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即將浮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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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因斯隆緩緩走在鮮血屍骸遍布的道路,這條道路,正是王國近衛歸途之際遭遇伏擊的道路。

    皮靴踏著腳下粘稠的鮮血濺射四溢,血花斑駁點綴,他彎下了身子,堅毅冷酷的麵容上,微眯的眼眸泛著無限冰冷。

    單膝落地,他的麵前,正是一張在絕望中不甘瞑目的蒼白麵孔。

    他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似在發出絕境怒吼的嘴巴大大張著,但他脖頸上一道深深的傷痕卻阻止了他的聲音。

    鮮血早已流盡,皮肉綻開的那道傷口裏,慘白的頸骨隱約可見,這是他的致命傷。

    他的胸口,肩膀,兩根烏黑的箭矢深深穿透進他的身體,手裏的那把長劍直至死亡都未鬆開,為了生存,為了榮耀!

    淩亂的刀劍弓矢灑落在昏黃燈下一片片人馬屍骸之中,一聲刺耳尖銳的鳥鳴在漆黑的樹林當中回蕩響起,說不出的蕭瑟。

    克因斯隆站了起來,朝著曾經他們歸途的道路繼續走去。

    在那裏,前方道路被徹底粉碎狼藉一地。

    他感受到,這裏曾經遭受了無比劇烈的戰鬥,空氣之中似乎仍舊存留著紊亂的流動,能夠造成這般境地的人不會是一個人。

    他的手下,他的副官薩菲爾蘭看來與他一樣陷入了不詳的遭遇。

    他沒有看見薩菲爾蘭的屍體,他相信,他的副官此時已經安全逃離而去,若說戰鬥他不是他的對手,但逃跑卻是另一回事。

    突破法則牢籠之後,心中頓感不妙的克因斯隆迅速來到了學院綜合樓館,可入眼卻是鎮壓暴虐過後的殘酷景象。

    薩菲爾蘭動手了!

    他沒有理會薩菲爾蘭擅自行動的目的,他現在所需要的是找到他們。

    沿著近衛們離開的道路,很快,克因斯隆發現了他們,可留給他的卻是一具具曾經鮮活的屍體。

    他是個神經堅韌的人,他的麵容永遠不會輕易表露出內心波動的情緒。

    而在見到眼前不可置信的慘景時,他依然作出任何舉動,他的眼睛微微輕眯,他的拳頭不自覺的握緊,他很沉默,沉默得讓人壓抑。

    誰會想到一次簡單的任務造成如此的結果,恐怕隻有幕後主使這一切的那個人知道。

    最後一眼回頭,克因斯隆轉身離去。

    他們的血債,終究要有人來償還——

    ……

    “你醒了嗎?”

    昏沉黑暗中,耳邊傳來的一聲的平淡聲音,提爾蘭特緊閉顫抖的眼皮緩緩拉開一條縫隙。

    搖了搖頭,視線逐漸清晰。

    陌生熟悉的道路,陌生熟悉的樹蔭。他倚靠在一處長凳石椅上,身體逐漸感受到冰冷的觸覺刺激。

    “我在哪裏?”他問道,似乎並未理會聲音的來源。

    “王立中央學院。”那個聲音道。

    “我沒死?”

    坐在石椅上的提爾蘭特彎下身子,雙手抱在前額。恍惚之中,他記得,在他昏厥之前,眼前的世界忽然白芒一片,人喧馬嘶的吵雜依稀停留在記憶,失去平衡控製的身體重重地倒在了大地,接著,世界成為黑暗。

    “你沒死。”那個聲音道。

    “為什麽?”他的聲音仿佛失去了生氣,落魄,無魂。

    “難道你想死?”那個聲音道。

    “所有人都死了,而最該死去的我卻活著,真是莫大的諷刺,嗬嗬——”提爾蘭特幹笑一聲,淚水盈滿眼眶順著麵頰開始滑落。

    “人生來活著就有意義,死的有價值,可是我呢?活著的意義已經失去,死的價值被剝奪……我從不會後悔自己做過的事情,但在看見同伴血海鳴泣哀嚎的聲音之時,我才知道,原來自己沒有想象中的堅強,我的一己之私,強加賦予的虛渺理想,他們相信我,跟隨我,而我卻將他們帶進了深淵地獄……我不知道,不知道如何麵對那一張張單純稚嫩的麵孔,我害怕活著夢裏千百遍遇見,我害怕死亡沒有麵目相對……”

    夏蘭在他的身後靜靜聽著,他沒有打斷他的痛苦自述,當一切熱血喧囂遠去,反噬的負麵情緒壓倒了沸騰漸息的火焰,說到底,他還是個孩子,大孩子。

    如同曾經自己的倒影。

    流年消逝,曾經一幕幕逃避痛苦的畫麵會被深深埋入心底,偶爾夜深人靜,獨自一人,孤窗對月,彷如夢魘的過往突破重重心防侵襲而來,瓦解著堅強,腐蝕著身心……

    積壓的情緒總要釋放,發泄。

    淚水,自語,這是他的渠道。

    “或許你不知道,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裏,你的那位黑袍朋友埋伏殺光了所有鎮壓屠戮你們的王國近衛。”

    提爾蘭特的聲音愈加微弱,無聲,夏蘭適時開口說道。

    “什麽?”

    不出所料,這個消息讓提爾蘭特精神一震,無神的雙目仿佛也找回往日的生機,回頭,他看見了這個發出聲源的神秘人。

    陌生的麵孔,陌生的平凡。

    夏蘭微微一笑,道:“很驚訝?”

    提爾蘭特猛地站起身子看著他,緊握的拳頭無疑展露著激動的情緒,驚愣的臉上忽然扯起一道詭異的微笑,充滿神經質的癲狂笑聲肆無忌憚打破了寧靜。

    許久過後,笑聲扭曲成苦澀,哽咽的聲音時而夾雜,口中嘀咕著聽不清的話語。當笑過,哭過,身體仿佛也被抽空了氣力癱軟坐回了石椅,精神卻是更顯得萎靡不振。

    “我早該想到了,他們的目的不僅僅是他們……”

    “他們?”

    敏銳的從提爾蘭特低喃的話語中察覺,夏蘭出聲問道。

    提爾蘭特仰靠在石椅上的頭側顧向一邊的夏蘭,喉嚨間發出斷續的輕哼悶笑,道:“你是誰?”

    他沒有回答夏蘭的問題,這在情理意料當中,夏蘭從石椅的身後走到他的旁邊坐下,道:“我是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救了你。”

    “你以為我會感激你嗎?”提爾蘭特道。

    夏蘭意外的看了一眼提爾蘭特,在他望來的眼睛裏,他看見了一絲清明,原來他已經恢複了正常。

    “不會。”

    “看來你很清楚。”

    提爾蘭特的輕笑中帶著諷刺的味道,他不知道他是誰,但他清楚,他不會無緣無故的救下他,他有他的理由,目的。

    而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為自己帶來什麽?

    合作,利用。

    這本就是他們之間即將麵臨的事實。(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