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萊耶通過實時通話向拉爾夫報備：“我這邊有新情況，暫時不去別的房子旁邊蹲點掃描了。”

    拉爾夫一直關注著拉萊耶這邊的動靜，自然知道拉萊耶的意思是，打算先聽老乞丐講古，便回複說：“收到。”

    老乞丐當然聽不到拉萊耶和拉爾夫通過時空管理局通話網絡進行的交流。他看到拉萊耶認真地注視著自己，滿意地點點頭，閉著眼睛回憶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始講述：“

    噢，我叫威克裏夫·瓦倫，我的朋友都叫我威克，後來年紀大了，大家都叫我老威克。你叫什麽名字？拉萊耶？奇怪的名字。你也可以叫我威克，或者老威克。

    啊，對對，這個世界正在發生的事情，要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說起。

    我今年八十九歲了，但那天發生的事情還曆曆在目。我記得很清楚，那時候我才十歲。哦！那天和今天一樣，晴空萬裏，一絲雲都沒有。

    那時候可不像現在這樣，到處都布置著方尖塔，還不讓人盯著看。那時候我想看什麽就看什麽，我可以躺在草坪上一整天一整天地看著天空，我熱愛天空，我熱愛星辰。

    我父親給我買了一副天文望遠鏡，我就一整夜一整夜地看著天上的星辰，開心得不得了。”

    老乞丐半眯著眼睛，微笑著，沉浸在對過去美好日子的回憶裏。

    “啊，對了，我十歲那年，我們國家，就是這個國家，名字叫裏卡多神聖帝國的這個國家，突然發布了一條消息。我們國家掌握了空間的運用技術。現在想來，應該是早就掌握了空間技術，公布出來，隻是因為已經成熟到完全可以實戰使用了吧？

    當時我什麽都不懂，隻是覺得好厲害。有了空間技術，那麽我就可以跳到其他星係去看一看了吧？

    但是世界哪裏有這麽單純？發布了這個消息之後，皇帝立刻開始對世界上的所有國家一個接一個地發動戰爭。

    那時候我還很高興，今天我國占據了哪裏，明天我國占據了哪裏。然後我們一群小孩子每天都像過年一樣。

    那時候我們特別崇拜軍隊裏的超時空部隊，每天都在街上扮演這個玩，呼的一跳，就當自己穿越了過去。”

    老乞丐的笑容漸漸收了起來。

    “後來，當我四十八歲的時候，裏卡多神聖帝國，就靠著空間技術，統一了世界。

    整整三十八年的征戰，在戰爭中，我認識了我的愛人。啊……”

    老乞丐眼神迷離地看著地麵的磚塊，沉默了一會兒，才接著往下說：“

    整整三十八年，太多太多人死去。我們覺得為了世界永遠和平，這些犧牲我們能夠承受，這些悲痛我們永遠銘記。多少帝國的好男兒，慷慨高歌，站在世界統一的旗幟下舍身忘死。

    最後，我們勝利了。我們相信，神聖帝國的統治，將會永遠地持續下去，世界將會永遠地享受著和平。

    但是我們卻忘了，世界一統之後，皇帝卻沒有了約束。”

    老乞丐苦澀地對拉萊耶笑了笑，聲音低沉了下來。

    “大時代裏，我們這些凡人，每一個人都是把自己推向地獄的推手。因為我們站的位置不夠高，我們的閱曆不夠多，我們的知識結構太偏頗。我們為皇帝歡呼雀躍，我們謳歌皇帝的豐功偉績。

    當我七十歲時，統一世界的偉大皇帝陛下終於敵不過時間的消磨，撒手人寰。接替他的，是素有賢名的皇太子。

    噢，愚蠢的我們依然是信心十足，相信皇太子能夠接替他父親的偉業，帶領我們走向升華。

    現實很快在我們臉上，無情地扇了狠狠一巴掌。登基之後，皇太子的賢名就像是個笑話。他害怕他的兄弟反抗他，他殺死了他的所有兄弟；他害怕他的臣民反抗他，他組織了數量龐大的秘密警察，每天監視著國家的每條街道；他害怕有人利用空間技術暗殺他，他就建立了這麽多方尖塔……他甚至怕有人會破壞方尖塔，甚至不允許人窺視方尖塔。”

    老乞丐的表情似乎麻木了起來，呆滯地用喃喃自語的音量小聲說：“

    我之前一直在天文台工作，退休之後，領著天文台提供的退休金。但是天空已經被方尖塔切割得支離破碎，天文台自然是犯忌諱的單位，被直接裁撤。我沒了收入，就算我想找工作，但是哪裏還會要一個在天文台看了一輩子星星的糟老頭子呢？

    這還不是最糟糕的。

    在新皇帝的各種各樣，花樣繁多的新法規中，我的家人，我的朋友，一個又一個地被那些新皇的狗腿子或是拷打致死，或是恐嚇自殺……一晃眼，我就成了一個在街上飄蕩的老叫花子了。

    對我們來說，新皇也許並不可怕，但是他所構建的體係裏那些爪牙，那些秘密警察，實在是……”

    兩個灰製服悠哉遊哉地遠遠地路過，老乞丐頓時渾身一個哆嗦，緊緊地閉上嘴，低下頭，一個字都不敢說出口。

    拉萊耶垂著頭，從劉海底下偷偷地打量那兩個灰製服。他們穿著高筒馬靴，灰色的馬褲，褲腳塞到裹住小腿的靴子裏。上衣外麵紮著斜挎的腰帶，腰帶的右側有個方形的大盒子，看起來像是槍盒。他們頭上戴著大蓋帽，渾身都是藍灰色調，讓人看見就覺得心情低落。

    “那就是秘密警察？”拉萊耶嘴唇微動，小聲和老乞丐說話。

    “噓！對！那就是！別說話！”老乞丐地垂著頭，身體抖了一抖。

    好容易等那倆灰製服悠悠然地走了過去，老乞丐抬起頭賊眉鼠眼地四麵窺視一圈，才安心地歎了口氣：“今天巡邏的密度真大，簡直讓人喘不過氣來。”

    拉萊耶情知這是他惹出來的禍事，但是他可不會傻乎乎地把這一點說出來。

    “拉爾夫，關於這位老人家說的事情，你怎麽看？”

    “我？我就在工位上開著電腦看啊……”

    “夠啦，別跟我耍嘴皮子。”拉萊耶恨得牙癢癢。

    耳邊傳來拉爾夫偷笑的聲音：“據主機大致分析，新皇登基後至今已經十年，預計再過十年，如果沒有意外發生的話，這個神聖帝國就該陷入分崩離析的地步了。”（m.101novel.com）