥卻是眉頭一皺,快步上前,扳過郗鑒一看,胡須上沾滿了口涎,雙目緊閉,麵若金紙,再一探鼻息,細若遊絲,居然暈劂了。

    “阿翁,夫郎!”

    郗璿和許氏也意識到了不妙,哭著撲向了床頭。

    “等等,郗公還沒死,看我來救他!”

    楊彥伸手攔住,然後把郗鑒放平,就著人中,狠狠一掐!

    “唔唷”

    一聲沉悶的呼痛之後,郗鑒緩緩睜開了眼睛。

    “阿翁,你醒了,是楊府君救了你!”

    郗璿驚喜的叫道。

    楊彥擺了擺手,示意別說話,便輕聲道:”郗公,你現在隨時有性命之憂,須配合我治療,方會有轉機,我們之間的恩怨,可暫時放下,待你身體康複了再說。”

    “不勞你操心!”

    郗鑒說話的聲音有如拉風箱,呼啦呼啦。

    楊彥臉一沉,勸道:“郗公,一個人想死很容易,但你死了之後,你的妻兒怎辦?“

    ”哼!“

    郗鑒悶哼一聲:”以仁明治天下者,不加害妻兒,以孝治天下者,不加害老母,楊府君不須多說,老夫無非一死而己,妻兒你看著辦!“

    楊彥搖頭道:”你這老兒,被虛名所誤,本來在家治治學問,做一經世大儒或能青史留名,卻非要學人攪動天下風雲,你若真有才倒也罷了,可你自主政鄒山以來,屢戰屢敗,民眾愈困苦,終致人心離散,而更可笑的是,連你的下屬都敢於以下克上,你還沒點數?以你之才,做一太守尚勉強,又怎敢於亂世爭雄?

    今天我來,除了接手鄒山,收編你手下的軍卒民眾,便是招降於你,將來以你郗公為太常,也算人得其用,你也莫要眼高於頂看不起人,楊某出身寒門又如何,不照樣稱雄淮北,若說名聲,崔公與刁公都為我所用,你高平郗氏不過二三流門閥而己,有何自傲之處?“

    ”唔!“

    咳咳咳!”

    郗鑒臉漲的通紅,劇烈咳嗽起來,顯然是被氣的。

    “夫郎,夫郎!”

    許氏趕緊替郗鑒揉著胸口,眼裏含著焦急的淚珠。

    好一會兒,郗鑒呼吸平穩了,含糊不清的罵道:“你與徐龕乃一丘之貉,老夫斷不會為亂臣賊子所用!”

    楊彥冷冷一笑:“你說我的是亂臣賊子?那好,我就和你算算帳,你家高祖郗慮,本為漢臣,建安十八年五月,禦史大夫郗慮持節策命曹操為魏公。

    嗯?

    郗公,你看看人家荀公的先祖荀彧,忠於漢室,寧死也阻曹操進位魏公,怎麽你郗家的先祖就不行?

    至十一月,受曹操命,郗慮持節策詔,以尚書令華歆為副,勒兵入宮收後,帝時與慮坐,後被徒跣過,執帝手曰:不能複相活邪?

    帝曰:我亦不自知命在何時也,遂謂慮曰:郗公,天下寧有是邪?

    郗慮不答,將後殺之,完及宗族死者數百人。

    嗬嗬,當著皇帝的麵誅皇後,郗公你說說,如果這不叫亂臣賊子,那還有誰配當此名號?我承認,我不忠於晉室,因晉室於我無尺寸之恩,我之名位,來源於裴妃,故我敬奉裴妃,而你祖郗慮,乃漢臣,卻為曹操進魏公,誅獻帝皇後,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忠臣?

    郗公,你沒有資格指責我,咱們倆,誰也不比誰高尚。“

    ”你你咳咳!“

    郗鑒又猛咳起來,目中噴射出熊熊怒火。

    “楊府君,我求你了,別刺激阿翁了!”

    郗璿急的都哭了。

    “好,好!”

    楊彥點點頭道:“郗公,看在子房的麵上,我不逼你,你恨我也好,厭我也罷,我無所謂,還反而要為你治病,我得把你救活,讓你在有生之年看看清楚,這離散江山,到底由誰收拾,我說過,你有太常之才,我必拜你為太常,於南郊祭天時為我奉上璽綬。

    你也別想著逃避,就算你不想活了,但你還有兩子,我會盡全力栽培,將來繼你遺誌,任我太常,現在我就為你治病!“

    “你你豎子狂妄!”

    哪怕在病中,郗鑒都氣的渾身顫抖。

    “楊府君,妾求你了,放過阿翁吧!”

    郗璿大哭著,都要給楊彥下跪磕頭。

    楊彥哪能讓郗璿下跪,連忙扶住那柔弱的肩膀,搖搖頭道:“郗家女郎,郗公心誌鬱結,久必傷身,我這幫他把他火氣泄出來,有益無害,你放心,郗公氣不死!”

    “噢,是妾唐突了!”

    郗璿顯然相信楊彥,看了眼臥於榻上的老父,訕訕道。

    許氏似是現了什麽,很奇怪的瞥了眼郗璿。

    楊彥坐上榻頭,拿起郗鑒的手腕,郗鑒抽了抽。

    楊彥又道:“郗公,有火盡量,楊某不怕你氣,就怕你不氣,來,想罵什麽盡管罵,看在子房的麵上,我不和你計較!”

    郗鑒有種抓狂的感覺,不氣不可能,氣了又落入這小子圈套,裏外不是人啊!

    楊彥微微一笑,細細診起了脈。

    郗鑒似乎被激起了鬥誌,非得要看看楊彥這亂臣賊子怎麽奪取天下,又怎麽才能逼迫自己任他太常,於南效稱帝的時候主持祭禮,竟然老實了,隻是麵色鐵青。

    太常掌建邦之天地、神祇、人鬼之禮,位列九卿之,地位非常崇高。

    郗璿和張氏也緊張的看著楊彥,不敢出聲打擾。

    過了好久,楊彥才放下郗鑒的手腕,郗璿連忙問道:“楊府君,阿翁如何?”

    楊彥沉吟道:“郗公年事已高,本應高臥靜養,卻親赴戰陣,熱毒入體,又因戰敗,心誌鬱結,此病倒也不難治,需好生調養,山上有何藥材?“

    ”這“

    張氏為難道:”鄒山本有些藥材,如葛根、黃連等等十來種,但因民眾聚山為居,食不果腹,故四處挖掘,用以充饑,恐怕山上已經很難挖到藥了,目前隻是用些麻黃去熱。“

    ”這樣啊!“

    楊彥點點頭道:”我先為郗公做個針炙,再差快馬回郯城取些藥材回來,如果郗公自己不想死,應該還是有幾分把握的。“

    ”那妾多謝楊府君了。“

    許氏趕忙施禮稱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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