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婆子抬起眼來，麵部表情一直木訥的盯著羽蜜看了一會兒，這才歎口氣說道：“不要命的東西，敢跟當年的女閻王較勁，活該去了半條命……”

    羽蜜的眼神陡然變冷，站在門口不再前進，冷聲說道：“你是誰？”

    老婆子停下腳步，最後又轉身看了羽蜜幾眼，沙啞的嗓音加上老態龍鍾的駝背，最後嘎嘎的怪笑了兩聲：

    “皇後娘娘放心，老奴就是個快進棺材板子的人，不會做什麽皇後娘娘不喜歡的事情！”

    羽蜜聞言，卻是仍然沒有向前邁步，而是嘴角轉冷，說道：“這有句話說，人到了知天命的歲數，往往就會犯了糊塗，總以為自己能與天掙……婆婆，你可是這樣的人？”

    已經幹癟的有些脫相的鬆垮肉皮不自覺的抽動了幾下，轉過身來說道：“皇後娘娘放心，奴婢就算到了這年歲，也沒混下什麽好日子，但奴婢卻還是怕死，奴婢惜命……”

    “嗬嗬嗬，既然惜命，就該知道我向來不喜歡問第二次……”

    “奴婢……奴婢是文帝那會子容妃身邊的一個丫頭，想必皇後娘娘早已不記得了！”

    “容妃？那婆婆可真是好命；當年文帝火燒容妃，可是連同她宮裏所有的人都被那場大火奪了性命……”

    似乎眼前又浮現出當時那駭人聽聞的景象，老婆子臉色忽明忽暗，不停地抽搐著，最後語氣有些酸澀的說道：“奴婢是好命，奴婢去禦膳房，這才躲過一劫……”

    “嗬嗬，當年的劫難過去了，就不知眼下這個劫，婆婆打算怎麽過？”

    突然聽到羽蜜的話語，那老婆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低聲說道：

    “娘娘，老婆子一輩子無依無靠的，眼下這般年紀也隻能在宮裏等死了，還請皇後娘娘賞口飯吃，留奴婢一條性命；

    奴婢這輩子都不可能會離開莫離宮了；而且……而且，奴婢今晚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

    羽蜜微微頜首，笑道：“婆婆起來吧！既然你說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沒聽見……那你也該回房去睡了！紫金，明早兒去禦膳房，告訴他們，日後每天三餐，準備可口的飯菜送來莫離宮……”

    紫金點點頭，那老婆子一瞬間眼角濕潤，低頭搓著手說道：“奴婢謝娘娘賞飯之恩，奴婢謝娘娘……”

    “不必，日後你替我把裏麵這人養活活了就好！”那老婆子先是一愣，而後規矩的點點頭，又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

    一扇幾乎已經不能遮風擋雨的大門被人推開，滿屋子止血藥以及其他藥物的味道嗆得人頭疼。

    羽蜜用帕子掩著口鼻，一步步向那張還算是整潔的床鋪走了過去，而後低聲說道：“下午有醒過來嗎？”

    紫金點點頭說道：“醒了，為了湯藥又睡了，奴婢已經跟她說了，是皇後娘娘覺得她實在是冤枉，所以才留她一條性命！”

    “嗯，紫金，你白天不要總是往這邊跑，找個麵生的丫頭來伺候著就行……”

    “娘娘，您留著她的性命要做什麽啊？”紫寰天真的問著。

    羽蜜閃爍的眉眼說道：“她不是說她知道玉貴人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嗎？既然玉貴人想要她用死來閉嘴；那不妨本宮就用活來讓她開口……”

    二人總算是明白過來，紛紛點著頭。

    此時床上的人發出微弱的呻吟之聲，身子一動，似乎又牽扯了那尚未結痂的傷口，鮮血再一次染紅了褻衣，羽蜜歎口氣，從袖口中掏出一瓶藥，遞給紫金說道：“用上吧！”

    “娘娘，這可是太醫院給您開的……”

    “眼下我又沒什麽大病，用不著，若是需要的時候，再去領一瓶就是了。”

    紫金點點頭，看了紫寰幾眼，二人歎口氣，輕手輕腳的走了上去，慢慢的將她的衣衫褪盡，又給她上了一些藥……

    似乎是那神奇的藥粉暫時平複了她那火辣辣的傷口，女子恍惚間似乎看到了一個女子的身影，駐足在自己麵前，遲疑的喚道：“主子？”

    “哧……你倒是忠心耿耿，怎麽？還在想你那玉貴人主子？想來如今她是恨不得你去死吧！”

    腦海中翻騰出幾個畫麵，硬生生的打斷了她所有的遐想，一股恨意從心底迸發出來，抬頭……終於看清來人，先是一愣，而後有些畏懼的向後挪動了幾下，身邊有人低語：

    “別動，你是不是不要好了？”

    有些遲疑的看著四周，終於分辨出是有人在給自己上藥，寶蘭一陣錯愕至極，而後叫道：“皇後？你想做什麽？”

    羽蜜哼笑了幾聲說道：“做什麽？你以為眼下本宮要對你做什麽，你還能反抗不成？”

    寶蘭麵如死灰，最後抖著嘴角哭訴道：“皇後娘娘，寶蘭求你放我一條生路吧！”

    “嗯？誰說本宮沒放你一條生路？眼下你不就還好好的活著嗎？”羽蜜嗤鼻冷笑。

    寶蘭又是一陣遲疑，最後抬頭，有些謹慎的說道：“你，你為什麽要……要救我？”

    “怎麽？白天紫金對你說的話你都沒記住？本宮這個人想來賞罰分明，今日的事情明擺著就是你家主子陷你於不義，本宮不過就是打抱不平罷了；

    死了你一個，這宮裏還是亂作一團，沒有意義的事情，本宮從來不做！”

    寶蘭渾身顫抖，低聲說道：“奴婢，奴婢……”

    羽蜜揮揮手笑道：“誰生下來都不是奴婢，今日你是奴婢，說不定明日你會因為機緣巧合就搖身變成主子了……”

    聽著羽蜜的話語，雖然還有些遲疑，但眼中卻露出了貪婪的欲望，羽蜜看在眼裏，心頭冷笑，這麽多年的風風雨雨，早就對這種眼神見怪不怪了。

    人走到門口，轉身說道：“明天開始，會有人給你按時上藥，喝藥，你就在這裏好好調養身子吧！”

    “皇後娘娘，奴婢……你可是想要知道玉貴妃……不，是玉髓那賤人的事情？”提到這個人名，寶蘭現在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羽蜜卻燦然而笑，低聲說道：“想不想知道，那也要看你想不想說……再說，這宮裏隻有本宮不想知道的事情，從來就沒有本宮不能知道的事情……”

    寶蘭嚅囁著嘴唇，幾次抖動之後，想要開口，羽蜜卻冷冷的揮揮手說道：“不必了，你現在不必說，好好調養身子，日後等你身子好了，若是還想告訴本宮，到時候再說吧！”

    寶蘭聞聽，愣了好一會兒，最後才又閉上了眼。

    羽蜜走了出來，紫金重重的咳嗽了幾聲，那一直躲在房中的婆子走了出來，此時再見羽蜜，還是有些心有餘悸。

    羽蜜看了紫金幾眼，隻見她從腰中掏出幾兩碎銀塞進婆子的手中，那婆子卻是慌忙躲閃，低聲說道：“娘娘，老婆子也沒地方去，要這東西根本就沒用……”

    “留著吧！總會有用得到的地方，若是日後有人為難，就去昭陽宮找紫金……”

    “……好，好，奴婢謝過皇後娘娘了！”

    “嗯，好生照顧著她，這人，本宮以後留著有用！”

    “好，奴婢一定好生照看著。”老婆子慌忙說著。

    幾人除了莫離宮，羽蜜抬眼看了看天空，歎口氣說道：“本宮倒是低估了明貴人身邊的人……”

    “娘娘的意思是說那個宮女巴鬆？”紫金冷聲說著。

    羽蜜勾起嘴角看著紫金，最後說道：“無妨，也許還有人比本宮更嫉恨她才是。”

    一語中的，此時的淩霄宮中，難得平日一向溫文爾雅落落大方的玉貴人也會咆哮大喊，嚇得周圍的人都退後三尺。

    玉貴人怒吼道：“寶蘭，你死哪兒去了？不知道本宮要休息嗎？”

    半晌無語，直到最後，有人輕聲說道：“娘娘，寶蘭，寶蘭大宮女……今兒下午已經被杖斃在華陽庭外了……”

    一聽到寶蘭被杖斃，玉貴人眼前一黑，身子搖晃，最後勉強城中身子，不耐煩的低吼道：“滾，都給我滾出去，沒有本宮的命令，誰也不準進來……”

    一群人趕緊退了下去。

    玉貴人愣愣的站在窗邊，想著寶蘭一路隨她從瓦剌來到靖國，沒想到今日她竟然會死在這裏……

    身後一陣冷颼颼的，玉貴人隻得縮緊了膀子，身後有人悄無聲息的靠近，一把將她抱緊懷中，玉貴人先是猛烈的反抗，最後好像突然明白過來，轉過身子撲進他懷中嗚咽不止。

    “怎麽玉兒是在替那個丫頭傷心？”

    玉貴人突然心頭一震，她是在替寶蘭傷心嗎？好像不是吧？她隻是有些擔心自己日後的處境……

    想到這裏，擦幹眼淚，低聲磨著牙說道：“寶蘭不過就是個賤婢，她能替我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沒什麽好傷心的！”

    “那是什麽惹得我玉兒傷心落淚？我可是絕對不會放過他的……”

    聽這霍斌的話語，玉貴人抬眸，眼神中第一次出現如此冰冷的視線，倒讓霍斌有些微微發愣，而後又悄悄的推開了她的身子，輕聲說道：

    “玉兒？在想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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